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小眉头微皱,轻声道:“老祖宗让花气薰着了,中了些花毒,打从今儿天开始,她的房间里不可再摆放花草,至少要三个月的时间,再配以清毒的药膳,老祖宗才能完全恢复健康。”
苏麻喇姑奇道:“往年老祖宗一年里至少有六七个月住在清和暖坞,却也不曾中了什么花毒,为何今年却…林小侯爷,这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胤禟听了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问道:“苏嬷嬷,打从去年开始,清和暖坞都进了些什么花?”
苏麻喇姑以手抚额道:“这进得可就多了,少说也有几十盆,老奴也记不得那许多,不过都有单子,什么花是谁进上的,什么时候进的都有记录。”
胤禟点点头道:“苏嬷嬷,此事干系重大,请您将单子找出来。”苏麻喇姑忙去找了单子,好在她平日里仔细,什么东西都收的停停当当,所以也没用多会儿便将单子找了出来。青玉拿过去一看,小脸上便布满了怒气,他指点着单子说道:“这十三样花草配到一起便是慢性毒药,若是长久的闻了,就会渐渐衰弱而死。而且根本查不出来。”
胤禟面色大变,立刻说道:“苏嬷嬷,青玉,随我一起去见皇阿玛。”
到南书房的时候,康熙正召见大臣,胤禟青玉苏麻喇姑便在外命候了一会儿,李德全瞧着胤禟青玉在外面,忙悄悄儿走出来,胤禟低低说了几句,李德全点点头,回到内书房在康熙身边低语几句,康熙眉头微皱,便将那正在召见的大臣打发了,让胤禟青玉苏麻喇姑进来回话。
听罢了胤禟之言,康熙怒容满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是太皇太后将他抚养长大,他们祖孙二人一起面对了多少惊涛骇浪,好不容易才安宁了下来,他只想好好侍奉老祖母,让她安享天年,岂知人心险恶,竟然有人对太皇太后下手。这是康熙绝不能容忍的。
“李德全,叫老四过来。”康熙沉声吩咐。在诸皇子之中,四阿哥是最公正严明铁面无私之人,在他的心中律法高于一切,因此只要是查案子,康熙最先想到的便是胤禛。
胤禛刚出了永福宫便被李德全拦住,李德全急急道:“雍王爷,皇上宣您速往南书房见驾。”
胤禛眉头微皱的看看被茶水溅湿的袍子下摆和鞋面,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说完胤禛又吩咐道:“高顺,速去取衣服,直接送到南书房。”胤禛的贴身太监高顺应了一声,忙飞也似的跑开了。李德全瞧着胤禛的衣裳,低声问道:“雍王爷,您这是…”
胤禛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刚才失手打了茶盅溅湿了,李谙达,这就走吧。”
李德全暗暗叹了口气,他虽未亲眼看见,却也猜得出是德贵嫔迁怒于四阿哥,不只怎么发作了他。
到了南书房外,高顺气喘吁吁的拿着个哆罗呢包袱,正用袖子擦头上的汗,刚才他在宫里一通狂奔,还得小心避开主子们,别冲撞着,也真够难为他的。李德全将胤禛引到茶水间换衣裳,高顺跟进去伺候,胤禛连换衣裳边淡淡道:“回去换秦义过来伺候。”高顺熟知胤禛的性情,这是主子子心疼他,忙谢了恩,服侍着胤禛穿戴好了,便回去换了秦义过来候在外面,他也能抽空歇一会儿。
胤禛进南书房见驾,见康熙一脸怒容,胤禟青玉和苏麻喇姑也在这里,他心念一转,便先猜着几分。
康熙沉声道:“老四,去查这单子上的人,这些人进的花合在一起便是慢性毒药,太皇太后已然受了毒害,若是不是玉儿和青玉机警及时发现,朕到现在还被死死的蒙在鼓里。”
胤禛吓了一跳,忙问道:“皇阿玛,这毒可有解,老祖宗如今怎么样了?”
康熙见胤禛有如此反应,心里很满意,只点头道:“还好发现的及时,老祖宗已经搬回慈和宫,好生调养三个月便能清除体内的毒素。老祖宗到底有了年纪,不可用猛药。”
胤禛听了轻吁一口气,对于太皇太后,他是很有感情的,当年佟佳皇后过世,德妃并没有好好看顾他,胤禛重病,幸亏太皇太后的过问,才让胤禛转危为安,若无太皇太后,只怕他胤禛也会成早夭的阿哥之一。
紧紧攥着那张名单,胤禛对自己说道:“不论谁是背后主使,我都要把他揪出来。”
康熙知道胤禛会不让自己失望,便对他说道:“此事着你主办,一切由你便宜行事,不必事事来回。朕只要求你将真凶带到朕的面前,朕要亲自审问。”
胤禛应声称是,康熙又说道:“胤禟,你给老四做帮手,有些老四不便去查的,你去。”胤禟忙应下来,又问道:“皇阿玛,儿子能力有限,不只可否请几位哥哥帮衬着。”
康熙点点头道:“可以,但有一条,不许走露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胤禛胤禟躬身称是,青玉歪着头瞧着胤禛,忽然跑到他的面前,抓过胤禛的手,将他他的马蹄袖撸起来,露出白净的手臂,胤禛正要问,康熙却摆了摆手,令他不要言语,由着青玉作为。青玉将胤禛扯到窗前,将他的手臂对着日光举起,认真的察看,看了好一会儿才闷声说道:“奇怪呀!”
