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一听忙摆手说道:“公主万万不要如此。”

黛玉淡笑道:“这是给大舅舅的一点心意,他们刚出来,总要添置些东西,不要嫌少才是。二舅舅北去,家父也赠了五百两银子,总不能厚此薄彼。”

凤姐这才含笑行礼,双手接过银票,其实以贾琏和凤姐的本事,也不缺这五百两银子,只不过这是林家的一点意思,说明林家还认贾家这门亲戚,也是黛玉对贾赦的一点试炼,她要看看贾赦会如何反应。

凤姐虽然温柔了许多,可是爽利不变,同黛玉很说笑了一阵子,黛玉这才见识了诙谐风趣又泼辣的风辣子的风采,黛玉素知凤姐有理家主事之能,便以请教如何理家为名,暗暗试探凤姐到底有没有做一个职业经理人的本事。一番试探之下,黛玉心中暗喜,她早就有办一家女子女堂的想法,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经营之人,这凤姐,可不就是最好的人选。眼下凤姐有孕,再加上自己过了年便要出关,等她从关外回来,凤姐应该也坐完月子能理事了,若是凤姐愿意替自己打理女学馆,那是再好不多了。

因想着这些,黛玉便笑着说道:“二嫂子果然是个脂粉队里的英雄,只是令尊为何不让二嫂子读书识字,若二嫂子再知书识字,岂不是如虎添翼,做什么事情都能方便许多,自己能看帐,也免得被刁仆欺瞒。”

凤姐叹气道:“公主有所不知,家祖父只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不独我一个,王家的每个女儿都不知书识字,我是嫁给二爷之后,连蒙带猜,又跟着二妹妹胡乱学了几个字,过了好几年,才勉强能看个帐篇子,再多,就不能了。若是我能知书识字,也不能走了那好些弯路,被人当冤大头使了那么多年。”

黛玉笑道:“二嫂子,若是你有机会再去学习读书写字,你可愿意?”

凤姐忙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也没有白替我请个先生的道理,老爷太太二爷都不能答应的。”

黛玉扬眉笑道:“若是他们答应了呢?”

凤姐听了立刻说道:“那自然是愿意至极的。”

黛玉笑道:“这便好,二嫂子,你只管回府安心养胎生孩子,等你出了月子,黛玉还有要事和二嫂子商议呢,说不得就圆了凤姐姐的读书之梦。”凤姐立刻笑着应了,黛玉又命素绢备了些笔墨纸砚,让凤姐带给迎春,凤姐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便笑着替迎春谢了黛玉,黛玉又留凤姐用了饭,这才送凤姐回去。

贾琏早就打发了兴儿旺儿两个回京,买了一座三进的宅院,这宅子原是一个犯了事的小京官所有,因是充公后官卖,贾琏也没花多少银子,这宅子里一应家具都是齐全的,只打扫干净了便能搬进去住。贾赦一家三口刚出大牢,便被凤姐接到此处,贾赦再不象当初在荣国府那般老不正经,只不住捋着胡子点头笑道:“好,甚好,琏儿会办事,这个宅子很合我的心意。琏儿媳妇,这宅子花了多少银子?”

凤姐笑道:“因是官卖的,只花了一千三百两银子。”

贾赦点点头道:“嗯,不贵。”

凤姐笑道:“已经备下热水和干净衣服,老爷太太二妹妹都好好洗洗,回头一家子吃个团圆饭,媳妇临来之时二爷特意交代,要媳妇好好伺候老爷太太照顾好二妹妹,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关起门来过日子。”

贾赦点点头,便有小厮丫环们上来,引着贾赦刑夫人迎春去梳洗。这一洗用的时间可真不短,都过了一个多时辰,也没见他们出来。凤姐不免有些担心,便使人去看看,别再洗晕了。

贾赦正洗着,忽然听到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抬眼一看,见小厮抱着他脱下的旧衣服要往外走,贾赦急忙叫道:“站住…”

小厮忙向贾赦躬身笑道:“老爷,奴才将这些衣物拿出去让人浆洗。”

贾赦摆摆手道:“过会儿再来拿,你先下去吧。”小厮便将衣服放下,行过礼退了出去。贾赦忙从浴盆里出来,扯下大毛巾将自己裹上,两三步便来到脏衣服堆前,将他的内衣翻了出来,沿着内衣边上的针线撕开,便噼里啪啦掉下好几个极薄的油纸包儿,贾赦将油纸包一一捡起来收好,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这件内衣可是贾赦自己亲手缝的,夹层里藏私着好几万两银票,有这些银子,足够他下半辈子的过活了。

当年旧帐今时算

贾赦一家人终于吃上了一顿团圆饭,凤姐是有心之人,她只备了精细清淡的吃食,并告罪道:“今儿实在是太紧,也不曾备下鸡鸭鱼肉等物,请老爷太太二妹妹将就先用着,明儿媳妇一定置备上好席面。”

贾赦听了摆摆手道:“这样就很好。琏儿跟着林姑老爷做事,估计除了俸银也不能有别的收入,还是节俭些吧,凭怎么着也比牢里强。”贾赦的话让刑夫人凤姐迎春都很惊讶,她们万万想不到这话能从贾赦口中说出来,贾赦也不解释,只是笑笑,搛了一素炒香干放入口中。如今他可是顶门立户的自己过日子,自然不用再顶着那荒淫奢侈的伪装。

用罢饭,贾赦对凤姐说道:“琏儿媳妇,如今家里除了琏儿的俸银,也没别的进益,我想着你是个能干的,不如开两家铺子,等有了进益再买个庄子,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凤姐摸不准贾赦的脉,便垂目笑着应道:“老爷只管吩咐下来,媳妇去安排也就是了,不知老爷想开什么铺子?”

