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定是在做梦!

江若宁面无表情,心里却是波涛翻涌,一浪逐一浪,一波接一波,难以平息,而面上却淡定如初,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我是容王的女儿?”

一边的小厮忙道:“小郡主嘿,你可是皇家金尊纡贵的嫡出郡主,是仅次于公主的金枝玉叶,这还能有假?你可是我们世子爷嫡亲的同母妹妹,如假包换啊!”

她是郡主?以前一直不知道,就连姥姥也不知道。江若宁想到自己的生辰,想到五月初十与慕容琅一起过寿,依旧一阵恍惚,好像没发生多久啊,“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慕容琅面有难色,他听阿欢讲过江若宁的事,如果他不回答,怕是江若宁心里一直会有这道坎,“若儿,不是我们不要你,是…是父王、我、祖母、皇伯父…几乎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有你。”

自然要除开谢婉君与越**奶。

越**奶虽然保了江若宁的性命,可当年她若将此生告诉容王,江若宁也不会被抛弃,毕竟她是皇家的金枝玉叶。

“我是被接生婆偷出去丢掉的?”江若宁反问。

哪家的接手婆如此胆大?敢把亲王府的小郡主偷出去丢掉,还不得被人灭了满门。

慕容琅面有难色,当年知道江若宁出生的,除了容王妃谢婉君便是越二\奶奶池倩,而那时容王在畅园未归。容王妃生他们时虽然惊险,可时间并不算长,从寅时打动到未时出生,还不等容王从畅园赶回京城,他们兄妹就出生了。

江若宁沉吟道:“不对啊!我早前是见过宋家的越**奶,她知道我,宋清尘也知道我。宋家还派人去青溪县行刺我…”

慕容琅支支吾吾。让他说亲娘的坏话,他做不到。

直到现在,他都不愿与亲娘说话。心里埋怨母亲抛弃妹妹的事实。

当年慕容琅一出生,因落地便处于昏迷无哭声,一时将稳婆、越**奶都吓傻了,还以为容王妃产下的是死胎。

谢婉君从昏迷中醒来时。据说当时慕容琅已经出世,她没听到孩子的哭声。心下紧张,迭声催促稳婆:“快救我儿子,救我儿子!”

慕容琅从越**奶那儿听到的话是“屋子里没有孩子哭声,我进入产房时。你母妃已经生下了你与小郡主。”

稳婆、谢婉君的奶娘都围着慕容琅转,又是提腿倒拍屁股,又是给慕容琅掏嘴巴。可慕容琅就是不哭,直忙了好一会儿。慕容琅才咦咦哭了起来,那哭声柔弱又无力,着实太微弱了。

谢婉君一想盼着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个儿子,更希望是个健康的儿子。谁曾想,慕容琅落地未哭,天生就有心疾,偏生一侧的江若宁却是健康得很,就连哭声也响亮,看着两个孩子的比对,容王妃如堕冰窖。当她的哭声与慕容琅那低弱的哭声相比,更让她肝肠寸料。

儿子是她烧香拜佛,心心念念求来的,可女儿她已经有三个了。她几乎不由细想,破口啐骂:“是这孽障害了我儿…”

体弱的儿子,健壮的幼女,两相比对,容王妃心偏到了西边,当即就视江若宁如同仇人一般。

谢婉君的奶娘为宽她的心,道:“王妃,那就是一个小孩子,才刚出生呢,你怎能唤她孽障,许是个有福的,要不我请个算命先生来。”

庆嬷嬷原是好心,想让算命先生说几句好话,谁曾想那算命是一个劲儿地把慕容琅给夸赞卫番,说到江若宁时,竟说出一番“克母、克兄”的浑话来,谢婉君听闻之后,未曾细想,便下令要把江若宁给溺死。

越**奶劝了几句,偏谢婉君听说慕容琅有心疾,又是哭又是骂,直骂儿子是被江若宁克兄,害得慕容琅患了心疾,哪里听得进半句劝慰。

庆嬷嬷生恐谢婉君动怒伤身,便让越**奶抱了刚出生的江若宁离开。

这些事,是慕容琅找谢婉君身边的庆嬷嬷得晓的。

庆嬷嬷对当年的事也颇是后悔,可越**奶回忆时,当时的庆嬷嬷神色古怪得紧。越**奶当初进入产房时,容王妃情绪激动,一边是庆嬷嬷带人抢救慕容琅,可容王妃却伸手想要掐死江若宁。越**奶吓了一跳,当即扑了过去,一把护住江若宁。后,越**奶细细回忆,庆嬷嬷当时在旁瞧见,竟没有阻止谢婉君掐杀亲女的行为。