康熙走到胤禛青玉的背后,沉声问道:“青玉,什么奇怪?”
青玉诚实的说道上:“方才四阿脸上闪过一丝红线,这会儿却又不见了,我想找出来,可是没找着。”
康熙心头一颤,忙问道:“青玉,那红线表示什么,要紧么?”
青玉试了胤禛的脉,过了好一阵子才低下头小声说道:“我诊不出来,四哥的脉息试着很正常。”
胤禛见皇阿玛如此关心自己,心头流过一丝暖意,忙说道:“许是什么影儿映到脸上,青玉的脉案极好,他都儿臣脉息正常,那便是没有什么事了。请皇阿玛放心。”
康熙点了点头,转念一想青玉到底还小,虽然他天资过人又师从无嗔大师,可毕竟时日尚短,看了走了眼也正常,因此便将此事放下。可青玉却不这么认为,只闷声道:“师傅快来了,等师傅到了青玉就让他给四哥瞧瞧。”康熙只当是哄小孩儿,微笑着说道:“好,等你师傅来了再给你四哥瞧。”
正说着,外面有小太监回禀,“启禀皇上,和硕馨玉公主求见。”
康熙笑道:“这倒是难得,玉儿很少主动来的,李德全,去接玉儿进来。”
不多时,黛玉随李德全走了进来,她先上前见礼,然后浅笑着说道:“皇上伯伯,玉儿是来接弟弟回家的。”
原来林海回府后不见青玉,听黛玉说了一回,便连声叹道:“玉儿,你怎么犯糊涂了,宫里阴私之事数不胜数,青玉还那么小,也不懂这些,你怎么能让青玉自己进宫去。就算是有九阿哥带着也不行,九阿哥自己也不过就是个毛孩子。不行,我得进宫去把青玉接回来,就算是要趟皇宫这趟混水,也是为父去趟,你们姐弟两个都不可涉及。”
黛玉面带愧疚,急忙说道:“爹爹,是女儿想的不周全,女儿这就去把弟弟接回来。”一直以来,康熙和一票阿哥都象家人一样对待黛玉,黛玉的灵魂又是来自现代,因此对于深宫阴私之事黛玉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体会,也不会总放在心上,时刻警惕着,初时她只想着青玉医术好,定然能查出太皇太后身体虚弱的原因,却没往深里想。如今林海一说她才明白过来,只是青玉已经进宫了,后悔也是无用,只有尽快将青玉接回来了。
“玉儿,爹爹并不是责怪你,官场险恶,后宫险恶更胜官场,这些你都没经过。不过你既然被封为公主,日后少不得要面对一些,是爹爹没事先提点你。”瞧着黛玉愧疚的正落泪,林海心有不忍,忙温言安慰。黛玉用帕子拭了泪,摇头道:“爹爹,是玉儿的过错,您别再宽慰玉儿了。”
林海轻叹一声,他了解黛玉的性子,若是不让黛玉做些弥补,只怕黛玉一生都会在心里存着一个结,因此便说道:“玉儿,不哭了,你不是说要去接青玉吧,这便去吧。要爹爹陪着么?”
黛玉摇了摇头,林海便说道:“那好,爹爹在家里等你们回来。”于是才有了黛玉入宫求见这么一回事。
康熙只一想便明白了,定然是他的义弟如海不愿青玉牵涉到宫闱之事,不过他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哪里肯改变的,便对黛玉笑道:“玉儿和你来的正好,刚刚青玉瞧出清和暖坞的问题,朕正着你四哥去查这事,你这丫头心最细,主意又多,还要帮衬着你四哥才是。”
黛玉微笑应道:“四哥若是在外面有什么要玉儿帮忙的,玉儿自是义不容辞。”
康熙失笑道:“你这鬼丫头,有皇上伯伯给你撑腰,你又是和硕公主,还有什么好怕的,偏要扯的这么清,也不怕伤了你皇上伯伯我的心。”
黛玉只是微笑,却不接这个话头。胤禟忙说道:“皇阿玛,宫里还有儿子呢,儿子到底在宫里住了这些年,可比玉儿熟的多,宫里的事情就交给儿子吧,四哥,九弟任凭差遣。”胤禟边说边向胤禛做了个揖,瞧着他那副样子,一向少言寡语的胤禛微微一笑,点头道:“如此便我便先谢过九弟了。日后恐多有烦扰之处。”
瞧着胤禛眼里的笑意,胤禟忽然有种上当的感觉,南书房里似乎有一股子算计的味道。康熙看着胤禛,心中很是满意,他就知道这个老四是个好的,嗯,还有几份象自己。
吩咐完了自可让胤禛胤禟黛玉青玉离开,黛玉和青玉要出宫,胤禟眼巴巴的瞧着胤禛,暗暗做着祈求的眼色,胤禛也不理会胤禟,急得胤禟额上直渗汗,到了玉华门,胤禛才淡淡说道:“玉儿妹妹,我还要去理理思路,便不送你了,让九弟送你和青玉回府吧。”