贾赦想想了说道:“别的生意我也不懂,不过鉴定个古玩什么的,我也算得行家里手,就开家古董铺子吧。另外…”贾赦看了看迎春,又说道:“再开一家绸缎铺子,也不用很大,将来迎丫头嫁人,给她做嫁妆,省得过了门被人瞧不起,说咱们寒酸。”

迎春一听这话,眼泪哗的涌了出来,她长到十二岁,这是头一回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关心,让一直以为自己爹不疼娘不爱的迎春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伏到凤姐的肩头痛哭。

贾赦长叹一声道:“迎丫头,爹爹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你总怨着爹不管你…”

刑夫人忙拭泪笑着说道:“老爷心里自有是迎丫头的,如今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过日子,都能敞开了心思活着,再不用象以前那样了,迎丫头,不哭了,看看,把你嫂子的衣服都哭湿了。”

凤姐拍着迎春的肩笑道:“好妹妹,太太说的对,以后咱们只过咱们的日子,再不问其他的,谁都不是藏着自己的性子。”

迎春抽噎的点头,刑夫人对贾赦笑道:“琏儿媳妇有了身子,只怕不能张罗,左右也不急,老爷不如歇一阵子,先将养好身子,再访一访京城的各家古董铺子,细细的寻个好地段的铺子,择吉开张也不迟。”

刑夫人的话井井有条,完全不象从前那个小气刻薄,一心只知道敛财的刑夫人,大家不由将目光都看向刑夫人,刑夫人脸上略略发红,低低道:“先前不就是为了在那个宅院里活下去么。”原来这刑夫人未嫁之时便掌管着家里的一应事务,又岂是个不能干的,嫁到贾家后她刻意做出那种种做派,一切都是伪装罢了,说起来,她和贾赦还真是绝配。

贾赦点头笑道:“你说的很是,我只想着家里能快些有进益,倒把琏儿媳妇有身子这事给忽略了。”

凤姐听了忙笑道:“媳妇不要紧,在南边的时候大夫说了,这一两个月并不用忌讳什么,多走动走动还有好处,老爷太太请放心。”

刑夫人点头笑道:“既是大夫这样说了,你便按大夫说的去做吧,琏儿媳妇,迎丫头也不小了,只让她跟着你,也学学怎么管家理事,免得将来出了阁,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会,白白的受人欺负。”

凤姐看了看迎春,只见迎春的眉眼儿舒展,显见得心情畅快许多,眼中也藏着一些跃跃欲试,可是昔日那个一锥子扎不出声儿来的二木头。凤姐笑道:“那可是最好不过了,媳妇正想和二妹妹学读书识字呢,好歹再也不能当个睁眼瞎。”凤姐如此说是有意试探贾赦刑夫人的意思,贾赦听了立刻点头道:“琏儿媳妇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姑嫂两个互相学习帮扶,迎丫头才学上是好的,这个我心里清楚,琏儿媳妇精明能干,却被亲家公拘着没有念过书,你们两个正能取长补短,这才是一家子的相处之道。”

凤姐迎春忙都应了,一家人方才各自回房安歇。此日之后,贾赦果然每日上街转悠着,一面打探别家铺子的行情,一面踅摸着合适的铺子,他因有几万两银子傍身,倒也不怎么着急,只慢慢的找着,如是过了一个多月,果然让贾赦找到了一个处合适的店面,因东主家有急事等着用银子,贾赦便花了六千两银子将整间店铺买了下来,另外还将铺子里原来的掌柜伙计留下,又将他这一个多月在琉璃厂捡漏捡来好东西陈设起来,便将他的聚宝斋开了起来。开张那日也没有大肆铺张,只放了些鞭炮,将新聘的掌柜和伙计请到酒楼里,好生吃了一顿,便打开门来做生意了。

黛玉听了素绢的回禀,不由笑道:“大舅舅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既然是开了古董铺子,绣绮,你去找两样好东西送给二嫂子,让二嫂子放在铺子里,既名聚宝斋,便得有几样象样的宝贝。”

绣绮忙去了库房,找了好一阵子,拿出四件东西,请黛玉挑选。黛玉指着巨型兽面纹罍和竹禽图说道,“这两件东西的份量很够了,着人请琏二嫂子出来,在外面交给她,不要让她说出这是我们给的。”素绢自去安排,凤姐得了这两样东西,忙送到聚宝斋去,贾赦一看巨型兽面纹罍和竹禽图,双眼瞪时放光,惊喜的叫道:“媳妇,你竟有这等好东西?真是太好了,我这里正缺个镇店之物。”

凤姐笑道:“回老爷,这原是媳妇的陪嫁,媳妇也不懂这些,只知道是古董,便拿来给老爷看看,能用上便再好不过了。”

贾赦看着凤姐摇摇头,笑着说道:“琏儿媳妇,你也不用和我打马虎眼儿,这东西的出处我比你清楚。你必是受人之托,我也不问你,只一条,这两件东西我们不能白要,若论市值,这两件东西怕不得十几万两银子,这么着吧,算是那人以这两件东西入股,我算她四成干股,日后每年分红,你只将银子送去。”

