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莫要太过担心,说不得那顾准危言耸听也是有的。”姬晟明显对顾准有些成见,“我刚从宫里出来不久,之前根本一点儿消息都没听说。”

母妃这些年的后宫可不是白白执掌的。即便她眼下不问事,可宫里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也别想逃过她的眼睛。

见裘吉文蹙眉不语,又加了一句:

“平日里瞧着那苏玉林也算是个听话的,怎么养出的外甥这般狂妄…”

竟是没有一点儿做人属下的自觉,瞧他模样,竟还妄想和自己平起平坐不成?

“晟儿。”外面都是自己人,裘吉文也不虞说的话会被人听了去,“之前所有事情都是我和你娘还有顾准谋划,一直也没有机会告诉你顾准的真实身份。”

“晟儿可听说过,云深阁?”

“云深阁?”姬晟明显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难不成舅舅的意思,顾准的身后站着的是云深阁?”

“不止。”裘吉文苦笑着摇头,“猜的不错的话,顾准十有八九,就是这一代云深阁的阁主。那海东青的事,说不得也有云深阁推波助澜…”

想想也是,若然一下弄倒两个皇子,大正皇储的位子自然就非外甥莫属了,那般情形之下,还要云深阁做什么?

“云深阁的阁主?”姬晟明显有些被惊着了,半晌才道,“云深阁自来包藏祸心,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引狼入室?”

云深阁几次险遭覆灭,可不是因为这云深阁不仅仅是一个江湖组织——

第一代云深阁阁主和前朝皇室颇有瓜葛,且更有勃勃野心,据宫中秘笈记载,但凡朝中皇子想要利用他们为自己效力,都得答应他们分权而治的条件。

怪不得方才顾准和自己并舅父说话时,没有丝毫谦恭之态。

第162章 162

“舅舅知道你想些什么。”裘吉文苦笑。若不是形势所迫,又有哪个脑子让驴踢了不成,愿意让外人分一杯羹?

只随着皇上年纪老迈,越发刚愎自用。到得现在,身边人怕是没有一个让他放心的。

比方说后宫无主,可不就是乱象源头?若然妹妹晋身后位,名分已定之下,外甥自然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之位,偏是这些年来,皇上始终不愿立后。枉自己笼络了朝中那么多大臣,到眼下为止,也没有把外甥送上东宫之位。

竟是眼睁睁的瞧着三皇子、四皇子一日日做大。

还是靠了云深阁从中筹谋,才令得三位皇子折其一。且瞧那顾准的模样,这么搅闹的大正波起云涌的一番大动作也不过是小试牛刀罢了。

裘吉文并不认为这话夸大,甚而隐隐以为,若然云深阁愿意,说不得四皇子即便不折损也会元气大伤。

到了眼下,看法却又改观,外甥这边儿有云深阁,四皇子那里,何尝没有深藏不露的高人?不然,所有事情为何就这么寸?要说全是凑巧,打死裘吉文也不相信…

“若然事情已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你就派人打探一番,赐婚旨意前,皇上都见过那些人。”斟酌之后,裘吉文一字一句对姬晟道,眼神中分明闪过一抹凛冽的寒意。

很快,宫中便有消息传来,赐婚的旨意皇上已是用了印玺,再无更改的可能,至于说皇上最后见的大臣,则是太子宾客,杨泽芳。

“杨泽芳…”裘吉文慢慢拗断手里的羽毛笔,仿佛那是什么人柔弱的脖颈一般。

皇宫。

谢畅一身红衣从长长的甬道上迤逦而过,轻盈的身形,令得威严肃穆的大正皇宫也欢悦了不少。

“畅姐姐——”眼瞧着再转个弯就是太妃娘娘寝宫了,不妨一个微有些喑哑的声音忽然响起,连带着一个姿容俊秀的少年从斜刺里闪身而出。

可不正是五皇子姬晟?

