段妈子这鸡蛋饼是用面加了鸡蛋做的,里面会切上萝卜丝、香菜、葱花。烙的时候先在锅底擦上油,然后把面摊上去,最后两面煎熟。做法是不难,但面的稀稠,煎的软硬都极有讲究。做的好了是会又焦又嫩,吃起来份外可口。段妈子在这上面很有功力,每张鸡蛋饼都煎的金黄脆嫩,带着一股鸡蛋和面以及油混在一起的香气。过去安姐是很喜欢吃的,而且总会配着醋和辣椒一起吃,今天她并没有点这个,但她和朱抵闹别扭的事整个院子没有不知道的,段妈子一早醒来知道后,就想起了做这个,为的,就是想让她能多吃两口。

安姐看了那鸡蛋饼一眼,她知道做这个面点有些费事,本也想给段妈妈几分面子,谁知道这还没动筷子,就感到一阵恶心,顿时那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姑娘怎么了,要不要请郎中?”思烟连忙道。

“要是这都要请郎中,那我就离不开郎中了。你对段妈妈说,辜负她的心意了,今天实在没胃口。”

“还是找郎中看看吧。”

安姐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这个话:“你收拾一下,一会儿咱们去周姨娘那里。”

“可是姑娘……”

“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难道我去哪里还要向你报备?”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思烟连称不敢,而安姐说完后也有些后悔,她看了思烟一眼,带了些歉意的解释道:“二婶昨天说的事,咱们也要帮着打听打听,虽不一定就是优哥,可周姨娘那里应该还会有别的人选。”

说起来金氏给雅姐的定位还是很不错的,如果她非要攀个官宦人家,不是说不能成,可如果大郎二郎一直在科举上没什么成就的话,雅姐的日子估摸着也不会太顺心。其实一般的商户人家也不错,这样的人家富贵有钱,就想有个官面上的亲戚,想来不会怠慢雅姐,但一来雅姐不见得能应付的来那种场面,二来金氏自己可能也有些不甘心。

不是说商户人家就不能科举,不能当官,而是概率实在有些小,就算有希望估摸着也是在下一代了,但读书人家就不一样了,哪怕雅姐嫁过去的时候对方还是个白身,未来十年二十年后,就不见得对方中不了举当不了官,而婚后再有功名显然就同婚前不一样了。

但这样的子弟,以安姐现在的身份地位是很难接触到了,倒是周氏身边可能会认识不少。周氏没想到她会来,又是惊讶又是欢喜,着忙的就和什么似的,连椅子上的垫子都要给她拿新的,又要让人取新茶具,最后还是被安姐拦住了:“姨娘这样我以后可就不敢来了,早先我又不是没来过,姨娘还同我外道什么?”

“哎哟,早先怎么能同现在比?”

“怎么不能比,难道我现在就不是人了?”

一句话说的周氏哑然失笑,再看安姐就从容了些。待终于安定住,她看向安姐,因为王氏去世还没多长时间,安姐今天依然是装扮的素气,哪怕是出门,也不过是换了个白玉钗子,但她的东西无一不是精致上等的,周氏虽认不出那是什么料子做工,好坏还是能看的出来。见她这一身虽没什么东西,却富贵写意,心下也是不由得感慨。在早先,很早很早之前,她同杨氏还隐隐的有结亲的打算呢,虽然她们谁都没有说破,可心中都有这个事,而这一转眼,当初那个令杨氏头疼伤心的小姑娘已经嫁入王府,成了她所认识的,最富贵的一个。

“姨娘怎么这么看我,可是我有什么不妥吗?”

“哪有什么不妥,不过看你又俊了,对了,我那大妹妹在广州如何?都说那边又富贵又荒野,也不知到底如何,前不久她来了封信,可那信里只说好的,把那广州夸的就同世外桃源似的。”

安姐一笑:“姨娘收到的那封信,估摸着是他们才到广州的时候,那时候咱们这边还冷,那边却已经是极暖和了,水果蔬菜都不缺,可不就同室外桃园似的?不过我想下一封就不一样了,广州那边夏天不好过呢!”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她和杨氏的信件来往当然更频繁些,可写的再多,一来一回也差不多要三个月,到目前为止她也只收到过杨氏四封信,还有两封是一起到的。在信里杨氏自然说一切都好,高老爷好,她好,留哥也好,连那两只鸟和一只狗也是好的——是的,朱二公子送的鸟和狗都被带去了广州,安姐本身对这些没太多感觉,留哥却非常喜欢,她想小孩子多同动物接触接触也没什么坏处,就让一起带了过去,一开始她也担心路上熬不过去,找人问了之后才知道是要冒险,但只要不碰上极端天气他们这种官船还是能捎带动物的——早就有官宦家属带着各种宠物上路的前例了。

