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健康

立冬有些迟疑,看了看陈曼柔,嘴唇动了几下,却没说出话。陈曼柔看出立冬的为难,眉尾忍不住跳动了两下,侧头去看皇上,就见皇上面无表情,只盯着立冬看。

“立冬,到底如何,你实话实说,等会儿还有几位御医过来,他们也是会为太后诊脉的,你就是诊的不太准,也没什么要紧的。”陈曼柔赶紧说道,一方面是暗示立冬说实话,一方面是为等会儿等会儿的意外做铺垫。

若是真出了意外,她也好为立冬开脱一些,不让立冬真的赔上性命。

“回皇上的话,回娘娘的话,奴婢刚才把脉,并没有诊断出太后娘娘身染疾病,太后娘娘的脉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尺脉沉取应有力,是为正常脉象。”

立冬话刚说完,唐婉儿就怒道:“放肆!你这个贱婢,太后娘娘都晕倒了,你居然还说太后娘娘身体健康,并无大病,依本宫来看,你根本就是没诊断出来吧?本宫早说了,你这种人,怎么能随意为太后娘娘诊脉…”

一边说,唐婉儿一边斜眼去看陈曼柔。而陈曼柔心里,则是又惊又怒,她自然是很相信立冬的,毕竟立冬是自己的心腹。她惊怒的是,太后居然又玩这一招!

既然太后没病,来的是她不太熟悉的郑御医,那就很明显了,郑御医明显是已经被唐婉儿或者慈安太后给收买了的。因为王御医或者张御医他们两个,都是会将太后的脉象送到皇上跟前的。

甚至陈曼柔都能想到刚才若是让郑御医把脉,会出现什么状况了。要么郑御医会说,太后是被她这个皇后气晕的,要么就会说太后是心里不高兴,然后威胁着让皇上给唐婉儿升职。

反正,不是她这个皇后坏了名声,就是皇上不得不出面安抚太后。现在看来,倒是更倾向于针对的是自己这个皇后。

“胡说八道!”面上,陈曼柔还要怒斥立冬:“太后娘娘都晕过去了,你竟然说太后娘娘没病?你医术该不会放下了吧?”

皇上在一边皱了皱眉,有了之前慈安太后将自己弄生病然后让唐婉儿侍疾的事情在前面顶着,这回,皇上还是比较相信皇后的,但是太后这会儿不睁眼,他还真不能拿太后如何。

正犹豫着,就听外面通报,说是王御医和张御医,还有李御医成御医,以及皇上的专属御医陆御医和刘御医。当即有宫女过来放置了屏风,陈曼柔带着一群宫妃站在屏风后面。

等王御医和张御医分别把过脉,剩下的几个御医都轮流上去把脉。然后,几个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是呆在原地,半句话都不说。

皇上看了几个御医的表情,再想到之前立冬说的话,心里就有了几分猜测。这会儿,脸色沉了沉,颇为恼怒的问道:“太后娘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哑巴了吗?”

“回皇上的话,微臣学艺不精,并未诊出太后娘娘身染疾病。”王御医毕竟是太后的专属御医,自然是得第一个上前回答的,皇上脸色更黑了:“既然太后娘娘没有疾病,那为什么昏迷不醒?”

王御医摸摸胡子,开始掉书袋,总结出来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后娘娘身体太虚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精气不足精血亏虚,反正太后就是没病。

剩下的几个御医也是一致说辞,若是一个人那还有可能是出错了,但是几个御医都这么说 ,皇上也就有些怀疑了。但是再瞧瞧躺在床上半点儿动静都没有的太后,皇上又忍不住想相信。

毕竟,皇上也是有些了解太后的,太后若是想装病,那肯定是和上次一样,先将自己给弄病的。或者,这次是唐婉儿又想出来什么新的花招?

想着,皇上就转头看唐婉儿。唐婉儿脸色都白了,带着几分怒气说道:“一群庸医!太后娘娘若是没有生病,怎么醒不过来?你们不说太后娘娘没病吗?那就让太后娘娘醒过来再说!本宫就是不学医,也知道看病是需要望闻问切的,你们只是切脉,就能十足十的肯定太后娘娘没病了吗?”

