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太太半晌没说话,贾赦刑夫人贾政都不说话了,只沉默的站着,好半天之后贾母才缓缓说道:“当日王氏管家之时,也不曾有过这等事情,老大媳妇既然没有管家的本事,那便不要再管家了,鸳鸯,打发个人去叫王氏过来。”
刑夫人管了家才知道非但落不下好处,一个不小心自己便还得倒贴,便也息了这份心思,只是念着贾赦不同意,也不敢应承,只用眼睛去看贾赦。贾赦别有心思,便点点头道:“老太太说的是,这就让她回去清点了库房好交帐。”
贾母见贾赦如此好说话,心里也有些意外,刑夫人则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家,她早就不想当了。早交了帐册对牌她早些省心,只是大老爷竟会这般痛快的答应老太太,却让刑夫人没想到。贾赦指着一事先出去了,临走之时给了刑夫人一个眼色,刑夫人福灵心至,忙向贾母说道:“老太太,媳妇这就是整理帐册收拾对牌,也好早些交给您。”贾母点了点头,刑夫人便追着贾赦也离了上房。
贾赦就在垂花门外等着刑夫人,只对刑夫人低语几句,刑夫人惊愕的抬着瞧着贾赦,贾赦脸色一沉,低声怒道:“怎么,你有意见?”
刑夫人忙低头道:“妾身谨遵老爷的吩咐。”贾赦这才点点头,提脚走了。刑夫人恭送贾赦,然后便带着两个心腹丫头去清点库房。她这一番清点,荣国府的库房可就元气大伤了。
王氏很快被叫到上房,贾母瞧着她只穿着件寒酸的布裙,外罩一件灰青薄缎子比甲,头上连件象样的钗环也没有,那张没有脂粉可施的脸上添了许多的皱纹,猛一看竟比先前老了至少十岁,贾母瞧着她着实可怜,不免也是一阵心酸,好歹王氏给贾家生了三个孩子,也算有功劳的,如今只落到如此的田地,看着王氏可怜兮兮的样子,贾母将她从前做的恶事全忘记了。
王氏在下面跪着磕了头,小心翼翼的请了安,她这心里小鼓直打,不知道老太太叫她还是喜还是忧。
贾母淡淡道:“你起来吧,听二老爷说你最近还算本份。”
王氏忙又磕了个头道:“奴婢谢老太太夸奖,一切都只是奴婢的本份。”
“嗯,知道本份就好,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个喜事要告诉你,元春如今已经是太子府里的格格了。”贾母对王氏的态度很满意,便缓了声音地她说道。
王氏心头狂喜,只抬头瞧着老太太,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贾母脸上带了一丝笑意的说道:“此事千真万确,再不会有错的。”
王氏只双眼一闭合什道:“阿弥陀佛,元丫头总算是熬出来了。这都是老太太的福荫,奴婢给老太太磕头。”说完王氏便嗵嗵嗵给贾母磕了三个响头,贾母心里更受用了,只笑道:“你起来吧,元丫头得了济,也是你的福气。”
王氏这才站了起来,贾母又对贾政说道:“政儿,如今元丫头做了格格,她的亲娘也不好太寒微,我瞧着她比先前改不少,便复了她的位吧。”
贾政却是一脸的不赞同之色,先前有好些事情他都不知道,自从王氏被贬,赵姨娘便慢慢将王氏先前做下的恶事一一透给贾政,就连王氏打着贾政的名头,命书房里的清客写信替薛蟠脱罪之事赵姨娘都打听出来说与贾政,把贾政恨得不行,心里更是憎恶王氏,因此贾母要升了王氏的名份,贾政心里再再不愿意的。他只对贾母躬身说道:“老太太的话儿子本应该听的,可是这贱人素行不端,不配做正房太太。”
贾母脸色一沉说道:“为了琏儿媳妇的事情已经罚过她了,你何必如此,什么都不看,也得瞧着她为你生了三个孩子,况且元丫头如今封了格格,若是她的亲娘只是个通房丫头,你让她的脸面往哪里放?”