两人就着杨氏说了一会儿,安姐就把金氏的话说了,她倒没有直接提优哥,毕竟那边是个什么情况还不太清楚,若是早早漏了风声,对雅姐也不是太好,不过侧面打听了一下优哥,知道他并没有说定亲事,而郝家对此也不是太急:“都等着他有了功名再定呢,我估摸着是要找个能帮扶的。”

虽然安姐没有明说,但周氏也领会了意思,决定下次见了自己的小姑子好好问问。

到中午的时候,周氏是一定要留饭的,他们家并没有专门的厨娘,平时就是一个妈子兼职,若有什么事就是她亲自下厨,但今天她要陪安姐就没有下厨——而且她对自己的厨艺也不是太有信心,所以专门花了二两银子到附近的酒楼叫了一个上等席面。那酒楼虽不是顶好的,却也是不错的,过去安姐也吃过那里的东西,这次周氏叫来的更是上佳的,但安姐见了,脸都绿了,特别是看见那个松鼠鱼,忍不住的就直犯恶心,她一边用手帕捂着嘴,一边道:“真是让姨娘见笑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就没有胃口。”

周氏看着她,表情古怪:“安儿,你上次来小日子是什么时候?”

“啊?”

“你这,像是有了啊!”

……

第200章

安姐呆住了,她囧囧的看着周氏,周氏笑着摇摇头:“还是年轻,连这个都不注意,也是我那大妹妹不在,否则怎么也不会让你这么疏忽的。”

安姐继续囧着,她怀孕了?怀孕了?她才刚为可能生不出孩子同朱抵吵了一架,然后就怀孕了?这、这……

“正巧,你姨父就在前面,他医术虽不能说怎么好,这个还是能看出来的,让他来给你把把脉,你心中也有个数。”周氏笑着站了起来,扶着她的肩道。安姐虽然同周氏叫姨娘,但毕竟不算是至亲,为了避嫌,李氏父子就没有露面。不过要是把脉,就没这些顾忌了。安姐心中闹不准,她的小日子是过了几天,但这段日子她的小日子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准了,虽然经过调理比早先好了不少,来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疼了,但时间却不再像过去那么固定,总是往后拖。

她记得早先在现代看过一个什么文章,好像小日子往后拖是好事,可她这拖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候是一两天,有时候是三四天,她也不知算好算坏,只有尽力调养再看了。

而现在,她就这么怀上了?安姐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肚:“那就麻烦姨父了。”

“麻烦什么,不过前后院的事,你在这里坐一下,我亲自去叫他。”李家的铺子,就是那种传统作坊,前面是李郎中与人看病拿药的地方,后面就是住宅,周氏平时来往是从旁边的院门过,但铺子里也有后门,现在她从这边过去,同李郎中说话也便意。过了片刻,李郎中就同她一起过来了,安姐与他见了礼,按照他的要求伸出了胳膊,先伸了右胳膊,又伸了左胳膊,最后李郎中起身笑道,“你姨娘说的没错,你这,果真是喜脉,看样子,应该有差不多两个月了。”

虽然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但真听他这么说,安姐还是愣住了:“两个月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日子,我在妇科上不是太精通,看的不是太准,具体的日子确定不了,但看这脉象,是要有两个月的。”李郎中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笑道,“姐儿的身体是没什么,不过这个月份正是该注意的时候。最好呢,这段日子就不要坐车出门了,吃食上也要当心些,寒凉的最好不要吃,待再过两个月胎彻底稳当了,也就便意了。”

“什么便意,这女人怀孕从头到尾都要仔细!”周氏甩了李郎中一个白眼,搂着安姐道,“安儿,你那边也有有经验的妈子,你可多听听她们的,大妹妹不在你身边,你万万不要任性,这第一胎是一定要注意的!”

