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帝此举分明是在邀买人心,刷名望。

别以为做皇帝就不需要名望,做皇帝的比任何人都在乎名声。

历朝历代的皇帝,但凡有点追求的,都想在史书上留个贤明君主的名声,好叫后人称颂。

贤明君主,首要一点,便是爱民如子,轻徭薄赋。

只要做到这一点,别管这个皇帝弄死了多少个兄弟,杀了多少个儿子,挑起了多少战争,史书上都会有个比较贤明的评价。

反正死的又不是文臣。

文臣不死,又轻徭薄赋,这就是妥妥的贤明君主啊。

谁叫笔杆子都掌握在文臣书生手里。

江燕嘀咕了一句,“没想到宁王还挺好名,才刚登基就迫不及待地造势。莫非以前做亏心事做多了,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想要纠正一下百姓对他的印象。”

“江娘子说什么?”丫鬟好奇地问道。

江燕摇头,“没说什么。你还听来了什么,都告诉我。”

丫鬟又说道:“如今街上还在议论,说南城门外这些天可热闹了。”

“怎么热闹法?”

“四海商行的护卫队,在搞强拆,要将那些窝棚全都拆了。听说都激起了民怨,绣衣卫抓了好多人。还有人直接被打断了腿丢出去。说什么不搬走,就没资格继续在工地上做工。”

江燕心头一紧,她不懂强拆,却知道民怨的厉害。

她紧张地问道:“果真激起了民怨吗?”

她也不知道是在替顾玖紧张,还是在为自己紧张。

丫鬟点头,“外面都这么说,想来是真的。那些流民都是活该,四海商行好吃好喝养着他们,如今只是叫他们搬个地方都不肯,该死。

京城百姓都说早该这么干了,过去对那些流民太好,一个个得寸进尺。如今就该使出那霹雳手段,叫那些人知道些好歹。

好好的京城,一个偌大的窝棚区,看着就丑陋。那窝棚有什么好,那些流民竟然还舍不得搬走。”

听到丫鬟的话,江燕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是激起了那些流民的民怨,那不要紧。

听听丫鬟说的,显然京城百姓都站在四海商行这边,巴不得四海商行对那些流民更加狠厉三分。

“今年刚上市的樱桃,娘子不吃吗?”

江燕笑道:“你若想吃,那个碗装一半去。”

“那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我做主给你。”

丫鬟高兴起来,“多谢江娘子。”

丫鬟兴高采烈去厨房拿碗,装了小半碗樱桃,一个人躲起来吃得香喷喷。

江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敲门声。

多久了,她已经多久没听过敲门声。

而且那敲门声还是来自院门。

江燕穿上鞋子,急匆匆跑到前院。

果然院门开了,一个熟悉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周苗笑嘻嘻的,“江娘子这些日子可好?”

“你怎么…进来说,你快来。”

看到熟人,江燕很高兴。她有太多的话要说,她朝周苗招手,叫他随她到后院说话。

周苗熟门熟路,跟着江燕到了后院。

江燕将门一关,先啊啊啊叫了两声,跟着又嚎哭起来。

“别哭啊!活得好好的,哭什么?”

“你别管我,我就是心里头不痛快。”

这段时间,江燕压抑了太多的情绪,见到周苗,就忍不住发泄出来。

她哭了一场,将死亡的恐惧,不知前程的惶恐,全都一股脑的哭了出来,心情也平复了。

果然,哭泣是极好的发泄途径。

她擦擦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叫你看笑话了。”

周苗喝着茶水,“没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得出门,没憋坏吧。”

“你再不来,我真的要憋疯了。你这回来,是特意看望我,还是送我出京?”亦或是将我送到贵人的床上?

江燕怀揣着隐秘的猜忌等待着周苗的答案。

周苗笑了笑,“贵人得知你安顿下来,便叫咱家来看看你。见你一切安好,咱家就放心了。”

江燕眉眼一瞪,“就这些?”

周苗点头,“对啊,就这些。你还想要什么?”

江燕蹙眉,“我要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总不能一辈子住在这里,一辈子都不能出门。”

“看来你是真的憋坏了。罢了,我和你说实话吧,十日后,有船队南下。届时会有人护送你上船,将你送到南边安顿。到了南边,你改个名字,就能开始新的生活。嫁人也好,独身也罢,全都随你。反正你也不差那点银子。”

江燕张张嘴,这一天真的到来,却显得那样的不真实。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送我南下?”