黛玉笑道:“四哥很不必管我们,只请自便,也不用九哥相送,我们姐弟两个难道连回家的路都不认得了。”
胤禟忙急急道:“要送,一定要送的。玉儿,我还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一路走着正好说话。”
黛玉听后只好笑道:“那便有劳九哥了。”
四阿哥九阿哥和黛玉正说着话,八阿哥胤禩从外面走来,只见他眼神迷离两颊泛红,竟是一副吃醉了酒的样子。他一看到黛玉和四阿哥九阿哥有说有笑,便红了眼,歪歪斜斜的跑上前来,伸手便要去拉黛玉,黛玉性喜洁净,八阿哥还到没近前,那浓烈的酒气便薰得她双眉紧皱,八阿哥一上前,黛玉便轻巧的躲到四阿哥的背后,哪里还肯让八阿哥靠近。
胤禛冷着脸沉声道:“八弟,你在哪里吃的酒,竟吃得如此之醉,还敢直接回宫,你不怕皇阿玛震怒?”康熙诫子极严,阿哥们无故吃醉,必定要受重罚的。因此四阿哥才这样说。
“不要…不要你管…玉儿…我有话…呃…有话和你说!”八阿哥抓着胤禛的手臂便往一旁扯,还想去拉黛玉,可是胤禛怎么会让一个醉猫轻易拉开,只反手一格擒住八阿哥的腕子,冷声道:“八弟,谨言慎行!”
八阿哥也是醉的沉了,只扬手想挣开四阿哥,可是四阿哥的手如同铁拳一般,由着八阿哥怎么挣都挣不开。八阿哥醉熏熏的叫道:“胤禛你放开…”
胤禛双眉紧皱,冷声道:“九弟,你送玉儿姐弟回府。”
胤禟应了,瞪了八阿哥一眼,便对黛玉说道:“玉儿,八哥吃醉了,你不会理会,我送你们回去。”
八阿哥一听这话立刻大骂道:“胤禟你…”一个你字没说完,胤禩便被胤禛一记手刀劈晕,胤禟和黛玉瞪大眼睛瞧着胤禛,青玉却冲着胤禛直笑,胤禛淡淡道:“你们走吧,我去帮老八醒酒。”说完,胤禛便将胤禩拖到一旁,至于怎么醒酒,想来胤禛也不会太温柔的。
胤禟和黛玉并肩而行,青玉走在黛玉的左侧,只兴奋的说道:“姐姐,九哥,四哥太帅了!”“帅”这个形容词是青玉跟黛玉学的,黛玉只无意中说了一回,便让青玉给记住了,但凡是能入了青玉眼的,青玉都会用这个字来形容。
黛玉笑道:“青玉,四哥帅在哪里?”
青玉扬头说道:“四哥刚才就很帅呀,我不喜欢八哥,四哥替我做了我想做的事。”黛玉听了心中暗笑,刚才她躲在胤禛背后之时,手里死死攥着青玉,她太了解青玉的性子,若是她不拉着,八阿哥就惨了。胤禩到底是皇家阿哥,若是被青玉打了,总不好交待。
胤禟听了黛玉青玉的对话,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对于刚才黛玉躲到胤禛背后的行为,他非常有意见,也相当的郁闷,玉儿为什么不躲在自己的身后,难道在她心里,自己不能保护她么?胤禟心里这么想着,不觉竟说了出来,黛玉听了只笑道:“九哥,这也值得你往心里去的?四哥是哥哥,教训弟弟天经地义,可九哥你是做弟弟的,若是真动了手,那便是不敬兄长,皇上伯伯素来规矩大,你又不是不清楚。”
胤禟不好意思的摸摸头,看着黛玉说道:“这那么短的时间你便能想到这么多?”
青玉听了这话立刻送了胤禟一对大白果,哧了一声说道:“和哥你好笨,这是本能好不好,姐姐最厉害了!”黛玉抚弄着青玉那光溜溜的脑门儿,笑嗔道:“青玉,不许对九哥无礼。”话虽如此说,可黛玉的话里并无一丝恼意,青玉自然听了出来,只乖巧的应了一声,还偷便朝胤禟做了个鬼脸儿。胤禟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只是笑笑,方才的些微醋意便也随风散了。只将黛玉青玉送回林府,又被林海叫到书房里单独训了一通,至于训了些什么,黛玉和青玉都不知道。只是瞧着胤禟出来的时候面上非但没有懊恼之色,反而藏了几分兴奋,这却让黛玉糊涂了,哪里有人被训完了会是这种表情的。
冷面热肠胤禛训弟爱子情深慈母求情
却说胤禛将胤禩带回阿哥所,抄起盆架上的水盆兜头向胤禩泼去,虽然已经是春日了,可是冰冷的水泼到头上,那滋味也不好受。胤禩被泼的打了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许多,他一抹脸上的水,气冲冲的朝胤禛叫道:“四哥,你疯了!”