安姐虽然还是蒙蒙的,但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因此连连点头:“让姨娘操心了,我、我知道了。”

“有什么事,你以后尽管派人来叫我,我虽没什么本事,到底总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可以帮你把把关,何况,还有你姨父呢。他医术虽不是多么好,到底也有些名声,也不会有外心。唉,我这么说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我知道的,姨娘,以后免不了要麻烦你们。”没等她说完,安姐就拉住了她的手。她知道周氏是想同她更亲厚些,这里面免不了有一些世俗因素,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是吃五谷杂粮的,除了父母子女这种至亲,一般的总免不了要些世俗的考量。比如她同朱抵,她为什么会对朱抵动感情,他对她好是一方面,可从世俗的角度来考量,何尝不是因为他容貌俊秀能力出众?若他长相丑陋,能力一般,不说有什么恶习,就一个纨绔,她能这么快的就动感情?反过来说,若她是一个刁蛮大小姐,没事总找朱抵的麻烦,不说多么拖后腿吧,只是给不了任何帮助,朱抵会哄着她、让着她?

想到这里安姐又囧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这一怀孕,好像就容易想的多,过去不会纠结的东西都出来了。

而在她在这边纠结的时候,朱二公子也在纠结。一大早,禁卫军的人就发现他的脸色不对,一个个都小心了起来,果然原本定的二十里,到了朱抵嘴里就成了二十五里,虽然禁卫军已经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但这一路跑下来也把他们跑的闪腰岔气,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光跑步了。但就是这样,到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有一些体质差的没能回来。

朱抵一直要求全队共进退,哪个小队的人没能完全回来,哪个小队就全体都不能用餐。过去大家已经习惯二十里了,虽然也会有人掉队,但一来时间不长,二来也没几个人。而这一次突然多了五里,虽然只是多了五分之一,可跑过长跑的都知道,在已经达到极限的时候,是一步都不想多跑的,所以这一次不仅掉队的人多,而且拖的时间还长,这也造成了很多人都只能干看着别人吃饭。

禁卫军活动量大,饭食却是真不错,朱抵手里经费充足,在这方面从不吝啬。今天的主菜就是炖牛肉,大块的牛肉先酱了,再在锅里煮炖,味道也许比不上精致小炒,吃起来却份外过瘾,而且这牛肉是不限量的,也就是说只要你能吃,就敞着供应。除了这个就是青椒炒鸡蛋和蛋花紫菜汤,主食是馒头,大白的圆馒头冒着热气,一股股的面香迎面而来,这些全部是只要你能吃都可以敞着吃的,当然,要是浪费也自有惩罚。

有那全队归来的此时就吃的香甜,旁边那缺人的,只能干咽口水。对这种情形,禁卫军本身是比较习惯的——他们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但有个人看不过去了,礼部的冯郎中,是,今天礼部来的人就是他,当然,原本也还有别人的,但见朱抵他们出去跑步也就都走了,只有这位冯郎中留了下来,此时还同朱抵坐了个对脸:“朱将军,我冒昧说一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什么?”

“兵士们累了一上午,还不能吃饭,这有些太过严苛了吧。我知道将军治军严谨,但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将军如此,说不得就会被人多嘴呢。”

“冯大人说的有理,看来冯大人也是知兵的啊。”

冯郎中心里一喜,他早先是在户部任山西山西清吏司的郎中的,谁知那一年不走运从马上栽了下来,等他养好伤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位置,一开始还是这边代理那边代理,后来干脆给他转到了礼部。这礼部听起来怪不错,其实却是个清水衙门,他呆的实在没意思,就总想能露露头,不说再转回户部吧,起码也要再升升。

朱抵脾气不好他是听说过的,但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朱抵脾气再差,随便能到什么地步?还能直接把他给哄出去?而只要他做不到这种程度,他就能赖下来。本来嘛,这禁卫军就该归他们礼部管!

但现在看来,朱抵还是很谙官场之道的。当下他就捋着胡子道:“知兵不敢说,不过几本兵书都是看过的,一直深恨没能生在太、祖早年,否则也能为他老人家冲锋陷阵一把。”

“其实大人现在还是有机会的,不若我向陛下请旨,将大人调到我禁卫军如何?”

冯郎中一怔,他现在是五品文官,整个禁卫军最高的朱抵也不过是从四品,这也就是说他调过来最多也就是个正五品,但弄不好就是从文官变成了武官!要是这样,他以后都不要出门了!

“看来大人是不愿意了?”

