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欢连连打颤,这也太吓人了。
“小姐,你就不怕吗?”
“人的心里有鬼,故而有鬼。若为人坦荡,又何惧有鬼。若是世间有鬼,他们乃是冤死之人,我要还他们一个公道,也会明白我的用心。死者是值得尊敬的,你没看我动手前都点香祭拜。阿欢,如果你怕就做些别的。”她顿了一下,“把我塑好的泥人绘像圆润。”
“是,小姐。”
“叫我师姐!”
“是,师姐。”
阿欢备了纸笔,学着江若宁教她的样儿,开始对一个泥人进行绘像,画来画去,竟不如江若宁绘得好。
“阿欢,你不能拿他们当死人,更不能当泥人,你要想像他们活着时的样子,要拿他们当活生生的人,唯有如此,你绘出来的人才会有生命。”
“师姐,我明白了。”
江若宁在重塑泥人,阿欢便照着泥人绘他们生前的模样。
接连好几年,江若宁与阿欢早出晚归,小草撞见江若宁玩死人骨头后,吓得再不敢带阿宝来。
可阿宝却天天缠着阿欢要“我的球球呢?”阿欢给她每天忙一个,气得阿宝直嚷:“我要娘亲那样的球球,我不要这个,我不要!”
江若宁已经恢复了五个人生前的样子,休息的时候,她会指点阿欢的画技,在不满意的地方,也会亲自进行修改恢复。
衙役站在外面报道:“夫人,温大人请你回县衙议事。”
“阿欢,收拾一下,我们先回县衙。”
县衙后堂,温令宜坐在上首尊位,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男子,面带愁容,眼眶微红。
师爷唤声“夫人”,落座后介绍道:“这是三英县丁家的大公子,经确认,那位焦尸正是丁大公子的妹妹丁三小姐。”
丁大公子再难掩悲伤,“我妹妹死得太惨,她还怀着身孕,就这样被人给害死了。呜呜…她从京城回家贺寿,身边带了十二个下人,正是六个护院、两个丫头、一个婆子,又有一个赶车的老家丁,两个陪嫁小厮…”他扑通一声跪下,“请温大人、温夫人替我妹妹做主,请温大人还我妹妹一个公道。”
107 死者身份
去年冬月,丁三小姐从京城赶回丁府,给祖母丁老太太贺六十大寿。在家住了半个月,腊月初三一早便带着下人赶回京城。
家里人都以为她平安返回京城婆家,不曾想,就在年节前,婆家遣人到丁家接人,才知道丁三小姐没有回京城。
丁家派人在周围寻了几个来回,硬是寻不到半点消息,就连随行的下人都没寻到一个。
江若宁听罢,问道:“这次丁三小姐回娘家,可与以往有何不同?”
丁大公子摇了摇头,“我与妹妹乃一母所生,亲娘过世得早,后父亲怕委屈了我们,迎娶我亲姨母为继室,上有我祖母疼爱,下有继母宠着,继母待我们兄妹极好,继母过门后,只育了一个妹妹,因我妹妹彼时年幼,说‘母亲有了妹妹,是不是就不疼我和哥哥了。’为此,我继母便服了绝子散。妹妹惨死,祖母年纪大,继母又疼她,我不敢告诉她们实情,便独自随捕快来到青溪县。”
可见丁家这位当家继室,是拿丁大公子兄妹视同己出,就为了一个孩子的话,竟然自服绝子散。不难瞧出,丁大公子对于这位继母是很敬重的。
江若宁道:“人都烧成那般,你怎肯定那人就是丁三小姐?仅仅因为画像?”
杨副捕头接过话道:“回夫人话,丁大公子在焦尸胸口发现了这个。”
江若宁看着杨副捕头手心的一枚铜钱,“梅花铜钱?”