胤禛将盆往架子上一摔,怒冲冲道:“原来你还有理智,你自己说你今日做了多少错事?”
胤禩一梗脖子叫道:“我没做错。”
胤禛一听这话气更大了,扯着胤禩的衣领将他扯到里屋的穿衣镜前,怒骂道:“好好看看你自己,成个什么样子,你象个皇家阿哥么,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胤禩抬头瞧着镜中的自己,光洁明亮的镜面里,一个双眼赤红满身是水的狼狈阿哥正看着自己里,胤禩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这个样子,只大叫一声一脚踢向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将好好一面镜子踢的粉碎。这也就是四阿哥反应快,一把拖着胤禩后退了数步,要不然胤禩必将成为大清开国以来第一个被毁容的阿哥。
瞧着胤禩这没出息的样子,胤禛一拳打到胤禩的肚子上,打得胤禩“呃…”的一声,将肚中的酒食向前喷吐出来,胤禛双眉紧锁,右手横在胤禩胸前扶住他,左手在胤禩背上连击数下,胤禩只觉得肚腹之内如翻江倒海一般往上涌,他的身子向前俯着,“哇哇哇”吐个不停,直吐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在外面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胤禛也算是个有洁癖的人,他皱着眉头将胤禩拎出去,冷眼瞧着在一旁吓得呆若木鸡的太监,寒声道:“还不快进去打扫。”小太监们忙进屋子打扫,胤禛见胤禩好似还没有醒酒,便拖着胤禩走出门,将他整个人丢到外面的太平缸里,那太平缸足有一人多深,需得四个人合抱才能围拢,里面贮满了清水,以备消防之用。
胤禩在缸里扑腾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臂扒着缸沿,怒视着胤禛,气道:“四哥,你想淹死我!”
胤禛冷声道:“知道我是你四哥,看来这酒是醒了。”说完伸臂将胤禩拽了出来,在太平缸里洗了一通,胤禩身上的酒气消散了不少,胤禛紧皱的眉头才稍微松动些,只对侍立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太监们说道:“还不快扶八爷去换衣服,你们都是木头桩子么!”
小太监上跑上前将胤禩扶到别的房间,又取来干净衣裳服侍胤禩换好,替他擦干头发重新结了辫子,又送来姜汤服侍八阿哥服下,很折腾了一通之后,八阿哥才清醒的走出屋子,出现在胤禛面前。
胤禩躬身道:“四哥,八弟刚才多有得罪,请四哥原谅。”
胤禛冷冷扫了旁边的太监们一眼,这些太监立刻麻溜儿的退下,整个院子转瞬间便只剩下胤禛胤禩兄弟二人。胤禛这才冷冷的说道:“你也知道得罪我了?”
胤禩低头惭愧道:“胤禩知道了。”
胤禛冷道:“八弟,你今日犯了几重过错,你自己好好想想。”
胤禩仍低头道:“胤禩不该在宫外吃酒至醉,不该直呼四哥之名。”
胤禛听完依旧冷冷的问道:“没了?就这么两桩?”
胤禩垂首不语,一阵风过,胤禛瞧着胤禩微微打颤,便沉声道:“跟我过来。”胤禛走的极快,胤禩需得全力才能跟上,不大一会儿的工夫,胤禛便带着胤禩来到他的院子,急急的走了一阵子,胤禩便觉得浑身热起来,身体里的寒意消散不少。高顺原正屋子里休息,一见爷回来了,忙赶过来伺候,胤禛沉声道:“给八爷沏姜茶。”高顺忙去沏茶,胤禩抬头看着胤禛,胤禛却仍然冷着一张脸,铁青的脸上没有一丝松动的神色。
高顺送上姜茶,胤禩轻吹了吹,一口气都喝了,身上的寒意彻底消失,他看着胤禛,低声道:“四哥,谢谢你。”
胤禛扫了胤禩一眼,冷冷道:“你若不是爷的兄弟,爷管你是死是活。”
胤禩听了这话心里反而有些欢喜,只说道:“四哥,胤禩真的知道错了,请四哥原谅兄弟这一回。”
胤禛的声音同微缓和了些,沉声问道:“八弟,你今日因何吃酒,还吃的大醉,这不是你的性情。”
胤禩低下头,过了一会才抬头道:“四哥,我想娶玉儿妹妹做嫡福晋,今日去林府,玉儿妹妹却不见我,只让在林府做客的达兰格格招呼我。我心里很不通舒服。离开林府后我想回宫,却路过一个酒馆,不知怎么的便走了进去,一个个吃闷酒,不觉便吃多了。”
胤禛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看来老八和自己先前的心思一样。只是不知道他瞧上的是玉儿妹妹这个人,还是瞧中了玉儿的家世背景,若论尊贵,只怕玉儿能算得上大清最尊贵的格格。八弟心思一向深沉,他想娶玉儿妹妹,到底是几分真心?
胤禩见胤禛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心里有些不安,叫了一声:“四哥?”
