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拿了个小锦袋,“你来我们河家,也没甚给你的,这是我和你婆母给你的,你戴上,待往后啊,家里日子好过了,再给你们添几样。”打开锦袋,从里面拿出一只珍珠戒指,笑盈盈地给古大妹戴进去,又取了珍珠耳坠一并戴上,最后连那支珍珠钗子也给插到头上,然后,江氏自顾自地道:“好看!人年轻,戴什么都好看。”
古家虽然日子比河家好过,可古大妹也没样像样的首饰,这会子颇有些受宠若惊,回头望着土柱。
土柱笑赞道:“好看!好看,比你以前戴的那对银耳环漂亮多了,这个也大气。”
江氏把古大妹早前的银耳环收到小锦袋里,递给了古大妹。
江氏又拿了小锦袋出来,“水柱,这是给罗福预备的,等成了亲,你自儿个给罗福。有几块做春裳的衣料子,你挑一块给罗福送去,就说要到春天了,这是我们家给她添的春裳,大妹回头也挑一块,土柱的那身衣料你也挑上,得空裁剪了做出来。”
土柱道:“祖母和爹娘都还没挑,哪就轮上我们了,还是长辈先挑。”
厨房里,河舅母大声道:“娘,你比我会挑,你看着给我和德平挑。”
江氏走到桌前,翻看了一下,将他们三人的春裳衣料挑了出来。
土柱又道:“还是大哥大嫂先挑!”
刘翠钿走到桌前,将几块鲜亮的衣料翻了又看,看了又翻,“是丝麻的,听说比天乾年前的丝麻布更薄,唉呀,用这个做春夏裳得多凉快。”
铁柱直冲刘翠钿瞪眼睛。
刘翠钿这才挑了块大紫、深蓝的布料,之后便静默地退立在一侧:祖母给古大妹和罗福都留了首饰,怎没她的?她巴巴儿望着江氏。
039 偷盗案
江氏只作没回过神。
土柱道:“三弟先挑吧,你和罗福还没成亲,得挑颜色好的,罗福年纪小,就得穿鲜色的。”
江若宁立在一边,兄弟三人里,就土柱最会做人,几句话说得人心头舒坦。
水柱傻笑了两声,“还是二哥二嫂先挑。”
土柱用手一拽,将他推了过来,“啰嗦作甚,快挑。”
水柱挑了水红色的,又给自己挑了色浅蓝色的。
剩下的两块就是土柱夫妇二人的,一块银灰,一块翠绿。
江氏又道:“你们三兄弟站好。”
她拿了一串铜钱出来,“虽说我们没分家,可素日你们需要什么就自己添买。铁柱,给你二钱银子又一百文钱。”
刘翠钿一见,立时就要过去拿,铁柱翻了个白眼。
土柱也领了同样的钱。
最后轮到了水柱,也是这么多。
河舅母见还有钱领,这会子也奔了过来。
江氏给了她一两零碎银子,却单给了河德平五钱零碎银子。
河舅母接了。
河德平道:“娘,我就不要了吧,你不是给石氏一两零碎银子么。”
“给她一两零碎银子,是家里生计要花销的,给你五钱,是你屋里需要花的,你爱喝点小酒,以后想喝,就买上二斤放在家里,但每日不许多喝,睡前喝上二三两还是成的。”
河舅母道:“娘给你,你就收下。”小心翼翼地把一两零碎银子包到自己的手帕里,“翠钿、大妹,到厨房端饭。宁儿难得赶上沐休日,今儿炒了回锅肉,又有韭菜炒鸡蛋。”
刘翠钿想自己没得珍珠首饰,心里闷闷不乐,刚进厨房,河舅母就直直地瞪着她,立时把不快收了起来,强作笑颜。
吃罢了午饭,江氏这才将一个小锦袋给了刘翠钿:“你是长嫂,照理要比其他弟妹行事妥当些,可你…说话做事着实不得体,也难怪你婆母天天絮叨你。”
