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菲细细看去,却不是那韩丽芸是谁。
众贵妇忙忙起身,要行跪拜之礼,被韩丽芸一手止住,“今日是家宴,我不过是奉了太后之命前来赴宴的,不讲那些个虚礼,各位请坐吧。”
见皇后娘娘都如此说了,众人只得依命坐了。
看见了莘菲,韩丽芸点头冲莘菲笑了下,坐在了莫夫人身边。
莫夫人笑着说道,“大家在这听我闲话,估计都饿了吧,咱们去后头的花厅吧。今儿个尝尝我从江南请来的厨子,尝尝江南风味罢。”
众人便起身跟着莫夫人往后边的花厅走去。
韩丽芸走在莫夫人身边,莘菲默默地跟在太夫人身后,只觉得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抬头对上一个身形微胖的贵妇的探询质疑的眼神,莘菲不认识这人,也不好怎么样,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那妇人却迅速转过脸去,再不看莘菲。
莘菲正讶然时,身后传来周士芳压低的声音,“大嫂,她是我大哥的前头夫人的母亲。”
莘菲心下顿时“哦”了一声,原来是侍郎张夫人,前夫人张芷清的母亲,张姨娘张芷若的嫡母。
一边轻轻地捏了捏周士芳的手致谢,一边想着刚才张夫人的那记回眸的审视。
花厅里有地龙,温暖如春。桌子摆在花厅西次间,早已布了碟、箸,服侍的丫鬟、婆子都肃然地立在一旁。
莫夫人热情地招呼大家坐下。
你推我让一番后,莫夫人、韩夫人、张夫人、侍郎张夫人、傅夫人坐了一桌。
皇后韩丽芸自请带着莘菲、周士芳还有莫家的两个姑娘坐了一桌。
有丫鬟们端了泡着桂花的水给大家净了手,给莫夫人一桌上了君山银针,给莘菲这桌上了庐山云雾。然后丫鬟们点心、拼盘、小菜、冷碟、热菜、火锅…络绎不绝地捧上来。
莫夫人在一旁给太夫人、张夫人等人斟了金华酒。
莫夫人客气地对众贵妇们说了句“家常便饭,各位太太不要嫌弃”,然后举杯敬了大家一小盅。
太夫人和各夫人回敬。
宴席正式开始。
莘菲这边菜虽然多,但谁也不好意思往远处盯着看——旁边帮着布菜的见了,定会伸了长长的筷子夹了过来,不免给人贪吃之感…所以大家都规规矩矩地吃着自己跟前的菜。
韩丽芸也端庄地吃着,这一见面与莘菲并没有话,莘菲觉得好奇,也不好问,也只是低头吃菜。
至于莫夫人,推说身体不好,又陪了一小盅,遂放下酒杯不再喝酒,由西定侯府的张夫人代陪。莫夫人虽然看上去和太夫人差不多年纪,实则已是年过五旬的人,大家不敢多劝。傅夫人就盯了太夫人不放。几杯酒下肚,太夫人已面红耳赤,傅夫人却神色依旧。
没想到傅夫人竟然有副好酒量!
莘菲直觉地认为好戏就要开场了。
不一会儿,太夫人说话都不利索了。
莫夫人看着情况不对,连连对张夫人使眼色。张夫人端酒盅就要为太夫人代酒,傅夫人也不想在太后娘家的宴席上闹出事来,这才罢休。
一顿饭下来,已是末初,大家就移到西稍间喝茶。
或是喝了酒的缘故,傅夫人的话特别多。
“…能和您做亲家的,都是有福的。别的不说,就说那李家。要不是有您这个婆婆,她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婆家住半月,娘家住半月。”
太夫人呵呵笑,见众人满脸困惑,解释道:“那李尚书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如珍似宝般的,能和我们家结亲,就是看中了我们家儿子听话,以后女儿女婿能常到娘家走动。我也是养儿养女的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就让他们在家里住半个月,去红灯胡同尚书府住上半个月。两边都图个新鲜劲。傅夫人太抬举我了,不过都是为了儿女吧。”
“如今,夫人又得了个郡主儿媳,想来,这郡主可是太后当年亲封的,必是高贵得不可给夫人您尽孝的吧?”傅夫人笑着话音一转,直刺太夫人。
太夫人一愣,挂在脸上的笑意来不及收回,僵了半晌才说道,“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何况你我?再说了,我们郡主可是一等一的贤惠人,自从嫁到我们家,就再也不让人喊她‘郡主’。亲戚朋友间素来大方,人人都喜欢…”
莘菲也很无奈,再想不到自己如此安分地坐在这里,还是中枪了,身边的韩丽芸斜睨着莘菲,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仿佛是说,“怎么,还不还击吗?”
