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丫头,林宛如很是不自在,推搡着陈瑞文:“你坐到一边去,我要见见这院子里的人,如今连名字都不知道呢,怎么分派差事?”陈瑞文便松开了林宛如,两个人隔着炕桌各自坐了,叫了丫头进来。
那八个丫头有大有小,大的有十四五岁,小的只有八九岁,林宛如细细的问了,有的是外头采买进来的,在府里孤身一人,有的则是家奴,父母兄弟都在府里当差。
林宛如又看了各处需要的人手,指了几个年纪小的:“桂香和桂叶先跟着绿霓学规矩,平常帮着跑跑腿,历练历练,桂枝和桂子就跟着笼烟和琐玉,莲花莲叶年纪大,又是府里的家生子,对府里也熟悉,就和篆香,尺素一处,也教导着她们规矩,莲子和莲心就在屋里伺候。”
大家齐声应是,退了下去,陈瑞文道:“屋里有绿霓几个伺候还不够?”
林宛如道:“绿霓年纪也大了,姨娘嘱咐我,等我一进门就要说绿霓的婚事,别把她耽搁了,如今趁着她没走,好好地带带跟前的丫头,总不能她一出去,屋里连个能服侍的人都没有吧。”
陈瑞文从小到大,不是念书就是练武,学的是官场上的人情世故,对于内宅的弯弯绕绕压根不感兴趣,见林宛如说的在理,也就不再问,正巧陈瑞武几个邀请陈瑞文出门,招待陈家的几位叔叔,陈瑞文便嘱咐了两句,说回来吃饭。
林宛如好生歇了个中觉,起来换了衣裳,便去了沈氏的院子,沈氏正和灵芝说话,见林宛如过来了,沈氏很开心,拉着她的手叫她坐下:“不是叫你好好歇着,怎么又过来了?”
林宛如笑道:“我在院子里待着也没什么事,过来和娘说说话。”
之前叫姨妈,如今得叫娘,沈氏听着舒心,笑道:“正好你来了,我正想着,你外祖父外祖母俱在京城,明日你和瑞文去沈家磕个头,不管怎么样,都是为人子该尽的孝道。”
林宛如看得出来,沈氏说这话的时候也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江家和沈家是彻底闹翻了,可如今沈家分家,沈家大房和这中间的恩恩怨怨根本没有关系,沈氏说这话,也是间接探自己的口风,若是自己答应过去,那就意味着江家和沈家大房尽释前嫌,若是自己不答应,自然就意味着怨恨还在。
林宛如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回去就准备礼物,总不能空着手过去。”
沈氏果然高兴极了,道:“我早就准备好了,哪里还要你操心。”
两个人一处说话,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陈永明却叫人传话说和陈家四爷五爷几个在外头吃了,陈瑞文也没能回来,婆媳两个倒是亲亲热热吃了饭,沈氏早早的打发林宛如回去。
陈瑞文回来的倒是挺早,林宛如见他清清醒醒的样子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得喝醉了呢,怎么,没人灌你酒么?”
陈瑞文笑道:“有爹在呢,爹和他们喝,我一个晚辈帮着倒酒端酒就是了,哪里能和长辈拼酒,幸而几个堂兄弟没来,不然铁定是要喝醉的。”
林宛如便说了去沈家拜访的事情,陈瑞文倒是无所谓:“你愿意去,那就去,你若是觉得不想去,我去跟娘说便是。”
林宛如道:“总算是血肉至亲,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么?与其见了面尴尬,倒不如一开始就亲亲热热的。”
陈瑞文见她想得开,自然也就放了心。
第二日一早,陈瑞文和林宛如辞别沈氏,去了沈家老宅,沈悦明得到信儿,自然也是高兴的,命沈训亲自在门外迎接,沈训见了夫妻俩过来,笑道:“祖父可是盼了一早上了,要不是祖母劝着,还要等你们吃早饭呢。”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新婚燕尔(三)
陈瑞文没说什么,林宛如却觉得心酸,及进去行礼时,恭恭敬敬的给沈悦明磕了头,沈悦明很是欣慰,给了她一套书做见面礼。
庄氏则给了一串碧玺石镂空雕刻人物楼阁的手串,还有李氏,林宛如也要跟着陈瑞文叫一声大舅母,送了一对簪子。
其实这种时候,二房即便分了家,也该在场的,可二房竟一个人也没来,沈悦明不禁皱眉,叫小厮去打听,谁知竟是一去不回了,沈悦明叫庄氏陪着说话,自己亲自去了二房暂居的宅子。
那边和沈家老宅很近,沈悦明一进去就听到小管氏的哭声,不禁皱眉,进了院子一看,沈爱萧和管氏俱是沉着脸坐在上首,小管氏站在一旁抹眼泪。
沈悦明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大早就哭哭啼啼的。”
管氏难得的没有说话,沈爱萧叹了口气,把沈悦明请进了书房:“前天办喜事,人多事情多,各处忙忙慌慌的,蔓姐儿多喝了两杯,身边也没人,被一个丫头扶着去客房歇息了,醒来后竟…”
沈爱萧没说话,沈悦明的心却猛地一沉,道:“蔓姐儿呢?”