一见有她的,刘翠钿忙道:“祖母,我以后改。”
江氏没说多话。
二妞帮着河舅母收拾碗筷,刘翠钿把东西搁到怀里,麻利地拾掇起来。
一家人吃罢饭,河舅母煮了壶热茶放到花厅桌上,要喝的便取了茶盅倒上一盅,又说了些近来的趣事,看着差不多,河德平带着两个儿媳、三个儿子下地去了。
夜里,江若宁没回城,而是留下来陪江氏说话。
两房媳妇都在屋里缝春裳。
土柱抱着儿子坐在床沿上,“大妹,打死我我也不回古井镇,我就喜欢自己家。家里多好,离县城三里路,赶集又方便,自家又有良田,只要辛苦些,地里就有收成。”
虽然河舅母有时候略显絮叨,可与古母比起来还是要靠谱得多。
古大妹现在心生动摇,她才来几天,江氏给她备了首饰,人家又给她添了春裳,哪里像她爹娘说的“你嫁到婆家,就是给婆家作牛马的,哪有在自个家里的好,我留你在家,让你招赘,这可是疼你啊。”
古大妹觉得,婆家似乎没有像母亲说的那样可怕,相反,她觉得无论是婆家的祖母还是婆母,都是容易相处的。江氏还给了他们夫妻零花钱,这是她家里就没有的,她从小到大有了钱,不是被母亲搜走,就是被父亲拿走,哪容她存在自己身上。
土柱说着话,发现毛豆身上有点咯手,往里一探,扯出一块长命锁来,“大妹,毛豆也有一个,大小与栓子的一样,可样式不同。大妹!”
次日一大早,江若宁没来得及用早饭,领着二妞就回了县城。
二妞可以回家做点吃的,她便在小饭馆买了两个包子吃。
又有百姓来报,说是他们村里发生了入室偷盗案。
李捕头带上江若宁、河十七等一行五人赶往村里查看。
李捕头查看现场时,江若宁亦在观察。
因有上回江若宁帮李员外寻回孙子的事,李捕头问道:“小江,你怎么看?”
江若宁道:“从围墙的脚迹来看,这是一桩入室偷盗案,小偷趁着主家上下四口人睡熟了,偷走其家里值钱的东西,从他所盗之物来,这是熟偷。”
“熟偷?”
“就是认识主家的小偷所为。”她又走到围墙下,“你们看这儿。”
“脚印,一深一浅,而围墙外,我也发现了一深一浅的脚印,由此推断小偷的腿脚有问题。”
主家听到这儿,立时大叫:“是孙瘸子!这个王八蛋,上回他被人欺负,还是我帮的他,他竟到我家行窃,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李捕头当即带人去抓了孙瘸子,经过一番审问,孙瘸子对入室偷盗之事供认不讳,他自小因生病变成了瘸子,娶不上媳妇,就与县城的几个小混混交好。为了生活,时常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他想偷别人家,可担心被抓,就想到了与他相熟的孙强,心起了偷念,趁着孙强一家熟睡之时,潜入孙强家,将孙强家的米面偷了个干净,还将孙强藏银钱的罐子也给抱走。
从报案到结案,只用了半天多时间。
待江若宁回到家时,正是晚饭时辰。
“小姐,今上午,李公子的小厮过来了,送了一本书给小姐。我放到闺房抽屉里了。”
江若宁坐到堂屋,二妞倒了茶水。
“二妞,从这个月开始,以后每个月月底,我都给发一份月银,每个月给你发三百文如何?”