周苗点头,“自然是真的。只是从今以后,你不能再用江燕这个名字,你得改个名字。今儿我来,也是为了这事。你想好新的名字,届时用新名字为你办一套路引文书户籍。有了新户籍,你便真正获得了新生。”

江燕试探问道:“十天时间,真的能帮我办好?”

周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贵人的能量你是见识过的,区区路引户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莫非你认为这事很难吗?”

江燕低头一笑,“这事对平民百姓来说,自然是难的。想来那位贵人,即便不是皇室宗亲,也该是手握权柄的当朝大臣。”

“贵人的身份你就别猜了。你可是答应过咱家,收起好奇心,不再过问贵人的身份。”

“我都记得。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最好如此。你若是想不出名字,那我替你想一个。不如跟了我的姓,就叫周燕。”

“不好。”江燕想都没想,就给否了,“我还姓江,就叫江竹。”

周苗皱眉,“这名字不好。”

“挺好的。我老家那里,江是大姓。叫江竹的就有好几个。则名字普通,不打眼。”

“罢了,叫什么名字都不要紧,只要不是叫江燕就成。”

周苗喝了茶,办了正事,就打算离开。

难得来个人看望自己,江燕自然不肯放周苗离开。

“你再陪我说会话,这些日子我挺难熬的。”

“没什么好说的,我该回宫当差。”

“别哄我。今儿你休沐,没有差事。”

“你倒是对我的情况一清二楚。”

江燕哼了一声,“与你合作多年,若是连你哪日休息都不知道,我得有多愚笨。”

周苗嘿嘿一笑,“你想知道什么,我尽量捡能说的告诉你。”

江燕迟疑了一下,“我真的已经‘死’了吗?”

周苗点头,“在后宫嫔妃的名册里,你已经替先帝殉葬,死得其所。”

江燕脸色煞白,明明自己活得好好的,无端端的身上就会发冷。

她小心翼翼问道:“果真没人发现掉包吗?”

周苗哈哈一笑,“已经入棺的后妃,谁敢开棺查验?不要命了吗?就算人死了,那也是先帝的女人,不可随意观望。”

江燕顿时松了一口气,“如此甚好。这些日子我心头慌得很,很怕突然有一天金吾卫冲进来抓我,将我一刀宰了,丢入皇陵做那最低贱的殉葬品。”

“你放一百颗心,此事尾巴,贵人已经替你全部铲平,半点痕迹都没有。只要你不说,世上便无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江燕笑了起来,“谢谢周公公。这些年,多亏有你照顾,我才能活到今天。”

“好说,谁叫我们是老乡。”

“我娘家人都还好吧?”

“好得很!都已经平安归家,极有体面。只要不自己作死,心别太大,三代小富还是能保证的。”

“如此就好。等我离开京城,请周公公有空看顾一下我的娘家人。总归不要叫他们枉死就成。”

“此事简单,包在我身上。”

两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周苗吃了几块点心,便说不能再留,起身告辞离去。

江燕眼巴巴地目送他离去。这一别,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心头不由得伤感起来。

周苗出了宅院,上了大街,就闲逛起来。

大街上很热闹,他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有马车从身边经过,隐约还听到哭声,他便多留意了两眼。

咦,看那马车上的徽记,似是顾府的马车。

顾府如今风光的很,谁叫顾大人生了个顶顶能干的女儿,从皇孙妻一朝变为皇子妻,还经营着偌大的产业。

不过顾府如今在守孝,低调得很。

马车里面坐得又是谁,哭哭啼啼的,分明是女子哭声。

马车一路缓行,最后从顾府侧门进入,到二门停下。

从马车上下来的,不是谢氏又是谁。

谢氏肿着一双眼睛,硬生生老了十岁,十分憔悴。

她这是从城外田庄回来,心头难过得很。

前两天,她叫车夫驱车载着她前往城外田庄,看望顾玥。

等到了地方,见到顾玥憔悴的模样,恶劣的生活环境,谢氏心疼坏了,也气坏了。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这些贱婢,谁给她们的狗胆,竟然如此磋磨你。”

谢氏说着就要将顾玥带回顾府。堂堂嫡出闺女,岂能被人磋磨到这般地步。

却不料,顾大人派出的人紧随其后来到田庄,强逼着谢氏回京。

谢氏耍出各种手段都没用。

顾大人打定了主意绝不纵容,所以追过来的仆妇个个膀大腰圆,谢氏和顾玥哪里是对手。

最后谢氏被仆妇强行送上马车,顾玥继续在田庄吃糠咽菜。

马车行驶了一路,谢氏就哭了一路。

一开始还挺有力气,哭得嘶声力竭。

等到了京城,谢氏哭到没力气,只剩下抽抽噎噎,凄凄凉凉。

六少奶奶胡氏在二门候着,“太太可算回来了,老爷担心坏了。太太要不要先洗漱,然后再去见老爷。”