贾政心气难平,只说道:“若然如此,最多只让她做个平太太。”
贾母瞧着贾政的神色很坚决,也只好点点头道:“罢了,到底是你房里的人,平太太便平太太吧。”
王氏听了这话心中暗喜,只说回了房便要好好收拾收拾赵姨娘那个贱人,看她还敢不敢爬到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可是她只高兴了没有一忽儿,拿听贾政说道:“老太太要封她做平太太,儿子不敢有意见,可是赵氏为儿子生下一儿一女,这阵子她伺候的极周到,屋里的事情处置的也好,不若一起升为平太太,和这个贱人不分大小。”
王氏恨的心里如同被滚油浇了一般,贾母也是一愣,这还是她那个只会唯唯喏喏听吩咐的二儿子么?瞧着儿子一脸的坚持,贾母只得点头道:“你自己做主吧。”贾政方才没有再说什么。
贾母瞧着王氏,话风一转只说道:“王氏,此番我抬举你,也是看着元丫头的面上,从前你做下的错事我不计较了,可从今往后,你若再敢行差踏错,不独政儿,便是我这里,你也过不去,到时政儿要休你,我是不会拦着的。”
王氏忙连连磕头口称“不敢。”瞧着王氏这样子,贾母暗暗点头,她要的就是这样。贾母想着让王氏管家,便想给她做脸面,只吩咐道:“鸳鸯,命厨下备几桌上好的席面给平太太贺喜,银子从我这里出。”
鸳鸯应了一声,便要去吩咐。可贾政又说了,“母亲,儿子有两位平太太。”
贾母心中虽然恼怒贾政得寸进尺,却也不好在这时候打压二房,只得忍气道:“罢了,与她二人贺喜。”贾政方才不再说什么了。瞧着贾政明目张胆的护着赵姨娘,王氏心中快怄死了,却还不敢在面上露出一丝一毫来。
将贾政王氏打发走了,贾母重重的叹了口气,她活了这一辈子,老了老了还要受儿子的气,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贾母忽然后悔起来,当初她若是不纵着王氏为难林家,若是她的敏儿还活着,贾家不会这样落魄吧,当初真是做错了决定!
因有贾母的话,王氏便又神气了起来,她跟在贾政后面回了他们的院子,便直直的往上房里走,贾政心里极恨王氏,劈手便是一记耳光将王氏扇倒在地,喝骂道:“贱人,往哪里去!”
王氏捂着脸,流着泪看着贾政,只哭道:“老爷,这原是我的屋子,先前我被老太太责罚,才搬了出去,已经老太太已经原谅我,我自该回来。”
“哼,这里分派给赵平太太住,你还住你原来那边,回头叫人把屋子收拾收拾也就是了。”贾政一丝情面也不讲的说道。
王氏心中着急,只说道:“老爷,您不让我住我的屋子,至少也得把我的陪嫁发还给我吧。”王氏的要求非常合理,贾政也无法阻拦,那些个金银物事贾政没有动过,可是王氏的私房银子他已经都拿走了,自己收着一部分,还有些给了赵姨娘,因此只有些狼狈的沉声道:“我回头就打发人把东西抬到你屋里去。”王氏此时也不敢回嘴,只得低下头默认了。
当天晚上,贾母便将荣宁二府的人招集到荣禧堂里,用屏风隔开,命男人们坐在外头,女人们坐在里面。又叫宝玉挨着她在里面坐了,也不好太不给赵氏面子,便也让赵氏携了贾环进来。王氏和赵氏穿戴了,坐在刑夫人的下首,王氏用了些脂粉,换了件深绛紫五彩褙子,下着石青马面裙,虽然都是民用的轻薄缎子,总也好过布衣素裙,头上也簪了几件不逾制的钗环,赵姨娘则穿着粉紫妆花缎滚五彩边对襟褙子,下着暗红绉纱石榴裙,这缎子虽也是民用的,可比官用的也差不多少,一看质地便比王氏身上的好,那绉纱石榴裙也比王氏的马面裙更好看些,更不必说赵姨娘头戴珠钗翠饰,油光水滑的脸上点着桃花红的胭脂,两厢一比,王氏便显得寒酸极了。
刑夫人也不说什么,只端着架子坐稳稳的坐着,如今在荣国府里,她和老太太的品级一般高,实在也不必怕了那一个。东府里的尤氏瞧着西府里的架势,只在心中暗觉好笑,不免显出几丝小家子气,倒是坐在她下首的小蓉大奶奶气定神闲淡然自若,有些个大家气象。
贾母环视众人,只笑道:“一家子也有好些日子没在一处吃饭了。今天借着给二房里两位平太太摆酒庆贺,一家子热闹热闹。”
众人忙都附合着,又给王平太太和赵平太太道喜,王氏心里不是个滋味,她原是贾家三媒六证大红花轿抬进门的正室太太,就算是被贬为通房丫头,可也曾经是正室,如今只当了个平太太,她还得千恩万谢,这心里的酸涩可想而知,赵平太太是真的高兴,她原不过就是个丫头,生了两个孩子才成了姨娘,再不想如今老爷还替她争得一个平太太的名份,探春和贾环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叫她“娘”了。
不敢谁心里是怎么想的,王氏和赵氏脸上都带着笑,先谢了老太太的恩典,又谢过亲友们的祝贺。尤氏心中暗觉奇怪,怎么还突然升了王氏?小蓉大奶奶却心里了然的紧,她已经听说了,元春刚刚被太子爷升为格格,想来老太太是要给元春做脸吧。
果然,酒过三巡之后产母笑道:“今儿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二房里的元春已经被太子爷升为格格了,还是太子爷亲口封的。”
众亲友这才明白了,忙又起身好一通道贺,对王氏也比刚才更热情了几分。赵氏已经从贾政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算心里再不自在也没办法,亦只笑着对王氏说道:“可真是要恭喜姐姐了,元丫头入了太子爷的眼,是咱们这一大家子的福份呢。”
贾母听着这话顺耳,轻轻点了点头,心道:“这个赵氏还算会来事。”可王氏却不高兴了,只沉着脸道:“赵平太太怎么说话的,元春已经是太子爷的格格,岂是由着你叫她丫头的,真真是无礼,上不得抬面!”
