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周隽。

按理说以长房嫡女的身份,周隽理应是整个周家最尊贵的。可偏不巧,家里还有个谢畅。

虽说谢畅的父亲周靖宇并非谢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却偏是运气最好的,竟硬生生从一众青年才俊中脱颖而出,得了太妃的青眼,把义安郡主谢慧云娶到了家。

不对,不能说娶,周隽觉得,说入赘更合适——

自成亲后,周靖宇可不是一直和谢慧云住在谢家的长平侯府?

谢慧云活着的时候,周隽还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和谢畅也就逢年过节或者家族祭祀时才能打几次交道。周隽心里,谢畅与其说是周府小姐,还不如说是一个身份高贵的客人。

有了这个认识,周隽自会拿出最好的待客之道。即便因为长辈对谢畅的与众不同隐隐有些不舒服,可一旦人离开了,周隽就又是府里最受宠的长房嫡小姐了,便是有什么不满,也很快就忘了。

可自打谢慧云去世,谢畅被接回府中抚养,周隽终于彻底体会到,这个顶着爵位的三姐姐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

不管是家中祖母还是执掌府中中馈的娘亲,全家所有人都开始围着谢畅转。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一定是第一个先送给谢畅挑选,她不要的才能轮到自己和其他姐妹。若然她不开心了,那就更不得了,所有人都得受罚。自己可不就是因为动了这个三姐姐的东西,还被罚跪过祠堂?

被罚了几次,又被亲娘提点着,周隽终于学得乖了,不再处处针对谢畅,相反还时时交好,逐渐成为周家女儿中和谢畅关系最亲密的,也果然如娘亲所说,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可天知道周隽心里,最大的梦想依旧是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总是高高在上的高傲堂姐给踩在脚底下!

这种想法在周家小姐初长成,谢畅又成了最抢手的香饽饽时,达到了极致——

明明一众周家小姐中,谢畅姿容最是寻常!凭什么好东西任她挑选也就罢了,便是未来夫婿,也要她挑过了才能轮到其他人?

好在老天有眼,眼瞧着都要过了适婚之龄,谢畅的姻缘却因为种种原因蹉跎了下来。

可这边还没幸灾乐祸几日呢,便听家里老祖宗放出话来,说是谢畅的婚事不定下来,下面几个小的都得往后搁搁。

而接下来和谢畅年龄最接近的可不就是周隽?

更甚者周隽后来也终于听说,谢畅不是没人要,根本是早入了宫里裘贵妃的眼,说是要留着给五皇子做正妃的!

那五皇子是什么人?几位皇子中分明是最得盛宠的。再加上裘贵妃又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种种优势令得周隽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说不好都得被这个连姓都不同的三姐姐给死死的压制住,到死都别想等到谢畅巴结自己、向自己低头的那一天了。

彼时周隽跑到母亲面前狠狠的哭了一场,哪想到平日里最疼自己的母亲虽是跟自己一同流泪,却也告诉了自己一个事实,谢畅配婚五皇子,也是整个周家的意思。

换句话说,周家的所有资源都会在谢畅嫁给五皇子后向她倾斜!以后不独是自己,便是父亲甚而老祖宗都得巴结着她。

愤懑无奈之下,周隽只能接受现实。为此不知偷偷哭过多少回,却做梦也没想到竟会峰回路转,谢畅被赐婚四皇子姬临,至于周隽自己,则成了未来的五皇子正妃。

消息传来,周隽先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待得醒过神来,却是一阵狂喜——

不说五皇子人品风流,但是说前途之远大,就超过了之前又和周家有意联姻的任何一家,甚而,嫁给五皇子说不得是自己这辈子赢过谢畅、让她匍匐在脚下的唯一机会。

这些日子以来,周家对周隽的态度何尝不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包括谢畅前次回周家,再没有人催着自己早早的到府门旁迎候了。甚而谢畅最后还乖乖的跑过来见了自己。

那一刻周隽明白,自己在周家确然已经取代了谢畅的地位,成为承载整个周家荣华富贵并脸面前途的关键。

有了这样的认识,周隽自然第一时间就接受了赐婚的现实。且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期待。

倒不想还没高兴几日呢,却听说了一则流言,竟有人说这门亲事,虽是五皇子病重时亲口跟皇上求来的,却不是因为爱慕自己,反是因为对谢畅用情至深,即便娶不到姐姐,娶了妹妹也是一个慰藉。