谢氏没好气地说道:“我去见他做什么?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

“太太说这话,是在折煞儿媳啊。”

“你们一个二个,全都不是好东西。玥儿在田庄被人磋磨,你们却有吃有喝,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胡氏翻了个白眼,“三姑奶奶是被王府赶回来的,不名誉。不将她拘束在田庄,难道要任由她住在府里,败坏一家子的名声吗?太太不在意名声,儿媳还在意,你的孙女也在意。”

谢氏大怒,骂道:“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有什么脸见人。不会下蛋的母鸡,要你何用。”

胡氏气的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堂堂诰命,竟然斥骂儿媳妇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这等粗俗言语,连市井泼妇都不如。

胡氏忍住一口老血,阴沉沉地说道:“儿媳自然没婆母能干。能生出一个搅家精,也是极厉害的。”

“小娼妇,今儿非撕烂你的嘴不可。”谢氏扬起巴掌,就朝胡氏的脸打去。

“住手!母亲做什么打人?”

第495章 欠钱的才是大爷

顾玖回到顾府的时候,谢氏还在闹腾。

谢氏骂胡氏,骂儿子顾琤。

说两口子不孝,她要将胡氏休了。

胡氏狠狠哭了一场,诉了一场委屈。却刺激得谢氏越发癫狂,将一腔怒火都对准了胡氏。

直到顾玖进了顾府侧门,顾大人才出面遏制谢氏继续发作。

“给我滚回房里,没我的吩咐,你就好好养着,别出来了。”

谢氏瞪大一双眼睛,“老爷为了儿媳妇,落我的面子,你还有良心吗?”

顾大人怒斥下人,“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将太太拖下去,不准她出院门一步。”

仆妇们再无犹豫,拖着谢氏离开。

谢氏大吵大闹,于是仆妇斗胆堵了谢氏的嘴巴。

顾玖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到,好歹要给顾大人,给顾琤留足面子。

顾大人前一刻还是怒目金刚,下一秒春风暖阳。

“小玖回来了,快到花厅喝茶。”

“父亲别和女儿客气。”

顾玖今儿回来,是因为顾府要分家,她来做个见证。

顾老爷子留下遗言,热孝后分家,分家不分居。

等过了孝期,大房二房是要继续住在一起,还是别府另居,随他们的意。

因谢氏闹这一场,时间上耽搁了些。

好在账册清楚,财物账实一致,又没谢氏搅局,分起家来动作很快。

顾玖作为见证人,同侯府老侯爷老夫人,族中几位宗亲坐在一排。

一摞账本摆在桌上。

老侯爷问顾大老爷,顾大人两兄弟,“这些账本,你们可有疑问?”

顾大老爷摇头,“并无疑问。”

顾大人也表示没有疑问。

早在十日前,大房就将账本搬出出来,叫顾大人查账。账目查清楚,确定没问题,就可以分家。

顾大人这些天,将身边几个管事全都派了出去,将顾府在京城置办的所有产业,全都查了一遍。

府中库房里面的银两,物件,也都根据账本对照了一遍。

不得不说,大太太张氏是一个理财能手。

一二十年的功夫,愣是让顾府的产业增加了一倍。

顾大人心头十分欢喜,还打趣顾大老爷,“大哥娶了贤内助,真正羡煞弟弟。”

结果顾大老爷怼他,“当初母亲也替你娶回来一个贤内助,只可惜你没珍惜。后来的谢氏,是你自己做主要娶的,不管她贤惠与否,你都得受着。

毕竟,谢氏替父母守孝,又为你生儿育女,看在孩子的份上,你也要给她一二体面。”

顾大人闻言,只觉心头泛着浓烈的苦味。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话他算是体会到了。

在地方上任职的时候,谢氏处处都好,他也是极喜爱她。

等回到京城,谢氏底蕴不足的缺陷全都暴露出来。

加上她对顾玥的偏爱,三番两次因顾玥闹出是非,顾大人自个是苦不堪言,却无处诉说。

听了大哥怼他的话,他真是无言以对。

“大哥就别笑话弟弟。”

