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家里那么多人,干吗让我劈柴!”
“下来!”从舅母过世后他就一直跟在我和大姐身边,硬起脸来,还是能听话的,虽然很不情愿。
“不是你让我跟着大哥,别让他有空跑嘛!怎么一下子就翻脸不认账!”这小子真是一点秘密也守不住,当着众人面就拆穿我。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护院贾义跌跌撞撞地从门外跑进来,正好打破我的困窘,不过他这一叫喊不要紧,院子里倏然静得出奇,所有人的视线都瞅着我们这边。
“慢点说。”心想再坏也不过就是乱军来了。
“那些土匪又来了!”
在场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异样,除了那位申屠大少爷。
这事是他大少爷惹出来的,我自然不会引这个头自己找事,转身看他,他到也自觉,什么话也没说便出去了。
“小二子,把庄子里的青壮男子都叫到门口去。”小二子点头,尽管这事是大少爷一个人的事,但倘若他摆不平,遭殃的还是大家,虽说真打起来,这些难民未必是那些土匪的对手,可总归也能仗点人势,唬一下还是可以的。
小二子吆喝着招呼正在吃饭的难民们,这些人一听说有土匪,自然是吓得不敢上前,可这种时候不进则退,时势造英雄,也壮怂人胆,逼急了平民百姓,谁能说出不了一两个孤胆英雄!
这厢小二子刚招呼出来几十个壮丁,就见土匪已经进了庄门,在前的正是前日那个光头中年人,他身旁是一个青衫书生模样的人,而我们那位大少爷似乎跟这位青衫书生交好的很
“嚯,大哥,两天没来,庄子里聚了这么多人!”光头土匪冲申屠破虏叫唤一声,叉起腰往众人面前一站,胯上的刀环丁零当啷响个不停。
他这声大哥叫得我僵在原处,他们这么熟悉?!那就是说前天的事根本就是场骗局了?紧盯着申屠破虏,这个人竟然联合土匪威胁自己的家人,骗自己家人的钱财那昨晚那些银子肯定也是白白交给这些土匪了。
真是后悔,干吗要相信这么一个无赖,还满心以为他会保护全家人!
“蓝雀,到后院去,让二爷他们赶快收拾一下细软。”压下愤怒,低声交待蓝雀。
蓝雀机灵得很,应声隐到明华跟孙管家的身后,慢慢往后院挪,见她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这才再抬头,微微凑近孙管家,我想确定他有没有把申屠家的老底告诉这个吃里爬外的大少爷,“孙管家,凤家票据的事,可曾跟大少爷说过?”
孙管家哆嗦着抬眼看我,那眼神似乎正在辨析我的意图,不过很快他轻摇头,我心里便也有了底,凤家是绝对信誉的商家,因为娘家的关系,我深知凤家的保险,这才敢将一些贵重东西交给他们保管,申屠家的人都想知道家底子到底还有多少,但知道的人仅只有我一个人,而知道我将一些贵重东西寄存在凤家的人只有孙管家,因为老爷子辞世时说过,孙管家最可以信任。
“方大哥。”众人到了跟前,明华上前对那个青衫书生微微一福礼,似乎跟这人很熟悉。
那姓方的书生笑着点点头,视线掠过我这边时,我只得轻微一低头,算是打了招呼。
“哈哈,这位就是小婶娘了吧,那天怪我放肆,口无遮拦,小婶娘不要怪罪啊。”那光头土匪来到近前,对我作揖,我微微后退一步,什么也没说,转过脸看一旁的申屠破虏,相信我的怒气都写在眼里,不怕他看不出来。
“大哥,你看,真生气了,你快点给我解释解释啊。”光头捅捅申屠破虏的胳膊。
“光头,你先带兄弟们到厨房里找点吃得,明华,你带方兄到书房等我。”这人的神色较之前两天正常不少,不过还是显得有些随意,而且嘴角那丝笑意让人看了十分碍眼。
众人都散开,方圆几丈内只余我们两个,小二子领着那帮难民站在厨房门口,望着我这边。
“大少爷果然是有魄力啊,连自家人都不放过!”虽然也明知道他不会还。
“那些钱对你可能很有用,但是你不觉得对他们来说更重要?”视线从远处那些难民的身上转到我的脸上。
“这就是你欺骗亲人的借口?跟土匪联合威胁自己的家人,讹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如果我直接开口跟你要,你会给吗?”笑得张狂。
“会,但肯定不是给你和那些杀人越货的土匪!”转身就走,不想跟这种人再去理论什么,我所能做的就是守住那份承诺,尽我最大的力量,这也许是我人生唯一能做得有意义的事——保护一个看上去与我并没有太多感情的家。
“不是说请我保护这些人,怎么,这么快就想自己先溜了?”慢腾腾地跟在我身后。
懒得再跟这种人做任何辩解,那些钱就算是送给这些无家可归的难民了,我已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乱世之中,大家都是一样的,只能自求多福了,这麽说虽然很没人情味,但却是个不争的事实,我很想帮人,可关键可能连自己的人都帮不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慰吧,战争从来不是普通人能发动的起来的,但却是普通人必须承受的,就像这里的每一个人。
拐到去马厩的木廊,我要确定我们的车马都还在,他依然跟在身后,看着我解马缰,看着我艰难地拉着马往车辕上绑,竟倚在廊柱上看笑话。
“老爷子让你管家,还真是没找错人!”笑着上前帮我把缰绳套到马上,“这么多年,你还是申屠家第一个这么抠门的人!”套完马缰,拍拍马脖子,“山外乱得很,带那么多珠宝在身上不安全,要不然把你那些珠宝首饰都留下来,我替你保管吧?”