天下间,身为母亲无论多恨亲女,也不会做出这等事,着实让人想不通。

事后,谢婉君先后寻了一位是庵堂的师太和一位半仙,算出的结果依旧是江若宁克母、克兄。

谢婉君越发认定江若宁就是来克她的。生下慕容琅,她都是好好的,偏生了江若宁后,又听了算命先生在外间所说的话,送走算命先生后不久,容王妃陡然大出血,险险拿走容王妃的半条命,昏迷前,容王妃不忘对越**奶道:“溺死孽障!”

知晓容王妃当年产的是龙凤胎之事的唯有越**奶、庆嬷嬷、稳婆三人,便是容王妃身边的服侍丫头也不晓实情。

几年前,给慕容琅接生的稳婆仙逝,庆嬷嬷是容王妃的乳娘,自是处处向着容王妃,

江若宁又是越**奶悄悄从容王府带走的,容王妃当时的表情是万万容不得江若宁的,甚至还逼庆嬷嬷掐死她,庆嬷嬷下不了手,后来又要越**奶溺毙,越**奶怜惜江若宁是一条命。就带回了宋家帮忙哺养,只是后来宋家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又因江若宁克母克兄之事,越**奶视江若宁不祥,便将她送走了事。

谢婉君坐满月子后,被太医判定:产子伤了宫床,再不能生。她如受雷霹。越发认定是江若宁克了她。

好在。她还有儿子慕容琅。即便这儿子天生有心疾,生得体弱,可到底比女儿强些。有了儿子,她不用再觉得愧对容王。她几乎是将慕容琅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冷了怕冻着,热了怕化了。便是前面的三个郡主也处处让着这最小的弟弟。

有些人,他们需要给自己的不幸找各种各样的藉口。谢婉君的恨与怨也找到了出口。她为自己的不幸,找到了担下这一切的罪人——江若宁。她生了一个有心疾的儿子,她产子之后再不能生,她认为这所有的不幸都是克母、克兄的江若宁带来的。所以她恨透了那个一出生就被她遗弃的孩子。

有些爱,也可以不需要理由,爱便是爱了。就如慕容琅。从第一次见到江若宁,他就莫名地觉得熟络、亲切。甚至只因知晓江若宁与他是同日生辰,他就把贵重的羊脂白玉蔷薇钗相赠,而江若宁也大方地拿怀济大师送她的佛珠回赠。

此刻,江若宁歪头望着慕容琅,“我们真是一胎所出的龙兄凤妹?容王妃为什么不要我?以容王府的钱财权势,不在乎多养一个孩子?你给我一个理由,你不说理由,我可不会认你们。当年你们抛弃我,今日我便有权利不认你们。”

这便是她,是江若宁。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身份变化带来的荣华富贵,她想到的是这中间的原因。

活着虽然重要,可她却习惯了追寻真相。

她是捕快,她的存在就是寻找一些迷案的真相。

而现在,她要的是自己身世背后的真相。

她想到了以前的江若宁,那个小姑娘实在太可怜了,从记事起就盼着父母能接她回家,盼着和许多寻常的孩子一样,也有爹娘疼,可她这最卑微的愿望却从来不曾实现过,直至她死,她都念着要寻回亲娘留给她的“长命锁”。

慕容琅怔住,他认识的江若宁不是爱慕虚荣的女子,她可以把温如山送的礼物毁掉,也可以抛却所谓的荣华富贵。

她的爱,可以爱得坦荡;她恨,也可以恨得咄咄逼人。

如果他不说原因,江若宁还真的能干出不认皇家亲人的事。

因为,她是江若宁,是那个敢爱敢恨,敢作敢为的江若宁。

江若宁道:“什么大燕皇室,什么容王府、什么入宫…统统都与我无干。我有自己的做人原则:人不要我,我不要人!”