莘菲无奈,只得理了理衣裳,起身,缓步走到太夫人这桌,正面,直视着傅夫人,“夫人此言差矣,莘菲无才无德,承蒙太后娘娘抬爱,封为郡主。莘菲不敢忘记太后她老人家的教导,嫁到侯府,循规蹈矩,侍奉翁姑,教养子女,从不敢有半点疏忽。不知夫人的不知尽孝的话从何而来?若是莘菲有不当之处,还请夫人指教!”
莘菲这一番客气明理的话噎得傅夫人脸色通红,气闷胸中,开玩笑,你是在说太后娘娘没把郡主教导好吗?郡主的家教那可都是太后教出的,这个郡主也是太后亲封的,她还敢对太后指教吗?
见傅夫人气闷的样子,莘菲又接着说道,“夫人自是教养出众,高贵大方的,只是不知贵府的傅如玉傅姑娘现在在法济庵过得还好?”
傅如玉被侯府除了名碟,送到法济庵的事早在京城就传遍了,傅夫人正因这个庶女的不成器生气,听得这话,哪里还禁得住,怒喝,“你…要不是你,我…”
莘菲不待她缓过气来,又接着说道,“夫人,还是莫要多喝了,有些话出口可就收不回去了。莘菲退下了,不打扰夫人雅兴了。”说罢,看也不看脸色铁青的傅夫人一眼,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身边的韩丽芸附嘴过来,“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不过,我喜欢!”
莘菲淡淡地笑了笑,开玩笑,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地位卑微的贫寒西席女先生吗?你若不惹我便罢了,你若惹我,我也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傅夫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莫夫人看得分明,在心里暗叹一口气,笑着站起身来:“不如去看看新盖的戏台子,也好消消食!”
傅夫人倒也知道莫夫人这是为她解围,感激地望了莫夫人一眼,一行人去了新盖的戏台。
戏台很小,两间,粉墙灰瓦,屋檐四角如飞燕般高高翘起。戏台屏墙用五色填漆绘了大朵大朵牡丹花,十分的华丽。戏台后面是一排七间的厢房,左边是三间的厢房,右边是个穿堂,对面七间正房,四面出廊搭了卷棚。
莫夫人笑道:“这是我们爷的主意。夏天在卷棚檐上垂了帘扇,边听戏边扇风,清风徐徐,可解夏暑。冬天可挂夹板帘子,或垂或卷,再升了火盘,烤了地瓜豆子,嘻戏玩耍,逍遥自在…”
太夫人连连称赞:“实在是奇思妙想。”
众人也都说“好”。
周士芳目露艳羡,韩丽芸淡淡地笑了笑,莘菲则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门栏窗槅皆用五彩销金,或雕了花卉,或雕了鸟兽,或雕了百婴,或雕了博古。与常用的五蝠捧寿或是五子登科之类的纹样大不相同。热闹中透着庄重。看得出来,很花了些功夫。
莫夫人呵呵笑:“为了这戏台子,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说着,指了戏台后面七间厢房:“不是建了这一排,就直接通到花园子了。”又指了穿堂,“把我们四爷的书房也给拆了一半。侥是他脾气好,要是遇到老国公爷,只怕要吃一顿排揎了。”
大家都笑起来。
莫夫人索性领着她们进了穿堂。
里面小小一个院子,只有坐南朝北正房三间,灰瓦粉墙黑漆落地柱,糊了白色棂窗纸。院中点衬几块太湖石,左边种几枝修竹,右边种几株芭蕉,清静雅致。
莘菲赞了一声“好地方”。韩丽芸也微微点点头,她今日相当低调,只随着大家走动,丝毫不露皇后的架子。
大家笑着出了院子,出了戏台后的厢房,上了一条青石铺成的甬道。甬道左边是漏窗墙,砌成或圆或方或海棠花式样的窗,可以看见花园里的山嶂叠翠、清泉奇石,一路走来,颇有些一窗一景的江南园林味道。
跟着走过了这个院子,看见漏窗墙有一三间正门,左右还各有个侧门。正门和左边的侧门紧闭,开了右边的侧门,两个婆子正坐在门前的春凳上说话,看见莫夫人,立刻跑了过来请安。
莫夫人和气地和两个妇人说了几句话,笑道:“走了这一会,不如进屋喝杯茶!”
太夫人就望了走在莘菲身边的韩丽芸,怕皇后娘娘累着,笑应道:“好啊!”