拉过马缰,往后院牵,心想天色尚早,下了山往南还能走个十几里地,我记得那附近有个小镇子,可以暂时借住,如今之计,看来只能到京城投奔父亲跟大姐了,虽然知道父亲肯定会不高兴,但起码京城很安全。
正想着到了京城怎么跟父亲说,马却突然不动了,回身看,他正抓了马车的车驾,“要是还念着自己曾是申屠家的人,就放手,别忘了,这些人里有你的至亲。”
“就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我才不能让你们下山。”眼神变得严肃,“颖川已经被乱军占了,山外到处都是土匪,你们这么出去,根本走不出十里路就会被抢劫一空。”
直觉是他又在骗人,看他一眼,“你不就是土匪嘛!”甩下马缰,“如果颖川被占了,我们现在还能安闲地站在这里说话吗?为什么乱军没来这里!”别以为我能被唬住。
“你信不信都行,反正这里只许进不许出!”
“我今天还偏就要出去!”推开他的手,拉着马快步往前走,没走几步,腰就被一双大手举了起来。
“放我下来!”又羞又恼,这个无赖不但不尊长辈,还不顾及男女之妨!
院子里除了我抓狂的叫喊,再就是栅栏里的鹿鸣。因为身子腾空,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拼命抠他的手,可惜也是白费。
一直到了木廊外,他才将我放下来,一下来我便狠狠挥去一掌,自小到大还真是没遇到过这种无理的人,那一掌自然是打不中的,被他闪了过去,再想打时,双手已经被他逮到身前,正巧这时小二子跟孙管家刚好穿过院门,正见我们俩这奇怪的动作,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竟愣在了当下傻看着他们俩,他们俩也只能同等惊异地看过来,然后有意地别开眼,我这才想起双拳还在他的手里,狠狠地抽出双手,整理一下额前的头发,刚刚用力过猛,头发有些松散。
径直来到院门口,小二子跟孙管家似乎都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事?”我也觉得双颊微热,虽然什么也没做。
“大少爷的那些朋友想要开饭!”小二子低头回禀。
“让王嫂她们做吧。”
“可没米了。”这才是重点。
是啊,昨晚我就为这事愁了一晚,现在庄子里有好几百人,粮食却没了,该怎么办?又一想,这应该不算我的事,不禁回头看那个无赖。
“小二子,找三十个壮实点的,到后门等我。”看了孙管家一眼,视线却停在我的脸上,“孙管家,你去告诉我那些兄弟,让他们到山下点把火,把那座曹陆桥给烧了,免得有些人想偷跑。”
“”孙管家看看我,再看他,“真烧了?”
