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闷闷的嗯了一声,小声说道:“姐姐,我回头只在屋子里吃饭。”黛玉又笑道:“青玉,你又不是姑娘家,总要在外面行走的,只关在屋子里怎么行呢,别理会他们也就是了。”

青玉素来听黛玉的,便点了点头应下,素绢送来净面的水和干净的衣裳,黛玉和青玉两个竟都有些微的洁癖,一日里总要换上七八回衣裳。黛玉先替青玉换好了衣裳,又命素绢带青玉回房,绣绮和云锦上来服侍黛玉净面换衣裳,又细细的扮了一回,黛玉方才走出房门。胤禟虽然不让人跟着,可是四喜和来喜到底还是混在林府的下人之中跟了来,也伺候着胤禟重新梳洗了,换好了衣裳。

黛玉到底还是不够低调,他们这一回人很快引起了微风客栈里几拔客人的注意。其中之一便是泰山派的几个弟子。可巧离泰山派开山收徒的日子不远了,为了发展力量,泰山派很想收几个资质好的弟子,而青玉经过无嗔大师伐毛洗髓,一看便是个修习武功的绝佳苗子。那几个泰山派弟子也算有些眼力,自然就瞧了出来,他们略一商量,便推出一人走到黛玉他们的桌边,浅浅的行了个礼说道:“不知三位小兄弟府上何处?”

青玉正因着别人总瞧自己心里不自在,却又被黛玉压着不能发作,这会儿听了有人问话,便不耐烦的喝道:“关你什么事!”

那泰山派弟子本也是个官家子弟,因着有些天赋,便很得派中长老们的看重,他何时被喝斥过,顿觉面上下不来台,只将手掌重重的在桌子上一压,生压出一个手掌印子,然后看着青玉洋洋自得的说道:“小兄弟,你可想不想学这本事?”

青玉脸色一沉便想发火,可黛玉将手轻轻放在青玉的手上,淡淡说道:“舍弟不必去学兄台的本事。”

胤禟倒没说什么,只看似无意的在桌子上轻轻一抹,那深深的手掌印便被抹平了,那泰山派弟子大惊失色,脸都白了几分,只强笑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请公子见谅。”

胤禟凤目带着一分寒意,冷冷道:“还不快滚。”

听了胤禟的京城口音,再看看胤禟的作派气度,那泰山派弟子彻底没了气势,只躬身做了个揖便退了回去,和他的同伴说了几句便会了帐,匆匆离开了微风客栈。

青玉看了胤禟一眼,他一直以为胤禟身上没有功夫,想不到这位九阿的功夫还挺俊。这一手玩儿得漂亮。黛玉微微摇头,却也没说什么。胤禟倒轻声解释道:“那边还有几个不服气的,先镇住他们,免得生事。”黛玉听了秀眉微蹙,若是这般的惹眼,他们再别想得到些真实的消息。

刚打发了泰山派,就在等着上菜的时候,一个长胡子老道走了过来,对胤禟稽首笑道:“这位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身手,不知是哪位高人的门下?”

胤禟剑眉一挑,正要开口的当儿,黛玉抢先一步说话了,“不过是跟着家里的师傅们学了几手,并无什么师承,道长请自便吧。”

黛玉不软不硬的话将那长胡子老道顶的说不出话来,再要盘问下去,便显得有些不通事理了,老道只得一抖拂尘念了句:“无量寿佛”便灰头土脸的退了回去。

黛玉想着这样下去可不行,便瞧了胤禟一眼,胤禟微微点头,亦有同感,而青玉正因为总有人看他心里不痛快,只拿着筷子在饭碗里以以戳啊戳的,好好一碗香糯的白米饭生被他捣成了年糕,稻米的清香之气随之散了出来,黛玉闻着淡淡的稻米清香,便往碗里看了一眼,见那饭粒儿颗颗晶莹剔透润泽饱满,还泛着淡淡的金黄之色,细看看,竟是稻米小米混着蒸出的米饭,怪不得香味有些与众不同。

黛玉叫过素绢,在她耳旁低低说了几句,素绢领命而去,没过多会儿便走了过来,向黛玉笑了笑。黛玉知道素绢这是已经打听清楚了,便也无心再用饭,只放下筷子。青玉一见黛玉不吃了,便也不肯再吃,只吵着要回房间,胤禟便也停了箸,众人起身离席回房,黛玉对胤禟说道:“九哥,有事情商量。”

胤禟点点头,遂去了黛玉的套间。黛玉轻声道:“我早先便听说山东的明水香稻和龙山小米挺有名的,刚才让素绢去打听了,刚才我们吃的便是最一般的明水稻和龙山小米,九哥,你觉得如何?”