“我们丁家最早是开钱庄、当铺起家,但凡是丁家的儿女,一出生都会有这样的铜钱,这铜钱是我祖父当年亲自打造的。我亦有一枚,正面是梅花纹,背后有我们名讳。”
丁大公子从脖子掏出一个长命锁,看上去与寻常的锁无甚两样,然而锁中却另有乾坤,一按机关弹跳开来,里面是一枚梅花铜钱。正面写有“丁记钱庄”几字。背后则是他的名讳。
杨副捕头在焦尸身上发现的铜钱,除了背后的字不同,其他几乎一模一样。
杨副捕头道:“夫人还原的容貌、肖像。确与丁三小姐相像,不同的是,丁三小姐左眼角有两枚泪痣,而画像没有。但属下到丁家寻访时。丁大\奶奶一眼就认出是丁三小姐,再有属下从焦尸身上发现的铜钱又进一步证实了丁三小姐的身份。”
江若宁与阿欢使了眼色。
阿欢打开蓝漆箱子。从里面取出五幅画像,“这是我和师姐还原的死者生前肖像图,丁大公子,你且看看丁三小姐回娘家贺寿的随从下人里可有这几人?还有七人尚未还原容貌。如若还原,定能从中寻出端倪。”
丁大公子一一扫过画像,只是他是主子。对自家妹妹的下人并没什么印象,“这是丁婆子。是我妹妹的陪房管事,也是我妹妹的乳娘。哦,这是小雁、这是小莺,她们是我妹妹的陪嫁丫头…”
越说,众人的心越发一沉。
丁三小姐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
就连她身边的心腹陪房、陪嫁无一例外惨遭杀害。
丁大公子只对这几人有印象,再看其他的,面露茫色,“我…记不得其他人,只记得这三个和两个服侍小厮,因他们原就是我丁家下人。”
而江若宁最好还原的正是婆子、两名丫头,两个小厮。
丁家,是三英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就如青溪县的李家一般,家里有人在朝为官,同时又世代经商,算是,殷实之家。这样人家的小姐嫁入京城官宦之家很正常,而丁小姐的父亲便在江南任知州。
江若宁道:“将当初接触过随从下人的人叫来,待我还原所有的死者容貌,再进行仔细辩认。”
师爷道:“老冯检查过,十二具尸体,全部被人折断了颈骨丧命,这等手法,不像是寻常谋杀,更像是杀手所为,这等精准的杀人手法可不寻常。”
杨副捕头道:“寻常杀人,或寻仇,或杀人夺物,可丁三小姐身上的饰物虽少,却出现在了董氏身上。相随的下人尽数毙命,马车上的物品也不见少,由此推断对方并不是为了夺物。”
一些大案,要么求财、要么为利,又或是劫色,如果这些都不是,便是为情或仇杀。
丁大公子不停沉吟:“寻仇!寻仇…”他突地眼睛一亮,“上次妹妹回家,妹婿并不曾相随归来,她回来后一直心事重重,我娘子曾寻她说体己话,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只说她在婆家很好。”
这这丁三小姐原就是性子沉静,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除了与她的嫡妹谈得来,听说也没有什么交好的朋友,这嫡妹是丁六小姐,虽是继母所出,一年多前也出阁了,听说嫁的是江南皇商,与丁家是世交。
江若宁问道:“不知丁小姐的婆家是…”
“西军都督、定国公刘家,我妹婿是定国公嫡次子刘森。”
这可是京城的名门望族。
“丁小姐在刘家与公婆、妯娌相处如何?”
“妹妹自小沉默寡言,有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我娘子曾与陪嫁丁婆子打听过,说刘夫人待她尚好,与定国公世子相处还不错。只是定国公五公子、便是定国公嫡幼子媳妇相处不大融洽。”
江若宁道:“丁家派几个接触过丁小姐随从的下人辩认,先确认一下十二名死者的身份。杨捕头再前往丁家了解情况,问问与丁小姐、婆子下人接触过的下人,看他们有没有知道些别的事情。”
她想了片刻,“我要尽快还原所有死者容貌,进一步确认他们的身份。据观音镇百姓所言,去岁腊月初,并没有听到或是见到一些奇怪的事。更要了解,丁小姐生前是否与人结怨。杀人,总得有个动机。仇杀、灭口、谋财、为情…”
丁大公子身后的小厮不由得微微一颤。
虽是这不经意的举动,却猛地落在江若宁眼里。“这位小哥…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丁大公子回头一望,“你若知道什么,一定要照实说,小姐死得这般惨,不弄个明白。如何告慰她在天之灵…”他的眼眶一红。失踪几月的妹妹突然出现竟已死去几月,这怎不让他心痛?这几月,丁刘两家四下寻人。竟是半点消息也无。
小厮垂首道:“刚才夫人说到灭口、为情,我曾听陪嫁的丁来顺与我提过,说是我们家小姐与刘家的三\奶奶、四\奶奶相处不好。据说早前这二位奶奶原是要许给刘二公子的,她们一人是刘夫人娘家的侄女。一个是刘家姑太太的女儿,与刘二公子可谓青梅竹马。
定国公府的大公子自幼体弱多病。府中主理都督府事务的是刘二公子。丁来顺说,我家小姐在刘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三\奶奶、四奶奶仗着原是刘家的表小姐,时常欺负我们家小姐。还拿话挤兑于她。尤其是四奶奶,有一回在刘家后花园,直接刁难我们小姐。说小姐抢走了刘二公子…”
江若宁静默地听着。
杨副捕头问道:“丁大公子,这小厮所言可属实?”