即便是现在,江若宁也认定,她是被父母抛弃的,而不愿去相信这其间还有什么隐情。

越**奶知道她的身世,明知道江若宁误会自己是宋家的孩子也不愿说,明明承受着江若宁的恨意也没吐露半个字。

越**奶要维护的是容王府,她想保护的也是容王府里的主子。

所以,江若宁由此判断,她肯定是被抛弃的。

江若宁冷声道:“本姑娘可干不出用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这哪里是大家闺秀说的话。

虽然话糙,但却是江若宁的真心话。

慕容琅凝了一下,如果不说原因,怕江若宁还真不回去,他可是答应了太后和容王,要带妹妹入宫见太后、皇帝的,“那个…不是母妃的错,是那个该死的算命先生,说妹妹克母、克兄!”

“克母?克兄?”

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就因为这样的理由,被亲娘无情的抛弃。

虎毒不食子,谢婉君居然下令庆嬷嬷要掐死她,庆嬷嬷下不了手,她便要亲自下手,如果没有越**奶阻止,是不是她已经死在谢婉君手下。

谢婉君到底得有多狠的心?

江若宁觉得荒谬,但这确实当年谢婉君抛弃她的原因。

168 拒相认

江若宁无法理解,当年谢婉君在得晓盼望数年得来的儿子出生便有心疾,而她再不能生时的感觉。那是痛苦,是一种恨不得自己替代慕容琅受苦彻骨之痛。她有多心疼慕容琅,便有多厌恨江若宁。

她最宝贝的儿子生来就有病,可那个克她、克兄的孽障却健康活泼,活蹦乱跳,她只觉上天是何其不公,尤其是江若宁出生后,扯着嗓门清脆的哭声,如同一把刀子狠狠地捅在她的心上,她多希望健康的是儿子,多病体弱的是江若宁,如果是这样,她就不用下令溺死幼女。

阿欢此刻很是八卦地道:“就因为师姐克母,容王妃就把她送走?”

慕容琅可不敢提,当初谢婉君下的令:溺死孽障!而不是让越**奶送走,越二/奶奶心软下不了狠手,而是寻了奶娘,将江若宁养在了她的陪嫁庄子上。

可说来,这事也怪异得紧,那年江若宁七个月,奶娘染了风寒,生怕过了病气给江若宁,便没再给她喂奶,不想原是风寒的奶娘却突然病逝了。庄头娘子便入宋府禀了越二/奶奶,越**奶下令让幼子的奶娘暂时照顾江若宁,想让江若宁与幼子一起长大,谁知道江若宁入府不到半月,宋府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越**奶想到江若宁克死了她的奶娘,又忆起自己府里发生的事,请了道士来,直说江若宁是克母命,不仅克生母,也克养母,吓得越二/奶奶当即做出决定,要将江若宁送离京城。她召回了管事娘子河德秀(秀珠),将江若宁交给了秀珠,叮嘱道:“这孩子克母,不可有养母。你寻个妥当的人,令人将她平安养大吧…”

秀珠想着这是当家奶奶的叮嘱,将自己认来的妥当人想了一遍,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自己的亲娘江氏。除了交给江氏。她还真想不到旁人。彼时,江若宁已经有七个月,长得像个瓷娃娃。眉眼里很是可爱,秀珠只当是越二/奶奶所出,自是认真替江若宁打算。

在那个冬天,秀珠带着江若宁回到了家乡青溪县仁和镇河塘村。将江若宁交给了江氏哺养,因她一直误会是越**奶所出。千叮万嘱地要江氏善待江若宁…

秀珠误会了越**奶,尤其是在江若宁一点点长大时,看着她的眉眼里与宋清尘相似的容貌,她更认定江若宁是越**奶所出的女子。因她的误会,也同样误导了江氏与江若宁。

阿欢道:“你们知不知道四年前奉天府大旱,师姐差点饿死。就算你们要送走师姐,也该让她能有个吃饱穿暖的地方吧?”

小厮见阿欢咄咄逼人。忙道:“尚欢姑娘这话差了,我们王爷、世子早前根本不知小郡主的事,这也是刚得晓此事。世子知晓小郡主的事,立马就找太后求情。小郡主要办差,世子就缠着皇上求了暗卫相护,生怕小郡主有个三长两短。小郡主呀,世子可是很看重你的…”

暗卫御猪是皇帝派来的?

江若宁听到这儿,她蓦地抬头,一直想不明白,豁然开朗,御猪救她一命,若无御猪保护,现下重伤的便是她。

她固执地问道:“不要我的人是容王妃?”