胤禟想了想说道:“我吃着倒好,比御田胭脂米还好吃些。”

黛玉听了先是轻轻摇头,她记起前世听说过的,皇帝吃的茶是陈的,米是陈的,时鲜果蔬从来吃不上,竟还不如农家百姓,一年四时都有鲜可尝。这层意思,得慢慢透给胤禟才是。想罢,黛玉只点了点头淡笑道:“九哥,那御田胭脂米多少银两一石,你又觉得这明水稻和龙山小米多少钱一石?”

胤禟想了片刻便笑着说道:“御田胭脂米一石少说也得三十两银子。若是遇上荒年减产,便是百八十两银子一石,也没处买去。这明水香稻吃着比御田胭脂米还好些,怕也得几十两银子一石吧。”胤禟的神色里多少还带了一丝骄傲的意思,皇家气派,自不是民间可比的。黛玉听了不禁摇了摇头,这阵子,摇头几乎都快成了她的习惯动作了。

青玉在一旁听了,只不以为然的插嘴道:“也没值多少银子么!”

黛玉听了只皱眉摇头道:“青玉,你可知道爹爹一个月的官俸是多少?”

青玉眨着眼睛摇了摇头,黛玉淡淡说道:“爹爹一个月只有三十两俸银十五石禄米。”

青玉吃惊的张大了嘴,好一会儿才说道:“爹爹好穷哦!”

黛玉听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敲敲青玉的小脑袋瓜子说道:“不许胡说!”

青玉捂着头小声道:“本来就是么。”他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只将自己身上鼓鼓的荷包拽出来,拉过黛玉的手,将荷包里的东西都倒在黛玉的手上,然后笑嘻嘻的说道:“哥哥,这些都给爹爹,那样爹爹就不会穷了。”原来青玉的荷包里装的竟是些龙眼大小的上等东珠,这一颗便值个千儿八百的。黛玉捧了满手,少说也有二三十颗。青玉想了想又说道:“素绢姐姐说这些珠子挺值钱的。不过师傅却说这不算什么,给我当弹子玩儿的。既然素绢姐姐说值钱,哥哥,你把这些都卖了吧,卖的钱都给爹爹。”

听了青玉的话,胤禟的脸都黑了,这话若是传了出去,他的皇阿玛还有脸坐在那个皇位上么。黛玉哭笑不得,只将珠子放回青玉的荷包,将青玉拉到面前说道:“青玉,那里就要你的东西了,爹爹虽然官俸不多,可家里还有铺子,你再不用担心的。”

青玉只哦了一声,顺手从荷包里摸出一颗东珠丢到地上当弹珠玩了。反正姐姐说的那些东西他也没兴趣,瞧着青玉这样子,黛玉不由觉得头大,教导青玉之事,任重而道远呀。

胤禟尴尬的瞧着黛玉,不好意思的说道:“贤弟,这个…我回头就给皇阿玛写信。”

黛玉忙拦道:“九哥,青玉只是说小孩子话你也能当真的,官俸之事朝庭自有规制,岂可因一句童言而变。我刚才不过是想教导青玉些金钱上的概念罢了。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素绢方才去打听了,似这等的明水香稻,丰年时二两银子一石,歉年三两,荒年四五两。”

胤禟吃惊的瞪大眼睛问道:“这是真的么?这样好的稻米,竟然如此便宜?”

黛玉知道胤禟虽然喜爱做生意,可是他到底是皇家阿哥,对于民间之事并没什么了解,便是她若非在年前上京路上多听多看了些,也是不了解的。黛玉便细细的给胤禟说了,听得胤禟直点头。

过了一阵子,胤禟消化完黛玉的话,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只说道:“原来皇家竟是最大的大头。”

黛玉淡淡笑道:“皇商采买去一层,内务府大大小小的头目们雁过拔毛,岂有不层层加价的,到了明面的帐上,这一石御田胭脂米可不就得要几十两银子了。”

瞧着胤禟气的不行,黛玉便又说道:“九哥你也别生气,这些个蛀虫总要想法子挖了出来才是。听说大伯伯命大哥到内务府办差,还让四哥跟他学习,咱们只写封信,两命人备上一石明水香稻和龙山小米送到京里去,其他的就不用我们管了。”

胤禟听了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哼,皇家的银子也是那些个奴才能贪的,这回若是不重重处治他们,哪里还有王法可言!”