胤禛看向胤胤禩,眼里带着几分审视,沉声问道:“这只是你的心意,皇阿玛许了玉儿妹妹自择夫婿,你可曾问过玉儿的意思?”
胤禩摇了摇头,黯然说道:“我今天就是想去问这件事,可是玉儿妹妹却不见我。四哥,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胤禛也不吃不准黛玉到底是怎么想的,平日里黛玉和他们兄弟几人相处的时候都是落落大方,并无一丝扭捏之气,她为何不见八弟,难道是因为达兰?胤禛暗自思忖,一时便没有回答胤禩。
“我知道了,一定是达兰和玉儿妹妹说了什么,是她,一定是她!”胤禩的神情有些激动,咬着牙说道。
胤禛心里一沉,他知道达兰格格将被指为八福晋,若是让八弟现在恨上达兰格格,将来他们两个必然没法好好过日子,何况那只揣测,说不定达兰格格什么都没有做过。“八弟,你这样说可是有真凭实据?”胤禛沉声问道,希望能将胤禩的理性叫回来。
“四哥,一定是达兰,否则玉儿妹妹不会推说有要事,只让她出来招呼,那有让客人招呼访客的道理,一定是达兰和玉儿说了什么。”胤禩急切的说道。
胤禛摇了摇头道:“八弟,你也知道玉儿妹妹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她的事情很多,二叔家的事情她全要管起来,她一时走不开,又不能怠慢了你,才请达兰格格相陪,这也是她的礼数周全,你怎么还能这样挑玉儿妹妹的理?”
胤禩听着胤禛话里话外的护着黛玉,双眉皱了起来,用研究的眼神看向胤禛,沉声说道:“四哥,你喜欢玉儿妹妹!”
胤禛坦然答道:“没错,我的确喜欢玉儿妹妹,但她只会是我的玉儿妹妹。”
胤禩有些不解,胤禛也愿意向别人解释自己的感情,只淡淡道:“八弟,你有权利喜欢谁不喜欢谁,但是你没有权利伤害任何人的感情,四哥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刚才将你丢进太平缸醒酒,你可能会受凉,四哥会传太医来给你诊脉。你回去休息吧。”
胤禩皱眉走出胤禛的院子,他边沉思边往自己的院子走,正走着便听到良贵嫔的叫道:“胤禩…”
胤禩抬头一看,见良贵嫔急匆匆走来,脸上满是担忧,他快走几步迎上前,良贵嫔拉着胤禩仔细的看,一双好看的柳眉轻皱,担忧的问道:“胤禩,四阿哥为什么打你?”
听了良贵嫔的话胤禩不由一愣,原来刚才胤禛帮胤禩醒酒,手段太过暴力,胤禩身边的小太监吓坏了,忙跑去向良贵嫔回禀,想请良贵嫔来救下胤禩。“额娘,您可别乱说,四哥并不曾打我。”胤禩急忙解释起来。良贵嫔边走边听胤禩说,听完之后方点头道:“原来如此,小安子也没说清楚,可吓死额娘了。”
说话间这母子二人已经走回胤禩的院子,良贵嫔让服侍的人都退下,方才低声问道:“胤禩,你今儿去林府,是不是被和硕公主拒绝了,所以才吃醉了酒闹了这么一场?”
胤禩挫败的说道:“额娘,儿子根本就没有见到玉儿妹妹。”
良贵嫔忙问道:“难道她不在家?”
胤禩摇了摇头道:“玉儿妹妹在家,却不愿见我,只请了达兰格格招呼我。”
良贵嫔轻叹了声说道:“胤禩,想来和硕公主已经知道了你皇阿玛的意思。孩子,你听额娘的劝,别再想着和硕公主了,达兰格格也是好姑娘”
“不,额娘,我不死心,我还要再努力试试。”胤禩不愿意听良贵嫔为达兰格格说好话,便急忙打断良贵嫔的话,断然说道。
良贵嫔轻轻叹了口气,低低道:“也罢,你没试过总不会死心的。”
胤禩抓着良贵嫔的手道:“额娘,您帮儿子求求皇阿玛吧,虽说皇阿玛给了玉儿妹妹自主婚配的旨意,可是他若同意儿子娶玉儿妹妹,儿子行起事来便方便许多。额娘,您相信儿子一定能得到玉儿妹妹的心。”
良贵嫔又是一声叹息,对于胤禩,她总觉得心有亏欠,因为她出身卑微而让胤禩要比别的阿哥付出的更多才能得到万岁爷的注意,这些年来她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是她心里都明白,好不容易晋了位份,她对自己倒无所谓,一心只盼着胤禩能少辛苦一点儿,这也只做母亲的一片痴心。胤禩现在根本体会不到,等到胤禩真真明白的时候,良贵嫔却已经香魂渺渺不知去往何处了,那痛彻心肺的苦,胤禩只能独个煎熬忍受。
“你要额娘做的事情额娘一定会去做。胤禩,额娘的好孩子,你答应额娘,以后再别吃醉酒了,醉酒伤身误事,对你一丝益处也没有。”良贵嫔温柔的应了胤禩,胤禩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
良贵嫔离开阿哥所,头一回主动命人去打听万岁爷今天翻了牌子没有。没多久便有太监过来回禀,原来康熙今日翻的正是她的牌子。良贵嫔打赏了太监,按着规矩沐浴更衣,只等着万岁爷晚上过来。她正好和万岁爷说说有关胤禩的事情。
康熙因此太皇太后被人下毒之事心情不好,不知怎么的便想到了一向平和安静的良贵嫔,便想到她这里来寻些安宁。可是康熙这一回要失望了,良贵嫔自己无欲无求,可是她还有个有欲有求的儿子,为了胤禩,良贵嫔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到了晚间,万岁爷驾临,良贵嫔轻施脂粉,瞧着比平时还多了几分艳色,康熙瞧着艳冠后宫的良贵嫔,心情多少舒畅了几分,便伸手扶起良贵嫔淡笑道:“爱妃免礼平身。”
良贵嫔就着康熙的手站了起来,康熙揽着她的肩,两人一起走入内室,良贵嫔替康熙宽衣,康熙闻着良贵嫔身上的淡淡香气,轻声叹道:“爱妃用的是什么香,这般宁静清远?”