凤姐脸上发红,贾赦摆手道:“也没什么,你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你身子沉,早些回去吧。”贾赦自从出了大牢,就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家人周到体贴,还主动给了凤姐一千两银子做日常使费,这巨大的转变让凤姐等人都有些个不适应了。

拿着贾赦给的四成干股的凭证,凤姐忙去了林府,将凭证交于黛玉,黛玉看罢凭证笑了,对凤姐说道:“既然大舅舅有心,我便收下了。”凤姐笑着告辞而去,黛玉立刻吩咐道:“多留意聚宝斋,我倒要看看这位大舅舅有多大的本事,若是真的有经营头脑,倒是可以合作。”素绢应了,派出听风楼里一个样子憨厚,内里却精明过人的少年,让他到聚宝斋应聘,贾赦果然看中了这个少年,招他做伙计,从此聚宝斋如何经营,黛玉便能知道的一清二楚。黛玉听了几次回报,心里便有了主意,她决定等出关种出一季粮食,便再回来拓展关内的各项生意,造宝船,强国防,可都是极烧银子的事情。

黛玉的行为从来都不会瞒着林海,林海听罢笑道:“玉儿,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有爹爹给你撑腰,也不用事事回禀,只有一条,可不许累着自己,你要好生将养身体才是。”

黛玉笑着说道:“爹爹放心,玉儿心里明白着,你看,玉儿这一年长高了足足一头,身子也健康许多。”

林海点头欣慰的笑道:“是啊,你和青玉都长高了不少,过不两年,都会长成大人了,爹爹是真的老了。”

黛玉忙说道:“爹爹才不老呢,爹爹永远年轻。”

林海拍拍黛玉的肩笑道:“爹爹不怕老,只要能看着你和青玉成家,爹爹这一生的事也就了了。玉儿,你对兰芷格格那么好,是不是有什么想法?”林海知道黛玉有个成熟的灵魂,便以对大人说话的口气笑着问道。

黛玉听了点头又摇笑,解释道:“兰芷很敏锐很聪明,若是她和弟弟相互喜欢,玉儿自然高兴,可是她们若是彼此无意,玉儿又怎么会生拉硬拽的让他们在一起,总要让青玉的未来弟妹彼此心意相投才是。”

林海点点头笑道:“玉儿此言甚是,可是你很用心的栽培兰芷。”

黛玉笑着解释道:“女儿只是觉得兰芷是可造之才,她又是个女儿家,正合女儿的要求。爹爹,其实女子有才之人极多,象清婉姐姐,四嫂八嫂,琏二嫂子,兰芷,素绢绣绮彩绫云锦等等,谁也不比男子差,可是她们没能得到充分发挥自己才能的机会,所以玉儿想着以后要办些女子实业,所以才要多多的培养人才。”

黛玉眉眼飞扬,脸上洋溢着勃勃的朝气,林海欣慰的笑道:“玉儿很有见地,其实女子未必不如男子,只好好做吧。爹爹在江南为你收了几百名种庄稼的好手,过了年就动身,由林堂带着他们。等玉儿出了关,林堂自会将人带到你的面前,由你安排。”

黛玉喜道:“多谢爹爹,自打清婉姐姐四嫂八嫂把她们在关外的庄子也给玉经营,玉儿便觉得人手不足,爹爹可帮了玉儿的大忙。”

林海呵呵笑道:“尽说傻话,爹爹是外人么?还这么客气,玉儿,这只是头一批,爹爹给你准备了一千户种庄稼的好手,分两年迁到关外去,你只将上头的事情理顺了,也不必一直在关外待着,每年出关巡查个两三次也就是了。”

黛玉笑道:“爹爹说的对极了,玉儿就是想用三年的时间将关外八旗亲贵的关系理顺,然后就由他们自己种地,并不用再费多少心思。”

林海点点头道:“如此最好,玉儿,你也知道爹爹是八旗总旗主,这旗主之位是要传给你弟弟的,不如爹爹现在就将印信传给青玉,你带着青玉出关,真遇到麻烦,就让青玉行使总旗主的权利,我看哪个还敢炸毛生事。”

黛玉听了笑道:“这个玉儿可管不着,反正您是玉儿的爹爹,真遇到摆不平的事情,玉儿自然是要求到爹爹这里的。”

林海将青玉叫过不,拿出用一枚飞龙在天寒铁令,用捻了金银丝的五彩丝绳穿了,挂在青玉的脖子上,又将一枚刻着苍鹰的寒铁扳指交给青玉,那寒铁扳指到了青玉的大拇指上,自动缩成大小合适的尺寸,黛玉不由看呆了,等了片刻,黛玉发现父亲始终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不免惊讶的说道:“爹爹,这样就行了?”

林海挑眉笑道:“难道不行么?”

黛玉笑道:“难道不要举行什么隆重的仪式,斋戒什么的?”