“我父在江南为官。离家已有六载。二叔、二婶在京城,早前确实听人议论过刘二公子与三\奶奶、四\奶奶之间的事,听说她们二人为抢刘二公子,曾经发生几回口角。也正是如此,刘夫人后来相中了我妹妹的温柔贤淑,聘为次子妇。”
江若宁不再插嘴,而任由杨副捕头、河十七、罗中等人轮番询问了好些问题。
问得越多,便越加证实,丁三小姐在嫁入定国公刘家前,刘二公子与几个表妹就有暧\昧,可最后因她们的争斗,却白白便宜了原不在次子媳妇人选之列的丁三小姐。
情杀!又或是知晓了豪门隐密而被杀。
为进一步了解情况,杨副捕头、河十七各领一队人前往三英县丁家、观音镇进行调查,三英县听说案子虽发生在观音镇,其实牵扯到三英县丁家,亦派了五名精干的捕快的进行配合调查,这是一次由两县精英捕快数年来的第一次联合查案。
江若宁终于将剩下七名死尸的容貌进行了复原。
她现在做得越来越纯熟,她记得在穿越前,这部分是由电脑系统进行复原处理,可现在却是她用来摸索,原以为能塑得六分相似就算成功,而事实却证明她塑出的泥人头像已经达到了七分相似,有的甚至已经达到八分相似。
就如她塑的董氏,便是八分相似,也正因为相似,这才成功地确认董氏的身份。
三英县丁捕头原与丁大公子同族,听说自家的族侄女被害,颇是气愤,领着三英县捕快住县衙,在观音镇一带盘盘桓了好几天。
这日,两县捕快汇于一堂,丁家接触过丁三小姐随从的下人也一并来到青溪县衙,三英县县令为示重视,提前一日抵达青溪县。
案子也被定名为“刘丁氏被杀疑案”,开审第一天,衙门外围聚了许多瞧热闹的百姓。
杨副捕头抱了抱拳:“温大人、司大人,在下想问几个证人。”
“堂下证人,你们要如何回答杨捕头回话。”
杨副捕头道:“刘丁氏是去年什么时候回到丁家给丁老太太贺寿?”
“去年冬月十六午后。”
“丁老太太是什么时候的寿辰?”
“冬月二十三。”
“刘丁氏是何时离开的?”
“腊月初三一大早。”
“她一个重孕在身的妇人要回京,丁家就不担心么?”
“我们大爷、大\奶奶选了两个武功高强护院相随,他们都我家大爷常用的。”
“也就是说,六名护院里头,有两个你们丁家的人,你来辩辩,哪两人是你们丁家的人。”
108 捏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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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副捕头令衙役拿着十二张头像。
只见其中一个精明的婆子道:“那个人是谁?我们并没有见过。”
她指着的是一个长着猴脸的男子。
被问话的是丁家的二管家,刘丁氏带着随从回娘家,除了贴身服侍的外,另几个都是由二管家安顿食宿,所以他是与另几个随从接触最多的丁家人。
此刻他指出两个丁家派遣的护院,又道:“那个猴脸男子,当真没出现在我们丁家…”二管家面容一沉,“不对,这里面少了一个人,我记得…记得那是一个瓜子脸、薄唇、桃花眼的男子。”
江若宁抱拳一揖,“二位大人,我有话说。”
“江捕快请问。”
“二管家说,你记得这里面少了一个人,而这个猴脸男子不在其列,你可还记得那少了之人的详细容貌。”
“记得!这人话不多,看人的时候目光异常犀厉,我一见他就怕得紧,他与其他护院不同,他总是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吃茶喝酒,其他人还会小赌、猜拳,可他却是独来独往,我听其他人唤他‘刘西’,故而对此人的印象最深刻。”
“待大堂问完话,你随我到后堂,我亲自绘此人画像,如果有人记得他的容貌,也可过来辩认一二。”
江若宁说完,抱拳退至后堂。
二管家答完话。由阿欢领到了后堂。
江若宁手握着笔,在他的描述中进行绘画,一遍又一遍,最后,二管家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模样。”
又有个婆子进来。指着眉毛道:“要略淡一些。眼神很冷,像剑一般。”