青玉听了这话抬头瞧了胤禟一眼,浑不当回事的说道:“九阿哥,是那些人贪了你家的银子,我去把他们都杀了。”

黛玉身子一凛,瞪着青玉道:“青玉,你胡说八道什么,国有国法,哪要你一个小孩子家乱来,你老老实实的呆在我身边,哪儿也不许去。”青玉从来没见过黛玉发火,只低下头小声的应了,小脸上一脸的委屈。胤禟见了忙说道:“贤弟,青玉也是一片好心,就是按律处治,那贪墨之罪也当处斩的,他到底还小,你别吓着他。”

黛玉白了胤禟一眼,吓着青玉,哼,这小子的胆子比天还大,还不到四岁便见天的惦记着杀人,才吓不着他呢。青玉见胤禟替自己说好话,只看了胤禟一眼,他对胤禟的态度从这以后开始慢慢的转变了。

议完了稻米之事,黛玉又对胤禟说道:“九哥,这里再不能住了。”

胤禟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们这一行人到底还是太显眼了些,总要再寻常些才好。不如这样吧,先退了房,我们去他们孝敬的宅子里换了装再去寻家客栈住下,贤弟,你相貌俊美,不如你就扮成姑娘,我们兄妹相称,再不会让看穿的。”

黛玉挑眉一笑道:“若说俊美,九哥可比小弟强多了,九哥就算是不扮成姑娘,也比姑娘家还美,依我说还是九哥扮成女子,我们姐弟相称的好。”

胤禟瞧着黛玉神情自若的与自己说笑,言谈之间没有一丝儿的窘意,心中微觉奇怪,暗道:“难道他真的不是玉儿妹妹?”

黛玉瞧了胤禟的神色,只在心中暗笑,还不依不饶的说道:“九哥,你便扮成姑娘吧!”

这回窘的可是胤禟了,只红着脸摇头道:“不妥不妥,我仍堂堂阿哥,岂可男扮女装,这万万使不得。”

黛玉小脸一板,拉长的声音说道:“你使不得我便使得了,难道我不是堂堂男子,九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倒是要分说分说。”

胤禟听了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贤弟,我断无此意。”

黛玉轻哼一声,正要说话,青玉忽然站了起来,将手中正在玩着的东珠一弹,那东珠便直冲着屋角去了,然后大家便听到屋顶上传来“哧…啊…扑通…”之类的声音传来,黛玉大吃一惊,急忙唤道:“来人…”

素绢快步上前对黛玉说道:“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去瞧瞧。”

青玉走到黛玉身边,仰着头笑道:“方才有人爬到咱们房顶上了,师傅说过,专走人家房顶的没有好人。”

胤禟惊奇的走过来问道:“青玉,你能听出来屋顶上有人。”

青玉看着胤禟惊奇的问道:“那人的动静那么大,怎么会听不见?”

胤禟脸上一红,瞧这一天过的,他尽受这林家兄弟二人的打击了,论商,他不如林石,论武,他连只有三岁的林青玉也比不上,胤禟头一回觉得自己很没用,他那颗高贵的头渐渐低了下去。

惩恶道玉禟露行藏

“回主子,是刚才搭讪的老道士在房顶偷窥。”一会儿的功夫,素绢便回屋禀报。

黛玉皱眉道:“是那个老道,可曾伤了他的性命?”

素绢忙说道:“主子放心,少爷只伤了那老道士的腿,并没伤他的性命。”

黛玉点点头道:“可曾问了他为何偷窺?”