良贵嫔粉颈微垂,浅浅应道:“回万岁爷,婢妾从不用香的。”
康熙哦了一声,伸手轻轻挑起良贵嫔的下额,只调笑道:“原来是爱妃的女儿香。”良贵嫔俏脸羞红,只不敢抬眼去看康熙,她越是如此,反而越惹起了康熙的兴致,康熙将良贵嫔往怀中一带,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良贵嫔羞的双眼紧闭,纤细的身子轻轻发颤,康熙便呵呵笑道:“爱妃已经同朕生了胤禩,却还如此羞怯…”说着康熙便挥手拨下帐幔,将两道身影遮住,只见帐幔之内牙床之上被翻红浪,又听得娇喘微微…
良贵嫔不是那等放的开的女子,床第之间也只是承受,比之宜妃虽然多了些羞怯之美,可少了几分大气,康熙身上到底有着马背民族的豪放,因此良贵嫔的表现让他多少有些儿不太满意。云雨过后,康熙只双目紧闭,并不象和宜妃在一起那般,事毕之后两个人会象寻常夫妻那般说上一会儿话,相互调笑一番才睡去。良贵嫔穿好衣裳下床,拧了温热的帕子给康熙清洗,康熙其他也没什么睡意,便睁开眼睛看着良贵嫔,良贵嫔见康熙看向自己,心中不由暗喜,她正愁万岁爷若是睡着了,她可怎么去说胤禩之事。
康熙倚着床头软枕半卧着,看着良贵嫔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便淡笑道:“爱妃可是有话要说?”
良贵嫔一听康熙这样问,便在床前双膝跪下,温柔软语道:“启禀万岁爷,婢妾想为八阿哥求万岁爷的恩典。”
太皇太后已经命苏麻喇姑告诉过康熙,因此康熙对于良贵嫔的话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淡淡问道:“你想替胤禩求什么?”
良贵嫔微微仰头瞧着康熙,轻启红唇低声说道:“万岁爷,婢妾想求万岁爷允许八阿哥求娶和硕公主。”
康熙面色微沉的问道:“你可知朕已经发了明旨,许和硕公主自择夫婿,任何人不得干涉?”
良贵嫔身子微颤,忙说道:“回万岁爷,婢妾知道。婢妾不敢替八阿哥求万岁爷赐婚,只求万岁爷别拦着此事。胤禩愿意全力争取和硕公主的芳心。”良贵嫔能在宫中生存下来,自然也不会是个蠢笨的,她知道这样说不会引起康熙太大的烦感,日后才能徐徐图之。对于每一个母亲来说,自己的儿子都是世界上最优秀的,良贵嫔自不会例外,在她看来只要胤禩用心,那和硕公主最终一定会答应嫁给胤禩。
康熙淡淡一笑,这良贵嫔卫氏跟了他十几年,还是头一回动小心眼儿,看着良贵嫔笨拙的耍起心意儿,倒是很有意思。良贵嫔跪在地上,没有康熙的旨意也不敢起身,单薄的身子轻轻颤抖,真真是我见犹怜。康熙伸手将良贵嫔拉了起来,高深莫测的笑道:“朕的阿哥若是喜欢玉丫头,朕自不会拦着,谁有本事将打动玉丫头,将她娶回来当爱新觉罗家的媳妇,朕还要重赏。爱妃,你缘何认为朕会拦着胤禩,难道朕是那种不通情理之人么?”