沈爱萧提起长孙女也是一阵心痛:“蔓姐儿心里害怕,瞒着人谁都没说,自己关起门来越想越委屈,竟想一死了之,要不是昨天早上丫头早早的进了屋子关窗户,只怕真是救不回来了。”
沈悦明气的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是哪个畜生?你告诉我,我去给蔓姐儿讨个公道。”
沈爱萧竟苦笑起来:“要不怎么说是冤孽,那人是江道。”
沈悦明也呆住了,沈爱萧道:“我知道后就悄悄打听了,前天江道送亲,喝醉了酒,也被扶进了客房歇了一宿。也不知是哪儿出了岔子,竟出了这样的事。”
沈悦明张大了嘴,半天才道:“蔓姐儿真的被…”
沈爱萧沉重的点点头:“她说她醒的时候江道还没醒,吓得她赶紧就跑了,幸而当时闹了一夜,仆妇起得晚,要是真的嚷起来,传扬出去,蔓姐儿岂不是活不成了?”
沈悦明揉了揉眉头:“那你是个什么意思?”
沈爱萧摇头苦笑:“江家正和我有仇呢,如今又没个证据。江道也是喝醉了酒,人事不省,咬死了不承认。我们也没法子,要是江家不厚道,宣扬开来,蔓姐儿的名声还要不要?我想着按下这事罢了,等大哥回苏州的时候。把蔓姐儿也带回去,找门亲事…”
沈悦明打断了沈爱萧:“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当初咱们家对不起江家,怎么受委屈都没的说,如今是蔓姐吃了亏,江家对不起咱们家。凭什么咱们要忍气吞声?你先叫人好好看顾蔓姐儿,不要再起轻生的念头,我去和江文明理论。江道也不是小孩子,做过什么他能不知道?”
沈爱萧只是苦笑,不住地念叨是报应,倒是没什么反应。
沈悦明唬着脸回了老宅,林宛如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庄氏哈哈大笑。沈悦明也不忍心上去扫兴,转头去了书房。
要说这件事也奇怪。坐席的时候男客和女客本来就是分开的,蔓姐儿喝醉了酒,自然送到内院,江道喝醉了酒,自然送到外院,两个人怎么可能凑到一处,难道是江家的报复?刻意想坏了蔓姐儿的名声?
可当时服侍的仆妇都是陈家的人,江文明即便想如此,手也不可能伸这么长,再者说,沈悦明也不相信江文明会做出这么龌龊的事情。
沈悦明也是一去不回,不管是庄氏还是陈瑞文都有些奇怪,不过两边都是有意粉饰太平,倒都没提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饭。
送走了小夫妻俩,庄氏就去了沈悦明的书房,听说了这件事,也是愣住了,半天才跌坐在椅子上,道:“这下可怎么办,蔓姐儿还怎么做人。”
沈悦明沉声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叫蔓姐儿白白吃亏,明日瑞文和宛如要回门,你趁着元娘独自在家,把这件事问清楚,当初是谁把蔓姐儿扶进了房间?又是谁把江道扶了进去?房间里已经有一个人了,难道那些丫头竟没有看见?把来龙去脉问清楚,务必要封口,半个字也不能传出去,等瑞文他们回门以后,你再去莲花胡同告诉五娘,五娘是个善良的人,不会置之不理,叫她去探江道的口风,若是江道认下了,把蔓姐儿许给他,也不算委屈,若是他不认…”
沈悦明没继续往下说,江道要是不认,沈家也不能硬逼着把闺女送过去,出了这样的事,本来就是女孩儿吃亏,失去了清白的蔓姐儿除了嫁给江道,还能嫁给谁呢?