她这么一说,王御医先怒了,神色很是不好的看唐婉儿:“昭容娘娘是怀疑我们这些老臣弄虚作假吗?若是想要太后娘娘醒过来,那也有办法,只是太后娘娘金尊玉贵,老臣的方法恐怕会伤了太后娘娘。”

皇上也是不舍得让太后受罪的,迟疑了一下就吩咐暂时不用将太后给弄醒了。

唐婉儿还想说什么,但是皇上瞪了她一眼:“唐昭容若是真担心太后,就到小佛堂里为太后跪经去吧,什么时候太后醒过来了,唐昭容什么时候就能回去了。”

唐婉儿面色变了变,随即行礼退出了门外。皇上转头看陈曼柔:“你也暂且回去吧,太后这里有朕照看着。”他是想和太后说说唐婉儿的事情的,若是陈曼柔在场,就有些不太好开口了。

陈曼柔刚要点头,忽然想到还在外面的侍卫,赶紧说道:“皇上,还有一件事情妾身得向您请罪呢。”说着,就将之前太后晕倒的时候自己的应对一一说了一遍:“妾身倒也不是怀疑慈安宫的人,只是太后娘娘晕倒了,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谋害太后娘娘的凶手,或者从犯,妾一时心急…”

“无妨,朕明白你的意思。”皇上点头笑道:“你应对的很好,不过 ,既然这会儿没事儿,那你就让他们都撤了吧。”

陈曼柔应了下来,行了礼之后就转身出门了。惠妃等人紧随其后,到了外面,才各走各的散了场。

原本陈曼柔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太后的晕倒只是因为自己转达了皇上的意思——不给唐婉儿升职。但是没想到,到了第二天早上,事情就闹大了。

过程很简单,从昨天早上慈安太后晕倒,到今天早上陈曼柔去请安,中间经过了十二个时辰,慈安太后都没有醒过来,不要说醒过来了,据说,中间连个动作都没有。

皇上昨天守了一天,今天一大早又过去看了,很是清楚昨天慈安太后的姿势。

看太后一直都没有睁开眼睛,皇上也有些着急了,立马将太医院的御医都召唤了过来,挨个替太后诊脉。但是,所有人的结论还都是一样的,太后并没有生病,就算是有,那也只是身体虚弱,完全不可能造成这种昏迷一整天的后果。

皇上大怒,摔了一个玉摆件之后斥道:“朕不管你们是怎么诊脉的,现在朕就给你们一句话——无论如何,都得让太后醒过来!太后若是醒不过来,你们就全部为太后陪葬!”

御医们都有些惶恐,王御医战战兢兢的磕头:“皇上,微臣等可以用针灸,但是这种方法会很疼,若是太后娘娘…”

“放心,若是太后娘娘要怪罪你们,朕自会为你们求情!前提是,你们能太后娘娘醒过来!”皇上阴森森的说道,御医们也不敢废话了。

张御医拿出了一个布卷,抖开,露出里面长长的银针。张御医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伸手捏了一根银针,在太后的脑袋上找了半天,下手迅速的扎了上去。

太后没有动静,王御医接着开始扎第二根。

旁边众人都紧张的盯着王御医和那些银针,陈曼柔觉得,王御医的手都开始抖了。心里很是为王御医担心,这万一要是扎错了位置…那可不光是脑袋疼一下的问题了,这针灸找的不就是穴道吗?

据说,死穴是在脑袋上的啊…

陈曼柔想的很美好,只是事实证明,王御医能作为太后的专属御医,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在众人的注视下,还有皇上的怒视下,盯着巨大的压力,愣是没有扎错一个地方。

不过半个时辰,太后的脑袋就成了刺猬。但是太后依然和扎针前一样,不要说睁眼了,连动一下都没有。若不是太后的胸口还有起伏,陈曼柔都觉得床上的太后是个死人了。

“王御医,你不是说太后一定能醒过来的吗?”看王御医傻子一样站在床边,皇上蓦然开口问道。这句话就像是个小开关,王御医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皇,皇上…”

“微臣罪该万死,微臣,微臣,微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御医脸色青青白白,一脸的绝望:“微臣已经尽力了,微臣,微臣…”

王御医结结巴巴的,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他能说他扎下去的针,是专挑最容易让人觉得疼痛的地方来扎的吗?就是昏迷了七八天,眼看就要死了的人,也应该醒过来了,但是太后愣是没有醒过来。

皇上的视线转到其他人身上,张御医带头,扑通扑通的,大家就跟下饺子一样,全部都跪下了。

“一个个都是废物!之前你们不都对朕保证,说太后绝对没有生病吗?”皇上咬牙切齿,抬脚踹了一下张御医,王御医太老了,皇上也担心踹死了王御医就损失了一个能医治太后病情的人。