良贵嫔慌忙摇头道:“不不,万岁爷您体恤百姓爱护臣工,是当今圣主。”良贵嫔生涩的说着歌功颂德的话,却让康熙听得直摇头,心里也多了几分失望。康熙不由自主的想道:“唉,相貌虽然相似,可性子差得远了。”因有了这种想法,康熙便不想再躺下去了,便坐起身子说道:“伺候朕更衣。”以良贵嫔的品级,是没有资格整夜侍寝的,当然若是万岁爷乐意,在哪个贵嫔处歇一整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并且万岁爷停留时间的长短也成为贵嫔受宠程度的体现,自从卫氏被封为贵嫔,这一次侍寝是康熙停留时间最短的一回。
良贵嫔什么都没敢再说,只小心周到的服侍着康熙更衣,然后跪送康熙离开。康熙走后,良贵嫔看着一室的清冷,虽然常常都是如此清冷,可是这一回,她的眼泪却不觉落了下来。卫氏本就是敏感纤弱的女子,康熙有些微的情绪变化她便能察觉到,良贵嫔心里明白,自己终是惹得万岁爷心里不痛快了。
查花源薛家旧事未防备黛玉中毒
良贵嫔侍寝过后,次日一大早,胤禩便早早来请安。卫氏心中苦涩,脸上却带着浅浅笑意,将康熙的话说给胤禩,胤禩顿觉松了一口气,皇阿玛不反对,他就可能光明正大的去追求黛玉了。良贵嫔瞧着胤禩喜形于色,只淡淡说道:“胤禩,你昨日吃醉了酒,对和硕公主颇有不敬,很应该上门去道歉。”
胤禩喜道:“额娘说的极是,儿子这便去林府,额娘,谢谢您!”
良贵嫔摇头轻道:“我是你额娘,只要是为你好,要额娘做什么都行。”胤禩心中感动,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良贵嫔微笑道:“快去忙你的事情吧,额娘总在这里等着你的。”
胤禩跪安退出,忙忙出宫去了林府。岂知到了林府才听门上的人说,老爷少爷小姐都没在家,他竟又扑了空,只得扫兴而归。
就在胤禩去林府的时候,林海上朝未归,黛玉和青玉一早便被四阿哥约到兴源酒楼。自从胤禛来过几次兴源酒楼,便是瞧中了这个地方,命胤禟为他备了个专属单间,他三五不时便会过来喝几杯茶,用点子精细小茶点,特别是那道糖醋佛手瓜,是胤禛每回必点的,兴源酒楼掌柜的已经很熟悉胤禛的喜好了,说起来,胤禛倒比胤禟这个东主来得还勤些。
“玉儿妹妹,你可知道紫薇花庐?”胤禛不等黛玉坐定便急急问道。
“紫薇花庐…嗯,我听说过,在金陵,是江南最大的花圃,据说花圃之中广植奇花异草,是个难得的去处。不过我不曾去了金陵,并未亲眼见过。”
胤禛点点头,又问道:“哦,那玉儿妹妹也不知道这紫薇花庐的主人是谁了?”
黛玉应道:“我的确不知道,四哥,难道那些花都出自紫薇花庐?”
胤禛点点头道:“昨日我连夜查看了那些花的记录,玉儿妹妹你知道但凡贡上的花,都是要注明产地与经手人的。我发现这些花全都来自金陵紫薇花庐,这也未免太巧了。因我对江南并不熟悉,所以才想问问你,看看是否能有什么线索。”
黛玉摇头歉意的说道“我真的不太清楚,四哥,宫外的事情交给我好了,我这就去查。凭那紫薇花庐再神秘,七日之内我必能查出他的底细。”
胤禛微笑点头道:“好,我正有此意,玉儿妹妹,紫薇花庐的事情便交给你了。我再从其他方向入手查证。”
胤禛话音刚落,便听有人在门外说道:“四哥,说好了咱们一起的,你如何不叫上我。”这声音正是胤禟的,若非兴源楼掌柜的通风报信,胤禟还要傻傻的往林家跑呢。胤禟边说边将门拉开,脸上微带不悦之意,胤禛却淡淡道:“我约玉儿妹妹来这兴源酒楼,你岂会不知道,我又何必多费事。”
胤禟被胤禛说的无话可说,黛玉在一旁瞧着胤禟直笑,胤禟无奈的“唉”了一声,转身将门关好,在黛玉身边坐了下来,开口问的却是,“玉儿,你昨晚上可睡好了,今天早上进了些什么?咦,青玉呢,没跟着你?”
黛玉抿着嘴笑,胤禛将手放在胤禟的肩上,压着他坐好,似笑非笑的说道:“青玉嫌气闷,让人陪着在后面玩,九弟,你来的正好,你可了解紫薇花庐?”
胤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四哥,你还记得我们入关之后,金陵人薛谦之曾襄助我八旗大军,后来皇玛法封薛谦之为紫薇舍人,领了皇商的差使,不知这紫薇花庐可否与紫薇舍人有关,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去查。”
胤禛点点头,脸上带了些微笑意说道:“九弟果然长进了。”
胤禟脸上微微一红,原来当日那薛大傻子被郭络罗家关了起来,很叫了几句自己是皇商,是紫薇舍人之后之类的话,胤禟听了回禀便去查了查,才查出薛蟠真是紫薇舍人薛谦之的长房嫡孙,如今正还在户部领着皇商的差使。只是这薛蟠一点儿都不象他的父祖,就是个无法无天的霸王,全无一丝精明,不过是仗着祖荫混日子过活罢了。今日里胤禛一问,他想到了紫薇舍人薛谦之,便照直说了出来。
黛玉听到紫薇舍人,忽然想起薛蟠还有个堂弟薛蝌堂妹薛宝琴,便问道:“九哥,这紫薇舍人共有几房子孙?”