尤其是蔓姐儿还是沈家的长孙女,她的名声坏了,婚事出了岔子,下头几个妹妹都难说亲事。
庄氏也明白这里头的弯绕,有片刻的失神,和沈悦明道:“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沈悦明没说话,可眼底的落寞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陈瑞文和林宛如坐马车回陈府,林宛如道:“沈家肯定出事了,不然外祖父怎么一直没回来?”
陈瑞文也觉得奇怪:“说的是,刚开始外祖父很是高兴,后来说二老爷怎么还不来,就去问了,这一去竟不回来了,看来是二房出了事。”
林宛如若有所思,陈瑞文却捏了捏她的脸:“这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也就别操心了。”
新婚燕尔,他总是喜欢把林宛如抱在怀里,捏一捏,亲一亲,耳鬓厮磨,很是亲昵,只要不当着人,林宛如倒也没觉得如何,见他越来越放肆,竟把手伸进了裙子里,抬手给了他一肘子:“你不要太过分。”
陈瑞文笑起来,越发的收紧了胳膊:“我怎么过分了?连自己的媳妇都不能摸了?”
两个人几乎撕扯了一路,等下马车的时候,林宛如面若桃花,气愤的看着陈瑞文,陈瑞文却是心情大好,死皮赖脸的跟上来拉着手,旁边有仆妇捂着嘴偷笑,林宛如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掐陈瑞文两下才解气。
晚上自然又是一番甜蜜恩爱,风情旖旎,陈瑞文当着人面无表情,有些冷漠,人后却没脸没皮,回去后抱着林宛如一阵揉搓,林宛如气的要命,差点和他打起来,可她细胳膊细腿,哪里是陈瑞文的对手,自然是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第二日可是要回莲花胡同的,林宛如却差点睡过了头,陈瑞文自打头一天提早叫醒她后,之后就是不到点不叫她起床,今日怜惜她,又晚了一刻钟。
林宛如起来的时候忙忙乱乱的,差点误了时间,上了马车她就怒视着陈瑞文,陈瑞文摸了摸鼻子,自觉地靠在一旁,不再纠缠林宛如。
沈姨娘早就在二门翘首以盼,见林宛如来了差点落下泪来,拉着林宛如上下左右的打量,见林宛如面色红润,精神也很好,这才放下了心,亲热的拉着两个人进去说话。
江道,江文明,林黛玉,贾宝玉都在,林宛如和陈瑞文又免不了一番磕头请安,沈姨娘看着女儿女婿,是越看越欢喜,江文明脸上也是笑呵呵的。
林宛如敏感的发现,江道的神情有些不对劲,他一向是带着笑的温文尔雅的表情,可如今神色竟有些恍惚,几次贾宝玉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过来。
林宛如心里疑惑,吃了饭却被沈姨娘拉去说私房话,林宛如听了沈姨娘的问题,脸涨得通红,沈姨娘道:“这有什么好害羞的?都是成了亲的人了,我说的你可记住了?新婚燕尔也要有个度,不能由着瑞文的性子来,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林宛如面如桃花,岔开话题遮掩过去:“今日江表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沈姨娘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也觉得奇怪呢,往日都是笑眯眯的,今儿是怎么了?那日他去送亲,喝了不少酒,直接就歇在陈家了,第二天回来就跟丢了魂似的,我只当他是喝多了头晕,也没在意,看来竟不是的。”
沈姨娘虽然疑惑,可也没有深究,打趣道:“婚礼那日来了那么多人,别是江道看到哪家的姑娘记在心上了吧。”
林宛如可不相信,江道眼光高的很,他不是没见过美女,端午节那日,不管是朝凰公主的明艳动人,还是石爱珠的娇憨可爱,水柔的温柔如水,可以说各色美人齐聚,也没见江道多看哪个一眼,这当中必定有什么缘故。
沈姨娘没往下说,林宛如也就没再问,陪着沈姨娘说了半天话,晚上方回去。
沈氏却跟变了个人似的,也奇奇怪怪的,见了林宛如便道:“今儿回门,你舅舅可去了?”