这样的话,周隽自然嗤之以鼻——

虽然不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周隽却知道,绝不是五皇子这般模样。

毕竟,当初和谢畅交好时,周隽曾亲眼见过五皇子送给谢畅礼物,彼时正是谢慧云祭日,五皇子竟是巴巴的着人送过来了一对儿再喜庆不过的血玉手镯。

但凡是有一点把对方放在心上,也不致做出这等不经脑子的事来。包括逢年过节送来的其他礼物,竟也没一件是谢畅所爱。

可即便不相信,却不妨碍周隽迁怒于谢畅。或者说这种迁怒了就可以丝毫不加遮掩的给对方难看,根本就是周隽内心早就渴望并计划过无数次的。

憋了好几日的怒火,这会儿终于见到了本人,周隽如何还愿意忍?

看谢畅就在前面,当即带着人就堵住了去路。

谢畅微微一笑:

“什么皇子妃姐姐,阿隽如何同我这般生分了?眼下你已大婚在即,我那里还有些好东西,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去看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没有,就当姐姐给你添箱了。”

“是吗?”周隽示意身边的人停下,自己却是继续向前,待得到了谢畅并希和跟前,才靠近谢畅耳边道,“姐姐还真是大方。你不要的男人给我也就罢了,便是你不用的东西也想拿来埋汰人吗?你以为,我稀罕?”

谢畅如同头顶响起了个惊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阿隽,你疯了不成?怎么说出这般混账话来!”

一时气的浑身都是哆嗦的,亏得希和一旁扶住:

“畅姐姐息怒,有人不识好人心,是她自己没有福气,畅姐姐何必因为这样的人气坏了自己…”

心里也是不齿的紧。这个周隽,眼皮子也太浅了吧?较之畅姐姐的雍容大气,差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杨希和!”周隽一张脸登时铁青——这个女人疯了吧?自己虽是尚未嫁入皇室,可得了赐婚旨意,也算半个皇室人了吧?见了自己不行礼也就罢了,还敢这么当面骂自己是狗?真以为找了个侍卫当夫婿,就高贵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殊不知,沈承也不过是皇家的一条狗罢了。

当下扬起胳膊,朝着希和怒道:

“我打死你这贱婢!”

不想抬起的胳膊一下被谢畅捉住:

“想打希和?信不信我先请了家法教训你?”

话语未落,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连带的还有一个严厉的声音传来:“阿畅,你做什么?身为长姐,你就是这么对待妹妹的?”

谢畅身形一僵,不可置信的回头,旁边过来的人可不正是父亲周靖宇并庶弟周玉臣?

周靖宇已经匆匆赶至两人面前,却是抓住谢畅的手猛地往旁边一推,谢畅猝不及防之下,“啊呀”一声就朝地上倒去,亏得旁边侍女忙探手扶住。

周靖宇却看都没看她,反是紧张的瞧着周隽:

“隽姐儿怎么样了,可有伤到哪里?”

周玉臣也跟着埋怨道:

“三姐姐怎么这般鲁莽?平日里外人面前嚣张也就罢了,如何对待自家姐妹,也这般蛮横不讲理数?”

那边周隽已是红了眼圈:

“二叔,亏得你来的及时,不然,还不知道三姐姐要怎么责打我呢…”

“她敢!”周靖宇声音一下严厉起来,转头朝着谢畅道,“哪有做人姐姐的,这般为难自家妹妹?还不快过来跟隽姐儿道歉?”

看向谢畅的视线心虚之外分明还有诸多厌恶——

亏自己一向把这个女儿给捧到天上,甚而为着怕惹恼她,生生把玉臣母子留在府外这许多年。

本还想着待得谢畅嫁给五皇子,进而成为太子妃、皇后,自己自然一辈子荣华富贵高枕无忧。哪里想到这个死丫头竟是猪油蒙了心,看不上前途大好的姬晟死活要嫁给前途黯淡的姬临。

偏是自己名义上是做人爹爹的,竟是对这个女儿的婚事没有半点发言权。

可不是拜这死丫头所赐,自己在周府中的地位瞬间一落千丈?甚而连周隽这样的小黄毛丫头也得巴结着!

第165章 165

有了这番心思,周靖宇瞧着谢畅的神情简直和看仇人一般,哪有一点父女间的亲情?

谢畅脸色越发苍白,瞧着周靖宇的神情先是不可置信到最后彻底失望,哆嗦着嘴唇喃喃着:

“你,你真的是我爹吗?”