素绢只回道:“他只说瞧着九爷功夫俊的紧,便起了好奇心,想和我们结交。”

胤禟脸色一沉,起身说道:“这事是我惹出来的,贤弟,我去处理。”

黛玉并没理会胤禟,只对青玉说道:“青玉,你出去瞧瞧把人伤成什么样子了,不许声张。”青玉心底一乐,蹦蹦跳跳着就跑了出去。黛玉这才回头对胤禟说道:“九哥,我们出是是私访,可不是惹事的,今儿已经太招眼了,以后再不能这样。若是那老道的伤并无大碍,只将他交到官府去也就是了。”

胤禟想了想便点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黛玉淡笑了一下并没说什么,只等着青玉回来。青玉很快就回来了,只跑到黛玉面前说道:“哥哥,那老道士伤的不重,我只打了他的腿,用些药养上三五个月就能好的。”

黛玉点了点头笑道:“素绢,叫林堂把人交到官府,明天另找一家客栈住下。”

素绢出去传令,黛玉对胤禟笑道:“九哥,时候不早了,请回去歇着吧,我想明天去明水龙山转转。”

胤禟自是没有意见,只笑道:“贤弟,你好好歇着,明儿早上见。青玉弟弟,我们一起走吧。”

青玉先前是不爱搭理胤禟的,可这回也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没有出言反对胤禟的意见,痛快的和胤禟一起出去了。黛玉觉得身上有些乏,便也没有理会,只说道:“雪雁,我头有些疼,你来给我揉一揉。”雪雁忙扶着黛玉到内间的软榻上躺下,又拿出一领羊绒毯子给黛玉盖好,雪羚端来热热的水,雪雁蹲跪着除了黛玉的鞋袜,将那双白玉一般的脚儿放到热水中,黛玉舒服的轻轻嗯了一声,雪雁便不轻不重的为黛玉捏了起来,不过盏茶的功夫,黛玉便沉沉的睡着了。

青玉与胤禟一起出了门,便扯着胤禟的衣袖说道:“你到我房里来。”

进了青玉的房间,青玉把霜月霜华两个撵开,只对胤禟小声说道:“我把那个臭道士的腿废了,你得帮我瞒着哥哥。”

胤禟心里一喜,亦低声说道:“我帮了你,可有什么好处呢?”

“你若不帮我,难道就有好处了!”青玉反应很快,立刻反问胤禟。胤禟一滞,再一次确定这小鬼着实难缠,只得笑道:“青玉,你想让我怎么帮?”

青玉满意的点点头,对胤禟低声说道:“你想个法子把那个老道士一直关起来不放不就行了。”

胤禟听了笑道:“怪不得你养了小米做宠物,你也是只小狐狸,好!这个忙我帮,不过青玉啊,我帮了你,你是不是也帮帮我呢?”

青玉跳到椅子上坐着,顺手从旁边的盘子摸过一个早春香桃用力咬了一口,眨着看似天真无害的眼睛问道:“要我帮什么呢?”

胤禟拖过一张椅子坐在青玉对面,见青玉象个小老鼠似的啃桃子啃的飞快,便将那盘子端了过来,捧到青玉面前,青玉满意的点点头,将啃了一大半的桃子丢到一旁,选了一个又大又红又香的啊呜一口咬下去,香蜜似的桃汁溅到他的小脸上,胤禟笑着拿过帕子给青玉轻轻擦了,然后才说道:“青玉,以后别再和小米作弄我,好不好!”

青玉难得的红了脸,别扭的说道:“你不和我抢哥哥我就不捉弄你。”

胤禟脸上一红,忙说道:“你哥哥也是我的兄弟,不能算我抢你的,嗯,为了表示对你的补偿,我家里还有好多兄弟,不过大多数都比你大,这样吧,我赔你十个哥哥好不好?”

青玉晕了,眨着眼睛想道:“这样也行么?”胤禟赶紧趁热打铁的说道:“青玉,我家里的兄弟个个都是学武的。”青玉听了眼睛一亮,自从随着无嗔大师学武,青玉还从来没和外人过过招,直到逐电很不开眼的给了他蹂躏自己的机会,这会儿的青玉就是一个身怀异宝却没办法显摆的小孩子,可把他憋惨了。胤禟见青玉似有所动,便立刻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去就解决那个老道士,等我们回了京,让我那些个练武的兄弟们好好陪你过过招。”

青玉本能的嗯了一声,胤禟站起来拔脚便走,压根儿不给青玉反悔的机会,可怜小青玉武力值虽然高,可是他年纪小,心眼儿又没胤禟这只小狐狸多,生被胤禟算计了!