林宛如笑道:“舅舅,表哥,姐姐姐夫都去了。”
沈氏点点头,语气里带着些试探:“你表哥有没有说什么?”
林宛如大为奇怪,心里的疑惑越重,她道:“说来也奇怪,表哥有些失魂落魄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娘,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沈氏叹了口气,屏退了丫头,和林宛如悄声道:“我也就不瞒你了。”遂把今日庄氏来说的事情告诉了林宛如。
林宛如瞪大了眼睛,半天没回过神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因果报应(一)
沈氏叹气道:“我叫人暗中查问了,当时客人多,人手少,沈家的几个仆妇也帮着招呼,蔓姐儿倒是被扶到了内院的客房歇息,可扶着江道的人却是沈家的丫头,她也分不清内院外院,当时事情又忙,江道又喝醉了,她被人叫住,说句话的功夫,江道就没了影,她也忙忙的没在意,要说也是巧,院子里那么多空房,江道偏生进了蔓姐儿的歇息的那一间,又都喝了酒,真是…唉!”
林宛如回过神来,难怪江道今日这么奇怪,想来他酒醒后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却不清楚对方是谁,因此才神色恍惚吧。
要说寻常人家遇到这样的事,只要过得去,都是立刻结了亲事,把两人凑一起,也就名正言顺了,偏偏沈蔓又是管氏的孙女,江文明能愿意她进门做儿媳妇才怪,他巴不得活剐了管氏,又怎么可能答应和沈家结亲。
沈氏叹道:“你说造的什么孽,明日你和我一起去莲花胡同那边探探口风,怎么着也不能蔓姐儿白白吃亏吧。”
林宛如无语,出了这样的事,除非两边结亲,不然女子要么一死以示贞烈,要么送进家庙,青灯古佛一生。
沈蔓是沈家的嫡长孙女,莫名其妙的死了或者进了家庙,总要有个说法吧,终归名声不好听,最好的法子就是嫁给江道,可两家又有仇,要说江文明主动为儿子提亲,谁也不相信哪,要是不这么说,沈家倒贴着把女儿嫁过去,颜面何在?
不管怎么说,沈家这次都得吃亏,而且。在这之前,江道是个什么意思还两说呢,他也是喝醉了酒,迷迷瞪瞪的,咬死了不承认,沈家还能逼着他不成?
林宛如忖思,难道娘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就是希望自己劝着点?
她心思复杂的回了院子,陈瑞文去给陈翼请安还没回来,林宛如有些不知所措,要站在江家人的角度看。沈蔓发生了这样的事简直就是报应,就是活该,可若是站在女子的立场看。沈蔓又有些可怜。
林宛如兀自烦恼着,陈瑞文回来了,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隔着被子把林宛如抱起来转了个圈,把林宛如吓了一跳:“你发什么疯啊。快把我放下来。”
陈瑞文笑道:“祖父说我成亲了,就是大人了,让父亲派给我几件事情做。”
林宛如好奇:“你就这么高兴呀?”