“妹妹,这怪不得母妃,她是被算命先生给糊弄了,这才干出了糊涂事。”

江若宁没有因知晓身世,寻到亲人而感到欢喜,十八年来,她一直拿定主意,不与抛弃她的亲人相认,就当作是陌路。据她所知,京城的算命先生,尤其是被请入大户人家算命的,多是说好话,怎的这个算命先生一入容王府就对一个刚出生的女婴说出那样难听的话来…

很怪异!

一个便罢,还是三个人都说出一样的话。

一个刚出生的女婴有何过错,他们便残忍地说出“克母克兄”之言。

曾有算命先生说了不好的话,被主家大骂杖责的事发生,这些上门算命的,就不怕主家责罚么?

江若宁又问:“派人到青溪县刺杀我的人,是容王妃还是宋家?”

那时候,容王妃根本就不知道江若宁的存在。

慕容琅肯定地是道:“是宋家。”他没想到,宋家还派人刺杀过江若宁。看来,他得寻机会,派人警告宋家一番,如果他妹妹有个差错,他绝饶不了宋家。

江若宁道:“入宫前,我想见见容王妃。”

慕容琅想:妹妹要见母妃作甚?母妃被皇祖母训斥、又被父王责骂,这几日心情不好,即便是现在,她也没认错,依旧认为她做得对。她甚至因为当年越**奶没照她的话做,将越**奶怨责了一番。母妃一直都觉得,当年幸好是她送走了江若宁,否则她和慕容琅都会无辜丧命。

江若宁重申道:“我一定要见她。”

这不是为她自己,是为已逝去的江若宁。

慕容琅对江若宁有太多的愧疚,当年谢婉君厌弃江若宁,有多半的原因都是因为慕容琅,看到儿子体弱,谢婉君竟然认定是怀了江若宁,才让江若宁在肚子欺了慕容琅,可那时的孩子只是胎儿,什么也做不了,又因算命先生所谓的“克兄”之言,她视江若宁若仇。

“母妃…近来身子欠安…”慕容琅抬眸时,迎视上江若宁带着质疑的眼神,便是拒绝她,他也做不到,对妹妹,他有心疼、有偏爱,更有补偿之意,“好,我一会儿陪妹妹回容王府,前些日子,父王让大管家夫妇给妹妹拾掇了一处阁楼出来。”

“一切待我见了太后之后再行定夺。”

小厮左仔陪慕容琅过来时,一路上慕容琅最担忧的事就是江若宁拒绝回皇家。现在见江若宁有松动,舒了口气。

江若宁用罢了早膳,回屋换了身衣裙,这是李观送她的新裳。式样很别致,是李观送给她专门参加盛宴时穿的,她一直以为自己许只有嫁给李观后才有穿的机会,这次倒是用上了。

江若宁一袭湖色长裙,迤逦曳地,撒出一团荷叶裙摆,如春日里盛开的娇花。头发随意地左边挽了小髻。左鬓角插着槐花簪子。不同于一般的款式只在簪头打出一朵花,而是一朵朵小小的槐花渐次垂下,层层叠叠。簇在一起,成了一朵酒盅大小的槐花,举手投足间颤颤巍巍,比步摇更生动有姿。微风拂过,一族的小花儿摇摇晃晃。胜是漂亮。右鬓用同服色的丝绦饰成竹节小辫,一副慵懒无力之状,貌若睡海棠妩媚姣好。

慕容琅主仆三人看着这样的江若宁,齐齐呆怔:穿上华衣丽服。她的眉眼更像容王了,容王的容貌亦男亦女,没想现下看到一个女装版的容王。竟美得如同仙女一般,不。江若宁的眉眼里,依稀有着傲然于世的出挑风姿。

要说江若宁不是容王之女,左仔、右仔都不信,实在是她长得太像容王了。容王几个儿女,就江若宁长得更像容王。

阿欢笑了笑,今日师姐要去见长辈,她就不好再跟着了,“师姐,玩得高兴,我在飘花园等你哦。”

“前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这几日好生歇息。”

阿欢点了点头。

“阿欢,回头煲点羹汤送到淳于院去,御猪还在那边,他受了伤,得好生养养。”

阿欢笑应“是”,“回头,我就买些食材到飘花园的小厨房里做。”

江若宁随慕容琅上了大理寺外的车辇。

她依旧是她,她还是江若宁,无论是皇家金枝玉叶,亦或是民间女子,她都是她,她不会再改变的,她要保持自己的本心。

容王府,位于京城权贵高官所居的荷花里一带,名为荷花里,实则有现代的一个城关区那般大小。荷花里又分东街、西街,东街又有东一巷、东二巷直至编到了东十巷,西街也是十巷,每条巷里都有王候府邸。

右仔扯着嗓门,大声道:“快禀王妃,世子带小郡主回来了。”

月华院,谢婉君听到禀报,不由轻咳两声,捧着胸口道:“子宁把那孽障带回来了?嬷嬷,我不要见她,她就是个克母、克兄的,为什么让子宁与她在一块,让她克了子宁可如何是好?”