胤禟想想说道:“薛谦之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薛恭祖袭了皇商,前几年死了,由他的儿子薛蟠领了皇商的差使,二儿子薛敬宗一早分家单过,因不在部里挂名,倒没什么消息。”
黛玉点了点头,胤禛立刻说道:“九弟,你对薛家如此熟悉,便不劳玉儿了,就由你去查吧。尽快给我回音。”
胤禟点头应承,笑嘻嘻的说道:“好在那薛家兄妹我还留着,想不到竟在这里用上了,四哥,我这就去审他们。”胤禟也是个急惊风的性子,说干便干,一阵风似的跑走了。
胤禛瞧着胤禛的背影淡笑,黛玉却微微皱眉,若是按着胤禟刚才所说的,那薛恭祖和薛敬宗兄弟二人定然是很早就分了家,只怕去审薛蟠薛宝钗兄妹也审不出什么,这事,去审薛王氏倒还靠谱一些。想到这里黛玉便问道:“四哥,当日查抄荣国府,可曾锁拿了一名姓薛王氏的妇人?”
胤禛想了一阵子才说道:“倒是有这样一个人,不过因她是借住在荣国府的亲眷,便没锁到大理寺,只送到狱神庙去了。等着审结了荣国府的案子一总发落她。”说完,胤禛便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只沉声喝道:“来人…”
高顺忙跑了进来,胤禟沉声吩咐道:“速去狱神庙提薛王氏,将其押至刑部受审。”
看着高顺走了,黛玉淡笑道:“四哥,我去查薛敬宗。”胤禛点头,黛玉命素绢叫回青玉,便和胤禛一起离开了兴源酒楼。因着出门方便,黛玉仍是着了男装,正下楼的时候,一个坐在楼梯对面靠窗子的男子看到黛玉,微挑的凤眼闪过一抹厉色,黛玉极敏感,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只抬头去找,那男子眼睑微垂,伸手端着酒杯遮了自己大半张脸混了过去。黛玉倒没怎么在意这个男子,可是素绢却眼神一跳,随既装着什么都没看见,便跟着黛玉走出兴源酒楼。
与胤禛在酒楼门外告别,黛玉淡淡吩咐道:“去点石轩。”
素绢快走两步上前,对黛玉低低说了几句,黛玉原本舒展的眉头皱了起来,轻声问道:“你可瞧准了?”
素绢忙说道:“奴婢瞧的真切,再不会错的。”
黛玉点点头道:“命人暗中跟踪他,别惊了。”素绢忙去安排,黛玉则牵着青玉的手上了车子,往点石轩而去。那男子见黛玉乘车离开,便会了钞跟上黛玉,在他的后面,自有素绢安排的听风楼的人在暗中跟踪于他。
黛玉去了点石轩,从后院进门,命人将点石轩的老掌柜和璞请来。和家世居江南,原本也是江南的三大商户之一,后来突逢家变,是黛玉祖父救了和璞一命,和璞从自便在林家安身,替黛玉祖父打点家中生意,和家祖上便是经营珠玉首饰的,所以黛玉特意请了他坐镇京城点石轩。若论江南商道之事,这和璞可算得一部活字典。
和璞听得小主子召见,忙扶杖前来,黛玉对和璞很是敬重,亲自上前扶着和璞,笑着说道:“黛玉又要烦扰和爷爷了。”
和璞连连摇头,雪白的长髯在胸前飘摇,银丝般的寿眉直垂到耳垂边,真如南海寿星公一般。“小小主子说笑了,有什么小小主子只管吩咐下来,老和璞断无不听小小主子的。”和璞称呼黛玉的祖父为主子,称呼林海为小主子,到了黛玉这里便只能是小小主子了,这辈份可是一点儿都不敢错的。
青玉好奇的看着和璞的长眉长髯,眼儿弯弯的尽是笑意,许是因为无嗔大师也是长眉长髯之人,所以青玉瞧着和璞便觉得亲近。黛玉笑着对青玉说道:“青玉,这位就是和爷爷,是跟着我们祖父的人。”
青玉脆声叫道:“和爷爷。”慌得和璞直摇手,连声道:“两位小小主子折煞老奴了。”
黛玉笑道:“和爷爷请坐吧,黛玉有事情想请教和爷爷。”
和璞再三辞座,黛玉和青玉干脆硬扶他坐下,和璞这才斜签着坐了,对黛玉说道:“小小主子请吩咐。”
黛玉将紫薇花庐之事说了一回,和璞想了好一会儿说道:“当年薛谦之被封为紫薇舍人之后,便由朝上贵人做媒,不得不娶了洪承畴大人的远房侄女,这位洪夫人竟是个不能容人的,嫁到薛家后不上一个月,便将薛谦之的前房妻子和小妾都打发了,那薛谦之和他的元配妻子程氏感情甚好,便悄悄在外面置了宅子安顿。可怜啊,好好一个原配夫人,竟落得如偷偷摸摸的外室一般。”和璞边说边摇头,一部长髯随之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