她是买来做服侍丫头的啊,这里管吃管住,小姐还给她扯布料做新裳,她现在的一切比在家里好了好几倍。
“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之家,也都是有月例的,就给你发三百文。”
江若宁折进了内室,“端饭吧!今晚我要沐浴,回头记得烧热水。”
她取了三串铜钱出来,放到桌上,待二妞端了饭来,“三百文是你二月的月例,那钱袋是我赏你的。以后,你自儿个的钱,可以锁到你的那口蓝漆大箱子。每个月,我自会给你留足买肉、买菜、买粮的钱,家里买吃食、调料、茶叶的钱我放在内室抽屉,你需多少就自己取。”
040 小丫头
“谢小姐!”二妞接过钱,心跳加速,她终于可以自己挣钱了,若是当初听从了父母的安排,与个傻子换亲,怕就没有现在这样舒心的日子,虽是奴婢,却比嫁给一个傻子强。
用罢饭,江若宁进入内室,坐在案前写了今天的案子,将自己观察和现场的一切都记录下来,这是属于她个人的笔记。
之后,又拿了李观送来的春鞋式样簿,从头到尾翻看一遍,心里便有了底,调了颜料,细细地描绘着自己熟知的现代世界里那些认为漂亮的春鞋式样。
江若宁在忙碌,二妞便坐在一边人自己做春裳。
她的针线活还不如江若宁,但勉强能做出来,没缝多久,她就打了呵欠。
江若宁瞅了一眼,“这么快就困了?我素日不在乎,平常就你一人,是不是很无聊?”
“小姐,一点都不无聊,我要打扫房间,还要侍弄院子里花木,我翻了后院的土,等下了雨,我就种些菜上。”
“就那么一小块地方,也能种菜?”
“种多少算多少呗。”
江若宁微微抬头,“要不我再买一个小丫头来,就买个*十岁的,让她来与你作伴。”
“小姐,我一点都不闷,高家的丫头会过来找我说话。”
高家,租江若宁前院的那家商人。
高商人带了自己一房外室住在前院,其实前院就是高公子租给他这房外室的,这外室有一个婆子、两个服侍丫头。高公子并不常住在那儿,只是来青溪县查看生意时会住几天。
江若宁轻吐了一口气,“唉,你将来大了,也是要许人的,你自己攒钱赎身,虽说当初是死契,但我允你自赎,买你的时候花了六两银子,到时候你攒足十两银子就可以离开,我替你消了奴籍。你好好干,今年给你三百文月例,待你干好了,我再给你涨月例。”
周二妞卖身为奴,就为了给周大汉娶媳妇。
年节前,周母就来了趟县城,说是探望周二妞,可江若宁却知道周母声声关心的都是“二妞,你家小姐给你多少月例?年节有没有赏赐?给你做新裳不?”问的全都是周二妞的福利问题。
江若宁赏过周二妞一百文钱,原是让周二妞买需要的东西,这东西自然就包括女儿每月来癸信那几天所需的草纸,可周二妞太实在了,居然把一百文钱一文不少全给了她娘。江若宁之所以说允周二妞自赎,就是要她学会自己攒钱。
她其实在心里都想好了,等到周二妞攒足钱的时候,她一文不收,就放她离开,而她攒的那些钱,周二妞可以当成是自己的嫁妆,若有十两银子做嫁妆,周二妞会嫁个很体面的人家。
“二妞啊,你指望你父母、兄嫂替你赎身,还不如靠你自儿个,求人不如求己啊,你多个心眼,别把钱都给你娘,在你爹娘眼里,你大哥、三弟才是最重要的,昔日他们明知道换亲的那家有个傻儿子,却还是愿意把你嫁过去,只因为对方许诺,除了把女儿嫁给你哥,还要置备二两银子的嫁妆。说白了,你在他们眼里,就只值二两银子。
我知道说了这些,你心里接受不了,可这是事实。
二妞,你可以适当接济家里,但不是把所有家都给他们。你不仅要替自己攒赎身银钱,还要替自己攒嫁妆,你明白么?”