冯郎中干笑了两声,朱抵脸一变:“既然大人不愿来这里,那管我禁卫军如何?这牛肉大人爱吃就吃,不爱吃还是早些回去吧!”

冯郎中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朱将军,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我禁卫军拱卫的是陛下安危,领的是军部的军饷,同礼部又有什么关系?大人若是以礼部官员的身份前来却是跑错了地方,若是私自过来,我看也很没有这个必要。不说别的,我这里的牛肉也是有数的!”

冯郎中的脸已经红成了关公,此时他们就坐在饭厅里,虽然周围没有其他兵士,但并没有离的很远,所以两人的对话颇有一些人听到了,刚才冯郎中还很为这个安排暗喜——不管怎么说,这周围的兵士总能听到他为他们出头了。而此时,接触到四周若有若无的目光,冯郎中简直惊怒交加,吃了朱抵的心都有了。

他站起身,瞪着朱抵,嘴唇哆嗦:“朱抵,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你就等着弹劾吧!”

他说完,站起身气冲冲的走了,朱抵扫了一下周围:“看什么看?还是想加练?”

这么一说,周围的人纷纷收回目光,该吃的吃该发呆的发呆,再不敢多看一眼。赵旭轻声道:“冯郎中在朝多年,却是有很多故交的。”

“那就让他找那些故交弹劾我好了。”

朱抵冷哼了一声,赵旭不敢再说。又等了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人回来了,终于所有人都能吃上饭了,后回来的人本来还想说两句,一见厅中的气氛也纷纷低下了头。朱抵又坐了一会儿,站了起来:“今天下午就做一些队列就可以解散了。”

这话一出,一片欢声,其实每次他们长跑完下午基本都是休息,但今天朱抵的心情明显恶劣,谁知道他会怎么样啊,要知道他们从演习回来可没少受折腾。

本来演习赢了,他们上下都高兴,特别是一早下了重注的,还发了笔或大或小的小财,所以那是人人欢喜,个个乐呵,本以为还能再从朱抵这里得到两声嘉奖,谁知迎接他们的却是一阵狂风暴雨,朱抵先是把他们批的一文不是,又加大了训练量,到最后才象征性的夸了两句。如此一来,他们不仅不敢得意了,对朱二公子更多了几分敬畏——早先他们也怕朱抵,但这种怕是建立在他的手段上的,而现在却更多几分尊敬,因为他能带给他们胜利,因为他能带给他们荣耀。

当真正的打赢一仗,哪怕只是演戏,众人心中的滋味也是不一样的,早先他们也是骄傲的,可那种骄傲是建立在他们的家世、底蕴上,就像八旗的没落子弟,说出来一个个也牛哄哄的,可不管再外面吹的再厉害,大多数心中也还是发虚的,因为他们十分清楚,除了那点过去,他们本身是拿不出什么东西的。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赢了,他们真的打赢了!虽然赢的只是一个地方军,但他们是实实在在的在恶劣的条件下胜利的!而且他们胜的那么轻松如意,就仿佛在做一场训练,也的确就是训练,就是把他们往日做的事情再做一遍,只要他们不违规,只要他们服从,他们就能胜利!

所以此时的禁卫军要说形成了战魂还有些夸大,但的确有了不一样的精气神。

不说禁卫军这边的欢喜,朱抵那边却是直接杀到了宫里,他话说的硬,但到底不傻,总不能让人告黑状。他去的时候固安帝原本正在一个妃子的陪同下用餐,说起来固安帝是否英明还要再看,勤奋却是一定的,平时的午饭不是招呼朝中大臣,就是看公文,这样招美人相伴的时候还真不多,那妃子本也是万分欣喜的,谁知这饭还没吃两口,朱抵就杀到了,顿时那是什么欢喜都没有了。

“十三弟来了,我要去看看,爱妃先一个人用膳吧。”随口打发了妃子,固安帝就出来了,看到朱抵他就笑了,“我想着你就该来了。”

“陛下!”朱抵很是委屈的看了他一眼,固安帝一个激灵,“好好好,是朕的不是,你别来这一套,吃了吗,没有的话就陪朕一起用些。”

“是没吃,但臣也没什么胃口,陛下今天要不把事情给我解决了,臣以后可能都没有胃口了。”

“好好好,我给你解决,给你解决,以后都不许人再去了行吗?”其实这事固安帝早有耳闻,对于那些参观团他也不是多欢喜。但一来这不是什么大事,二来那些人去的时候总会找着种种借口,朱抵又没来说,他也不好直接插手,现在朱抵提了,他就直接来个禁止就行了。

“那要有人弹劾我呢?”