胤禟下了楼,见那个长胡子老道神色扭曲的倒在地上,裤子全被鲜血浸透,浓浓的血腥气弥漫在院子中,胤禟用帕子掩着鼻端走了过去,那老道瞧见胤禟,难掩眼中的一丝恨色,他只道是胤禟伤了自己。胤禟只替青玉扛了下来,冷冷道:“道长瞧着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如何行此等鸡鸣狗盗之举,着实另人不齿。”

那道长苍白的直滴汗的脸上恨意夹缠着羞恼之意,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胤禟从未在江湖行走,自是不知道这位道长是谁,这老道道名原叫逸尘子,是武当弃徒,因当年于女色上犯了事,坏了几个黄花大姑娘的清白,故而被逐出师门,这老道被逐出师门之后也不知从哪里学的采阴补阳之术,竟也练了一身邪门的功夫,他那双贼眼看人极了得,黛玉的些微易容之术在根本就瞒不过他,方才他过来想探黛玉等人的底,却被黛玉顶了回去,这老道鼻子尖,闻着黛玉身上浅浅的女儿香,便知黛玉是绝极的纯阴炉鼎,因此一心想将黛玉抓走好用黛玉练功。所以他先伏到屋顶,原只想探路,到后半夜再动身,那知他刚从自己房间窗子翻上屋顶,才接近黛玉的房间,便被青玉用一颗东珠射中右腿的承山穴,破了他腿上的气机,一身轻身功夫被废不说,这逸尘子老道往后连走路都得拄着拐了。

“这位小爷,这贼老道是江湖中出了名的采花贼逸尘子,在下是刑部海捕司的捕头王大路,追踪他已经大半年了,可否将此人交于在下带回刑部?”一个身着灰青色布袍,满脸风霜之色的中年男子忽然走了过来,向胤禟抱拳说道。

胤禟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怎知你是真是假?”

那王大路忙掏出腰牌递了过来,恭敬的说道:“请小爷验看在下的官凭。”

胤禟接了过来打眼一瞧,还真是刑部海捕司的官凭,这海捕司是一个专门缉捕那些在逃多年或是罪大恶极之人的机构,能进海捕司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胤禟将官凭丢还给那个王大路,冷冷问道:“他是个采花恶贼?”

王大路点点头,胤禟脸上顿时浮起一抹煞气,冷声道:“林管事,将这恶贼的一双狗腿打断,再交给济南府的赤阿哈。”林堂躬身称是,王大路心里一惊,暗想道:“这位小爷到底是什么人,竟能直呼济南府总捕头的名讳。”

林堂在听到那老道是个采花贼的时候脸色也阴沉了几分,一听胤禟的吩咐立刻大声应道:“是。”

那贼道听到王大路向胤禟要人时倒还没怎么惊慌,可是听到胤禟下令打断他的双腿,便慌了起来,只叫道:“你不能动我!”

胤禟双眼凝冰,冷冷道:“林管事,贼道多说一个字,便折断他一根手指头,多说一句话,便断其一肢。”

胤禟的狠厉吓得所有围观之人一轰而散,那个逸尘看得出胤禟言出必行,也不敢再叫,王大路双眉紧皱,沉声道:“小爷,如此怕是不妥!”

胤禟眼风一扫,冷冷道:“人是我擒的!”

王大路再没法子往下说,只能看着林堂抡起一条长凳将逸尘的两条腿生生砸断。林堂手下用了暗劲,将逸尘的两条腿齐着大腿根拍扁,两条大腿骨碎成了骨头碴子,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没法将这两条腿接回去。逸尘“啊”的一声还没叫出口,便昏死过去。王大路看着心惊胆寒,他是捕头,也曾经抓过不少狠角色,可是象林堂这样的,还是头一回遇上。

胤禟满意的向林堂点点头,淡淡道:“很好。”

微风客栈的动静已经引来了赤阿哈,当日黛玉头一回到济南来,也是林堂护送的,因此赤阿哈对林堂有印象,便上前说道:“林兄弟,这是出了什么事?”

林堂指着昏死的逸尘子说道:“此人意图对我家主人不轨,被我等擒下,听这位王捕头说他是江湖中的采花恶贼,主子便命我等将人将给大人。”

赤阿哈知道林堂的主子也是惊雷的主子,那便也算是他主子的主子的主子,那可不能不敬着,忙问道:“林兄弟,主子歇下了?”