谢畅微微扬起的嘴角不觉一抿,微微低了下头见礼:

“五殿下——”

“五殿下吗——”姬晟神情有些莫名,又因为脸上遮掩不住的落寞,整个人分明颓丧了不少,和以往踌躇满志的形象明显是大相径庭,竟是定定的瞧着谢畅,哑声道,“畅姐姐的心里,我一直就只是,五殿下?这么些年了,畅姐姐真的就一点儿感觉不到…我一直想着,要赶紧长大,要变得更优秀,那样就能配得上…”

“五殿下慎言!”谢畅一下提高了声音,眼里最后一点儿温度也丧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惶恐——

姬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明自己和姬晟之间并没有什么,怎么姬晟说出来,好像两人早已两情相悦似的?这里可是皇宫大内,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传到皇上的耳里…

若然担上了令两位皇子反目成仇的祸水之名,再怎么是太妃娘家唯一的后人,怕是皇上表舅的性子,都将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再不敢多留,径自转身朝着太妃娘娘的寝宫疾步而去。

姬晟伸了伸手,似是想要阻拦,半晌胳膊却是无力的垂下,连带的人也猛一踉跄,幸好被远远候着的小内侍赶上前扶住: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

不妨姬晟仿佛没听见一般,连眼睛都有些发直:

“为什么,为什么都要离开我?我知道错了,父皇,我知道错了,您打我骂我都好,就是不要不理我…母妃,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畅姐姐,畅姐姐——”

口中说着,忽然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

吓得小内侍声音都直了:

“殿下,殿下——快来人呀!传太医!”

耳听得后面的骚动,谢畅错愕的转过身形,脸色一下变得煞白。

“这就是皇宫。”不知在寒风中呆呆站了多久,一声悠长的叹息忽然在身后响起,谢畅回头,可不是近日来又清减不少的太妃娘娘?忙上前扶住,一时好似回巢的小鸟一般,眼圈都红了。

待得回至寝宫,瞧着脸上依旧没有一点儿血色的谢畅,谢太妃眼中的苦涩愈甚:

“畅姐儿要是后悔的话,现在说还来得及。”

外人瞧着,皇宫如何金碧辉煌、威权赫赫,可只有被圈在里面的人才懂,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谢家的人,终究太耿直,玩不来那些虚情假意和鬼蜮伎俩。

就比如自己,若非抚养了皇上,这会儿早在皇宫的某一处角落里,寂寂而亡了吧?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了,任凭裘妃如何明里暗里央求着想要畅姐儿做媳妇,自己都不吐口的原因。当年若非被逼无奈,父兄如何舍得把自己送到这见不得人的地方?

眼下既有得选择,谢太妃但愿谢家人都别再和皇室有一丝一毫的牵扯才罢。

本想着找时机择一青年才俊,把畅姐儿嫁过去了事,凭着自己在皇上面前的几分薄面,不论她嫁入谁家,都可保一世荣华富贵。哪想到侄孙女儿却硬是自己个一头栽了进来…

谢畅攥住谢太妃布满褶皱的干燥手掌,像小时候一样,把脸贴了上去:

“畅儿知道,太妃娘娘是为畅儿好…可临哥哥…畅儿不怕,畅儿也不悔…请太妃娘娘成全畅儿吧。”

谢太妃轻轻拍着谢畅柔软乌黑的发,一下又一下,祖孙两人相偎依着,枯坐了一个下午之久…

到得晚上,却是传来了五皇子因身染风寒、内外交困之下,昏迷不醒的消息,皇上为此大为震怒,一再申斥太医院,连带的四皇子姬临并谢畅的婚礼都有些怠慢了…

一直到十日后,姬晟才渐渐缓过来,不想一场大雪,太妃并太后也先后卧病…

皇上脾性也日益阴晴不定,接连申斥数名朝中大臣,一时宫廷内外,颇有些风声鹤唳。

连带的在家准备嫁衣的希和都有些心神不宁——沈承可是就在皇上身边当值,也不知会不会被波及到?