赵氏一滞,席上气氛顿时为之一冷,贾母眉头微皱,有些不待见这王氏的没有眼力劲儿。大家正热闹着,她偏如此扫兴。赵氏说话的时候时候没有多大,可王氏的喝斥却响亮的多,屏风外的贾政听到一清二楚,双眉紧锁起来,脸色也沉了几分。贾赦只拍着贾政的肩头说道:“二弟,妇道人家没见识,你很不用理会。”贾政只得干笑一下,心里更不待见王氏了。
屏风之内,刑夫人淡笑道:“王平太太多吃了几杯酒,竟有些儿醉了,来人,扶王平太太去歇会儿醒醒酒。”
众人忙应和着“是啊是啊”之类的,好歹算是勉强圆了过去,赵氏感激看了大太太一眼,刑夫人淡淡笑了一下,她和王氏不对付,可这对这赵氏没什么意见。
刚送王氏去后面醒酒,里间席上又不安宁了,起因是宝玉瞧着伺候贾环的彩霞唇上的胭脂鲜艳可爱,竟比袭人麝月她们还好,便想要彩霞过来伺候他,可是贾环不乐意,只拉着彩霞不许过去,彩霞也是为难的紧,只瞧着赵平太太。宝玉见贾环不放人,只扭着贾母囔着要彩霞,闹得席面上很是尴尬。
贾母看了便不高兴了,贾环没养在贾母跟前,因此贾母对贾环并没有多深的感情,见贾环逆了宝玉的意,便沉声道:“环哥儿,宝玉是你哥哥,你当让着他才是。快放了手,我再挑好的给你。”
贾环虽小,可是这个把月来贾政亲自教导于他,他也识了几百个字,听了好些道理学了些规矩。又刚刚巧,昨儿贾政还给他讲了孔融让梨的故事,因此贾环便站起来向贾母行礼道:“回老太太,父亲也曾教导过孙儿要学习孔融让梨,宝玉哥哥若缺了什么,做弟弟让给哥哥也是应该,可是宝玉哥哥身边已经有两位姐姐伺候了,环儿身边却只有彩霞姐姐,他为什么还要?”
贾环的话传到外面,贾赦只点头赞道:“想不到环哥儿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见识,二弟,说不得将来还是要靠环哥儿顶门立户。”
贾政哭笑不得,里面那两个都是他的儿子呀,宝玉虽然不才,到底也是他的骨血。尽管怒其不上进,那一份父子之情也不能抹煞。
听了贾环的话,不独贾赦,就连刑夫人尤氏小蓉大奶奶都暗暗点头,心道这环哥儿不简单。贾母被贾环堵得心里发闷,宝玉却只说道:“环儿,我用麝月换你的彩霞。麝月你快过去。”
赵氏想为贾环争口气,便起身笑着对贾母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我们自是应该听从的,只不过环哥儿身边只一个彩霞服侍着,宝哥儿可就不同,足足有四个丫头,若论身份,环哥儿和宝玉是一样的,何况环哥儿将来还可以进学读书,日后下了场,少不得要与老太太挣个功名回来的。宝哥儿可就…”
贾母一听这话,只觉得戳心窝子,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喝了一声:“鸳鸯,扶我回房!”说完便撂下一屋子的人,径直走了!
王氏重掌家宝钗生异心
贾母一走,荣禧堂里的宴席可就摆不下去了,尤氏婆媳忙起身告辞,其他各房旁枝的亲眷们也都随之告辞而去,屏风外的贾珍等人也都走了,不一会儿,荣禧堂只剩下荣国府的人。李纨刚才服侍着王氏先进去了,也没什么要避讳的年轻媳妇,贾赦便命人撤了屏风,和贾政两人大步走了进来。
贾政直直走到宝玉面前,一巴掌扇到宝玉的脸上,怒喝道:“畜生!”
宝玉愕然,手捂着自己的脸,眼泪珠子噼哩啪啦的直往下砸,委屈的哭道:“老爷…”
宝玉一哭,在内间休息的王氏坐不住了,她飞快的奔了出来,一把将宝玉搂到怀里,狠狠的瞪着贾政,那凶狠的目光让贾政心里都吃了一惊,继而更怒,只大喝道:“贱人,都是你教的好儿子!”