二妞愣了片刻,虽说小姐说她在爹娘眼里不如哥哥和弟弟,但这也是事实,听到耳里也有些抗拒。
“我知道小姐是为我好。”
“你知道便好。我得了空,便寻河牙婆帮我寻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你先带着她,也算是给你作伴,将来你自赎离开了,我身边也有个使唤的。”
又半月后,江若宁还真添了一个十岁小丫头,是河牙婆送来的,说是刚从外地转卖过来,这小丫头长得还机灵,说话也俐落,就是胆子特别小,你瞪个眼睛,她就能吓得颤栗,嘴里不停地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姐别生气,小姐别卖我…”
小丫头不知自己姓氏名谁,只说她有记忆以来,就是一直被人转卖,连她都忘了被转卖了多少次。
二妞面露异色地道:“小姐,她才一两银子。”
这个价儿,未免太低了吧。
二妞站在小丫头面前,闻了又闻,嗅了又嗅:“她身上什么味,怎的臭烘烘的,小姐,她不该会有什么病吧!”
小丫头颤颤栗栗,浑身抖成了筛子一般,听二妞一说,早已经软扒在地上,“我会好好服侍小姐的,我一天只吃一顿饭,只求小姐别卖我,别卖我…别让我陪\男人睡\觉,小狐什么都听小姐的…”
二妞瞪大眼睛,她听到了什么,这个十岁的小丫头,居然说出这等话,“小姐,你是不是被河牙婆给骗了?这丫头有病,别说一两银子,便是一文钱也不能买啊。”
江若宁神色凝重,“我知道她有病,我会想办法给她治好的,你不觉得她很可怜么?才十岁,就得了那种病,如果我不管她,用不了两年,她就死了,她才十岁,人生还没有开始,却要死了。”
她闭阖上双眸,十岁,还是个孩子。可那些买了小丫头的人,居然早在两年前就对她下手了,害得她小小年纪就染上了病,身上更是散发出一股恶臭,当时她在河牙婆那儿,八至十岁的女孩子有两个,另一个是青溪县人氏,可她正是因为这小丫头有病,动了恻隐之心,拿定了主意才定要买她的。
她不是心善,而是觉得这丫头太过可怜,她是女捕快,前世今生骨子里都好打不平,同时又恩怨分明,她恨恶人,又疼惜善良的人。
“二妞,去洗热水,把大木盆拿进来,明儿你拿钱买个新木盆,现在这个大木盆给小狐,不,从现在开始,她不叫小狐,叫江欢,随我姓江,欢乐的欢。”
小丫头跪在地上,深深一磕:“奴婢谢小姐厚恩。”
二妞嫌弃地连退两步,“小姐,把她送走吧,这种病弄不好要传染人的…”
这小丫头只得十岁,居然说出这等话,不用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身上都散发臭味了,怕是病得不轻,想到她可能得的是那种病,二妞避如瘟神,毫不掩饰地捂着口鼻。
“二妞,我会想法子给她把病治好的。”她脑子里想着:青霉素!如果有这个,江欢的病就好治,可这个世界没有这药,她阖上双眸,“明儿开始你多做一个人的饭。”
malstyle=‘text-:21.75pt‘>“无论是大户人家还是小户之家,也都是有月例的,就给你发三百文。”
041 病孩
(ps:亲们,如果您有关注此文,请投推荐票!留言发帖!一句话:请您用自己的方式来支持哦!!鞠躬求支持!)“小姐…”二妞可不想带这孩子,还是个病孩子,旁的病都好,居然是那种病。小小年纪,得了青/楼女子才有的病,光是想想就恶心,此刻看着这个面容憔悴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讨厌,“小姐,我一个人一点也不闷。小姐,你把她送走,往后二妞一定用心服侍小姐…”
江若宁将手一伸,递过两包药,“去,把这药给煎了,从今儿开始,江欢就住到这里了,是江宅的一员。你比她大,你要照顾她,我会把她的病治好的。”
二妞气哼哼地接过。
这种病,哪是容易治好的,一旦患上,就只有死路一条,瞧上去长得面目清秀,可这小丫头…二妞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若是在乡下,得了这种病就要被活活烧死,家里人更是认都不会认的,可她家小姐倒好,居然买个这样的病孩子回来。
江若宁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先煎药,往后的饭菜尽量做得清淡些,江欢吃不了辛辣、刺激的。”
二妞咬了咬唇,想说什么,拧着两包药离去。