林堂点了点头,向楼上一间房看一眼,赤阿哈会意,忙冲着那间房子跪下,高声说道:“奴才赤阿哈给主子爷请安。”

片刻之后惊雷从旁边一间房子出来,将一锭金子甩向赤阿哈,沉声说道:“主子赏你的,好生办差去吧。”

赤阿哈大喜过望,双手高举高头接那锭金子,复又磕头道:“奴才遵命,奴才谢主子赏。”惊雷转身回房,等他关上房门赤阿哈方才站了起来,向手下的一班衙役喝道:“还不将这不长眼的狗东西拖走…留下两个人将店堂打扫干净,别让那个东西脏了主子的眼。”

赤阿哈带人去了,胤禟也转身回房,刚一回房间青玉便蹿了进来,揪着胤禟很有求知精神的问道:“九哥,什么是采花贼?”

胤禟大窘,青玉瞧着个头象是六七岁的孩子,可他到底才三岁,向他解释采花贼这个问题太难了。可胤禟又知道青玉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主儿,只得含糊的说道:“采花贼就是专门偷东西的贼。”

青玉眨着眼睛,若有所知似的问道:“就是专门偷花的贼么?”

胤禟不想误导青玉,只得说道:“青玉,你知道我们经常把好看的姑娘比作花儿。”

青玉忙又说道:“哦,我知道了,采花贼是偷姑娘的贼,可是他为什么不偷金银珠宝,反而去偷姑娘呢?”

这个问题胤禟实在是没法子回答了,只得扶着额头假装虚弱的说道:“哎呀,头好疼…”

青玉闪电般的将手搭在胤禟的脉门之上,诊了一会儿皱眉说道:“脉象很正常呀,怎么会头疼呢?”

胤禟忙将青玉的手拉下来说道:“可能是刚才吹了风,我自小便有这个毛病,头不能受风,一吹了风便会疼,御医瞧了好多回也没瞧出个根由来,好在过会子就不疼了,青玉,天不早了,你快回房歇着吧,九哥也该睡了。”

青玉哦了一声,歪头瞧了瞧胤禟,忽然说道:“你这人不错!”

胤禟一愣,这青玉一会儿象个大人一会儿象个孩子,都快把他整得精神分裂了,苍天呀,大地呀,他胤禟只不过想娶个可心可意的媳妇,用得着这样整他么!好说歹说哄走了青玉,胤禟长出一口气,发觉背上已然出了一层白毛汗。

一夜无事,黛玉也没有再问有过那个道士的事情,次日一早便让林堂会了钞,一行人离开了微风客栈。微风客栈的主人送走了黛玉一行,便回房拿出信笺写了一封信,在落款处只画了一个向左弯的月牙儿,然后将信纸卷成小细卷儿塞入一只小铜管,将这小铜管绑到信鸽的身上,向着东南方向放飞了。

心系天下玉禟倾谈

胤禟此次离京,康熙特意安排了四名影子在暗中保护于他,可是并没有告诉胤禟,胤禟发作了那采花恶道,影子自然将消息传回京城,康熙只听得采花二字,便已经龙颜大怒,他知道定是那恶道识破了黛玉的女扮男装,起了龌龊心思,便遣了一名暗卫潜入济南府的大牢将那采花恶道处死。尽管如些,康熙想想还是不放心,便又暗中派了十六个影子赶来济南,只在暗中保护着黛玉和胤禟,别再出什么意外。

黛玉胤禟一行人去了明水查访了明水香稻的种植情况,发现这种稻子种起来比御田胭脂米要容易的多,而且产量还高,黛玉便命家下负责米粮生意的总掌柜田粟火速赶到明水,命他在稻熟之后收尽今年明水的新米。

胤禟有些不明白黛玉的用意,黛玉只笑道:“九哥,这样的好米,价钱又不贵,难道不应该让更多的人吃到么?”