从小到大,外人都羡慕说,谢畅命多好啊,背后有皇上撑腰,娘亲身有爵位,更有那么一个温文儒雅的爹,不管是当着家中仆役还是外面路人,和自己说起话来,从来都是温温柔柔,即便做错了事,也从来连个高声都不曾有,这样好的爹,真是天底下难寻。

可实情真的是这样吗?小时不懂,还以为天下当爹的都是一个样子,待得回了周府才觉得有些不对,父亲和儿女之间,可以亲昵可以发怒,却唯独不可能是彬彬有礼。

就如同爹眼下瞧着那个庶弟周玉臣,对着自己是警惕和厌恶,对着他时,就全是疼爱和怜惜。

是啊,这才是真正的父女亲人,可以骂可以打,可真的面对灾难时,却能第一个挡在前面。

就如同娘亲。

即便生自己时大出血,瞧着自己时也全是能满溢出来的慈爱,何曾有过丝毫厌憎或者怨尤?

可那样好的娘,却是被这个世人心中最翩翩有礼的浊世佳公子给逼死了。

愤怒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被重伤的脆弱一点点褪去,谢畅上前一步,昂然直直逼视着周靖宇:

“爹,娘对你,到底意味着什么?即便当初为了你周家的荣华富贵,你才娶了娘,可这些年来,娘是如何对你的?你心里可曾有一时半刻,把我和娘亲看成一家人?你,当真,问心无愧?”

这也是娘亲临终时最想问,却没有问出来的一句话吧?

明明也无数次告诫自己,这样的话就不要问了吧,那可是自己的爹,除了太妃娘娘,也就是自己仅有的亲人了。问了这句话,父女间的情分也就所剩无几了吧?

可在所有的委屈堆积到极致时,却还是忍不住冲口而出。

这委屈不只是为了自己,更为了母亲,义安郡主谢慧云。

当日身为右相的祖父被人弹劾陷入窘境,若非令爹爹娶了娘亲,如何能安然度过难关?

可以说,周家可以安然保住荣华富贵,可不是全赖了母亲?

即便爹爹无职无爵,娘亲又何曾有过一时慢待?可心甘情愿脱下华衣,洗手作羹汤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自己出生前夕,却传来了爹爹的外室同样即将生产的消息。

也正是因为受了刺激,娘亲产后大出血彻底伤了身子,缠绵病榻数年后撒手尘寰…

没想到谢畅忽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周靖宇一下老脸发热,红的能滴出血来,不可名状的愤怒和屈辱一下席卷了整个大脑——

所谓公子人如玉,打马赏花时,说的可不就是曾经的自己?

身为相府嫡次子,周靖宇身上既无承担家族重任之累,又无挣钱养家之虑,每日里攻读诗书,闲暇时红袖添香,当真是说不尽的风流惬意。

帝都之中,哪个不赞一声相府公子好气度?

再不想一朝风流云散,明明已有红颜知己,却被迫娶了谢慧云!

不,哪里是娶,说是入赘更合适。

不过办了一场婚礼,然后自己便跟着谢家女栖栖遑遑入了长平侯府居住。

堂堂七尺男儿,从来没想过这样的屈辱会落到自己头上。偏是只能小心忍耐,委曲求全。若非有薇娘温柔小意,那样地狱一样的日子里,自己早已痛不欲生了吧?当初自己成亲时,薇娘哭着说要离开,是自己不许她走。

后来薇娘有孕在身,更巧的是孕期和谢慧云相差无几。薇娘就哭着求自己,说她这一世都不会入周家门,只求能把这个孩子送到夫人膝下抚养,也算给孩子谋个名分不是?

枉费谢慧云那贱人平日里装的贤良,却连这个要求都不答应。明明是她自己作的差点儿难产,又把所有责任推到薇娘身上,家里老祖宗为了给她一个交代,直接着人把薇娘打死,便是产下的女儿也令人送到别庄上,因下人疏于照料,一岁多上,就夭折了…

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哪里值得自己半分爱怜?

好容易谢慧云不在了,自己又要为了哄这个女儿开心委曲求全。甚而这都多少年了,外面庶子庶女相继长成,却偏是依旧只能呆在府外。

自己表面上是做人爹爹的,在谢畅面前,哪有半分为人父的尊严?

亏这死丫头还有脸责问自己?真以为有太妃撑腰,就没人敢拿她如何了吗?