江欢见江若宁真下留下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垂头:“小姐…”
江若宁蹲下身子,“江欢,我会把你的病治好的,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等你的病好了,我就认你为义妹,给你脱了奴籍。”
“小姐,奴婢…低贱,小姐愿买下奴婢,江欢已感激不尽,不敢高攀做小姐义妹。”
“我们去库房挑一张小榻,往后你和我们一样,都住东屋。”
江欢说什么也愿与江若宁、二妞住在一个屋,但是坚持要将小榻安顿在东屋廊下的小耳房。
江若宁又给了她一口大箱子,用来摆放放她自己的衣物等,又给了一把铜锁、两把钥匙,挑了她以前不穿但却是好的衣裙出来,比划着江欢的身材,取了针线改小。
早前,江若宁在河牙婆那儿看到两个小女孩时,第一眼就被江欢茫然、绝望的眼神刺得心下生疼。
江欢眼眸一闪,见江若宁拿出一衣七成新的衣服出来,又在她身上比划一番:“小姐是要给我做新衣服?”
“先用我以前穿的旧裳给你改两身穿着,你会针线活儿吗?”
江欢摇头。
“会洗衣、做饭吗?”
江欢依旧摇头。
江若宁凝了一下,穷苦人家的女儿,一般五六岁上就要学洗衣、做饭,即便江若宁是河家娇养大的,这些活她在五六岁时也开始学了,当家里农忙时,她就要在家做饭、打扫庭院等。
江欢忙道:“小姐,我会用心学的,我一定会学洗衣、做饭、做针线,我什么都学。”
她害怕自己会被再次转卖。
江若宁看着面前这个毫无血色的女孩,她什么都不会,可小小年纪竟得了严重的妇/科病,而且还染上了花/柳病,请回春堂药铺唐娘子帮忙瞧看过,“唉,真是造孽,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姑娘,竟得了这种病。”
唐娘子是回春堂药铺郎中的妻子,三十岁模样,当年嫁给唐郎中并不会医术,后来在药铺帮忙、打下手久了,而今也是县城里的妇科圣手,颇有名气,不仅会接生,还会给妇人瞧病。
江若宁道:“唐娘子,你看她的病能治好吗?”
唐娘子面露难色,“就算要治好,怕是得花不少钱。江姑娘,我尽力而为,先开两副药回去给她吃。”
“唐娘子,如果有青霉素呢,她的病是不是就能痊愈。”
“青霉素?这是什么药?是专治这种病的?”
江若宁突地忆起,这是古代,而且还没有这种药。
她在穿越前读大学时,曾在试验课上看老师做过“青霉素”试验,她还能清楚地记得整个提取青霉素的全过程。
在那一刻,她就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把江欢给治好。
此刻,江若宁正穿针走线,将肥大的地方用线收了起来,动作倒快,大半个时辰后,上衣就缝好了,之后又缝了裤子。
最好,她寻了几块旧裳,拿着剪刀一剪,便剪成裤头模样,“江欢,这是给你做的裤头,往后每天都要换一条,然后你自己要学着洗衣服,末了,还要用放到阳光下曝晒。你拿一条,像我这样把它缝起来…”
二妞愤愤然地捧着一碗,冷着脸放在案上,“喝吧,这是你的药。”看也不看江欢,“小姐,今晚吃什么,我要做晚饭。”
“稀粥、馒头、小菜。”
二妞与江若宁说话时还好,回头与江欢说话冷若寒冰,连正眼都不瞧江欢。
夜里用罢了饭,江若宁让二妞烧了一桶热水,她亲自给江欢洗澡,当江欢脱了衣裙,身上累累伤痕惊呆了二人的眼。
任二妞再对江欢有多少冷漠,这一刻除了吃惊,更有心痛。
展现在眼前的,原该是一个孩子稚嫩的身体,而面前的小女孩,除了脖子与脸蛋完好,浑身上下竟无一块完好白皙的肌肤,有鞭子留下伤痕、有用香灼伤留下的疤痕,有用蜡留下的灼伤,层层叠叠、纵横交织,从后背、前胸、臀部、大腿、胳膊…密密麻麻,让人触目惊心,褐色的伤痕、粉色的伤痕印在原该是娇嫩的肌肤上,给人强烈的视觉冲激,逼人屏息,夺人心魄,搅人心绪。
二妞惊呼一声,快速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厌恶在这一刻快速地化成了同情,是浓浓的同情,这个十岁的小姑娘,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留下这浑身上下的累累的伤痕。
江若宁伸手轻抚着她肩上粉色的伤痕,这应该是鞭子留下的,“阿欢,痛吗?”