正自想的出神,不提防食指猛地一痛。

希和“哎呀”轻叫一声,忙要缩手,却被人抢先一步给握住。待得抬头看到来人是谁,登时俏脸飞霞,殷红一片。却是顾不得羞涩,上上下下打量沈承。

许是宫廷肃穆气氛所致,沈承身上无疑多了不少上位者的沉稳内敛,因俯下、身来,挺拔的身形微微弓起,无端端让人就觉得心安。

正自瞧得出神,指腹微微一热,希和下意识低头,却是如同被电了一下似的,猛地抽回手指,连带的人整个后仰,沈承慌忙探手揽住,嘴角处可不正有一点殷红?

希和脸上仿佛被烧着了一般,看都不敢看近在咫尺的那棱角分明的唇。

沈承却恍若未觉,揽着希和的双手微一用力就把人抱到了膝盖上:

“如何这么不小心?”

声音低沉而喑哑,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仿佛发酵的东西让希和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即便不抬头,希和也能感觉到凝注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眼神,一时心如鹿撞,甜蜜之余,更多的是做了坏事的惶恐,忙不迭回头去瞧,又抬手拼命想要撑开两人,拳头却被一只大手给握住:

“别动,让我抱一抱。”

竟是微一用力,就把人抱到了自己膝上,紧紧把人钳制在怀里,头也随之靠了过来。

这般亲密的姿势,令得希和彻底僵住,却在瞧见垂在肩头的沈承青色的胡茬并浓浓的黑眼圈时愣了一下——

瞧沈承的,模样,分明是累极的模样。那般毫无防备的枕着自己的肩,竟是和只大猫相仿。

推人的动作不觉缓了一下:

“累着了吗?是不是,皇上罚你了?”

沈承温柔的在希和脖颈处蹭了蹭,带着浓浓的鼻音道:

“没有,就是,想你了。”

本想着有个可以拿出手的明面的身份,好歹能让希和成亲时面上好看些,不想竟是自找麻烦。

希和迟疑了片刻,虽是心疼,却也不敢就这么和沈承耳鬓厮磨,终是咬咬牙,想要催沈承离开。

不妨沈承长吁了口气,已是强自克制着抬起头来:“阿和,赶紧嫁给我吧,我真是一日也等不得了。”

口中说着,终是把希和放回椅子上,凝注着希和因害羞而更加娇美的侧脸,深吸一口气:

“我有事外出一段,等我回来,咱们就成亲好不好?”

口中说着,眼前不期然闪出沈青云并裘氏的脸。

就在昨儿个,这对儿夫妇竟是找上门来,口口声声要给自己请封世子,却是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解除和杨家的婚约。

一个世子之位罢了,真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香饽饽吗?竟敢拿来作为和希和交换的筹码!

“你要走?”希和怔了一下,没有注意到沈承一瞬间的阴沉,“是奉了皇命吗?可有什么危险?”

“无事。”沈承摇头,“只是我离开后,沈家那里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来,你全不要放在心上就是。”

第163章 163

“那个逆子,真该一生下来就溺死!”沈青云手里的茶杯“啪”的一声掷在地上,登时摔得粉碎。

裘氏瞥了一眼地上的白釉碎片,微微有些肉疼。这套茶具可是定窑珍品,价值不菲。若然平日里,些许银两裘氏自是不放在心上,只前些日子为了救出国公爷,打点时当真耗费巨大,更吐血的是之后因想着要坑继子和杨家,搜检了府里泰半好东西全送过去做聘礼,结果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那些好东西再要不回来了。

到了这会儿,公府虽说依旧锦衣玉食,可相较之前丰厚的家底,着实虚了不少。

更受打击的还在后面。

尤其是自打贵妃妹妹和皇子外甥相继受冷落,裘氏算是尝尽了人情冷暖。这才几天啊,之前那些鞍前马后没口子奉承自己的贵妇们就立马改了风向,见了自己爱答不理不说,更甚者还在自己面前摆起谱来。

亏得五皇子这一病倒是因祸得福,不独重获皇上怜惜,连带的娘娘的处境也获得了改善,虽是依旧没见到皇上,可好歹因着看护外甥的缘故接了禁足的旨意。

到了眼下这般光景,裘氏终于明白了,为何之前兄长说几家荣辱全系在宫里的娘娘身上——

没了宫里贵人支撑着,枉他们堂堂公府,可不也是谁想踩就踩?