庆嬷嬷微蹙着眉头,人都进大门,若真赶上,容王爷回府还不得大怒,而今都已经说开了,就算容王妃不认,可太后认、容王认,便是皇帝也认的,皇家怎么容许自家的骨血流落在外,即便是女儿,可好歹也是嫡女。

庆嬷嬷近来也听人说了,是听左仔、右仔说的,两人都说江若宁长得如何如何的酷似容王,又说那孩子与世子也长得像。

十八年了啊,她也想见见那孩子,那孩子是她接生的,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

她一直很是自责,当年应该劝住容王妃,请容王妃莫将火气发在一个孩子身上。更没想到,陪嫁丫头寻来的算命先生说出那些话,她已叮嘱过算命先生,让他拣了宽心的话,偏那算命先生固执得紧,还反驳她道“嬷嬷,草民所言句句属实,那女婴着实是克母、克兄的命。”

庆嬷嬷一直怀疑,那算命先生一早就是谢婉君安排、买通的,其目的就是给她赶走江若宁一个最完美的藉口。

谢婉君连声道:“你把人赶出去,我不要见她!我不要见她!奶娘,你把她赶出去!”

庆嬷嬷站着未动。

一侧服侍的丫头面露难色。

赶人?他们可不敢。

还是世子领回来,若是他们一赶,怕是世子第一个就饶不得他们。

世子撒起泼来,可是谁也不认的主,就没人能降得住。

谢婉君厉声道:“好!你不敢赶人,我不见她总成吧。”她一转身进了内室,反身将房门合上,今日说什么,她也不会见那孽障。

她不会让孽障再来克她,也不会让孽障伤了慕容琅。

169 孽障

谢婉君走到玉观音像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一定要保佑我儿,不能让他被孽障伤克。请菩萨保佑我儿平平安安,请保佑孽障早去极乐…”

旁边的丫头听到此处,心下大骇:容王妃声声所说的孽障可是江若宁啊,那是她的女儿,她请神灵佑世子,却在咒江若宁早死,天下间怎有这样的亲娘?

此刻,院子里传来左仔的声音:“庆嬷嬷,世子带小郡主来拜见王妃。”

庆嬷嬷左右为难,看着内室方向,苦笑道:“王妃近来胸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她已经歇下养病了。”

慕容琅一跨进院子就听到这话,什么时候歇下不好,偏在这时候,妹妹离家十八年,而今回来了,她见一面又如何?

母亲的心可真够狠的,妹妹都进家门了,她依旧不愿见,还编出这样的理由。

慕容琅心头酸楚。

江若宁迈入院子,一时间庆嬷嬷及所有下人都瞪大的眼睛,只一眼,她们全被这个湖色裙少女给吸引了,这一身的气派风华,就似天生的贵女,骄傲、张扬,精致的五官简直有九分像足了容王。

世人都说宋清尘除了眼睛、额头不像天乾帝的慈荣圣皇后,其他地方那是极像的,可面前的女子,想来与当年的慈荣圣皇后是一般模样了。

漂亮的凤眸,饱满的额头…

庆嬷嬷在惊怔之后,快走两步,想要扶住江若宁,双腿一软。却跪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唤声“小郡主”,声音打着颤:“是阿庆对不住你啊!那浑说的算命先生是我令丫头请入府的,是阿庆对不住你,当年我和稳婆忙着照顾世子,待我回过神来,你就被带走了啊!是阿庆对不住你…”

江若宁看着面前这个两鬓斑白的老妪。她是容王妃的奶娘。也是容王妃身边的嬷嬷,人称庆嬷嬷,闺名阿庆。阿庆这个名讳。已经几十年没人唤了,可今日突见江若宁,满心的愧疚涌上心头,她跪在地上不停地认错。