而前堂,又有百姓认出了猴脸男子。
“这是观音镇的铁猴子。去年腊月失踪,他原是货郎,为人机警,嘴又甜。每日挑着货担走乡窜户,曾有人说。他被人招了上门女婿,没想竟被害了。”
“可怜啊,他原就是孤儿,又没个亲戚。这一死铁家就绝后了。”
又传了观音镇相熟铁猴子的人来辩认,最后再次确认了铁猴子身份。
从而,所有死都身份得已尽数确认。
三英县、青溪县两地县令商量后。联名向奉天府上递文书,请求朝廷颁海捕文书捉拿冷面人。而此人极有可能就是十四条人命的凶手。
十四条人命,是奉天府十余年来的大案。
奉天府不敢殆慢,以八百里加急之速呈递大理寺。
闲下来的江若宁,正坐在江宅院子里用调好的面团捏小人儿。
虽然过了十来天,阿宝还吵着要玩球球。
阿欢每日带一个回来,阿宝一看,不是江若宁玩的那种,“阿欢,不是这个。”
“宝小姐,师姐玩的就是这个啊,你是不是瞧错了。”
“不是!”阿宝大叫,“是那种白白的球球,上面有洞。”
那不是球球,是死人头骨。
小草想到这儿就打颤。
她不想再做丫头,可在这儿帮忙,可以每月领六百文铜钱,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能买好些粮食,她也想学二妞,赚了钱好帮哥哥娶媳妇,让家里住新屋。且,江若宁待人好,自己每日的活也不多,主要就是看宝小姐,冷了给她添衣,饿了给她喂饭,而宝小姐虽是三四岁大的小孩子,却正是活泼可爱的时候。对小草来说,这带孩子、哄孩子她在家里也干过,就跟玩似的就把钱挣了。
江若宁用面团捏了个阿宝,又取了颜料涂轻点起来,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粉裙的阿宝就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小草惊诧道:“夫人捏得可真像,跟宝小姐一模一样呢。”
江若宁笑道:“阿宝,我再捏一个你爹爹可好?”
“还要捏娘亲哦。”
可是,江若宁能捏别人,临到她的时候,怎么也捏不好。
小草索性抱了镜子出来:“夫人,你看着镜子捏。”
“医者难自医,画者不画己,许是同理,我捏不了自己。”
阿欢道:“师姐,要不你捏好身子,我来捏你面部。”阿欢跃跃欲试,早前江若宁让她学摸骨塑人的技艺,阿欢想着镇日与死人打交道,连连摆头,但她却学了看着泥人绘肖像的本事,虽然依旧不如江若宁绘得好,但也算学有小成。
阿宝见娘亲捏面人,阿欢也在捏,她也拿了一团面跟着捏。
唯有二妞,一脸心事地坐在院子里,面前摆着笸箩,手里拿着方帕子,半晌都不见绣上一针。
四月底了,还有几日便是端午节,小姐说今年端午节一定要她自赎回家嫁人,可她都托人给家里捎三封信了,也不见母亲来县城。
阿欢虽是自由身,可她没有家,只能继续跟着小姐,现在唤小姐“师姐”,而小草则唤她“欢姑娘”,县衙的人唤她一声“欢捕快”。
阿欢低声道:“师姐,二妞姐这几天越发不爱说话了。”
“你们可知是何故?”
小草低声道:“夫人和欢姑娘不在的时候,她总是唉声叹气。倒是今天早上,我与她出门,她去找了一个同村打听情况,好像是问她娘什么时候来赎她的事,说她还差几两银子。谁知道,她娘竟说‘在江家干得好好的,自赎作甚?回了家,又没人给她月例。’那同村便道‘二妞再不嫁人就二十出头了,是老姑娘了。’她爹竟说‘老姑娘没人要,还回家作甚?好歹跟着江捕快还能有口饭吃。’”
阿欢扁了一下嘴,“这世上怎么有这种亲人,还不如不要。”
江若宁将面人摆好,阿宝要去捏,小草一把扯住她的小手,“宝小姐,不能碰,一碰就不像了,得把它放干,然后宝小姐就可以玩了。”
江若宁起身走到二妞身边,“二妞,要不我放你三天假,你先回家里瞧瞧,身上少带些银钱,买点糖果,到了你家镇上再割二斤猪肉。”
“去吧,让你娘带了银子来赎你。”
午后,二妞用了饭,简单收拾了一下,将她不穿的衣服收到包袱里,跟着相熟的同乡回家了。
阿宝吵着还要面捏的黑咪、大黄,江若宁便坐在堂屋里继续给她捏。
小梅巴巴儿瞧着,江若宁给小梅捏了猫狗、一个支伯小梅,乐得小梅像捧着宝贝一般去找支伯瞧。
“夫人,我爷爷说捏得好像!”