她们沿着刚才莫夫人指的粉坦朝南,到了莫夫人的住处。
莫夫人的住处五间四进,比侯府在弓弦胡同的宅子还大。粉墙灰瓦,黑漆如意门,倒座隔成了书房和花厅,迎面是穿堂。进了穿堂,十字青石甬道,种了芭蕉、杏树,搭了花架子。三间正房带耳房,抄手游廊连着东西厢房,院子里种玉兰树和松柏。第四进是后罩房。
她们在莫夫人住的堂屋里喝茶。
清澈明亮的淡金色茶汤,碧绿的叶片点缀期间,飘着缕缕馥郁的桂花香。
莘菲微怔。
轻轻啜一口。
龙井特有的豆花香和桂花的甜味交织在一起,醇厚甘润,唇齿留香。
是桂花花茶。
虽然味道独特,但她并不特别喜欢。
莘菲喜欢乌龙——茶各有禀性,有其他掺杂其间,总觉得少了原来的纯粹。
她思忖着,已有人赞道:“真是好茶!”
莘菲循声望去——是周士芳。
“这可是灵秀楼今年新出的花茶!”她妙目微眯,表情满足。
韩丽芸这会儿笑道:“妹妹真是雅人。不过,这不是灵秀楼的茶,是伯母去年秋天亲自采了花园子里百年桂树所结之花窨制而成。”
莘菲望向莫夫人,没想到这个高贵的贵妇竟然也会制花茶。
莫夫人淡淡地笑着,“没想到侯府的三小姐也懂花茶。”
周士芳红了红脸,“不过是略知皮毛而已。”
韩丽芸煞有介事地看着周士芳,嘴角噙了一丝丝莫名的笑意。
不大一会儿,韩丽芸起身,暗中拉了拉莘菲的衣袖,莘菲知意,便也起身,服侍着韩丽芸往后堂走去。
到了后堂,韩丽芸屏退了二人身边的丫头,只带了莘菲往后堂后面的山坡走去,山坡旁有个八角黑漆凉亭,亭楣上写着两个鎏金大字“春妍”。
亭子的栏椅上铺了大红云龙捧寿的锦垫,韩丽芸自上前坐了,莘菲也自上前坐在韩丽芸身边/
“姐姐今天怎么了?怎么不爱说话了?”莘菲问道。
韩丽芸没有回答莘菲的话,只抬头看着远处湛蓝的天空,半晌,才幽幽地说道,“前儿他深夜才回宫,满身酒气,满口胡话,闹了半夜才躺下。第二天又吵着叫御膳房做一道叫什么‘雪花糕’的点心,御膳房的人做了来,他略尝了下就大发脾气,重重罚了御膳房的人。又时时要人泡了各种花茶喝,他从前从来不喝的,泡了端来他就砸掉,脾气大的不得了。”
莘菲听了心一惊,“难道是那天在侯府里吃了雪花糕的原因吗?”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韩丽芸又接着说道,“你知道吗?”
她转过身来,看着莘菲,眼神中充满了忧伤、无奈、羡慕、又有几分怨恨,“后宫之中新晋的一些妃嫔,或眼睛像你,或声音像你,或身形像你…每个都是宠上个三五天,便丢开手再不问了,我,我堂堂的皇后娘娘,只是跟在他后边,帮他收拾,帮他打发一个又一个女子,他,却始终不肯回头看我一眼。”说罢,眼中滴下泪来。
莘菲怔住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对韩丽芸说些什么。这个从前光风霁月的女子,大方爽朗的女子,有着男儿之志的女子,现如今陷在爱情的泥沼里,无法自拔,又愈陷愈深,而这个泥沼似乎就是自己的罪过。
转瞬,韩丽芸又迅速用自己的手背拭了泪水,霍地站起身来,用力地说道,“不要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我是堂堂的皇后娘娘,自有我的尊严。请不要践踏这唯一的东西!”说罢大踏步地离开了春妍亭。
只留下莘菲怔怔地坐在原处,看着韩丽芸决绝而远去的身影,眼中也不觉滴下泪来。
再回到莫夫人的堂屋时,众人都正聊得开心,韩丽芸不知道与太夫人说了些什么,太夫人眉开眼笑的,掩饰不住的开心溢于言表。
莘菲心里疑惑,却也没说什么,坐到周士芳身边,默默品茶。
休息够了,莫夫人又领着她们在园子里转了转。有四面卷棚可垂钓的垂纶水榭;有种了梨树、桃树、杏树、桐木的丽景轩;有遍植海棠的照妆堂;有黄泥土壁的侬香院;有可以泛舟的流芳坞,最后沿着后山的青石板级阶到了凌穹山庄,把国公府后花园的景致尽收眼底。再下山,早有青帷小油车停在山脚的聚芳亭,大家登车回到了花厅——那边已摆了饭菜。