王氏只搂着宝玉哭道:“他再不好,也是元儿的亲弟弟。”这王氏知道自己如今在贾府里彻底没戏,倒把元春抬出来说话,贾政气得胡子直颤。赵氏却领着贾环走了过来,贾环在贾政面前跪倒,乖巧的说道:“环儿不懂事,惹老爷生气了,请老爷降罪。”
这一个多月贾政每天都带着贾环读书,很培养出一些父子情意,何况刚才贾环并没有什么错,贾政俯身将贾环拉了起来,放缓了声音说道:“环哥儿,没你的错,是宝玉不对。”
赵氏听了贾政的话,心是暗暗得意,只悄悄向王氏使了个挑衅的眼神,将王氏气了个倒仰,却又一丝办法都没有,只能先将恨意存在心里。
贾母回去坐着生了会子闷气,想着还没宣布让王氏做管家太太一事,便又沉着脸走了出来,众一见贾母出来,忙都站了起来,贾母板着脸道:“大太太,你回头就把帐册库房钥匙对牌交给王平太太。打从今天开始,由王平太太管家。”
刑夫人应声称是,王平太太喜出望外,赵平太太恨的几乎不曾咬断银牙。可是老太太才是这府里的宝塔尖儿,谁又敢说什么?贾政心里早就猜到了,他也知道老太太的用意,便垂手不说话,而贾赦却心中暗笑,自从刑夫人管帐以来,他便授意刑夫人悄悄把库房里的值钱东西拿出来当了,银子自然大半由他们自己收着,只将一小半入了帐,刚才他又叫刑夫人将库房里顶顶值钱的两三样东西捣换出来了,他才不爱管剩下的一堆烂摊子。
王氏带着她又要回来的周瑞家的和金钏儿玉钏儿两个丫头跟着刑夫人交接,一开库房的门,王氏便倒抽一口气冷气,她也是管过家的,库房里原来有什么东西她心里自有一本小帐,可是放眼看去,那些珍贵值钱的物事儿都不见了,只剩下些不怎么值钱的破铜烂铁和一些个极大极笨重的金银器。王氏心凉了半截,只惊道:“咱们家的东西呢?”
刑夫人淡笑道:“当了,花了!”
王氏瞪着刑夫人,咬牙切齿的指着刑夫人说道:“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如何能花用了这些,你好狠的心,连官中的东西都敢动,走,跟我去见老太太。”
刑夫人一巴掌打下王氏指着她的手,不屑的说道:“不过是个庶民,也敢在我诰命面前张扬,好啊,这就去见老太太,倒要听听老太太怎么发落。”刑夫人有诰命在身,自是有恃无恐。王氏想到这一层,自没了气焰,只强说道:“这帐不禀明了老太太,我可不敢接手。”
刑夫人只笑道:“让王平太太管家是老太太的意思,你若不情愿只与老太太说去,我可管不着,如今帐本子给你了,库房你也瞧了,对牌也交了,可没我什么事了。王平太太你只管忙着,我走了。”
王氏看着大太太扭动的身影,只恨恨的啐了一口,尖声道:“锁了库房,都跟我去见老太太。”
一时王氏如风一般去了老太太的屋子,听了王氏告的状,贾母沉声道:“既然帐上都写的分明,你便接了就是。”
王氏愣住了,只叫道:“老太太…”
贾母眼一瞪道:“你还想怎么样,去抄了大伯子的屋子不成!”
王氏忙低下头低低道:“媳妇不敢。”
“既是不敢你还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家里一天介有上百件事情,你还不快操持起来。最要紧的是给元丫头备些东西,再给太子府上送一份重礼。太子爷瞧着咱们家上道,才能高看元丫头一眼。”
王氏忙应了,忍气吞声的回到自己的院子,抬头瞧瞧,只见上房的窗子里透出三个身影,暖暖的灯下,贾政正手把手的教贾环写字,赵氏在一旁陪着做针线,还不时抬头瞧瞧那父子二人,王氏知道,此时的赵氏心里定然极得意,还不定怎么笑呢,瞧着那才象一家子,王氏恨得紧握拳头,指甲刺入肉中,滴下鲜血。“贱人,若不治死你和那个小杂种,我妄做这个平太太!”王氏在心里暗暗发了誓。
回到自己的屋中,王氏渴的厉害,摸着黑想倒口水喝,却发现粗瓷茶壶里连残茶都没有,她摸着炕沿坐下,心里的阴冷比这屋子里的更甚。刚坐下,王氏的手便碰到一个东西,她们起来点灯细看,原来炕上堆了几个箱笼,都是王氏嫁入贾家时带来的陪嫁。王氏心中一喜,忙将最上面的妆盒抱过来,打开细细的瞧了一遍,盒子里的好钗环自然是少了一些,不过王氏的心思并不在那上面,她将妆盒倒过来,在盒底上阴刻的牡丹花苞上用力一按,妆盒底部便从中间向两旁弹开,露出一个小小的钥匙孔。王氏从自己的怀里取出一把极小巧的金钥匙,对好了钥匙孔,只轻轻向左一拧,只听得“咔嗒”一声,整个妆盒底都弹开了,露出一个不算大太的空间,里面放着厚厚两沓纸,王氏拿过一沓翻开,那是一沓子银票,每张面值都在万两以上,这么厚的一沓子,少说也有七八十万两。将银票放好,王氏又点了点另一沓票据,这些是她私下放印子钱的凭据。在银票和凭据的底下,还有一把小钥匙,这把钥匙便是王氏密库钥匙,在荣国府里,除了王氏,再没任何人知道这个密库的所在。
从妆盒里取出十万两银子,王氏便又将其他的东西收拾好,至于那些个箱笼,王氏也不想去瞧了,反正赵氏也不会给她留下什么好东西。似是有了银票撑腰,王氏的胆气都足了起来,只高声叫道:“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当家太太回来,连口茶水也不送么?”