林海摇头道:“那里需要那些花架子,这样就行了。青玉以后你就是八旗少总旗主,等你年满十六岁,就自动成为总旗主,爹爹也就自动退下来了。”青玉浑不在意的哦了一声,什么少总旗主,还没有和弘昱上树掏鸟蛋有意思,不过爹爹让收着,他就收着呗,反正也没有人能从他这里抢走什么。

林家一家三口人正说话,墨砚向上来报,说是九贝勒胤禟陪着庄靖亲王来了。林海带着黛玉青玉出迎。庄靖亲王一看青玉胸前挂着的飞令在天寒铁令,不由脸色微变,哪里还敢受青玉的礼,忙忙避过一旁,在给林海行礼的时候,也向青玉作揖施礼。

林海知道庄靖亲王所为何来,庄靖亲王已是花甲之人,膝下空虚,只有一个女儿绣绮,还不能认祖归宗,最近庄靖王妃一直张罗着要将她的娘家侄子过继到她的名上,让他做世子,好继承庄靖亲王的铁帽子王爵。庄靖亲王自然是不肯答应,他便想着让绣绮认祖归宗,再招个上门女婿,将王爵给女婿继承。庄靖王妃自是不肯答应,但是庄靖亲王这回是铁了心,一定要给女儿应得的一切。

在胤禛大婚的第二日,庄靖亲王终于见到了绣绮,绣绮虽然不再怨恨,可是也不愿意认祖归宗,情愿在黛玉身边做丫环,庄靖亲王无奈,只得请胤禟陪着他到林府来,想请林海从中斡旋。

林海有些为难,绣绮现在是黛玉的人。如今素绢掌管着听风楼,平日虽也跟在黛玉身边,可是她常常要独立出门办差,如今黛玉身边的大小事情都是绣绮在掌管着,她和素绢两个人就是黛玉的内外两把总钥匙,离了谁也不行。其实,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庄靖王妃为人妒嫉成性,而且性情狠毒,绣绮真若认祖归宗,难保不被她算计,就算是为了绣绮的安全,林海也不愿让绣绮回到庄靖王府,不过总要让他们父女单独说上了会子话。

“琪儿,阿玛保证不会让那恶妇害你。”庄靖王爷一看到绣绮,便急切的说道,他年纪大了,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如从前,庄靖亲王很怕自己突然死去,他唯一的女儿便永远不能认祖归宗了。

绣绮眼圈儿通红,硬声道:“我只是公主的奴婢,自小孤苦无依,并无阿玛额娘,王爷不必再说了。”庄靖亲王被绣绮的话刺的心如刀绞,一口气闷在胸前,庄靖王爷的身子向前一扑,摔倒在地上,绣绮大惊失色,扑上前大叫道:“阿玛,阿玛,你别吓女儿…公主,少爷,快救救我阿玛…”

青玉耳朵尖,听到动静便跳起来大叫道:“不好,庄靖亲王出事了。”众人忙忙赶了过去,只见庄靖亲王摔倒在地上,绣绮跪在他的身边,抱着庄靖亲王吓的大哭不止。

青玉黛玉忙上前查看,见庄靖亲王隐有中风的征兆,黛玉忙说道:“快拿三棱针来…”

胤禟飞速取来三楞针,黛玉在庄靖亲王的双耳耳垂上各刺一针,挤出黄豆大的两颗紫黑色血珠子,又用三棱针扎了庄靖亲王的十宣穴,分别挤出紫黑血珠子,直到血色正常了,庄靖亲王喉头抖动,呼出一口浊气,眼睛直直盯着哭的满脸是泪的绣绮,高兴的说道:“琪儿,你还是认阿玛的。”黛玉轻出一口气道:“王爷,您觉得怎么样?手臂能否抬的起来?”

庄靖亲王很轻松的抬了抬手,黛玉笑道:“没事了,庄亲王,您以前有过这种情形么?”

庄靖亲王摇摇头道:“以前常常头晕,不过却不曾晕倒过。”黛玉点点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头让青玉开了方子,熬几副汤药喝喝便可,只有一点,庄亲王日后饮食上可要清淡一些才行,肥鸡大鸭子的可要少吃。”绣绮眼睛红红的闷声说道:“你听公主的话。”庄靖亲王眼神微暗,却猛点头道:“阿玛听琪儿的。”

林海理解庄靖亲王的爱女之心,便打圆场的笑道:“来人,将庄亲王扶到客房休息。王爷若是愿意,不妨在舍下多住几日,打发人回府去知会一声便可。”

庄靖亲王听了笑道:“那就打扰总旗主了。”

林海笑道:“庄王爷不必客气。”

庄靖亲王果然打发了长随回王府,只说在林府住几日,好和林大人切磋棋艺。庄靖亲王棋瘾极大,每每一下起棋来便不知道白天黑夜,也常常在外面下棋,一连几天都不回府,因此庄靖王妃也没往别的上面去想,只由着庄靖亲王去了。

黛玉悄悄问了绣绮的意思,见绣绮没什么意见,便让绣绮去服侍庄靖王爷,庄靖王爷哪里舍得让女儿服侍自己,狠不能倒过来去服侍绣绮,好弥补这些年来对绣绮的亏欠。只这么过了两三天,到底是父女天性,绣绮便和庄靖亲王亲近起来,她见庄靖亲王的衣服被刮了个口子,便将衣服拿回去,细细的绣了一幅松下对弈图将那口子补得天衣无缝,庄靖亲王一看到补好的衣服,不由老泪纵横,哭得象个孩子一般。原来绣绮的娘亲绣技乃是当时一绝,庄靖亲王睹绣思人,再也忍不住了。

绣绮也哭了,她哭道:“阿玛,你若真的有心,为何不替外公外婆舅舅额娘报仇。”

庄靖亲王急忙说道:“当年那些杀手阿玛已经将他们全都处决了。”

绣绮擦了泪,咬牙恨声道:“若无人指使,杀手又怎么会杀了外公一家?只杀了那些杀手,不杀幕后主使之人,这也算报仇么?”