“皇上饶命啊,微臣想再为太后娘娘把一次脉。”还是刘御医老道,常年给皇上看病,刘御医不老道也不行。

皇上视线从刘御医身上扫过,沉默了半天,冷声说道:“你们都去再给太后把脉,一定要诊断出太后的病情!太后什么时候醒过来,你们什么时候能离开慈安宫,太后若是醒不过来…”

220 镇魇

哪怕皇上用太医院所有御医的性命作抵押了,慈安太后仍然是没有醒过来,不是一天没有醒过来,而是接连三天都没有醒过来。唐婉儿撕心裂肺的哭闹,表示自己要守在床边替太后娘娘端茶倒水喂参汤。

皇上被吵的脑仁疼,想着皇后还要管理公务还要照顾小四,就应了唐婉儿的请求,让唐婉儿搬到了慈宁宫侧殿,半步不离的照顾慈安太后。

陈曼柔现在也不带着妃嫔们来慈安宫请安了,而是带着皇子公主们。每天一大早,皇子们一队,公主们一队,都跟在陈曼柔身后浩浩荡荡的往慈安宫。

不管慈安太后看不看得见,一群皇子皇女们都是要磕头请安的。然后,陈曼柔会留下二公主三公主四公主以及自己的小五,让晚辈侍疾,也是一片孝心。

到了第四天,陈曼柔总有些不安的感觉。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该到了请安的时候,正准备叫了人出发,却忽然见明总管一脸惊慌的跑进来:“娘娘 ,不好了,前朝发生大事情了!”

陈曼柔瞬间站起来,一脸苍白:“皇上出事了?”

明总管摇摇头,陈曼柔心里松了一口气,也为自己的反应自嘲了一下,皇上都已经稳坐皇位十来年了,刺头三王爷都被训练得规规矩矩了,哪里会遇上谋朝篡位这种事情。

“出了什么事情?”陈曼柔稳稳神,沉声问道,明总管急喘了两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快速说道:“唐大人上了折子,说是太后娘娘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被人镇魇。”

“镇魇?”陈曼柔瞬间惊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遇见这种做人偶扎小人贴符纸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在这会儿遇上了一出。

既然说是慈安太后被镇魇了,那肯定得有人偶才行,没有人偶也得有符纸。这作案工具齐全了,还得有作案人。慈安太后是没有什么仇人的,她的至亲,上至皇上下至皇子,若是有仇人,也基本上不会牵连到她。

毕竟,皇上或者皇子的仇人,基本上就要牵扯到前朝去了。而前朝的人,将一个后宫女人给弄死了,也没多少好处。而后宫的人,一般上不是对后妃出手,就是对皇子皇女出手,谁会对太后出手?

这样一想,那作案人的范围就要缩小了。谁不知道,慈安太后是对陈曼柔这个皇后最不满了?经常有事没事儿的找找茬,或者是出些难题,要么就是体罚一下,整个后宫,都找不出比陈曼柔动机更充分的人了。

陈曼柔心里凉了一下,盯着明总管,一字一顿的问道:“唐大人?”

“原忠勇伯的族兄。”明总管低声说道,陈曼柔咬咬唇,这下子更能说明,这个局是针对自己的了。他们既然是将自己定位成作案人了,那必定是要有一些证据赃物的。

陈曼柔深呼吸了一下,一边安慰自己不要紧张,一边叫来了立春:“你将永寿宫上上下下彻底的翻找一边,若是有什么对不上号的东西,立马给本宫拿来。”

幸好,她这永寿宫的东西,哪怕是一个抱枕一个茶壶,都是在账册上记着的。她刚进宫那会儿就有这个好习惯,但凡自己的东西,不管是别人赏赐进来的还是自己赏赐出去的,都要记录的一清二楚,就是为了方便日后查阅。

以前,她在胡妃诬陷她的那件事情上,就是因为这个账册躲过去了。这次,她对自己的账册,还是给予了几分希望。吩咐完了立春,陈曼柔又吩咐明总管:“你带人,将永寿宫从一月份开始,所有动过土的地方,一一翻找一遍,记得,要用自己得用的人,不要随意用那些三等太监。”

明总管应了下来,立马叫来了小喜子小乐子等人,这些是陈曼柔当皇后之前就跟着陈曼柔的,都是十分可靠的人,所以也不用担心在搜检的过程中,被人顺势藏了东西。

陈曼柔忐忑不安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硬是将这一年,自己和唐婉儿的交锋都想了一遍,还有所有来过永寿宫的人,最有可能放下赃物的人,全部都想了一遍。