贾政在上房里听了,大怒,正要起身,赵氏却小意儿的说道:“老爷,您别出去了,好歹图个清净安宁吧,何苦再闹到老太太跟前,大家都不得好。”贾政这才坐下,只说赵氏明理,也越发的厌恶王氏。
过了几日,王氏打点了礼物,辗转求到内务府总管凌普的头上,这凌普原是太子的奶公,除了正常的俸禄,太子其他的花费都是由凌普供应的。所以凌普在太子爷面前也还算有些份量。
凌普扫了一眼王氏送上的礼物,心中还算满意,龙眼大的明珠四对,和田羊脂玉佛一尊,鸽卵大的红宝石一对,翡翠白菜一棵。看来这贾家还是有些诚意的。“王平太太,缘何送如此厚的礼物?”凌普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故意问道。
王氏陪笑着说道:“大人是太子爷跟前最体面的人,这事若是求别人,谁都不行,可对您凌普大人来说,不过是说句话的事儿。”王氏先奉承几句,见凌普挺受用的,她才又接着说道:“大人知道奴才府里的大姑娘承了太子爷的幸,如今晋了格格,奴才一家子感激不尽,想着孝敬太子爷却不得其门,求大人给奴才们一个机会。”
凌普瞧着王氏,淡淡道:“你想进宫?”
王氏忙跪了下去求道:“求大人成全。”
凌普摸摸胡子寻思起来,这小半年来太子仿佛和他远了不少,倒和那些个阿哥还有那个乐平侯打得火热,就连索相都靠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索相才吩咐了,要密切关注太子府里的动向,倒不如让这王氏做个探路石。
想到这里,凌普笑道:“原来是这事,要说这也是人之常情,千辛万苦的养大个姑娘不容易,你们惦记着也是正常的。其实你们真找错地方了,求我,还不如去求你们贾家的姻亲,如今那乐平侯哪一日不出入太子府的,就连他们府上的小厮,太子爷都极看重呢。”王氏心里咯噔一下子,她最不愿意看见的便是林家得宠,偏偏林家的圣眷越来越盛,她都已经故意不去想了,可是凌普又生生将她的记忆撕开。
王氏哀求道:“大人,求求您帮帮忙吧,别辜负了奴才们的一片孝心。”
凌普摆够了架子,方才点头道:“嗯,瞧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本官就帮帮你吧。”
王氏心中大喜,连连磕了几个头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凌普笑了一下说道:“你先回去吧,等本官的消息。”
王氏千恩万谢的谢了,方才退了出去,兴冲冲的向贾母报喜信去了。
贾母听了王氏的话,亦喜道:“这便好了,凌普大人可是太子爷的奶公,一定要与他好好结交才行。”
王氏忙笑着应道:“老太太放心,凌普大人对媳妇送去的礼物很满意。”
贾母点头笑道:“如此最好,到底还是你会办事,辛苦了,下去休息吧。鸳鸯,把前阵子新得的那枝老山参给二太太带回去补补身子。”鸳鸯应了一声,忙进屋去找出贾母说的老山参交给王氏,王氏在乎的倒不是一枝老山参,而是贾母对她的称呼,‘二太太’,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了。恍忽间,她觉得自己又成了二房里的正房太太。
王氏出了门,周瑞家的忙迎上来,王氏将参盒交给她,周瑞家的喜道:“恭喜太太。”王氏脸上带笑,口中却叹息一声。周瑞家的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捧着盒子跟在后面。
王氏走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姨太太一家被赶到什么地方去了?”
周瑞家的一愣,不知这话要怎么往下接,王氏皱眉道:“你也不知道么?大太太好狠的心,连我的亲戚都容不下。叫周瑞在外面打听着,总要知道下落才行。”
周瑞家的忙答应下来,回去和她男人说了,周瑞听了只是摇头,周瑞家的奇道:“你摇头做什么?”
周瑞低声说道:“薛家一家三口子在东城租了一处宅子,听说住进去没几天,薛家大爷便失踪了,说是到现在也没找到,薛姨太太和薛大姑娘都要急疯了。”
周瑞家的大吃一惊道:“竟有这种事情?”
周瑞冷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薛家大爷霸王似的人物,这京城水可深,哪个旮旯里都会蹲着位神仙,薛家大爷只不定得罪谁了。”
周瑞家的只愁道:“那我可怎么向太太回话?”