“你起来吧。我只是过来瞧瞧,想与容王妃说几句话。”江若宁微微一笑。抢尽天地风华。

庆嬷嬷又怔住了:她笑得真好看!像极了容王,可她笑的时候两侧嘴角还有漂亮的小酒窝,而不笑时是瞧不见的,如此漂亮的酒窝里仿似盛满了是欢乐、是幸福。

这真是当年生的小郡主啊?容王长得俊美。她的亲娘也是来自世外的美人,这样的男女所出的女儿,定是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庆嬷嬷再也不用怀疑了。就她的模样,还有熟悉的小酒窝。说不是,她也不信啊,以为忘却的容颜,这一刻却如此的清晰。

她立时爬了起来,转身就往内室走,拍打着房门:“王妃,你出来见见小郡主吧,小郡主长得很美,真的是几个郡主、世子里唯一一个长得最像容王爷的,还有啊,小郡主笑的时候嘴角有漂亮的小酒窝,王妃啊!”

容王妃双手合十跪在玉观音前,微阖着双眸:小酒窝,果真是她的孽种,居然与她一样有酒窝。

江若宁长得像容王又如何?

江若宁就是个孽障!是江若宁克了她,是江若宁克了慕容琅,她原就是不该来到世上的女子,若非为了她的儿子,她绝不会看江若宁出生。

十八年了,她一直以为江若宁已经死了。

她不会见江若宁。

她权当江若宁从来不曾出生过,江若宁的出生原就是她的谋划、利用,她想救自己的儿子。为了她的子宁,她可以做很多恶毒的事,但那些尘封的往事,以为再不会提及,也不会再有人想到,却在江若宁出现的这一瞬,被生生的撕开,淌血、刺痛…

慕容琅道:“妹妹…我们入宫吧?”

江若宁走近门口,“容王妃,我是江若宁,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还是坚持来了,我就想问你几句话,问完就离开。”

谢婉君听到这声音,虽是第一次听到,却有一种熟悉之感,这声音酷似长女明珠的声音,一样的婉转,一样的富有磁性,一样的令人迷醉。若不是她知道,站在门外的是江若宁,她甚至都要以为,嫁到德州的长女回京城了,江若宁的声音与明珠郡主实在是太像了。

江若宁继续道:“你不用担心若宁纠缠你,我拜托容王妃还是回答我的问题。从小到大,养大我的姥姥便说我最是个固执的,如果你不回答,我想,我会乐意留下来等你告诉我答案。”

容王妃心下慌乱,她忘了自己的思绪,她只想门外的女子快些离开,“你想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你当初为什么抛弃我?”

容王妃觉得可笑,“你克母克兄,我留下你,等着你克死我和子宁吗?”理由信手拈来,她甚至都不需要想就能答上。

原来是他们不想死,更不想被她克死。

她知道,越是偏僻的乡野,越是相信相克之事。

“第二个问题,你能接受我回容王府吗?”

“笑话,我若想你回来,当年就不会送走你!”

这个孽障害得我再不能生,让我伤了宫床,害得子宁患了心疾…

险些将她们母子生生克死啊!

“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命,这都是命,谁让你克母克兄,当年你险些连越**奶也给克死了,那可是事实啊,由不得我不信。”

她的脑海里,掠过的是另一个女子清丽的容貌,这是她一生的魔障,而那女子的秘密,本该在十八年前就不存在,可因江若宁的出现,她心里深恨。

她恨那女子,就如她深恨江若宁。

这难道是天意?

她绝不会让江若宁回容王府,看到她。就像是有人在时时提醒她的幸福是如何得来的。

谢婉君厉声道:“为了容王府的安宁,我绝不会让你回来!绝不——”似对他人说,又像是对她自己说,她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江若宁失声笑了起来。

相克之事,信则有之,不信则无。

“容王妃,我明白你的心意了。你保重!”

江若宁蓦然转身。果决地离开了主院。

慕容琅却气恼得不轻。“母妃,你为何定要如此?她是妹妹,也是你十月怀胎…”

“我没生过她。没有生过她!”谢婉君大叫两声,继续合十念叨。

庆嬷嬷站在门口,心绪繁乱。

慕容琅与江若宁以为容王妃谢婉君是因“克母克兄”之事不能接受江若宁,唯有庆嬷嬷知晓容王妃说的是实话、真话。可因她的气恼吼出,怕是没人会相信。

江若宁长得如此酷似容王父子。又与慕容琅同日出生,这分明就是龙凤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