她平日将这永寿宫弄的跟个铁桶一样,但凡有人来了永寿宫,她都会让自己身边的人寸步不离的跟着,直到那人离开。而陈曼柔也从来不会单独将哪个妃嫔留在自己这里,哪怕是有要事,也得留着人不错眼的看着。

所以想了半天,她才算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在自己的永寿宫埋下了东西,那就能抓到一线生机。

在立春和明总管来汇报之后,陈曼柔更是放心了。但是,她没放心多久。因为皇上带着人过来了,皇上后面还跟着一脸愤恨的唐婉儿,以及一群看好戏的宫妃。

“柔儿。”皇上进门,还是和往常一样喊了一声,陈曼柔一边行礼一边抬头看皇上:“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早朝结束了吗?皇上可用了早膳?”

这几天,皇上散了早朝之后,都是要先到慈安宫转一圈的,所以这会儿陈曼柔才要惊讶一下。根据她的观察,皇上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愤怒的表情,那就是说,皇上相信自己?或者唐家陷害的不是自己?

对于最后一个猜测,陈曼柔表示,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朕过来,是有事情问你。”皇上抿了抿唇,顺势在一边椅子上坐下,屈起手指在椅背上敲了两下,看着陈曼柔问道:“朕问你,半个月前,宜安进宫之后,是不是先到了你这里,然后又去了慈安宫?”

陈曼柔点点头,大公主这一年都很少进宫,不是在庄子上住着,就是到那个庙里戒斋几天。半个月前,大公主生辰,陈曼柔赏赐了东西过去,然后大公主就进宫谢恩了。

现在大公主和朱妃的感情也不是多好,大公主进宫之后,到永寿宫谢了恩,又到慈安宫转了一圈,就立马出宫去了,整个过程不超过两个时辰。

“今儿郑大人上了折子,说是有人检举城外的一个寺庙行巫蛊之事。”皇上顿了顿,大约是不知道怎么说,但是陈曼柔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先是问到大公主,接着说到一个寺庙。之前,大公主可是因为听了她堂嫂的话,经常去那个寺庙里烧香拜佛的。那个寺庙若是不干净,那么大公主就有可能是做出了…

陈曼柔越想越心惊,这个计策,难不成还是要将大公主要给一棍子打死?

想着,陈曼柔就侧头去看唐婉儿。心里了然,是了,自己若是倒台了,还生了一个九皇子的朱妃,就可有可能是下一任皇后了。毕竟,朱妃身后站着朱家,又有大公主的支持,还生有皇子。

从四妃到八妃,位分最高的几个,惠妃没有儿子,德妃没有儿子,成妃的儿子不是亲生的,也就朱妃的位分还算能看,这皇后的位置,朱妃甚至是最有希望的一个。

唐婉儿想要荣登后位,就得除掉朱妃。这计策,可真是够狠毒的,一箭双雕,弄死了自己和朱妃,她就有三分把握了,为了这三分,唐婉儿想必是很愿意冒险的。

“皇上?”陈曼柔收回目光,疑惑的看皇上,皇上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正要说话,旁边唐婉儿就尖叫道:“皇后!我看错你了,你居然为了一己之私,伙同大公主镇魇太后娘娘!”

很诡异的,陈曼柔居然松了一口气,心里还很是不合时宜的呐喊了两声——她说出来了!她真的说出来了!她居然说出来了!她终于说出来了!

陈曼柔大惊,脸色震怒:“唐昭容!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你敢做,我就敢说!”唐婉儿下巴抬的高高的,很是鄙夷的看陈曼柔:“就是你,因为愤恨太后娘娘不喜欢你,就和大公主一起镇魇了太后娘娘!”

陈曼柔嘴角抽了抽,这神一般的逻辑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不过,这次的计策若是运用得当的话,说不定自己和大公主这两只雕还真的能被射下来。

以唐婉儿平常的智商来看,应该是想不出这种好办法的啊,慈安太后更不可能了。古代对于巫蛊什么的,向来都是当做蛇蝎的,不要说做了,偶尔提一下都是要战战兢兢的。

事关自己的人身安全,慈安太后肯定不会冒险的吧?她将唐家看的再重,也肯定是重不过她自己的。

那么,唐家身后有高人?是唐家的助力,还是自己或者大公主的仇人?