庄靖亲王被绣绮说的无颜以对,低下头道:“是我对不起你外公一家,对不起你额娘。”

绣绮失望的摇摇头道:“只一句对不起,外公一家便白白死了么?王爷,奴婢告退。”

庄靖亲王被绣绮眼中的失望和绝望惊呆了,他一把拉住绣绮说道:“琪儿,阿玛查,阿玛一定查出幕后真凶。”

绣绮看着庄靖亲王摇头道:“其实王爷知道心里明白那幕后真凶是何人。”说完便抽出手走了出去。庄靖亲王无力的坐下来,苦笑了一下,的确,那幕后真凶有极大的可能是他的王妃,也只有他的王妃,以及王妃的娘家有这等本事,他擒住那些杀手,不论怎么用刑,杀手始终不吐口,这样的死士,若非权贵之家,谁又有用的起。庄靖亲王双眉拧了起来,他想了好久,站起来推门出房,找到了正在教导青玉书法的林海。

庄靖亲王和林海商议了许久,又将黛玉和绣绮请来,庄靖亲王对绣绮说道:“琪儿,你说的很对,阿玛一定要揪出幕后主使之人,才算真正为你外公外婆舅舅额娘报仇。只不过阿玛需要你的帮助。”

绣绮果然说道:“只要能报仇,要我做什么都行。”

庄靖亲王对黛玉说道:“公主,我想要绣绮认祖归宗,还望公主成全。”

黛玉微笑道:“王爷客气了,绣绮是自由的,只要她愿意,并且绣绮是安全的,我绝不会拦着。”

绣绮眉头皱起,林海便淡淡说道:“当年幕后主使之人必是以为绣绮你已经不在人世,所以这些年也没有什么动静,如今你认祖归宗,必可搅动一潭静水,那幕后真凶必会再出来犯案,此次,一定会将主使之人擒住,也好报那灭门之仇。”

绣绮明白了,忙跪下说道:“奴婢愿意。”

庄靖亲王又是心酸又是欢喜,黛玉却将绣绮拉了起来,沉着脸说道:“这岂不是将绣绮当成箭靶子,我不答应。”绣绮赶紧跪下仰头道:“公主,报灭门血海深仇是奴婢一生的心愿,求公主成全。”

庄靖亲王亦说道:“公主放心,琪儿是我唯一的骨血,我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不要,也不能让琪儿有事。”

黛玉皱眉道:“好,我答应了,不过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我都要清清楚楚的知道详情,还有,若是绣绮有危险,我便立刻带她离开。”

庄靖亲王连连点头道:“好,多谢公主对琪儿的关爱。”

黛玉看着庄靖亲王说道:“王爷若是能保证绣绮的安全,许她一个美好圆满的未来,本宫自不会误了绣绮,可是王爷若不能保证,本宫绝不会放绣绮离开。”

庄靖亲王不免黯然,固伦公主和他的女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他这个亲生阿玛还关心琪儿,他无能啊,既不能保护心爱的女人,又不能呵护唯一的女儿。

林海拍拍黛玉的肩头说道:“玉儿,庄王爷有为难之处,你不懂。”黛玉轻轻点头,才没有再说什么。

庄靖亲王心中焦急,便辞别林海一家,忙忙回了庄靖王府。庄靖王妃迎了出来,带笑问道:“王爷可算是回来了,您几天不着家,妾身心里很是惦记。刚巧苏海来给王爷请安,可见苏海和王爷是有缘的,他一来,王爷便回来了。”

庄靖亲王眉间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说道:“你那侄子一天来八回,我多早晚回来他也能遇上。”

庄靖王妃脸色一黯,刚想提高声音和庄靖亲王争辩,却又想着过继苏海之事总要庄靖亲王亲自去内务府办理,便压下火气说道:“王爷还没用晚饭吧,妾身去给王爷传饭?”

庄靖亲王淡淡道:“我吃过了,你不必忙活。”说完便向书房方向走去,庄靖王妃看着庄靖亲王的背影,恨的直咬牙,若是庄靖亲王这十几年来一次都没沾过她的身子,她又怎么可能始终都没有身孕,让外人看尽了她的笑话,如今太医说她已经过了能生育的年纪,庄靖王妃这才想着过继自己侄子继承庄靖亲王的爵位,这也算肥水不落外人田。其实就算真要过继,庄靖亲王族里也不是没有子侄,又何至于轮到王妃娘家的子侄呢,一切不过是庄靖王妃的私心罢了。

次日一大早,庄靖亲王穿戴起朝服,庄靖王妃奇道:“王爷,您也不用上朝,如何穿朝服?”

庄靖亲王冷淡的说道:“本王要去内务府办一件极要紧的事情。”

庄靖王妃心里一紧,忙紧张的问道:“王爷,您要去做什么?”

庄靖亲王冷冷皱眉道:“本王做什么还要向你交待么?”