“烧了,越干净越好!”笑笑,转身出了院子。
七 方示的八卦阵 三
大姐出嫁时,母亲已不在世,父亲请了同宗的伯母来给大姐“开脸”,看着她疼得皱眉咬唇,我与小妹都很同情她,反而她自己开心的很,大姐得父亲喜爱的最大原因并不是她生得美丽,更多是她的性子,她的想法里,女子生就是男人的附属,嫁人是女子生到这世上的唯一归宿,而我与小妹却与她有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当然,我比不上小妹,她有胆子说出口,我却只能在心里倔强,就如同父亲说过的,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三姐妹中最不出色的,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所以做什么事都只是求一个稳妥,可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顺风顺水让平凡人一帆风顺。
那无赖带走了三十多个人,那些土匪也听他的吩咐去把曹陆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无风,浓烟直冲云霄,我不是很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到底为何,烧一座桥能阻止乱军上山?在我的想法,这么大张旗鼓地烧桥,恐怕更能惹来别人的注意。
申屠家的人对这位长孙的作为均处变不惊,也许是看过了大风大浪,也许是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依旧照常他们自己的事,而我,却不得不为所有事担惊受怕,尽管什么也做不了。
入暮时分,他带着那三十多个人回到了庄子里,每人肩膀上都扛着重重的粮袋,看着家人忙碌着生火做饭,闻着浓浓的糙米香气,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这个男人比自己强太多,起码他有能力说到做到,不像我,只有脾气倔强而已。
“去把你那些金银珠宝收拾一下。”倚在木栅栏上,正好与我对视。
我不明所以。
“你不是要走吗?我送你一程。”他的笑似乎只是为了激怒我——我这么认为,因为只有对我他才会露出这么无赖的笑。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或者说,你觉得我当这个家并不合适?”也许是我这个当家的头衔惹到了他——我也只能这么想,毕竟我们才不过第一次见面,“如果是这样,我——”
他笑得更加灿烂,“如果你觉得是这样,何不把申屠家的家底都交给我?”头凑前一点,“老爷子到底还剩多少钱?”
注视着他的双眼,我要确定他眼底的真实意图,他有能力让我这个当家主母变成什么也不是,可他什么也不做,如果他连土匪都驱使的动,如果他随意就能找来粮食,那么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又有什么不能的呢?
“这么看着我,不再顾着你大家闺秀的清白了?”眼底仍旧是戏谑,让人猜不透他的意图。
我突然有一个莫名的猜测,我感觉自己似乎是走进了这个家族某些不为人知,或者是不为我知道的秘密之中,人们表面上都承认老爷子临终前的说法,当我是这个家的主母,然而每个人心中却又并不这么认为,就像从帛城逃出来时,他们并没有听从我的话往东去,而是来到这个庄子,这个早已被分出申屠家的庄子。
似乎所有人都很听从这位大少爷的话,也很尊重他,当然,除了我。
“什么时候动身?”我想我要先收敛一下自己,这场逃难的伊始,我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刺猬,一只胆小又敏感的刺猬,或许我真该停下所有的焦虑,好好看看周边的人和事,好好听听别人说什么,尽管是我不喜欢的人。
可能是我的情绪变化太大,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看了我半天,“马上!”
等我回到后院时,才真正了解他那句马上到底有多急,车马早已备好,老弱妇孺也都被安置到了后门,而大多数的青壮男子则都必须留下,不免让人浮想联翩,难道说乱军真得上山了?
“小姐,快上车!”蓝雀抱了一堆包袱扔进马车里后,随手把我往马车上拉,“大少爷说乱军上山了,让咱们先到后山躲一阵子,晚饭我都放车里了,咱们就在车上吃。”
因为腿脚不便的人多,所以我们只能腾出几辆车给那些腿脚不灵便的,我跟明华、二夫人、蓝雀,以及几个府里的丫头挤一辆,每个人的行李都不少,所以车里显得很拥挤。
“夫人!”小二子抱了一大只包袱塞进车里,“大少爷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这里有些干粮,先将就一下。”
透过帘子,远远地看见那个人正站在后院门口,见我收下了干粮,便转身没进了箱子里。
“小二子,你真不跟我们走?”