殊不知谢家眼下根深叶茂,有太妃的照拂更好,便是没了,照样没人敢动,之所以还会捧着这丫头,不过是想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让谢家的富贵到达一个更新的高度。

那料想死丫头被捧得惯了,竟以为可以罔顾家族的意思,为所欲为。放弃胜算最大、能给家族带来莫大荣耀的五皇子,转头去投向没有任何依靠毫无背景可言的四皇子,真以为有情饮水饱,便是谢家的将来也可以随随便便拿来葬送掉吗?

果然天真的够可以。

虽然因着谢畅的被家族抛弃,连带的自己在家族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可之前经营了这么多年,手里的银两早已尽够自己做个富贵闲人了。且有得必有失,没了谢畅这个得时时刻刻供着的祖宗,自己的那些儿女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到人前了。这般不必捧着人而是被人捧着的日子,当真是说不尽的快意。

周靖宇第一次用着居高临下的态度,冷冷的瞧着谢畅: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做了皇子妃,妹妹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便是爹爹的话,你也要忤逆吗?还不快过来给妹妹道歉!”

旁边周玉臣已然快步过来,故作的惶恐神情之下是丝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这么多人瞧着呢,姐姐是个聪慧的,如何这会儿又犯起糊涂了?爹爹自来最疼你,委实是你方才做的不对——”

枉自己往日里,见到这个嫡姐都如同猫见老鼠一般,却原来也不过是纸做的老虎,根本就不堪一击。不对,应该是爹爹说的,之前不过是爹爹给她脸面,眼下既敢恶了爹爹,嫡庶还不是在爹爹一念之间。所谓风水轮流转,以后合该谢畅看自己脸色过日子了。

哪知脸上快意犹在,谢畅已是扬起手来,用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

“哪里来的混账东西!我谢畅无兄无弟,也是你这等贱人能随意攀扯的?”

方才不过是打击过大,令得谢畅脆弱之下应对失当,只本来就不抱多大希望,不过是这些年的猜测成真罢了。

至于周玉臣,别说自己还是皇子妃,就是单凭谢家大小姐、长平侯的身份,也不是他一个庶子可以随意轻贱的。

这一巴掌当真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且谢畅家学渊源,身上功夫也不可小瞧,周玉臣猝不及防之下,登时跌倒在周靖宇脚下,嘴角更是渗出血迹来。

这些日子被接回周家,周玉臣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再加上之前被养在外面时,贵族少爷的教养没学到多少,纨绔习气却不是一般的重,被酒色掏空的身子,如受得住被人这般当众责打过?

一时又是羞愧不止又是疼痛难忍,竟是毫无仪态的一下哭了出来:

“爹,爹,这个死丫头,她——”

没想到谢畅竟会翻脸不认人,周靖宇也气的狠了,抬手就想教训谢畅:

“好好好,竟敢忤逆长辈,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叫孝悌之义…”

不妨胳膊一下被人架住,却是谢畅身边的侍卫已然呈扇子形把一行人包围起来,看他们个个凶神恶煞,分明一言不合就会动武的模样,谢畅更是怫然作色,指着周玉臣厉声对身后侍卫道:

“还愣着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这般辱没皇室,还不把人捆了,拿四皇子的名帖交由官府处置…”

一番话说得周靖宇登时傻了眼,周玉臣更没想到嫡姐会这般大胆。毕竟平日里,他们兄妹几个虽然对周靖宇这个爹爹多有腹诽,可也没有哪个敢在爹爹面前表现丝毫不满,莫不是小心翼翼着意奉承讨好。

早知道嫡姐真敢不给爹爹面子,方才何苦来做哪出头鸟?

一时疼痛也忘了,不住往周靖宇身后缩:

“爹,爹,救我,我不要被抓去坐牢…”

“她敢!”周靖宇咆哮如雷,偏是他一个无职闲人,又有谁放在眼里?更别说谢畅身边的侍卫还全是姬临离开时亲自遴选的最忠心的精锐。方才瞧见周家人嚣张,已是各个愤怒,如今既得了主子的吩咐,哪有不尽力的?

很是轻巧的避开周靖宇的胳膊,三下五除二的把周玉臣倒提着脚拽了过来,先拿了东西塞住嘴,然后直接提起来横在马上扬长而去。

等周靖宇回过神来,哪里还有周玉臣的影子?