周瑞只笑道:“这有什么可愁的,你照实说就行了,一不是你赶走了薛姨太太一家,二来薛家大爷的下落你也不知道,你不过就是下人,担心什么。”
周瑞家的一想也是,便转忧为喜道:“还是你想的明白。我这就去太太。”
听了周瑞家的回话,王氏气得直拍桌子叫道:“岂有此理,我那可怜的妹妹住在哪里,快快备车我这就过去看她。”
真是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王平太太自从重新掌权以来,便处处显摆自己的权力,惟恐人家小看了她。周瑞家的忙去传车子,王氏带着丫头婆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往薛家去了。
薛家如今先租了一处院子,原想着慢慢找一所宅子买下来,可是不等找好宅子,薛蟠便失踪了。起初薛宝钗还存着一丝侥幸,并没和薛太太说实话,可是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薛宝钗便越发不敢说了,只和薛家太太两个人整日煎熬着。不过十来天,娘儿俩个煎熬的都快脱了形。王氏到了薛家租的小院子的时候,只见薛家上下愁云惨淡,伺候的下人个个低头耷脑,连走路都是踮着脚尖,生怕动作稍微大一点惹的主子生气,又会受罚。
王氏刚走进门,薛姨太太便猛扑了上来,抱着王氏大哭起来,边哭边叫道:“姐姐,我可怎么办呀,蟠儿失踪了啊…姐姐,你帮帮我呀,我只有蟠儿这条命根子呀…”紧随薛太太出来的薛宝钗听到自己娘亲的话,心里一凉,薛蟠是她的命根子,那自己又算什么?一丝说不清楚的恨意在薛宝钗心里悄悄扎了根。
“妹妹,你先别哭,我才听说蟠儿的事,这就赶来瞧你了,你先别哭,到底是怎么回事,蟠儿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薛太太也在糊涂着,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儿知道薛蟠为什么会失踪。她只是抱着王氏哭,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便将王氏身上的衣服哭的湿透了。王氏眉头皱了起来,她身上这件衣服可是才上身的,是时新的团花杭缎,虽然比不得官缎,在民用缎子当中也算是上乘的。
薛宝钗忙上前劝道:“妈,姨妈好不容易才来一回,快请姨妈到屋里坐下慢慢说吧,只在院子里也不象。”
王氏亦扶着薛姨太太说道:“妹妹,宝丫头说得对,快别哭了,看你,这眼睛都哭肿了,周瑞家的,快去给姨太太弄一条湿帕子敷一敷。”
大家进了屋子,宝钗亲自奉了茶,王氏瞧着宝钗虽然满脸泪痕,却仍然不失端庄大方,心里更添了几分好感。只坐下来说道:“宝丫头,难为你了。我知道你素来是个能干的,瞧瞧这小脸儿瘦了,真是可怜!”
薛太太可没心思想宝钗胖了瘦了,她这会儿所有的心思都在那不知道去了何处的薛蟠身上。只拉着王氏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一边说一边哭,一盏茶的时间便换了好几条帕子。
王氏见薛蟠失踪,不由动了心思,她一直喜欢宝钗,又想着薛家是皇商,家底子极厚的,若是薛蟠永远不再回来了,那薛家的家产岂不是全成了宝钗的嫁妆,若是宝玉娶了她,就等于娶了整个薛家。有了这个想法,王氏便拉着薛姨太太的手说道:“妹妹,你别伤心了,蟠儿又不是个孩子,总是能找到他的,你只这么哭把自己身子哭坏可就不好了。何况你还有宝丫头呢,这孩子聪明能干,竟比个儿子还强呢!”
薛太太也是这几日哭的迷了心,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只说道:“宝丫头再好也只是女儿,又不能顶门立户,蟠儿才是薛家的根苗!”
薛宝钗听了这话,一颗心彻底凉了,原来自己做了那么多,在母亲心里,仍然比不上一个只会惹祸的薛蟠。
误碰撞黛玉识达兰审薛蟠青玉知真相
“九哥,谢你啦!”
“青玉,咱们谁跟谁呀,不用谢。回头我就带你去那个地方,咱们不告诉你哥哥。”青玉和胤禟两个人在大阿哥府后花园的角落里耳语着,胤禟蹲在地上,刚好能让青玉和他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这两人特意避开黛玉躲到角落里,很是见不得光的样子。
黛玉遍寻不见青玉,很是着急的找到大福晋,只叫道:“大嫂子,青玉不见了!”
大福晋也吓了一大跳,忙说道:“小石头你别着急,青玉素来是个乖孩子,他不会跑远了,我这就打发人去找。”说完大福晋便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打发去找青玉,黛玉也跟着跑了出去。
各个房间都找遍了,还是不见青玉,黛玉又急急的往后花园跑,她跑的心急,转弯的时候也没有缓了速度,便猛的撞上对面的来人,只听得“哎哟”一声,黛玉急忙收住脚步定睛一瞧,原来被她撞倒的人她认识,正是那日在大阿哥府上见过的郭络罗·达兰格格。
黛玉急忙陪礼道:“对不起达兰格格,林石不是有意冲撞您,请您原谅。”
达兰格格被黛玉这一撞撞得不轻,整个人歪坐在地上,看她皱着眉头手捂着脚脖子,黛玉猜她一定扭伤了脚。达兰格格身边的小丫头叉腰竖眉叱道:“你是谁家的野小子,撞了我们家格格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说一句就完了,真真是不懂规矩,还不跪下给格格赔罪。”
黛玉见达兰格格面上有痛苦之色,而她身边的小丫头却只知道叉着腰骂自己,完全不去扶她的主子,心中便也来了气,理也不理那小丫头,只上前伸手去扶达兰格格,低声问道:“格格,您是不是扭伤了脚?”