胤禟却瞧着黛玉摇头道:“贤弟,若果然如此,你便不会亲自来了。既说好了我们一起做,总不能让我蒙在鼓里吧。”

黛玉淡淡一笑道:“九哥你先别急,等回去了我细细说给你听。”

胤禟得了黛玉的承诺便不再多问,一行人又赶去龙山,黛玉同样命田粟收购当年的小米。田粟一一应了,胤禟笑道:“贤弟,这收购所需的银子,我们应该一人一半吧,怎么能都由一个人出。”

黛玉笑道:“不急,九哥你别怕没地儿花银子,我这回拉着你全国溜哒,就是要你做钱袋子的。”

胤禟细想想当日看的那林石写的商业计划书,好似没有大肆收购粮食这一项,只在心里寻思起来。

走完明水龙山二地,天也黑透了,黛玉一行只在龙山寻了一家客栈投宿,黛玉虽然觉挺累的,可是看到胤禟那闪闪发亮的眼神,也知道不与说清楚了今儿再别想过去。便笑着吩咐道:“彩绫你去借店主人的厨房做几个小菜点心,要配茶水的,霜华,将你备的提神香点上,放到屋子里去,青玉,绣绮,你照顾着青玉早点睡,他是小孩子家,熬不得夜的。素绢,你在一旁听着我和九哥说话,都记下来,日后整理出来我有处。”众丫环忙都应了,各自忙碌起来。

不多时,彩绫便做好了几样配菜的点心,都是清爽可口提神醒脑的,还沏了一壶野菊杞子茶送上来。素绢拿了笔墨纸砚坐在一旁的小桌边,雪羚为她磨墨,只等着黛玉开讲了。

胤禟瞧着黛玉这一番安排,心中没由来的欢喜,只亲自搬了把椅子也黛玉面对面的坐着,笑着问道:“小石头,快开始说吧。”这会子青玉已然去睡觉了,胤禟才敢叫一声小石头,若是青玉在这里,定然是不依的。

黛玉听出胤禟语气里的期待,不禁微笑起来,只轻声问道:“九哥,我来问你,我们大清有多少人口?”

胤禟笑道:“三万万。”

黛玉点点头,又笑着问道:“那么一年的粮食产量呢?平均一个人能分得多少粮食?”

胤禟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不禁变了脸色,惊讶的说道:“一个人竟然分不到两石粮食。怎么会这样少?这还没算上户部每年的库粮,若是再扣去上缴府库的粮食,百姓们一年最多不过能有一石米,这如何能吃得饱?”

黛玉轻轻点头道:“九哥,你正说到点子上了,我命人收购粮食却不是为了买卖,而是打算种粮食。”

胤禟明白黛玉的用意,可是这耕地无非就是那些,纵有粮种,又能种到何处去?胤禟不觉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黛玉只笑道:“九哥,你倒忘了咱们满人是从何处来的?”

胤禟本能的说道:“咱们来自关外白山黑土之间。”刚一说完胤禟眼睛猛然一亮,随既又暗了下去,只摇头道:“不妥不妥,关外土地虽多,可那是龙兴之地,而且咱们满人也不会种粮食,纵有土地又有什么用?”

黛玉低声道:“年上在京城里,我很瞧着些咱们满人整日里游手好闲,非但把老祖宗的弓马骑射丢下,就连骨子里的狠劲血性都没剩下多少了,他们每每只盼着到日子去关银子,领了银子便花天酒地,用完了便赊帐,这样下去咱们八旗的根子可就要烂了。”

胤禟听了黛玉的话,脸色沉沉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他也知道,就连他的皇阿玛也知道,每每说起来便怒不可遏,却又碍着祖宗规制无法可施。“皇阿玛也曾数次下令整顿旗务,可是收效甚微。”胤禟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

“其实也不是没法子。”黛玉浅笑着说道。

胤禟一听这话来了精神,只向前倾着身子问道:“你有主意?”

黛玉笑着说道:“关外是龙兴之地,汉人不可出关,但满人却不受此限制,只让旗人出关去种粮食不就行了,他们有了事情做,自然再不会游手好闲,他们有了自己要守护的家园,那弓马骑射自不会丢下。如此一来,八旗铁骑便能永保雄风。九哥,你说是么?”

胤禟摇头苦笑了一下,对黛玉说道:“小石头,你有所不知,咱们满人入关之前以游牧为生,对于农耕一窍不通,让他们去种地,只怕是地没种成他们便先饿死了,当年八旗圈地,也是将农田尽数改为牧场的。”

黛玉笑道:“九哥,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种田并不比放牧难,而且如今谁家门下没几个包衣奴才,这些个包衣奴才都连着汉人,只将差使交待下去,单只为了讨主子的心意,他们也会将地种好的,有道是上行下效,先由八旗旗主王爷做了这件事,普通的旗人瞧着好处,自然也就跟着做了。”

胤禟仍皱眉说道:“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太难,那些个旗主王爷爷连皇阿玛都奈何不得,他们又不会短了使费,怎么肯做这种事情?”