吃过饭,众人稍事休息了会,就起身一一告辞回去了。
莘菲和周士芳随着太夫人回了侯府,一路上太夫人都开心不已,连最早吩咐莘菲留意合适人家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莘菲巴不得她不提起,到了侯府,见过了老太夫人,也各自回房歇息了。
第二日和周士昭去庆安堂请安,老侯爷和太夫人都在,庆安堂里气氛诡谲,老太夫人薄怒在脸,太夫人面容固执,老侯爷两相不离的样子。
行完礼,周士昭和莘菲二人坐下。一会儿周士林也扶着李氏姗姗来迟。见了肚子微微凸出的李氏,老太夫人的脸上才由阴天转为多云,见完礼,大家坐下,没人说话,等着老太夫人发话。
果然,老太夫人重重地咳了一声,“你自己的亲生女儿,你舍得,我也没什么说的。”
莘菲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转头去看太夫人,太夫人脸上倒多了几分喜色,“皇后娘娘亲口答应的,士芳进去了马上晋封,至少也是个昭仪,哪有比嫁到皇家更好的。”
莘菲大惊,难道太夫人要把周士芳送进宫吗?正待要问,太夫人对着她开口了,“媳妇,你向来和皇后娘娘交好,你进宫得空的时候多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几句,多照拂着点咱们士芳,有皇后娘娘这座靠山在,还愁没有好前途吗?”
莘菲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个自然。只是三妹,她知道吗?”
太夫人一副天经地义的样子,“那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老太夫人在一旁叹气,“如今,我也说不得你们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看那孩子也是个心软的,只能自求多福了。”
周士昭微微蹙了眉,周士林也没有说什么,李氏也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唯独莘菲,隐隐约约知道周士芳心里已经有了爱慕的人,如今这个消息传到她耳中,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
从庆安堂里出来,老侯爷和太夫人自是回了绘芳堂,周士昭带着周士林出去了,莘菲和李氏慢慢走着,“大嫂,你看三妹可会同意?”
“不同意又如何?何况三妹那个人,想来没什么脾气的。”莘菲说道。
二人又对周士芳缥缈的未来唏嘘了下,才在路口分开各自回院了。第九十三章
果然,第二日一早,莘菲刚刚和周士昭用完早膳,周士芳就红着眼睛来了。周士昭和莘菲相视一眼,周士昭说了句,“我去无意斋处理公务。”便出了菡笑堂。
莘菲知道对这个妹妹,他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所以也能理解他的行为。
拉了周士芳到西次间,坐下,紫菱送上茶来,知道二人有话要谈,便带上门帘出去了。
周士芳见房中没有外人,便一下就呜咽了起来,“大嫂,我不想进宫。”
莘菲就知道会是这个反应,叹了口气,递了方干净帕子过去,“那你跟母亲说过了吗?”
周士芳点点头,“母亲骂了我,说我不知道好歹。”
“那你有办法说服母亲吗?”莘菲轻声问道。
“大嫂,你能帮帮我吗?帮我去跟母亲说,我真的不想进宫,我害怕,而且…”
“而且什么?”莘菲追问。
“你说的帮你劝母亲,我自然会去的,但是估计没什么用,关键是你自己,你明白吗?”莘菲说道。
周士芳止住了泪,“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想进宫当妃子,不想去那暗无天日的后宫,与那么多女人争自己的夫君。”
莘菲试探地问道,“大嫂问你,你喜欢的人是谁?我认识吗?”