陈瑞文道:“以前在军营里,看着风光,来来去去吆三喝四的,可手里到底没有实权。真遇上事,也指挥不动人,和纨绔子弟有什么差别?如今有了差事。也有个奔头,别人见了也高看一眼。”
林宛如笑起来:“你这样的还叫纨绔子弟?纨绔子弟巴不得一辈子依靠家里吃喝玩乐,你倒是自己找累。”
陈瑞文亲亲她,道:“你夫君我可是卯足了劲想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靠家里算什么本事。”
两个人嬉笑一阵子。林宛如这才把事情告诉了他:“…娘让我明日也跟着去,估计是想让我帮着劝劝。总不能叫沈蔓白吃亏吧。”
陈瑞文沉默了一会,笑起来:“这下好了,都说世事难料,原来还恨不得吃肉喝血的仇人呢,一转眼竟要结为亲家了。”
林宛如道:“舅舅可没这么好说话,他都快恨死管氏了,哪里肯结这门亲。不过这也要看江表哥的意思,他如果要负责任,坚持要娶,舅舅还能拦着不成?万一再珠胎暗结,那可是江家的长孙,我就不信舅舅能犟着。”
陈瑞文笑道:“这倒是一出好戏,明日你跟着去,回来仔细说给我听。”
林宛如白了他一眼:“瞧你幸灾乐祸的样子,你难道不知道么?沈蔓可是对你有意思的,如今萧郎成了路人,还不知怎么伤心呢。”
陈瑞文便去挠林宛如的痒,嬉闹着,陈瑞文正色对林宛如道:“我一直觉得沈蔓太没有主见了,一直受她祖母和母亲的摆布,当初她老是往我跟前凑,我若是说什么拒绝的话,只怕没什么也变成了有什么,只好视而不见,如今她落到这个地步,也算可怜了,咱们还是能帮的就帮一把。”
林宛如点点头,应下了。
第二日一早,林宛如便跟着沈氏去了沈家老宅,和庄氏会合一起去莲花胡同,沈姨娘见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群人,也是吃惊极了,更何况昨日林宛如才回门,今天又来了,只当是她发生了什么大事,及听到庄氏说的后,更是不可置信。
庄氏叹气道:“如今蔓姐儿失魂落魄的,身边根本离不了人,就怕她想不开又要自尽,我想着以蔓姐儿的品貌,也不算辱没了江家,若是能成全这两个孩子,最好还是成全了,难不成真的把蔓姐儿送到庙里去么?”说着哭了起来。
沈姨娘也是既惊讶又同情,赶忙命人把江文明父子喊了过来,单独说话,江文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江道脸色煞白,沈姨娘心里有数,道:“年轻人血气方刚的,又喝醉了酒,若是个丫头,讨了来收房也没什么,偏生不是个丫头。”
江文明此时也听出点门道来,赶忙问沈姨娘:“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道儿闯什么祸了不曾?”
沈姨娘无奈,便把事情说了一遍:“…蔓姐儿如今要寻死觅活的,我看着孩子也可怜,就看表弟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应了,那就赶紧把亲事办了,也省得宣扬出去名声不好听。”
江文明气的额角青筋直跳,回身抽了江道一嘴巴,江道一声不吭跪在了地上,江文明手直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沈姨娘见了赶忙劝道:“道儿也不知情,你打他做什么,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江文明吼道:“有什么可解决的,我宁愿杀了这个孽障,也不能叫管氏的孙女做儿媳妇。”
沈姨娘也是恨极了管氏,可一码归一码,沈蔓又没犯什么错,难道真的要那孩子不得善终?
江道嘴角被打的青肿一片,跪在地上一声也不吭,江文明在气头上,沈姨娘见他什么话也听不进去,索性叫他回去,好好思量再说。
四喜胡同这边,卫氏正监督着卫君子打点行装,卫君子找了个借口跑了出来,见江道嘴角肿着,立刻就怒了:“这是谁打的?”
江文明气愤道:“师傅,你不知道这孽障做了什么混账事。”
卫君子很是心疼:“他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打成这样?他怎么去衙门?怎么见同僚?皇上召见又怎么说?”
江文明听了,又是气又是丢脸,在卫君子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说了,卫君子听了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
江文明沉着脸道:“师傅您说,我怎么能让管氏的孙女进门。”
卫君子笑道:“怎么不能?我告诉你,你还非得认下这个儿媳妇才成,不过可不是以正妻的身份,而是以妾的身份。”
江文明疑惑,卫君子恨铁不成钢:“你真是傻了,你就去对沈家说,道儿已经定了亲事,若要沈蔓进门,那就是妾,若是沈家不答应,沈蔓失了清白,该怎么办就和江家无关,管氏当初把你表姐送去做妾,如今就叫她把她亲孙女送来做妾,一报还一报,权当是报仇了。”
江文明有些犹豫:“管氏肯定不会答应。”
卫君子笑道:“那就让她把孙女送去当尼姑吧,都失了清白,哪家还会娶?”