庄靖王妃见庄靖亲王的神色与往日不同,心里咯噔一下,忙陪笑说道:“妾身不过白问问,王爷不想说也就罢了。”

庄靖亲王边向外走边冷冷说道:“告诉你也不无妨,本王找到失散多年的琪儿,现在就去内务府记入玉碟,并向皇上为琪儿请封。”

庄靖王妃惊呆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庄靖亲王已经走远了,庄靖王妃拔足去追,却被旗鞋扭了脚,她惊呼一声,庄靖亲王却连头都没回,坐了轿子便往内务府方向走去,庄靖王妃伏在地上,恨恨的瞪着庄靖亲王远去的方向,带着护甲的十指狠狠的扎入泥土里,咬牙道:“你休想…”

丫环们上前扶起庄靖王妃,她一站起来便扬手扇了扶她的丫环几记耳光,恨声道:“备轿,回睿王府。”

庄靖亲王去了内务府,黛玉已经带着绣绮和其他几个丫环在内务府等候了,绣绮穿着一身杏红宫缎旗装,并没戴旗头,油黑的头发梳成两把子头,簪一枝翡翠飞凤步摇,发间点缀的赤金镶钻花钿,妆点精致的小脸上带着天然的贵气,绣绮头上的翡翠飞凤步摇可是庄靖王府女主人的信物。

原来当年庄靖王爷被逼无奈,只得娶了睿王府的格格为正妃,这睿王府的格格好妒成性,一进门便害死了庄靖亲王的两个通房丫头,庄靖王爷大怒,从此不愿理会王妃,后来他遇到绣绮的娘亲,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爱情,他在江南以平妻之礼迎娶了绣绮的娘亲,却将庄靖王府女主人的信物,翡翠飞凤步摇送给绣绮的娘亲。在他的心里只承认绣绮的娘亲素心是自己的妻子。素心转年便生下绣绮,庄靖王爷在江南一逗留就是三年,庄靖王妃找了来,才知道庄靖亲王已然在江南另娶,连孩子都生了,庄靖王妃简直要气疯了,她带人打进绣绮的外公家,却被庄靖亲王撵了出去。后来朝中有旨意调庄靖亲王回京,就在庄靖亲王离开后,绣绮外公一家,除了一个奶妈带着绣绮藏在夹墙里,其他人尽数死于非命。

庄靖亲王昨日已经请黛玉替他转奏皇上,请求将素心以平福晋的位份记入玉碟,这样,绣绮,也就是博尔济克云琪,便成为庄靖亲王府唯一的嫡出格格。同时康熙也下了旨,封为绣绮为和硕云琪格格,从一品。绣绮再三求了康熙和黛玉,才能继续以绣绮的身份跟在黛玉身边,不需要象其他的格格那样,一定要住在自己的家里。

一切都办好之后,睿亲王太妃这才带着庄靖亲王福晋赶到宫中,向太皇太后狠狠哭诉了一回。太皇太后听罢淡淡说道:“你们也不用哭了,这事情哀家已经知道了,那孩子哀家也见了,是个齐整孩子,性情也好,又是你们王爷的嫡亲骨血,虽是个女孩儿,可也不比个儿子差什么。回去好好过日子,别总压着谁。”

睿亲王太妃傻眼了,她没想到太皇太后会这样说,可是现在老睿亲王过世,如今的睿亲王又不是个有能力的,睿亲王府已经没有当年的权势了,除了求太皇太后,她们也没别的什么法子。庄靖王妃呜呜哭道:“太皇太后,妾身先皇下旨赐婚,嫁给王爷的,王爷停妻再娶,还让那个小妇养的丫头做嫡格格…”

太皇太后脸色一沉,冷声道:“和硕云琪格格的额娘是平福晋,庄亲王并没有停妻再娶,一切皆是依礼而行,反而你,数年无出,也不给庄亲王纳妾承继香火,已经是妇德有亏,还打上平福晋的娘家,这算什么事,只凭这一条,他足够休你十回了,你知足吧!回去好好照顾云琪格格。”

睿亲王太妃娘儿俩个满怀希望入宫,却被太皇太后斥责一通,灰头土脸的出了宫。庄靖王福晋无论如何也不愿将绣绮接入王府,只恨声道:“额娘,我跟您回家。”

睿亲王太妃冷声道:“你甘心情愿把王府让给那个小贱人?甘心白白受了这些年的委屈?”不等庄靖王福晋开口,睿亲王太妃便又说道:“就算你甘心,我也不甘心。这事不用你管了,我自有安排。哼…你回家去,把王府看好了…”

睿亲王太妃的话音未落,便看到随着固伦公主和庄靖亲王入宫谢恩的绣绮,庄靖王妃一看到绣绮头上那枚翡翠飞凤步摇,顿时气得脸色煞白,她太知道了枚翡翠飞凤步摇了,自从嫁到庄靖王府,她一直想得到这枝步摇,可是想了几十年,却始终没有得到,现在看到正戴在绣绮的头上,一股邪火直冲庄靖王妃的头顶,她想也不想便冲到绣绮面前要打人抢步摇,庄靖亲王忙上前抓住庄靖王妃,可是绣绮却被庄靖王妃这一冲,身不由已的往后倒去,跟在后面的侍卫惊雷飞步上前,堪堪接住绣绮,绣绮发现自己落到一个温暖的怀中,脸上不由的一红,慌忙站了起来。惊雷的心忽然狂跳了起来,他忙低头垂目,扶着绣绮站好便退到一旁。

黛玉早就被眼疾手快的胤禟拉住,将她挡到自己身后,免得被冲撞着。黛玉赶紧推开胤禟,紧张的问道:“绣绮,你有没有受伤?”

绣绮忙回道:“多谢公主,绣绮没事。”

庄靖亲王气得双眼鼓瞪了起来,怒视着王妃喝道:“你想做什么?”庄靖王妃怒道:“那枝翡翠飞凤步摇怎么会在她的头上?”