“小姐,当时很痛,后来就不痛了。”
“这些伤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江欢面容木讷,“很久了!小姐,不是我一个人这样,那时候那屋子里关了好几个和我这般大小的姑娘,她们个个都这样。”
“好几个、个个…”
“是。那是一个漂亮的大院子,里面养了许多漂亮的姑娘,还有许多穿得很漂亮的男子,也有一些像我这么大的小姑娘…”
“那些人真是畜/牲!”江若宁满是愤慨:“阿欢,将来我一定帮你报仇,把那些坏人都捉干净。”
042 霉物
江若宁让她坐在木盆里,抓了澡豆给她洗澡。
“那天晚上,一个美人姐姐带我去洗澡,然后给我穿上了漂亮的衣服,还让我吃了一碗燕窝,我不知怎么了,就那样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浑身都好痛,一个男人拿着一根香,在我身上点着,我身上的香疤就是他留下来的…”
江若宁不敢去想,那是怎样的画面。
“你那时多大?”
“八岁?还是七岁?我不记得了,总之也就是七八岁的样子。从那天开始,每过一段时间,美人姐姐就让我们几个去陪男人玩,我不愿意,美人姐姐就剥光我的衣服,拿着鞭子抽我,她打死我,我也不愿意,我打不过那些男人,我就咬他们,美人生了气,就把我给转卖了。可依旧是那样的地方,还是要做那样的事,只是美人姐姐不见了,却换了一些婆子、嬷嬷…
再后来,我发现自己身上会散发恶臭。
大家都知道我有病,没再有人碰我,就将我转卖了。
买我的是个乡下的小户人家,那女人原是想给他的残腿儿子买个童养媳。可买回去第二天,就知道我有病,找牙婆大闹,牙婆便将另一个健康的姑娘换给了她,又将我转卖到奉天府。
到了奉天府后,早前有人愿买我,是看我长得还水灵,可不出三天,一旦发现我有病,就立马不要我,我都不记得这半年来被转卖了多少次,长的时候能呆五天,短的连两天都待不了。
奉天府的胡牙婆怕我死在他家,便一文钱不要,把我交给了东溪县的牙行,东溪县牙行从奉天府买了五个健康姑娘,我算是附赠的。
可一到东溪县牙行,他们都知道我有病,就将我交给河牙婆。
河牙婆原不想接手的,可她怕得罪牙行,这才收了我。”
在被转卖的日子里,一天能吃一顿就算不错,有时候两天才吃一个馒头,健康姑娘还能被派下些洗衣、做饭、打扫庭院的活计,可因她有病,人家不让她洗衣,更不让她做饭,都嫌弃她。
她虽说十岁,却什么也不会。
“小姐,我什么苦都能吃,你别把我卖掉,我一天只吃一个馒头,我…”
“江欢,我不会卖你,这里就是你的家,往后就住在这里,我不仅不卖你,以后还给你做新衣服,每天让你吃饱饭,等你学会做家务活,我还给你发月钱。”
“小姐…”江欢眸子一闪,眼泪滑落下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苦命的人,不想这世上还有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