“……你又惹着谁了。”

第201章

说起来,固安帝对朱抵的感情那真的是相当复杂相当纠结,真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又爱又恨。爱的自然是朱二公子就一个心思,虽然在固安帝看来朱抵是大智若愚,心中别有乾坤,但他表现出来的只认一个主子。不结党不拉帮,基本没有什么朋友,和谁都敢翻脸,比起朝中说着陛下万岁,忠心护主的那些大臣们不知可爱多少倍。作为一个君主,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单纯的臣子,但也不知道是装着装着真变的单纯了,还是这种单纯的就是这种本性,朱抵,也实在是太能惹事了!

在江宁他明明打了胜仗,几个统领却都对他有意见;掌管禁卫军以来,各种弹劾也没少过。这一次他演习大胜,本应该风光一阵的,可看这样子,又要被人指责了。

固安帝不介意护着朱抵,因为朱抵犯的那些在他看来都不是事儿,但天天同一帮擅长耍嘴皮子写各路文章的男人们斗嘴,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来精神的活计啊!

“朕也想没事儿听听爱妃们的娇声细语啊!”固安帝在心中哀叹。不过还没等他开口训斥朱抵,朱二公子已经跳了起来,“陛下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惹着谁了?我天天一心扑在禁卫军的工作上,他们不吃饭我就不动筷子,他们跑长途我也没少走路,好好的干我的事儿,怎么是我惹着他们了?明明是他们过来找我的麻烦。”

他说着,把冯郎中今天的话说了一遍,最后道:“陛下您看,我订下的规矩能就这么随意改变吗?那个冯郎中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是他管着禁卫军还是我管着?我要今天退让了,还怎么能服众?”

固安帝头疼的看着他,有心想说你明明有别的办法为何偏偏选择了这最不好处理的一种,但见朱抵一副气恼的样子,他也只有暗叹了口气:“以后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了,现在你可以吃饭了吧?”

“臣还是没有胃口。”

……

“陛下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臣是真有烦心事!”

“……还有什么事?”

朱抵看了他一眼,低头沉吟了片刻,又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沉吟了片刻,在他第三次抬头的时候,固安帝的嘴角抽了起来:“你到底有事还是没事!”

“当然是有事的,不过我觉得这事陛下您也是解决不了的,因为您没有经验,您也不可能理解,您贵为陛下,那些女人也不会同你说那些话。”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一副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的痛苦的模样。固安帝暗暗的咬了下牙,虽然朱抵看起来真的很为难,但他就是有想给他一拳的冲动,什么叫他永远不会了解?这到底是显摆给他呢?还是显摆给他呢?还是显摆给他呢!

“算了,陛下,您继续用膳吧,我就先告退了。”他说着,行了礼就退了出来,留下暗自内伤的固安帝——一时间他真有把他叫回来的冲动,把话说完啊,这么半半截截的算什么!他永远都不会了解的到底是什么啊!

朱二当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给固安帝留下一个纠结,他是真的烦心,这是他第一次同安姐吵架,正确的说这是他第一次同姑娘闹别扭,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不由得,就把事情往大的方面想了。

安姐看起来是认真的,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但看起来她好像是真的很在意这个事,那他应该怎么回答?扪心自问,朱抵是想要孩子的,虽然他还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孩子,但在他关乎未来的畅想里总是会有一两个或三四个孩子的,有男有女。女孩子个个都像安姐一样聪明能干,男孩子……嗯,最好也像安姐一样。

他会很疼爱很疼爱那些女孩子,给她们买最漂亮的衣服首饰,带她们游湖爬山,将来再给她们挑一个可靠老实的丈夫。至于男孩子嘛,他也会很疼爱的,他会带他们骑马耍刀,找好的老师教导他们功课,给他们买各种玩具。总之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孩子再像他小时候那样受尽折腾,他会把最好的一切都交给他们。

这些事情他虽然没同安姐说过,但他觉得安姐应该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因为这本来就是应该而且也并不难实现的事情。可是现在安姐却突然对他说了那样的话,并且很是在意的样子。

“莫非她出了什么事?莫非她还是遭了那老巫婆的毒手?”