陈曼柔一边飞快的转动着脑袋,一边冷笑一声看唐婉儿:“唐昭容,说话得用证据,你说本宫和大公主镇魇太后娘娘,那你就拿出证据来,要不然,本宫就治你一个诬陷罪!”

陈曼柔气的浑身发抖,心里正暗自评测着自己抖动的频率够不够大,就觉得手指被人抓住了。转头一瞧,就见皇上正安慰的看她,还很温柔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儿不要急,这事情,朕自然是要调查个清楚的,柔儿没做过,那就没人能冤枉你和宜安。”

陈曼柔立马摆出深受感动的样子,这次轮到旁边的唐婉儿生气了,她是直接气的脸色发白,狠狠的瞪了一眼陈曼柔,才怒道:“皇上,到了现在您还要包庇她吗?太后娘娘可还没有清醒过来呢。”

皇上侧头,眼神冷冰冰的看唐婉儿:“到底是谁做了这种事情,朕还没有调查清楚,唐昭容你说话时候也小心一点儿,不要随意将你看不顺眼的人当做替罪羔羊。”

陈曼柔心里为皇上鼓掌,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皇上的理智可见一斑。现在又点出唐昭容平日里看皇后很不顺眼,一说明唐昭容平日里没有规矩,二说明唐昭容将罪名栽给皇后是有理由的。

平日里看着皇上爱后宫是温温吞吞的,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候,皇上可是真爷们儿!

“皇上,这还需要证据吗?事情不都是明摆着的吗?”唐婉儿哀怨凄婉的看皇上,眼圈红红,拿帕子在眼角按了两下,开始控诉。

“大公主必然是很不满意当初太后娘娘为大公主挑选的额驸,自从那事情之后,大公主往日里就很少再去慈安宫了,就是去了慈安宫,也往往是说不了几句话。然后,太后娘娘也不喜欢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怀恨在心,和大公主一拍即合,两个人就要想办法谋害太后娘娘。”

唐婉儿开始哭,哭的梨花带雨的,就跟死了亲妈一样:“于是,大公主就去了那个寺庙,打听了镇魇别人的方法,将太后娘娘给镇魇住了,那庙里的尼姑不也说了,是大公主将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给了她吗?然后半个月前大公主进宫,就将那符纸制成的东西给太后娘娘喝了,太后娘娘这才会昏迷不醒的。”

陈曼柔目瞪口呆,原来,整个故事是这样发生的啊。

要是放到现代,唐婉儿说不定能当个著名编剧家,这故事情节安排的,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将作案人员的作案手段作案工具作案时间作案地点,最重要的作案动机,一个不落的全部安排好了。

到了这会儿,陈曼柔反而没了害怕的感觉,而是有些啼笑皆非。若是太后娘娘知道唐婉儿的行动,还配合了,那只能说太后娘娘可真是伟大,将家族利益放到第一位,为家族而献身,很应该被树立为榜样。

但是太后娘娘若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唐婉儿做出来的,或者唐婉儿身后另有其人,也不知道,到时候太后娘娘的脸色会是什么样子的。

她很是期盼,慈安太后能有醒过来的一天。但愿,唐婉儿并没有丧心病狂到连最疼爱她的亲姑姑也要害死的地步。

221 陷害

听着唐婉儿的哭诉,陈曼柔转头去瞧皇上。虽说看皇上的样子,是相信自己和大公主的,但是今天这事情也得有个定论,要不然,皇上就直接在前朝将这件事情给按下去了,而不是带着唐婉儿到永寿宫来。

“皇上,既然唐昭容口口声声说是妾和大公主合谋镇魇了太后娘娘,不若派人将大公主也叫过来,咱们来个当堂对证?妾这些年来伺候皇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皇上看在妾往日里对皇上还算尽心,对太后也算孝顺的份儿上,还妾一个清白。”

既然皇上表明,事情是要彻查的,那陈曼柔就做出姿态,咱是很配合皇上的,皇上说怎么行事,咱就怎么行事。叫了大公主,那就代表着事情往大里说,按照正常程序,宗室也得有人出面,朝堂上也得有人出面。

果然,陈曼柔说完,皇上就笑着点头:“朕自是相信梓童的,你放心,朕一定会还你清白。这事情,今儿是一定要彻查一番的,敢镇魇太后娘娘,当诛九族。”

旁边用帕子遮着半张脸的唐昭容面色白了白,随即大哭:“证据都齐全了,皇上还偏袒着凶手…”