第166章 166

不过片刻间,局势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方才周靖宇有多高高在上,这会儿便有多狼狈不堪。

旁边等着看热闹的周隽也一时目瞪口呆。心说怪道当初一众周家男儿中,祖父偏是把外面交口称赞据说最是英俊儒雅、风流倜傥的二叔推出来拱手送给谢家,这会儿才瞧出来,二叔这人除了外面的皮囊还有什么呀?分明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货色。

一时竟有些同情那谢慧云,那个女人虽是早已没了印象,听说却是个女中豪杰,怎么就会糊里糊涂,被二叔的皮相给迷了眼呢?

更多的是对着谢畅的幸灾乐祸。什么天之骄女,分明是爹不疼娘不爱和她那夫君姬临一样四无依靠的可怜虫。

亏自己之前还羡慕的不行。当下上前一步,先假意对周靖宇道:

“二叔莫急,我瞧着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之前玉臣回家时,三姐姐不在,不认识也是有的。都是自家姐弟,三姐姐也不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如何也不会害了他的性命去。便是三姐姐不管,不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吗?”

说完转向谢畅,语气里全是快意和讥讽:

“三姐姐这些日子忙昏了头吧?玉臣他确然已是上了咱们周家的族谱,以前姐姐也感慨过没有兄弟,不免有些伶仃之感,怎么眼下有兄弟了,姐姐要发这么大的火?俗话说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姐姐眼下虽是春风得意,可怎么也得防着些以后便是,娘家永远都是咱们女孩儿最大的依仗,真是受人欺负了,可不得娘家帮着出头?三姐姐可莫要想岔了才是。”

一番话一下说到了周靖宇的心坎里。恶狠狠的瞪着谢畅,暗暗发誓,这个女儿最好一直春风得意…

“既是嫁给王爷,那谢畅自然生是王爷的人,死是王爷的鬼。听妹妹的意思,莫非是对婚事不满,还有其他想法不成?”谢畅脸上殊无半点笑意,“且你真觉得,你方才说的话就没有第二个人听到?以后管好你的嘴巴,那是皇家,可不是能任你信口雌黄的地方!作为姐姐,我给你最后一个忠告,做事说话,都要过过脑子,不然,你依仗的娘家可不见得能帮得了你…”

一番话说得周隽瞬时手足冰凉,蓦然意识到,方才确然有些得意忘形了,只想着终可以扬眉吐气压谢畅一头。却忘了隔墙有耳,尤其是本朝锦衣卫并神出鬼没的龙骑卫,真是传到皇上抑或未婚夫五皇子耳里…

以周隽的聪明,如何不明白自己能一跃成为皇子妃,可不是各方博弈的结果?要说五皇子对自己有多少情义,还真是笑话。

若然之前说的一系列话传出去…这般想着,早已是冷汗涔涔,呆站原地,半晌无言。

周靖宇再自大,这会儿也瞧出谢畅的模样,竟似要和周家彻底了断,不免也有些慌神。

毕竟,按照之前爹爹所言,即便周家已然做出了选择,明面上却也不能做的太过,之所以如此,一则皇上心思叵测,还是不要太过张扬才好;二则为了以防万一,周家也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却不想一趟荆山之行,竟是和谢畅弄到了行将决裂的地步,无措之余不免甚是心虚。竟是眼睁睁的瞧着谢畅昂首阔步而去。

只谢畅转过一个弯,再也忍不住把头伏在希和肩头泪流满面。

因为自己姓的“谢”,周家那里何尝有一日把自己当过他们家女儿?

按理说周家也是自己娘家,四皇子何尝不也是周家的女婿?可即便自己不曾上朝,却也屡有耳闻,这几日不时听说朝中大会时,数位周系朝臣以国库吃紧向皇上建议,削减军政支出,而第一个被波及到的就是夫君所在的北地边关。

至于第一个提议人,可不就是身为右相的祖父?

也因为这点,一时在百姓间声望日益高涨,众口一词都说周家果然高风亮节,舍得“大义灭亲”,果然是大正的好臣子。

若说之前自己还不敢确信,到了这会儿如何不明白,分明是周家向五皇子投诚特意拱手奉上的敲门砖罢了。

一想到天寒地冻之下,拜周家所赐,身在边关的夫君这会儿却要缺吃少穿饱受天寒地冻之苦,谢畅真觉得心都要碎了。

希和如何不明白谢畅所想,刚要开口安慰,不妨眼角处扫到一个身穿僧袍匆匆而过的男子身形,不觉一怔。

许是希和的眼神太过灼灼,那僧人也站住身形,慢慢转身,视线一下和希和撞了个正着。

希和只觉脑子“嗡”的一下,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身着一身灰扑扑僧袍的人,怎么瞧着那么像,沈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