听了莘菲的问话,周士芳脸红了,绞着手中的帕子,“大嫂你认识的…”
莘菲便明白了,“那么,我帮你去问问吧,如果他也有心,我倒是愿意促成这好事的。”
“可我怕…怕人家心里没有这个意思。”周士芳咬着嘴唇,还是大胆地说了出来。莘菲知道这世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是多么的于礼不合的,但她就是喜欢周士芳这种直接的性格。当下,莘菲就决定怎么着也得帮周士芳去问问看。
二人又商量了下,说了会话,周士芳才起身离去。
莘菲就先去庆安堂请了安,太夫人也在,老太夫人显是被太夫人气着了,精神不佳地说道,“你还要忙府里的事,这晨昏定省就不用每日里都来了,你婆婆那里我也替你做主了,不用每日去了。”
莘菲虽然心里高兴,但还是推辞道,“这是莘菲应该做的。”
老太夫人摆摆手,“早就嘱咐过你弟妹了,如今你也是一样,不必了。”太夫人因为周士芳要入宫的事心情大好,况且还指望着莘菲替她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于是也很大度地附和老太夫人,“媳妇,你就听祖母的吧,日后不用每天都来了。”
见太夫人也难得的通情达理了一回,莘菲便不再坚持,谢过二位最高长官之后,自去畅观堂处理庶务了。
回到菡笑堂后,莘菲便让紫菱去听风居看看姬无缺是否还在,在的话请他过来有事相商。紫菱得了令自去了。
这边,正准备传午膳了,一眼瞧见了被两个小丫头搀扶着慢慢走着的紫书,莘菲立马从正房中走了出来,紫篆也赶紧上前搀了紫书,“怎么就出来了,多歇歇好。”莘菲说道。
初秋的天气,紫书走得已然是满头大汗,“夫人,奴婢已经好多了,不能总这么躺着不干活啊,夫人有什么事就交给奴婢去办吧。”
“你这死心眼的孩子,身体还没恢复呢,还想着干活啊?”莘菲既心疼又好笑地说道。
“夫人,您不知道,她天天在奴婢耳边唠叨,说不能白吃饭,还说夫人您给她用的这些个好药,她不能白吃。”紫篆也在一边说道。
说着话,几人将紫书架进正房,莘菲屏退了两个小丫头,看看里外都没外人,便对紫书说道,“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身子养好,早点回到我身边来,我这确实需要人。”顿了顿,又说道,“你现在有空,顺便帮我留意一个人。”
紫书马上警觉地说道,“夫人,您是怀疑咱们院里…”
莘菲用手指在嘴上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紫书马上会意,点点头,莘菲在紫书耳边说了几句话,紫书听完点点头,“夫人,您放心。”
莘菲这才笑着说道,“好好养身子哦,吃得胖点才好,这么瘦,别人该说我虐待你们了。”
紫篆紫书加上正掀了帘子近来的紫菱都笑了,紫菱说道,“天底下再没有比夫人您更宽和的主子了。”
见紫菱进来,莘菲便问道,“怎么样?”
“侍候的丫头说他今儿一早就出去了,奴婢给那丫头留了口信,叫她等无缺公子回来转告。”紫菱答道。
莘菲点点头,看日头也快到正午了,便想着去无意斋请周士昭回来用午膳。
第九十三章 只是棋子?萌生去意
莘菲也没带丫头们,只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地往无意斋里去了,无意斋门口的小厮见是她,也没通传,以前侯爷就交待过,莘菲可以随时进来的。
莘菲走到正房门口,刚走上台阶,就听得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侯爷,事情已经越来紧急了,您看是否让夫人…?”
然而这个声音立刻被周士昭低沉的声音打断,“不行!”
接着又听到刚才的声音说道,“现在可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啊,侯爷,咱们没有害人之意,可别人有害咱们之心啊。不如咱们将计就计,让夫人给太后带去假的…”
那个声音没有继续说下去,莘菲的脑子中此刻已经完全一片空白了,他们在商量的是什么?是如何对付自己吗?如何利用自己吗?
莘菲扶住身旁的廊柱,指甲已经狠狠掐进了廊柱的表面,掐得手指上有木屑插入,有血渗了出来。
然而,此刻,莘菲对手指上的痛已经完全没有了感觉,有的只是心痛,痛得好像把心放进搅拌机里,自己的心在那儿搅拌、流血,再把那破碎的心植回胸膛,却也只剩一摊死水。心里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好像全世界的蛇胆都在自己肚子中翻腾,她受不了,想把这种苦吐掉,但是这东西刚倒嘴边,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空留她一口苦涩。
在这样的时刻,莘菲还记得轻手轻脚地转身,轻轻地离开了无意斋,守门的小厮也不敢多问。
原本以为自己的努力能让身边这个人真正爱上自己,原本以为二人已经心意相通,有了默契,原本以为自己幸运地找到了良人…原来一切都是泡影,都是迷烟。
那身子竟有千百斤重的,两只脚却像踩着棉花一般,早已软了,只得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走了半天,还没到菡笑堂,原来脚下软了,走的慢,且又迷迷痴痴,信着脚从那边绕过来,更添了两箭地的路。
兜兜转转,莘菲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这处正好有个亭子,莘菲就坐在栏椅上,这一坐下,才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没了,再也动不了一步了。
靠在自己的手臂上,莘菲就这么靠了半晌。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菱才寻了来,看见莘菲趴在这里,上来搀了莘菲,“夫人,您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