那小丫头这才回过神来,忙推了黛玉一把,想将她推到一旁,可是黛玉正躬身去扶达兰格格,重心本就不稳,这小丫头一推,黛玉身子一晃,便也摔倒在地上,所幸黛玉穿的是粉底小朝靴,靴筒有保护脚部关节的作用,才没有扭伤,不过黛玉从来也没受过一点儿罪,只这样摔一下,疼的她眼泪几乎要落了下来。那小丫头见黛玉如此不禁事,吓得脸都白了,可嘴上还是不饶人,只刻薄的说道:“呸,真没用!”
达兰格格看清对面之人是林石,忙叱道:“死丫头,你主子摔倒了也不知道来扶,只在哪里磨什么牙!还敢将林小侯爷推倒,你嫌命长不是?”
那小丫头吓得魂都飞了,她哪里能知道面前这个穿着一身素袍的小公子竟是圣眷最隆的乐平小侯爷。小丫头怯怯的去搀扶达兰格格,眼睛里含了一包眼泪,达兰格格吃力的站了起来,勉强走了两步去扶着路边的柳树,皱眉道:“快把林小侯爷扶起来,给他跪下赔罪。”
此时黛玉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她用左手捂着右手肘,对达兰格格说道:“格格,实在是对不起,我刚才跑得急了,并没有看见你过来,我不是有意撞你的。”
达兰格格忙笑道:“小侯爷言重了,我刚才在想事情,也没避开,并不都是你的错,快请别再这样说了。林小侯爷,你伤的怎么样?”
黛玉见达兰格格并无骄宠之气,挺大方和气的。黛玉心中不免有些个惊讶,以她先前所知,八福晋可是个胭脂虎,可眼前这人并不是那样的,难道说她不是未来的八福晋?
达兰格格见黛玉不说话,以为他摔的狠了,只瞪了那小丫头一眼道:“还不快去跟着小侯爷的人。”
小丫头急忙跑开了,达兰格格对黛玉歉意的说道:“小侯爷,原是我宠坏了这个丫头,请你饶了她这一回吧。”
黛玉这才回过神来,只摇头笑道:“我撞了格格,这小丫头忠心护主,倒也是个好的,不如我和格格两抵了,谁都不怪谁可好?”达兰格格格歪头看着黛玉,笑着点了点头,忽又说道:“你倒是挺象我弟弟的。”
这话说得黛玉心里好不尴尬,她不知是应该骄傲自己扮男孩扮的成功还是应该悲哀一下,毕竟她是个姑娘呀。达兰格格见黛玉不说话,便又喊道:“林小侯爷,我听八阿哥他们私下里都叫你小石头,我也能这么叫么?”
达兰格格是个爽利性子,而面对黛玉,她有种难得的放松之感,好象本能告诉她,不用在这个林石面前防着什么,达兰格格只倚着大柳树坐了下来,一面揉着自己的脚踝一面对黛玉说道:“小石头,你也坐下,我们说会儿话吧。”
黛玉真有点把不住这达兰格格的脉了,可是这会儿他也没心思去想这个,只说道:“对不起达兰格格,我正急着找人,不能陪格格聊天。”听着急促的脚步声,黛玉又说道:“应该是你的婢女叫人来了。”
达兰格格也不强求,只略带遗憾的说道:“你要找谁,我请大福晋帮你找。”
说话间大福晋带了一帮人赶过来,忙问黛玉和达兰格格摔得怎么样了,黛玉和达兰格格都摇头说不妨事,大福晋才松了口气,黛玉若是在大阿哥府上出了事故,她便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的。
“小石头,你九哥带着青玉玩去了,不用担心,你伤在哪里了,咱们回去叫大夫来瞧瞧。达兰,你的脚扭伤了?来人,快去抬软兜将格格抬回去,德安,去请太医。”大福晋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倒让黛玉和达兰格格都笑了起来。
黛玉只说道:“大嫂子放心,我没事的,只是擦破点儿油皮,倒是格格扭伤了脚,很应该让太医瞧瞧。”
达兰格格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大福晋,达兰的脚没事,原先学骑术的时候我摔得比现在惨多了,也没传太医,只擦些药酒也就行了。”
大福晋听了方才点点头,安亲王府上有他们祖上秘传的药酒,对付跌打损伤有奇效,便是太医院里的药膏药酒也比不上的。
“小石头,回头我让人给你送给药酒,若是伤不重,擦一回也就行了。”达兰格格笑着对黛玉说道。
黛玉笑着谢了达兰格格,大福晋瞧了只笑道:“你们两个人真有意思,这一撞倒撞出交情来了,小石头,达兰家的药酒可是稀罕的紧,轻易不送人的。”
黛玉笑着向达兰格格做揖道:“林石多谢格格赐药。”
瞧着黛玉那夸张的动作,大家都笑了起来,原本可能会风雨大作的一桩意外,便这样欢声笑语的解决了。黛玉自然没有追究那小丫头的责任,可是达兰格格回府之后还是重罚了她,听说了此事,黛玉不免挑起大拇指,这个达兰格格果然不错。
“大福晋,青玉是谁,九哥怎么会带他去玩儿?”达兰格格好奇的问道,说起来达兰格格还是胤禟的表妹,小时候也常一处玩耍的,只是这两年胤禟在京城的时间不多,见面的机会才少了些。
大福晋有些犹豫,毕竟青玉的身份还不便暴露。略想了想只笑道:“你九哥一向古怪多,他的事情我哪儿就能清楚了。”达兰想想也是,便只笑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黛玉起先听说是胤禟带着青玉去玩了,便也没担心,可是停下来细细一想,便觉得不对劲了。依青玉的性子,他不会主动和胤禟一起玩儿,他们两个也没多少共同语言,能玩什么?再者青玉心思单纯,胤禟可是只狼狡猾的小狐狸,别再上了胤禟的当,越心黛玉便越觉得不安,便悄悄问大福晋道:“大嫂子,九哥到底带青玉去哪里了?”