“并非笑话,而是正经提醒你。”顾大老爷一本正经,绝非玩笑。

顾大人眉头轻蹙。

顾大老爷不由得多说了两句,“我知你不喜谢氏,甚至是厌恶她。你可以拘着她,不让她出门应酬,却不能休了她。她替父母守孝,属于三不出。

你也不能纵容妾室羞辱她,她毕竟是主母,代表着几个孩子的体面。总而言之,你的后院,你好好管着吧。别闹腾得太厉害,当心叫御史逮着你的把柄,狠狠弹劾你。

如今小玖做了皇子妻,身份贵重又打眼。你身为皇子岳丈,同样打眼。你若是内讳不修,闹出闲言碎语,不光败坏自己的名声,还会连累小玖和大殿下。届时,皇家发起狠来,怕是要六亲不认。”

因顾大老爷这番忠言逆耳,顾大人这些天心情都不美。

谢氏不知体谅,逮着机会就闹腾,还偷偷去田庄看望顾玥。

顾大人火冒三丈,自然不会对谢氏客气。

憋了一肚子火,直到此刻,要分家了,顾大人心情才好起来。

老侯爷见二人对账本都无疑问,于是就和几位见证人商量,这家要怎么分。

具体要怎么分,顾老爷子在遗言里面其实都有交代。

大家按照顾老爷子的遗言处理就行。

不过在正式分家之前,老侯爷还是要啰嗦两句:“大房是嫡长,要继承宗族,照顾族人,理应多分三成。知礼,你可有意见?”

顾大人迟疑了一下,问道:“请问大伯,具体怎么个分法?大哥六成我四成?亦或是大哥七成我三成?”

老侯爷捋着胡须,说道:“大房六成半,你们二房可分得三成半。”

顾大人皱起眉头,“我家老爷子在遗书里面可不是这样写的。”

老侯爷早知他会有此疑问,“将我那弟弟的遗书呈上来。”

遗书呈上来,就放在桌上,谁都可以看。

老侯爷一板一眼地说道:“我那弟弟在遗书里面写道,你们兄弟二人热孝后分家,分家章程按照族中规矩行事便可。知礼,你可知族中分家的章程是什么?”

顾大人低着头不做声,他有些不甘心。

老侯爷替他回答,“族中分家章程,嫡长最多可分到八成家业,最少也是六七成。老夫事先征求了你大哥意见,你大哥说是你们二房人口多,负担大,就按照最六成半的标准分割家产。当初老夫同你们父亲分家,也是这般分的。”

顾大人有些委屈,“就因为大哥是嫡长,就能多分三成家业。”

老侯爷说道:“嫡长并非白得这三成家业。分了家,你只需照顾好自家人就行了,旁的事情都可以不用过问。

你大哥不光要照顾自家人,还得照顾族人。宗族若是有事,该出钱就得出钱,不可推脱。

嫡长承担了照顾族人的责任,理应分得更多家产。就好比老夫,这些年也没少照顾你们兄弟二人,出钱出力,从无怨言。”

顾大人朝顾玖看去,希望顾玖能出面,替二房多争取一些好处。

顾玖轻咳一声,“不知府中,未婚的弟弟妹妹们,他们的嫁妆聘礼是如何打算?是各房自行承担,还是由公中承担?”

老侯爷说道:“几个未婚的孩子,所需嫁妆和聘礼,按照原先的规矩,分产的时候会将他们那一份留出来,由我们侯府掌管。等到孩子们需要动用这笔钱的时候,知会一声就成。”

顾玖点点头,“如此甚好。我没有疑问了。”

顾大人瞪大了眼睛,盯着顾玖看。

几个孩子的嫁妆和聘礼能花多少钱?

为何不替二房多争取半成一成的家资。

顾玖对顾大人的目光,视而不见。

既然顾老爷子留下了遗书,点明分家按照族中规矩办,顾玖就没打算插手。

再说了,顾老爷子付出生命,救回顾大人,还挽回了他的仕途。单说顾老爷子这份付出,就不止三成家业。

顾大人不能贪心不足蛇吞象。

顾大人求助顾玖失败,心里头憋闷得很。

他又朝几个儿子看去。

奈何,这样的场合,根本没有小辈说话的份。他们只能看着,学着,积攒经验。

可以说,几兄弟在顾府的话语权,还比不上顾玖这个外嫁女。

谁让顾玖是皇子妻,身份尊贵。

确定了分家比例后,就正式开始分家。

先是分田庄,之后分铺面,然后分宅院府邸,最后才是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库房各种收藏。分完这些,就是分仆人。