庄靖王冷声道:“琪儿是我庄靖王府唯一的嫡格格,这枝步摇本来就是她的。”

庄靖王妃气得浑身乱颤,这时睿亲王太妃走上前沉声道:“庄王爷好大的气势,难道你忘记当年老王爷是怎么吩咐你的?”庄靖亲王皱眉淡淡道:“庄靖王府的家事,就不劳太妃费心了。”

睿亲王太妃被堵得无话可说,怒哼一声冷冷剜了绣绮一眼,然后调头便走。庄靖王妃脸上血色顿失,只看着庄靖亲王,双唇直打哆嗦。庄靖亲王冷声道:“来人,送王妃回府。”然后又对庄靖王妃淡淡道:“将盼心阁收拾出来,给琪儿住。”庄靖王妃恨恨的咬牙,一言不发的调头便走,经过挺直脊背的绣绮,庄靖王妃恨声道:“这便是和硕格格的教养?”

黛玉走到绣绮身边,看着庄靖王妃待笑不笑,淡淡道:“云琪格格可是最知礼的,长者未动,她又岂能先动?”庄靖王妃一滞,论理,她需得先给固伦公主见礼,然后绣绮才能给她见礼,这就是规矩。黛玉又淡淡说道:“今日便罢了,本宫想来也受不起王妃的礼,云琪格格,咱们进宫吧,老祖宗这会了一定急了。”

说完黛玉一行便向宫中走去,而庄靖王妃被黛玉说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这才见识到这固伦格格的利害,那话里藏的刀子,可真让人受不住。

庄靖亲王重重哼了一声,怒道:“还不回去收拾盼心阁。”说完便拂袖而去。连说句话的机会也不留给庄靖王妃。

庄靖王妃回到王府,她先去了盼心阁,进了盼心阁庄靖王妃的火气更大,盼心盼心,不就是盼着那个素心贱人,让我收拾屋子给那个小贱人住,博尔济克哈朗,你做梦!庄靖王妃越想越气,非但没有布置屋子,还将盼心阁原有陈设砸了个粉碎。砸完之后,庄靖王妃便带人回了睿亲王府,根本不将庄靖亲王的吩咐当一回事。

入宫谢了恩,又领了宴,还拜见了各宫妃嫔,直到太阳快落山之时,黛玉她们一行才出宫。庄靖亲王要带绣绮回王府,绣绮却说道:“阿玛,女儿想跟着公主。”庄靖亲王长叹一声道:“罢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琪儿,你记着,庄靖王府是你的家,你还有个老阿玛。”

绣绮轻声道:“阿玛,女儿明白。”

庄靖亲王叹了口气,摇摇头先走了,落日余晖将庄靖亲王的影子拉的老长,绣绮看着父亲的背影,低下头没有说话,眼圈却红了。

黛玉拍拍绣绮的肩说道:“等抓出幕后真凶,你们就能父女团聚了。”绣绮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庄靖亲王回府,见盼心阁被砸的粉碎,气得火冒三丈,一问之下才知道王妃又回了娘家,庄靖亲王盛怒,立刻挥笔写下休书,命人送到睿亲王府。自从和女儿相认,他便觉得此生无憾,有没有王妃,他根本就不在意。

庄靖王妃看到王府管家送来一封信,她打开一看,只看了抬头两个大字:休书,便眼前一黑晕死过去,睿亲王府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计擒真凶(上)

睿亲王太妃紧紧攥着休书,气得脸都变了形,抓着拐杖咚咚捣地,连声叫道:“备轿,我要去庄王府…”

睿亲王庆德双眉紧皱,拦住他的母亲说道:“额娘息怒,这些年姐姐对姐夫也着实太过份了,还是想法子转圜才是。”

庄靖王妃醒来,一听弟弟这么说,立刻劈头骂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你但凡是个有本事的,我也不用费这些心思,你还来说我?”

庆德脸上挂不住,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重重说道:“我是没出息,可好歹还是一府亲王,就算是降级袭爵,我的儿子也跑不了一个郡王之封,若不是你生不出孩子,又怕博尔济克家的孩子和你不一心,你会想过继苏海?苏海虽不是长子,不能袭爵,可也少不了他的一份前程,让他改名换姓给别人当儿子,让人在背后戳脊梁骨,我还不愿意了。”

眼看着那姐弟二人象一对乌眼鸡似的掐了起来,睿亲王太妃大怒道:“吵什么吵,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但凡有你们阿玛一半的精明能干,也不用我多操这半世的心。”

主子们掐架,奴才们早就识趣的退了下去。睿亲王气乎乎的说道:“额娘娘,儿子的确没有阿玛有本事,可是守住这个家也还能做到,就算姐姐没有孩子,那也是庄靖王府的事,咱们何苦非跟着掺合,弄得里外不是人,不是儿子说话难听,有道是嫁出门的姑娘泼出门的水,咱们不能事事都掺合。”

睿亲王太妃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骂道:“你懂什么,庄靖亲王的王爵是世袭世袭罔替,一辈辈传下去的铁帽子王,咱们王府三代之后,还能有什么?”

睿亲王见母亲已经迷在那铁帽子王的美梦当中,根本听不进自己的话,便气道:“额娘,如今庄王府已经有了嫡格格,招个姑爷上门承继香火,岂不是比我们来的近,您就息了这心思吧,只想着怎么让姐夫消了气,收回休书是正经,这会儿还想那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睿亲王太妃恼怒的点点头道:“额娘自有安排,这里没你的事,你下去吧。”睿亲王叹了口气,双眉紧皱的走了出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睿亲王府会毁在他额娘的野心之中。

庄靖王妃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睿亲王一走,她便抓着睿亲王太妃哭道:“额娘,怎么办?”