大福晋心里也不太清楚,只说道:“才后花园上的人瞧见他们,说他们两个从角门出府了。”
出府,走的还是角门,黛玉越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急的抓着大福晋的手道:“大嫂子,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瞧着黛玉都快急哭了,大福晋忙安抚道:“小石头你别着急,我这就派人去找他们,一准给你找回来。”
胤禟带着青玉去了哪里呢?他带着青玉去了离大阿哥府并不很远的一处旧宅子,这旧宅子原是郭络罗家的产业,因为这里不显眼,所以胤禟将这所旧宅子当成他做些秘密事情的据点。刚才和青玉谈好了条件,他就将青玉带到此处,让青玉瞧瞧那个胆敢对黛玉无礼的薛蟠。
“青玉,九哥请你看杂耍,这可比天桥的杂耍好看多了。”胤禟将手搭在青玉的肩上,笑嘻嘻的说道。
青玉还是跟着黛玉在龙山庙会上看过一回杂耍,正在兴头上,一听有杂耍可看,开心折一双眼睛都弯了起来,只叫道:“九哥,你真好!”这小家伙倒是好收买,他全然忘记了,几天以前还把胤禟当仇人来着。
胤禟带着青玉进了宅子,穿堂过户直走入后院,后院很是宽敞,七八个人围成团团一圈,圈子里有一只站笼,笼子里站着个披散头发,看不出长得什么样子的,呃,应该是一个人吧!青玉边瞧边想着。
“我的青玉好弟弟,他就是薛蟠。”胤禟搭着青玉的肩说道。
青玉眼光一寒,一股杀气从他身体里透出来,胤禟纵有功夫在身,也被惊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忙对青玉说道:“你哥哥可是说了不许闹出人命的。”
听了胤禟的话,青玉身上的杀气才收敛一些,只用手按在腰间的长鞭把手上,冷冷道:“我要试二哥送的鞭子。”
胤禟忙对围成一圈的家仆们说道:“你们站远些,伺候小爷玩痛快了。”众家仆轰然称是,每人向后退了三步,仍是围着一圈,将青玉和那站笼里的薛蟠围在当中。
大家眼前一花,没有人看清青玉是怎么出手的,便听得啪的一声响,锁着薛蟠的站笼便被青玉一鞭抽成两截,拦腰齐齐断开。
“啊…”极度的惊惧让薛蟠竟然无师自通,冲开了他被制住的哑穴,青玉眉头一皱,长鞭如灵蛇一般缠到薛蟠的颈上,将他勒的几乎不能呼吸,青玉手一收,薛蟠便被拖到他的面前,穿着玄色小牛皮靴的脚踩在薛蟠的胸前,青玉煞气十足的冷声道:“薛蟠,知道爷为什么打你么?”
薛蟠原本肥肥胖胖的象刚出锅的馒头,可是受了这些日子的折磨,他迅速的瘦了下来,这会儿在青玉面前的,只是个瘦得皮包骨头的薛蟠。他有气无力的睁开眼睛,瞧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充满杀气的小孩,然后头一歪便昏了过去。
胤禟一看便喝道:“拿水来!”
青玉却摇头道:“不用。”说完他便拿出一只小瓶,脚尖一踢薛蟠的下巴,将之卸了下来,将小瓶里的药水倒了进去,然后又一脚将薛蟠的下巴踢回去,便收了鞭子坐在一旁数起数来。“一,二,三…”数到七的时候,薛蟠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他癫狂的在地扭动,身体在地上蹭着,双手疯了一般的在身上抓挠,瞧那意思是要把他身上的肉都撕下来。
胤禟惊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青玉哼了一声说道:“不过是我自己配的痒痒粉,原本是外用的,我想试试内服效果如何?”
胤禟不由的打了个寒颤,暗自决定,林青玉是特级危险人物,根本就是个小恶魔,以后得尽量离他远点儿才能以策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