好在明白的还不算晚,之前虽是对外甥并娘家心有不满,也并不曾做什么出格的事。往后还得谋划着,怎么消除之前的芥蒂才好。

因而当得了姬晟那边传来的信,说是让他们想法子解除沈杨两家的婚约时,虽然明知道这事儿不好办,两人还是没口子的答应了下来——

前些日子大哥亲自上门,说是让两人上一道给沈承请封世子的折子,两口子一则出于私心,二则也不信沈承才刚入朝就能有恁大面子。

且两口子都认定,要是公府真归了沈承,一家三口怕是都没有活路。

商量到最后,竟是一咬牙,上了一道请罪的折子,里面又是哀求又是赔罪,更把死去的老侯爷也拉了出来,尽数沈家的忠心,末了又哭着表示,两个儿子都是心头肉,长子既入了皇上青眼,前程自是不会差了,反而是次子,不然就把世子之位给了次子,也算是全了慈父的心肠…

天知道裘吉文第二天就跑了来,指着夫妻两人骂了个狗血喷头。两人初时还不以为然,不料竟让大舅哥说了个正着,那折子递上去之后,再无回音。连带的沈青云觉得不妙,想要找机会亲自向皇上请罪,已是根本不得其门而入了。听说皇上还当众说过: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般连儿子都舍得下死手的,朕可不敢用!”

到了这下,两人才彻底的傻了眼,既嫉恨长子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皇上这般回护,更后悔不该不听裘家舅爷的话,生生落到了这般境地。

待得接了五皇子那边的口信,两人深知,怕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想要重回仕途,谋的一官半职,说不得也只有着落在外甥身上了。甚而办得好,外甥位置能更上一层楼,青云直上还不是指日可待。这么一想,自然卯足了劲想要办的圆满。

哪里想到沈承回来后用瘆人的眼神盯了两人半晌,到得两人都觉如坐针毡时,才冷哼一声撂下一句话:

“都这般境地了,还是没学乖吗?”

又一指外面挂着公府匾额的方向,阴沉沉道:

“若非为着祖父,你们以为这国公府还会存在?”

语毕便打开门扬长而去。留下两个夫妇两个面面相觑,半天回不过神来。

偏偏这段日子被吓得狠了,即便被如此威胁,沈青云竟也无计可施。更可怕的是,仅仅一日后,沈青云之前还抱着一丝念想的左翼前锋军护军统领一职就被人接替了。

要说这里面没有沈承的手笔,那也太巧了吧?沈青云气的把最喜欢的一个羊脂玉笔洗都摔了,又跑到祠堂里坐在老国公的牌位前又哭又骂了一个晚上…

“罢了,都说儿大不由爷。老爷也莫要太难为自己了。”裘氏假意劝慰道,“叫我说,老爷也别恼,说不好,他同意,那杨泽芳还不乐意了呢…”

“杨泽芳不乐意?”沈青云先还觉得有些不甚入耳,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惊喜的瞧向裘氏,“莫不是夫人有什么妙招?”

长子分明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可要说那杨泽芳,可不也是油盐不进的主?

“那杨泽芳不是号称最是爱女如命吗?”裘氏冷笑一声,“若是沈承没成亲就传出金屋藏娇的丑闻呢?就不信那杨泽芳拼着被人耻笑不要脸面、攀附权贵也硬要跟沈家结亲。”

“夫人是说…”沈青云眼睛闪了下,示意裘氏说下去——

办法不可谓不好,就是上哪儿给沈承弄个藏在金屋里的“娇”呢?

“你儿子那么大本事,还用得着咱们操心?”裘氏心里终于畅快了些,“你还不知道吧,你儿子眼下可不就藏着一个呢,听说呀,人就在护国寺…”

语气未免有些发酸。

“怎么会?!”沈青云第一个不信。护国寺就位于靠近京畿的荆山之上,护国寺的第一位主持,乃是大正开国帝王的嫡亲弟弟,之后又有数位皇家人因受了情殤而遁入空门的,也无一不是入了护国寺。

以致护国寺说是皇家寺庙也不为过。便是眼下的主持慧聪大和尚,也是法名远扬的得道高僧,信徒之多数不胜数。

因善男信女众多,便是裘家这样的地位,想要专辟一处静室尚不可得,沈承如何就有恁大能耐,把自己的女人养在哪里?