“你还有脸问怎么办?”睿亲王妃狠狠的一戳女儿的额头,恨声喝道。“叫你看好了王府,你就是这么做的,砸了一间屋子便跑回娘家来,还招来一封休书,有了那小贱人,你们家王爷正想休了你,你可倒好,立刻奉上借口,我一世精明,怎么就养了你们这样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你气死我了!”

庄靖王妃被她的额娘骂得抬不起头来,呐呐道:“额娘,从前我整治那些个小妾,每回不都压下来了,我…”

“你这蠢材,那时你阿玛还在,有你阿玛压制着哈朗,他自然不敢怎么样,可是现在你阿玛走了,你弟弟性子软,那里压得住他,你给我听着,现在立刻回王府去,只当没有休书这一回事,依旧做你的王妃,若是哈朗提起休书之事,你就说没有看到。那休书已经被我撕了。你没接到休书到户部登记,这休书便做不得数。你忍耐上十天半个月,最多一个月,额娘必叫那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睿亲王太妃眼神狠厉,充满了噬血的杀意,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庄靖王妃听了她额娘的话,这才擦干了泪,传人进来伺候她梳洗了,这才坐着轿子回庄靖王府。在路上,她想起先前每次她负气回娘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庄靖亲王便会上门来接,自从她的阿玛过世,这种待遇便再也没有了,庄靖王妃悲从中来,不由又哭了一场,还是听随轿的嬷嬷说快到王府了,庄靖王妃才擦了泪,拿湿帕子擦了脸,又简单匀了脂粉,做完了这些,轿子也到了庄靖王府的大门前。

王府大门紧闭,随轿的丫环上前叫门道:“王妃回府,速速开门迎接。”

过了片刻,大门旁边的小角门吱吖吖的打开了,一个门子走出来说道:“我们王府没有王妃,格格不在家,不便接待女客,请回吧。”

门子的声音传入轿中,将庄靖王妃气了个倒仰,她忽的掀开轿帘,沉脸冷声喝道:“狗奴才,连我的路也敢拦,找死,来人,与本王妃掌嘴!”

那门子躬身说道:“原来是香格格驾临,真是不巧,我们格格不在家,府里没有女主子,不便招待香格格,请香格格原谅,等我们格格回府,奴才们自会回禀我们格格,请格格定夺。”

庄靖王妃闺名香雪,未出阁之时人皆以香格格呼之,这个称呼她足二十年没有听过了。庄靖王妃火冒三丈,她冲下轿子,劈手便狠狠的扇了那个门子一记极重的耳光,将门子打得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半边脸高高肿起,嘴角流下殷红的血水,门子捂着脸,心中暗叫倒霉,王爷一早吩咐下来了,福晋回府,一律不许开门,还要他象刚才那样回福晋,他依样说了,便换来这狠狠的一巴掌,不过王爷也说了,若是福晋发疯,她打一下,王爷便赏十两银子的委屈费,想到白花花的银子,这门子又有了勇气,他爬起来说道:“香格格息怒,这是王爷的吩咐,奴才只有照主子的意思办事。”

庄靖王妃气的双眼通红,也不顾身份地位,对着那门子一通拳打脚踢,门子只用双手护着头,一面被打,一面在心中算道:“二十两,三十两,七十两,一百两…”等到庄靖王妃打得没了力气,这门子也算出自己能得四百七十两赏银,这只是赏银,王爷说了,医药费另给的。

庄靖王府的大门轰隆隆的打开了,一脸寒霜的庄靖亲王走了出来,他寒声道:“格格如此殴打本王下人,眼中可还有王法?”

庄靖王妃叫道:“我是庄靖王府的王妃,责罚自家的奴才,如何还能犯了王法?”

庄靖亲王冷声道:“本王已经将休书送到睿亲王府了。”

庄靖王妃强压怒火道:“王爷,你胡涂了,我何曾见过什么休书?”

庄靖亲王冷冷道:“哦,原来如此,高发,将休书拿出来请格格过目。”

只见高发和另一个长随抬着一只卷轴走出来,当众打开。这只卷轴足有半人高,每个字都有拳头大,这一展开,不只庄靖王妃,就连远远围观之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庄靖王以无子,善妒这两条休妻,凭是谁也不能说出什么,庄靖王妃脸色煞白,她万没想到庄靖亲王会如此绝情,竟然一点情份也不讲,就这样将休书公示于众人之前,让她颜面尽失。她抬头看着庄靖亲王,庄靖亲王双眼凝冰,沉声道:“高发,将休书送往内务府备案。”

庄靖王妃尖叫道:“不要…”高发已经将休书卷了起来,庄靖王妃彻底慌了,她扑跪到庄靖亲王跟前,大哭叫道:“王爷,你太绝情了,竟不念这二十年的夫妻之情么?”

庄靖亲王缓缓低头,恨声道:“你害素心全家之时,可曾想到夫妻之情?”

庄靖王妃大骇,惊叫道:“我没有…”可是对上庄靖亲王那含恨的目光,庄靖王妃心虚的说不下去,只转开眼光抱着庄靖亲王的腿哭道:“王爷,你就不念我阿玛对王爷的恩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