江若宁微微一笑。
“阿欢,明儿是沐休日,我快一个月没回平安村,你留在这里,我带小草、阿宝回去看看。”
“温大人不去?”
“他的事儿忙着呢。”
光是这桩大案就够他忙乎了。
那神秘失踪的人很可能是凶手,大理寺的批文已下,朝廷向各地缉拿此人,假以时日,只要捉到此人,一切真相就会浮出水面。
阿宝听说江若宁要带她走亲戚,兴奋了一整夜,次晨起来,江若宁给她打扮一翻,牵着她的小手出门了。
小草因为新做了一身新裳,也穿在身上,领了月例、得了赏钱,一古脑儿全带上,还给家里割了一斤肉,跟着江若宁回平安村,一回村,各回各家。
江氏见江若宁回来,带着阿宝,又提着一只篮子,里面除了三斤猪肉,便是一斤糖果,又有几根竹签上挑着一个面人,有的是猫,有的是似鸡,还有的似狗,煞是好看,每个侄儿皆得了一个。
栓子领着毛豆围着阿宝转,“这是姑姑的女儿?长得真可爱!”
阿宝大声道:“我娘亲说了,我是小仙女!”
“真的是小仙女哦!”
这小姑娘长得漂亮又可爱,栓子、毛豆又有罗福生的禄子,能玩懂玩的全都是清一色的男孩,后面又有几个两三岁的小孩子,也都是男孩,铁柱两子一女:栓子、柱子、绳子,绳子刚会走路,走得不大稳;土柱家则有三个儿子:毛豆、绿豆、胡豆;水柱则是一子一女:禄子、小禧。三个大的跟着跑了,后面跟了几个小的。
孩子多,阿宝玩得也开心,跟栓子、毛豆爬到树上掏鸡窝,栓子又带着弟弟去河里抓螃蟹,一会儿听得刘翠钿大喝:“栓子,你是哥哥,不许去河边,快回来!”又一会儿,便是古大妹拿着棍子追打毛哺养;再一会儿,则是罗福把自家的禄子、小禧给捉了回来,随带把几个大的也唤回来。
然,过不得片刻,一群孩子又偷玩开了。
在家时,一片吵嚷、闹哄。
不在家时,立时安静下来。三妯娌便扯着嗓子唤孩子,像是约定好的,一个个轮流喊上一遍。
家里日子过好了,便又扩建了房屋,东边建了三间正房,归二房的土柱一家住,东屋住土柱夫妻,西屋则住孩子。
西边打了地基却没有再建,是留给将来水柱家住的,水柱住在西厢房,铁柱带着孩子住东厢房。
每当江家静下来时,几妯娌就喊上一嗓子,可待孩子回来,又吵嚷得人脑袋发昏。
江若宁坐在东屋,江氏轻声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与周半夏说过我的难处,给李观写过两封信,前不久,他倒是回过一封,说他相信我。”
她却隐隐觉得,李观许也有自己的顾虑与难处。
分开了,许感情就淡了。
可是,她是真心喜欢李观。
她只能等,等到他回青溪县。
而他却被京城的生意缠住了身,一时半会儿不得空闲,更惶论回来。
109 亲娘之物
祖孙闲聊了一阵,江氏近来一直在琢磨:要不要把河德秀将来带回来的锦盒交给江若宁,原本她是想等到江若宁出阁时才给的。现在江若宁在县城的动静闹得太大,她是捕快,婚事不好处理,还与死人打交道,在百姓眼里,这样的女子不是好媳妇。
“宁儿,我这儿有当年你亲娘留下的东西,你今儿来了我便交给你。”
“姥姥,先搁那儿。”
“你大了,你自己保管吧。”
江氏打开她的大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用锦缎包着的锦盒,“这里面有三百多两银票,又有些头面首饰,当年德秀抱你回来,说这些是留给你的。你先拿去!早前你小,曾用过些银子。这几年家里日子好过了,我把用掉的又填补上了,德秀说这是你亲娘留给你的。你拿着!”
锦盒里的头面首饰都是小户人家常见的,纯银的居多,只得两根赤金的钗子,式样也最普通过时的,现下戴这些式样的几乎已经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