搔搔后脑勺,“怎么说我也有点力气,算能帮上忙。”
因为天色看上去要下雨,山路崎岖,车马不好走,不得不赶紧上路,只是随意交代了几句,马车便开始行进。
二夫人的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么一颠簸,没过多长时间,就不得不停下车扶她出去吐,二老爷跟孙官家这时也急匆匆从队伍前面赶了过来,见不是大事,这才安心,我跟明华将二夫人搀进马车里,正想上车时,这才记起一直没见到薛启,招来孙官家询问,他说刚刚出门时,还见他在队伍里,我不放心,让几个人留意再看一下,结果根本再也找不见他的影子。
这时,明华又说前院那对母子似乎也不在队伍里,看看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我们也不过走了几里路,还能看见庄子的影子,于是我决定回去一趟,庄子里剩下的都是些大男人,哪可能会照顾月子。
我一提出要回去,孙官家和蓝雀都要跟着,二夫人跟队伍里的几个妇人都是重病在身,根本走不开人,“我骑马回去,应该赶得上,我把她们母子带回来。”
骑马我并不在行,也只是勉力一行,结果刚脱离众人的视线,便狠狠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一路滚进了灌丛,双手护着脸,手上全被荆棘滑破,刺刺痒痒的,发钗也被甩得不见踪影,头发整个铺到了灌木上,扯得发根疼,挣扎一下,到很快爬了起来,虚荣心作祟,还担心被人看到,不免四处看看,见没人才赶紧从灌木丛里爬出来。
马儿到是很通人性,吐着鼻气,站在灌木旁等着我这个没用的主人。稍稍拍了两下衣衫,把长发拢到身后,这才拉过缰绳。
可能刚刚摔得那一下太严重,双膝疼得根本不能弯曲,自然一时也爬不上背,只好走上几步看看,可不管我怎么拉缰绳,马儿就是不肯往前走。
费了半天劲,它半步也没挪,无奈,只能忍着疼爬上马背,照着马屁股狠狠一抽,一吃疼它才往前跑,而且速度飞快。
天色渐暗,风声乍起,天际边隆隆传来几道雷声,昭示着大雨将至,听着风吹树叶哗哗的响声,不禁有些着急,我怕雷电,从小就怕。
听祖母说是因为幼时亲见雷电击倒了院子里的古树,也就是因为那棵树,以及江湖术士的几句儿戏之言,使得父亲打小就一直不怎么喜欢我,依照术士的说法,我们苏家院门内的两株楼桑本是荫福子孙的好树,谁知被雷电击倒一株,只剩一株,则变成院囚单木,成了“困”字,而雷电之所以击倒那棵树,就是因为我的八字太“独”,与苏家不合所致,弄得父亲不得不把另一株也砍掉,从商之家多信风水之说,我们苏家祖上从商,自然也是对风水一事多相在意,砍掉了子孙的福祉,这笔罪孽自然不小,所以父也对我芥蒂至深,好在祖母心计快,当下就改了我的八字帖,要不然,莫说嫁入这申屠家,就怕去庙里出家也是没人收留的。所以我时常在想,之所以害怕雷电,也许并不只是幼时那场惊吓所致,更多的应该是那术士的戏言,让我觉得自己根本就是苏家的罪人。
山风肆虐,乌云密布,雷电就在头顶,而我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迷路了,在离庄子不过几里地的林子里迷路了,这么可笑的事让我觉得自己真是无能透顶。
八 方示的八卦阵 四
当一个人孤独地面对生命挑战时,往往这才是彰显一个人能力和韧性的时候。
闪电在云层里相互撕咬着,像是要将天撕裂开一般,我不敢抬头,也不敢认真去听那些隆隆的雷声,塞住耳朵,哼着记忆中能让自己安心的小调,任凭大雨倾泻全身,只看着额前的发丝上不停滴落的水珠,信马由缰
我承认自己一直都很懦弱,虽然看上去十分冷静,还带着刺。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雨势渐小,雷电依旧,马儿再不往前走,低头站在一株矮松下,踉跄着爬下马背,冷的浑身哆嗦,四处张望,周围除了黑影重重之外,再找不到一丝亮光,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挨近马,靠在它的肚腹上取暖,想着下面到底该怎么办。
周围一片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人的脚步声,又像风吹草木的声响,转头看看,却又什么也看不到,不免往马身上再靠靠。
“砍了,快砍!”突然响起一道人声,应声从灌木丛里蹦出一个黑影,“还有马,是个官!”那黑影对着身后大吼!