裘氏叹了口气:

“别说是你,就是我听了,也以为是戏言,这可是大哥瞧我们过的恓惶,花了大力气才查出来的…你放心,我有分寸,话已是放了出去,总有人会说到那杨泽芳面前的…”

“以后莫在我面前说这些无凭无据的混账话!”杨泽芳从轿子上下来,瞥了一眼跟在轿旁的杨宏,倒也没再说什么重话。

“老爷教训的是,老奴记住了。”杨宏应了一声,明显有些不甘。若非事关小姐,杨宏怎么会憋到这会儿?

要说本来那些流言蜚语,杨宏也是不信的,明明瞧姑爷的模样,对小姐稀罕的不得了,怎么会好容易订了亲,又在外面胡闹?

偏是别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且连地址都有,说是就在护国寺,总不会有人这么蠢,编个这么一查就能查出来的地方?

若非怕小姐难过,杨宏早就直接禀上去了。

“对了,小姐呢?”眼瞧着就要进院子,杨泽芳又站住脚。

“啊?”杨宏这才回神,“今儿个一早四皇子妃来了,两人一起出去了。”

自己因为心里有事,倒是没注意小姐说要去哪里。

“和四皇子妃一起?”杨泽芳脸色就有些不好,声音也微微提高,“你的意思是,小姐去护国寺了?”

之前下朝时碰上四皇子府的管事,言谈间提起他们家主子今儿个去了护国寺替太妃娘娘祈福,两人既是一起,岂不是说希和也上了护国寺?

所谓流言蜚语,自来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想要做出正确判断,怎么也要有了真凭实据再说。瞧女儿的模样,分明对女婿情根深种,真相不明之前,杨泽芳可不想这样的话传到女儿耳朵里去。

却不想,这边儿还没想出个头绪,那边希和人就去了护国寺!

对此毫不知情的希和,这会儿可不正和谢畅从马车上下来?

明明是新嫁娘,谢畅的面容上却没有多少喜意,甚而人也有些清减了。

“姐姐莫要太过伤心,太妃娘娘那般疼你,瞧见你这个样子,不定得多心疼呢。不是说这护国寺很灵的吗?咱们诚心祝祷,天上的神佛一定能听得到的。”希和握了下谢畅的手,安慰道。

“我知道。”谢畅勉强笑了下。

因早年在宫里受的苦太多,太妃娘娘身子骨一直就有些弱。可之前哪一次病都没有这一次凶险。

听说前些日子还能用些膳食,昨儿个突然就一点儿东西也吃不进去了。

而之所以是“听说”,却是因为凭着谢畅太妃唯一娘家人并皇子妃的身份,已经接连五日想要进宫却生生被挡住了。

谢畅如何不知道,分明就是被皇上迁怒了。至于迁怒的原因,也略能窥之一二——

一则怕是所谓五皇子和四皇子兄弟间因自己起了嫌隙的事已被人禀奏皇上得知;

二则太妃娘娘可不是参加了自己和四皇子的大婚之后,回去当夜就病倒的?

且谢畅忧心如焚的不独有太妃,还有远赴边关的夫君姬临。

本想着自己嫁过去,能让夫君的日子好过些,眼下瞧着,说不得还会带累他…

“啊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皇子妃姐姐啊。”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远远响起,却是不远处的车上,正有几个打扮雍容的世家贵女姗姗而来。

两人定睛瞧去,还全是熟人儿,被簇拥在最中间的可不正是前几日才被赐婚五皇子眼下正春风得意的周隽?

她的周围,则站着杨希茹姐妹并裘泽的妹妹裘明润。

第164章 164

一家两姐妹成为皇子妃,自大正有朝以来并不多见。

当初赐婚旨意下达时,别说满朝文武尽皆想不通,便是周家也是错愕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