江道一直沉默着没说话,此时却道:“师祖,爹,我不能娶沈蔓…”
江文明喝道:“你闭嘴,你惹下的事,还有脸说,给我滚去祠堂跪着。”
卫君子拦住了:“跪什么跪,道儿做的好,立了一大功,道儿,你先回去歇着,这件事有我给你做主呢,放心啊。”
江道欲言又止的回了房间。
江文明从莲花胡同拂袖而去,庄氏也没见着他,自然也就没说上话,庄氏临走前还请沈姨娘帮着劝劝:“冤冤相报何时了,咱们权当是为了孩子。”
沈姨娘也应了,答应劝说江文明。
江文明当晚便来了莲花胡同,说若是沈蔓嫁入江家,只能做妾。
沈姨娘又是错愕又是着急:“你怎么想了这么个馊主意?你当初要宛如嫁给道儿,就说了道儿没有定亲,如今又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个未婚妻,沈家怎么可能相信,再说了,蔓姐儿是沈家的嫡长孙女,怎么也不能为妾呀。”
江文明不悦道:“那你问问管氏,她当时怎么就叫你去做妾了呢?反正就这一个法子,要么就嫁过来做妾,要么她们自己看着办,师傅知道这件事后,正张罗着给道儿说亲事呢,邓师兄有个女儿还没说亲,我们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师傅说他要做这个媒人。”
沈姨娘不禁头疼,她知道这个表弟对卫君子这个师傅十分敬服,这个馊主意八成是卫君子想的吧,他巴不得看着沈家出丑。
沈姨娘道:“要说这件事,原就是道儿走错了房间,错在咱们,如今你叫蔓姐儿做妾,沈家怎么可能答应,再者说,即便蔓姐儿为妾,你得给道儿娶个什么样的正妻才能弹压住她?”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因果报应(二)
江文明不以为然:“出嫁从夫,她还能翻天了不成?”
沈姨娘道:“这是道儿的一辈子,将来也是他过日子,得他点头才成,你可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
庄氏听沈姨娘说了江文明的意思,半天没做声,沈姨娘有些羞愧,解释道:“这也不是表弟的主意,是他师傅卫君子撺掇着…”
庄氏叹气,摆手道:“五娘,你什么也别说了,不管谁的主意,这都是沈家的报应,当初弟妹把你送去做妾,如今蔓姐儿也要去江家做妾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怨不着别人。”
沈姨娘吃惊:“您真要把蔓姐儿嫁过去做妾?”
庄氏摇头:“蔓姐儿是二房的孙女,还要看二房的意思。”
管氏听了却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这定是沈五娘挑唆的!”
庄氏喝道:“你少冤枉好人,五娘为这事差点连江文明也得罪了,她来回奔走,两边说好话,是为了什么?宛如还在新婚呢,也为了这事不安宁,人家不计前嫌的帮你,你倒说这话。”
管氏哼道:“要不是林宛如抢了蔓姐儿的夫婿,蔓姐儿哪会变成这样。”
庄氏怒极反笑:“抢?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和瑞文定亲的是宛如,要不是你不死心,非把蔓姐儿带过来,蔓姐儿能这样?你要是这么想,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管了,省的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沈爱萧一直没说话,此时却道:“大嫂,她不会说话,您别和她一般计较,您也是看着蔓姐儿长大的,让她做妾我委实不忍心。即便是个平妻也好啊。”
庄氏道:“江文明这是憋着气呢,哪里肯答应,实在不成,我就把蔓姐儿带回苏州去,只要咱们遮掩的好,也没人知道。”
沈爱萧摇头:“蔓姐儿过不了自己那关,咱们再怎么安排都没用,这几天蔓姐儿不吃也不喝,除了掉眼泪就是发呆,若是咱们给她找了亲事。她还是这么着,那这日子还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