别看老侯爷说话慢条斯理,做事却很麻利。

不到两个时辰,顾府的产业就被分完了。

账房书写账单,重做账本,衙门户房吏员准备好分家文书,由顾大老爷同顾大人分别签字画押。

老侯爷作为长辈又是见证人,也在文书上签字画押。

其他几位宗亲,也都纷纷在文书上签字画押。

顾玖没有。

顾玖身份特殊,她的印章不适合出现在分家文书上面。

衙门吏员做好登记,说道:“下官告退。明儿办好手续后,下官派人给两位老爷送来。”

“辛苦了。”

分家结束,众人如释重负。

顾大老爷来到顾大人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始终是兄弟。以后若有难处,你尽管来找我。只要哥哥能帮,绝不推辞。”

顾大人气不顺,却也不好朝顾大老爷发作,“我先谢谢大哥的好意。希望没有求到大哥的那一天。”

顾大老爷点点头,不和顾大人计较。

亲兄弟,他对顾大人的脾气太了解。同顾大人计较,纯粹是为难自己。

顾大老爷不乐意为难自己,所以他大度不计较。

“府邸你们二房继续住着,不用拘束。一应用度,慢慢分开就是,不急在这一会。”

顾大人没领情,“大哥放心,一会我就让顾琤媳妇将内院撕撸清楚。既然分了家,一应用度,自然是各自负担。”

顾大老爷笑了笑,“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都依着你的意思来。”

顾大人又不高兴了。什么叫依着他的意思来,大哥一家巴不得分清楚一点吧。

大哥做好人,他却做那恶人,真是气煞人也。

顾大人在亲大哥面前,下意识耍起小性子。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顾大老爷越是不和他计较,他就越要耍小脾气。惯的他!

老侯爷招手,叫顾玖叫到身边说话。

“几位殿下都住在王府,会不会太为难?”

顾玖抿唇一笑,“累老侯爷,老夫人操心,是侄孙女的不是。如今除了身份变化外,其实同过去并无太大区别。大家依旧住在各自的院落里,一应开销由公中支应。各位管事各司其职,家令大人调度得当。比起过去,反而还多了两分自在。”

老夫人魏氏笑起来,“我就说无论什么环境,小玖都能将生活经营得好好的。没有长辈在府中镇着,你们自然是多了两分自在。可也不能自在过了头,当心御史弹劾。那些御史,最喜欢弹劾皇子。”

顾玖笑着点头,“侄孙女谨记老夫人教诲,凡事都会把握好尺度。”

老夫人魏氏乐呵呵的,同老侯爷说道:“老身早就说过,我们顾家的姑娘,就数小玖最能干,最灵秀。你说是不是?”

老侯爷嗯嗯嗯几声,敷衍不了,就开口说道:“小玖若是男儿身,我们顾氏一族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

顾玖摆手,“老侯爷折煞我了,孙女可没那本事。”

“你是女儿身,却巾帼不让须眉。若你投生为男儿,必定能建立不朽功勋,光耀门楣。”

顾玖低头一笑,谦虚道:“老侯爷谬赞,我只是比旁人想得多一些而已。”

“过谦了!”

老夫人魏氏却说道:“小玖如今身份不一般,谦虚才好。谦虚才不会遭人嫉恨,被人记恨。”

老侯爷去却说道:“小玖如此出色,就算谦虚,也难免遭人嫉恨。不如亮出实力,叫人忌惮她。小玖,你要记住,叫人忌惮,强过遭人嫉恨。女子那些软绵绵的手段,与你不合适。该强硬的时候可不能认怂。”

顾玖笑眯眯的。

老侯爷这番话,可算是说到她的心坎上。

“我听老侯爷的,在外面绝不认怂,不给顾家人丢脸。”

“也别给大殿下丢脸。”

过去,少府家令一直认为有钱人就是大爷,是祖宗,大家都得供着。

可是这一年来,现实教会他做人。

什么有钱的是大爷,分明是欠钱的才是大爷。

尤其是那些欠了几百万,还要继续借贷欠下去的人,才是大爷中的大爷。他得将对方当祖宗一样供着。

这会,顾玖坐在少府衙门内的一间静室,同少府家令大人面对面喝茶。

自见面起,少府家令就一直在吹胡子瞪眼。

顾玖喝了半杯茶,夸了夸,“茶叶不错,今年的新茶。”

“你倒是会喝。”

顾玖笑了起来,“居移气养移体,嫁给大殿下这么多年,我好歹也培养出一点皇室风范。”

“皇室中就没像你这样的人。”

顾玖抿唇一笑,“老祖宗说说,我是什么样的人?”

“吃人不吐骨头。”少府家令一腔悲愤,大声控诉。

顾玖点点头,“这话我勉强接受。老祖宗气性别这么大,不就是找你借钱。我借钱的人都不愁,你愁什么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