想到这里朱抵一惊,当下也不纠结了,快马加鞭的向王府赶去,结果他一回去就被告知安姐一早就出门了。

“二少夫人没说上哪儿,只听姐姐们说好像是要走一门亲戚。”春江有些哆嗦的开口,那次的事虽然事后安姐只罚了她三个月的俸禄,但着实把她吓住了。

“走亲戚?”朱抵一怔,高家在京城真没什么亲戚,当然张家算一个,可安姐应该是不会没事过去的,至于高家,那就是回娘家而不是走亲戚了。他稍一思虑就想到了周氏,安姐虽没特意对他说过,但也是提过这个姨娘的,想到这里他立刻转过了身。他记得安姐有说这个姨娘是嫁给了一个郎中,就住在离高家不太远的一个胡同里,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地点,但想来不难打听。

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春江有些发愣,段妈子走过来,照她脑袋上拍了一下:“想什么呢?”

“妈妈,二公子这是去找咱们姑娘吗?”

“小孩子家家,想那么多干什么?”

“二公子不是同咱们姑娘吵架了吗?现在……应该不会吵了吧?哎哟,妈妈!”

她话没说完就被段妈妈拧住了耳朵:“主子们的事你就少管,当好差自有你的好处,再七想八想的,不定要吃什么亏呢。”

“哎哟妈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春江一边叫着一边被段妈妈提留走了,而在她心中却模模糊糊的有了这么一个概念——像姑娘和二公子这样的,就是相爱了吧。

朱抵出来没多久就碰上了安姐,其实安姐一早就从李家出发了,周氏叫的那一桌东西她没什么胃口,周氏本身也不敢让她乱吃东西,最后亲自下厨给她下了一碗蛋花面,不过安姐也没能吃多少,勉强用了半碗也就吃不下去了。本来她是想在周氏这里打发打发时间的,但出了这种事,两人都没什么聊天的心思,周氏也不敢多留她,最后就拿出几个大靠背,给她的车里塞满了这才让她离开,而这一路上,车子自然是走的慢慢的,所以反倒比朱抵晚到。

安姐没想到会在外面碰上朱抵,顿时就怔住了。朱抵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莫名,也闹不清她的想法,停了片刻,试探的叫了她一声:“妹妹?”

安姐点了下头。

“妹妹可是去看周姨娘了?”

安姐继续点了点头,朱抵心中更犯糊涂了,说安姐还在生气吧,可看样子是愿意搭理他的,但这只点头不说话又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因为在外面不好不给他面子?

他正想着,那边安姐终于开口:“你……回来了?”

“啊?啊!”

“今天,怪早。”

“啊,嗯,今天我们跑长途,跑完我就给他们放假了。”

他这么一说安姐就明白了,每次跑长途朱抵都是不在家吃早饭的,这么看来今天早上倒也不是故意同她冷战。

“妹妹,你……还好吧?”

安姐脸一红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是还好,如果在别人来看,那就是非常好。但怀孕这事要怎么说呢?

“妹妹?”朱抵更狐疑了,难道真是他想的那样?

安姐含糊的应了一声:“我回去再同你说。”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狠狠的瞪了眼在旁边窃笑的思烟,这小妮子一定是早就发现端倪了,也不同她说一声,刚才还什么口口声声的说提醒过她要找郎中了!

到了屋子里,安姐洗了手就坐在贵妃榻上,她在想怎么同朱抵说,是把他的手直接拉到她的肚子上,还是同他说我有了?或者直接说李郎中的那些话?她绞着手指头,觉得又回到了第一次来大姨妈的时候,那真是各种纠结,每次来的时候都份外不好意思,每次换东西的时候都要像做贼似的防着身边的同学。

“妹妹。”见她一脸为难,朱抵坐了过来,“还记得我同你说的吗?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对我说。你昨天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是不是郎中说了什么?”

安姐一怔,朱抵继续道:“若真是郎中说了什么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有时候郎中的话也不见得对,万一咱们将来真没孩子呢,也还可以过继。”

“过继?”

“我不想同妹妹吵架,我昨天一夜都没睡好。所以,如果我们真没孩子我也不会纳小,我们可以过继一个孩子,族里有很多会愿意这事的。”虽然都是朱家子弟,说起来也都是龙子凤孙,但也有落魄的,也有偏支的偏支,他虽然不能继承王爷的爵位,却会是郡王,只凭这个就会有很多人愿意,更不要说他现在大小还算个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