皇上拿起手边的茶杯照着唐昭容的脑袋就砸下去了,准头十分精确,又快又狠,然后卡擦一声,那茶杯在唐昭容的脑门上破了,掉在地上,又分成了五六瓣儿。

唐昭容一脸呆滞,额头上,一丝血迹蜿蜿蜒蜒的顺着脸庞流下,趁着眼角的那两道泪痕,更显得那血液红艳刺目。

陈曼柔心里暗笑,唐昭容真是太心急,她肯定也知道巫蛊的严重,生怕这栽赃陷害不成,形势就反转了,就想着衬陈曼柔和大公主没时间反击,说动皇上将这罪名给定下来。

但是说多错多,言多必失。她原本是打算说,证据确凿,皇上你可以治大公主和皇后的罪了。但是,话出口,就变成皇上是昏君,眼瞧着证据在面前,却不愿意定罪了。

于是,就挨了这一下。

皇上砸完了唐昭容,很淡然的看陈曼柔,陈曼柔傻愣了一会儿,才赶紧抽出手帕给皇上擦手。皇上转头吩咐刘成:“去请大公主进宫,另外,还有庄亲王,端亲王,淳亲王,宁郡王,安亲王和礼郡王,以及刑部尚书关大人,和左右刑部侍郎。”

庄亲王是宗室里面辈分最高的一个了,是先帝的叔父,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爷爷辈儿的人。端亲王只是皇上的堂伯,是宗室族长。淳亲王是宗人令,虽然和皇上出了五服,但宗人令和族长相比,也不差什么了。

宁郡王是皇上的三哥,安亲王是皇上一母同胞的亲七弟,礼郡王就是刚成亲两三年的九王爷。

这几个人加起来,就能代表皇室和封氏宗族了。另外让刑部的人插手进来,也就说明,这件事情不能轻易了解了,势必会有一个人被彻底打入尘埃。

刘成应了一声,飞快的退出门,一溜烟儿的跑了。唐婉儿略有些紧张,陈曼柔不急不慢的让人重新端上了茶水。然后开始回想之前唐婉儿编造的整个故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唐婉儿很肯定栽赃成功的。

首先,唐婉儿说,太后太后之所以昏迷不醒,是因为大公主带了有诅咒作用的符纸灰进宫,然后将那纸灰让太皇太后喝掉了。这符纸灰,就成了重要的作案工具了。

唐婉儿走到这一步了,势必是会破釜沉舟的,那么,这点儿符纸灰,大约还是能在慈安宫找到的,或者,说不准就在唐婉儿身上带着,或者已经是呈给了皇上。

那么她想要将这件事情栽到自己身上,说不定自己这永寿宫,也是要有些纸灰的。

不过,这个证据略微有些薄弱,毕竟,符纸灰就只是一些纸张烧过的粉末,永寿宫要是想找借口,这半个月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理由烧点儿纸张,比如说,陈曼柔画画的时候坏了一张纸,小八调皮捣蛋烧了一本书。

除非是有高人能鉴定,各种各样的纸灰,到底是用什么样的纸张烧出来的。不过,这点儿不太可能,因为纸张基本上都是植物纤维,燃烧后留下的成分应该是一样的。若是这会儿有化学鉴定方法,那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但是现在的鉴定方法也就那么几种,完全不可能鉴别出来这燃烧后的灰烬都是什么成分。

不对,还有朱砂。陈曼柔刚要将这个疑点给放过去,忽然就想到了这个。符纸上面,都是用朱砂或者狗血画着东西的,这两样,大约是能被鉴别出来的吧?

想着陈曼柔心里就紧了紧,永寿宫这段时间,可没烧过什么带朱砂的纸张。刚才明总管和立春也都说,并未在永寿宫查出什么东西,但愿他们几个,是真的仔仔细细的全部搜检了才好。

另外就是大公主那边,这符纸的来由,也是一个很大的突破口。唐婉儿的说法是,自己和大公主对太后不满,所以,自己出主意,大公主行动,然后将太后的生辰八字给卖出去了。

那么,大公主的立场就很重要了。若是大公主现在还是对自己很不满,说不定…

这边陈曼柔胡思乱想,心里半刻不得安宁,那边皇上端着立春新换上来的茶盏慢慢品茶,就好像那茶杯里忽然开了一朵花,他看的挪不开眼睛。

两个主子不开口,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开口。唐昭容倒是想说话,只是一脑袋的血迹还没清理,也没人说让她下去打理一下,更没人和她搭话,她也只好委委屈屈的站在角落里装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