“你 他 娘的快砍啊,管他是不是官!”灌丛里又出来一个黑影,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等一下。”躲到马后,大喊一声。
那两个黑影登时停下动作,恐怕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是个女人。
擦亮火折,这才看清彼此,原来是那个光头,还有一个人不认识,不过看穿着,像是住在庄子里的难民。
“小婶子夫人?!你怎么大半夜猫在这里?”打量了半天才认出我来。
原来我就在离庄子不远的林子里。
“真是万幸,幸亏没碰上那些乱军。”光头一路上不停地重复这句话,据说现在庄子周围到处都是乱军,我却出奇的一个也没遇上。
刚跨进庄子,后脚雨势又渐渐大了起来,闪电把夜空撕成数片,不禁低眉,别开视线。
“大哥。”前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光头紧步迎了上去,我知道是谁,只不过没抬头去看,“放心,小婶子夫人运气好,没碰上乱军,就是淋了点雨。”
来人没有答应他的话,听那脚步声,似乎很火大,生气也是自然,换成我也肯定生气,一个女人大半夜在到处都是乱军的山上四处跑,怎么也说不过去。
抬头,一个闪电撕开他头顶的云层,不是有意躲开他的视线,只是不想看到那可恶的闪电。
一把攥住我的衣角,却听旁边一声呼喝,“你干什么!”是薛启。
拨开众人,将他的手拉离我的衣袖,挡在我身前,这小子以为他要对我动粗,毕竟还是亲一点,关键时刻仍是护着自己最要紧的人,“二姐。”轰隆隆一声响雷,伴着强烈的闪电,击在天际的某一处,我一个微颤,薛启顺势捂住了我的耳朵,自小跟着我,当然知道我怕什么。
“看什么,看什么,都他 娘 的给我护防去!”见情势不对,光头赶紧轰走众人,这人到也机敏,“大哥,那我先出去了。”
众人散开,雷声也停了,我拿开薛启的双手,“留下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对他的怒气早已被雨水淋得差不多,刚刚又那么护着我,自然是一点生气的道理都没了。
“我担心你不同意嘛,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他们人都死了啊!”反倒对我兴师问罪起来,语气异常苛责。
“不是。”眼睛却是看着他旁边的那个人,“本来打算回来带上前院那对母子,顺便给你交代几句,没想到半路迷路了。”“迷路”两个字说得有些迟疑,毕竟这听起来很可笑。
他的眼神似乎没有了刚才那种震怒,不过看起来还是不太想搭理我。
“薛启,去干你该干的事!”语气有点随意,其中又带了点不容置疑。
“不行,我二姐这样,我不能走!”
一大一小怒目相视,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在这个调皮小子心里是这么重要,竟然会为了我跟他尊敬的人呛声。
他什么也没说,一把提起薛启的领子,往门外拖,当然,身小力薄的自然吃亏,尽管脾气再倔强也是没用,还是要看本事定江山的。
一把将薛启扔到门外,踢门,上闩,“是男人就说话算话,别跟没脱娘胎似的,死缠在女人身上。”哐—— 一脚踢到门板上,惊得我微微一个后仰,这人好像是想把刚才的努怒气转移到这扇可怜的门上。
“谁说我不去了,我等一下去!”门外的人也不示弱,也踹来一脚,“你要是敢动我二姐一根头发,回来我肯定收拾你。”
他回看我一眼,“我现在就动了,你有种进来收拾!”
“二姐——”薛启在门外大吼,“数着他打你几下,回来我给你报仇!”
因为他正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插进他们这可笑的对话里,“小心点。”走到门口,扶着门板交待一句。
门外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薛启走了,而我却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人,“那母子俩——怎么样?”转开话题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他并不买账,“走!”示意我跟着他。
穿过两道院门,来到那母子俩的房间,屋里只燃着一支红烛,光线柔和温暖,窗外间或的闪电与烛光交错映衬,昏暗与昼亮交替融合,他站在门口打量了我半天,最后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一件长衫、一条棉毯,扔到我身上。
“薛启不会有事吧?”见他要走,赶快问一句。
“你最好不要离开这间屋子半步。”关门,冲着外面高喊一句“走了”。根本不打算回答我的任何问句。
这不是我第一次犯错,不过却是第一次自己都觉得错误真是犯得很不明智。躲到床前那张破旧不堪的紫竹屏风后,换下一身湿漉漉、破败的裙衫,看着手里那件男子长衫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穿上。
床上的那对母子睡得很安稳,屋外却是一夜大雨。
直到清晨那位青衫的方先生来给床上的母亲试脉,我才知道一些外面的消息
“树阵?”将熬好的汤药递到方先生的手上,这是个并不算十分俊美的男人,可那双深邃的眼睛却似乎承载了一片广阔的天地,看着他的眼睛,你能感受到智者的光芒,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可笑,不过却是真实感受。
“对,树阵,夫人可懂得九宫八卦?”
摇头,普通人家的女子,能认识字就已经是不得了了,若不是父亲希望我们三姐妹能嫁进官家,弄不好我们也只是简单地认识几个字而已。
“那就难怪了,这庄子建得好地方,青山环抱,绿树掩映,再加上以九宫八卦方位粗浅地做了些手脚,也就难怪夫人摔下马后,走失路途。”他看出我对昨晚迷路的自责。
“也怪我心急,当时马怎么也不肯走,我竟没有察觉,若是放任马儿引路,估计也就没事了。”
“夫人一个女儿家在电闪雷鸣的夜里竟没有惊慌失措,惧怕昏厥,已经是平常女子不可比了。”笑笑,用竹筷试了试汤药再递还给我。
伸手轻轻将床上的妇人叫醒,喂她喝下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