黛玉狡黠的笑道:“这就要看九哥你的了。”

胤禟不解的问道:“看我什么?”

黛玉笑道:“九哥你在皇阿哥当中算是比较特别的,你身为阿哥却一心只喜经商之事,对于聚敛财富有了无比的兴趣。”听了这话,胤禟脸上一红,他的确是爱财,可是听黛玉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面子上还真有些过不去。

黛玉看出胤禟的尴尬,只装作不在意的笑道:“其实天下之人谁不爱财,只是有所为和不为罢了,凭自己的眼光本事堂堂正正的积累财富,谁又能说个‘不’字?”

听了黛玉的话,胤禟大有知音之感,忘情的一把抓住黛玉的手激动的说道:“小石头,我就知道你是我的知己。”

黛玉脸上微微一红,猛的抽出手嗔道:“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我不理你了!”

胤禟难道看到黛玉这般的使性子,真象一个小姑娘家,不由看直了眼,情不自禁的说道:“小石头,你真好看!”

黛玉心里一恼,只撂脸子道:“你才好看,你全家都好看,爱看你自己回去照镜子,哼!”说完便转过身去不理胤禟。

胤禟那里料想到黛玉会突然翻脸,忙要解释,可是又不知如何解释,素绢瞧着黛玉的意思不对,忙起身笑道:“九爷,这会子也不早了,不如您先回去歇了,我们主子爷若是困了不得睡,脾气便会暴躁起来,我们爷到底熬不得夜,请九爷见谅。”

黛玉转过身去之后也有些后悔,刚才她的表现太过激动了,只是又不知如何描补,听了素绢的话,黛玉心中暗道:“好机灵的丫头,这倒给我找了个好借口。”

胤禟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于激动了,忙就坡下驴的对素绢说道:“你说的很是,我也乏了,小石头,我们明天再接着说。”胤禟说完便站起来快步走出房间,心里却泛着欢喜,似那般的情态,他若再不知道林石就是黛玉,那可就白白生了这个好头脑和一双亮眼睛了。

胤禟一走,素绢彩绫她们都围了上来,眼巴巴的瞧着黛玉,黛玉生被瞧恼了,只拉着脸说道:“你们看什么?”

素绢忍着笑说道:“我们在等主子的命令呀,主子,这夜也深了九爷也回房了,您该歇了吧!”

黛玉不高兴的嘟着嘴,闷声道:“素绢,你欺负我!”

素绢忙举起右手说道:“主子,您可冤死素绢了,奴婢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以下犯上的,天地神明共鉴,我那塔喇·素绢若有一丝犯上之心,定叫…”黛玉不等素绢说完便飞快的将一颗琥珀核桃仁丢到素绢口中,堵了她的嘴,素绢忙将核桃仁儿嚼碎了咽下,眉眼儿弯弯的蹲跪下来笑道:“奴婢谢主子赏。”

黛玉没奈何的白了素绢一眼,却也撑不住笑了,她只拉着素绢的手轻声说道:“素绢,我不是有意说你的。”

素绢笑着向彩绫她们使了个眼色,几个丫头一起将黛玉扶了起来,拥着她往床边走,对于刚才的事情是一字不提,只张罗起伺候黛玉安睡的事情来。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天,黛玉已然走了困,她躺地床上细想想刚才的事情,觉得是自己孟浪了,胤禟也没做什么,自己便当着这么多丫头让他下不来台,这着实的不妥。

想着心事,黛玉更加睡不着了,她索性坐了起来,素绢在旁边的榻上守夜,见黛玉坐起来,也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问道:“主子,你可是要用茶?”

黛玉忙轻声说道:“不用,你快睡吧。”

素绢披衣下榻,走到床边对黛玉说道:“主子,您可是走了困睡不着?”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自从贾敏过世之后,素绢便是黛玉面前的头等大丫头,她跟着黛玉的时间最多,也最了解黛玉,素绢比黛玉大几岁,在她心里既将黛玉当主子敬,也把她当成妹妹疼。因此素绢拿过一件袄子披到黛玉身上,笑着说道:“主子,奴婢给您倒杯奶妈,你慢慢的喝了,若还是不困,奴婢便陪着您说话,说着说着也就困了。”

黛玉点点头,素绢去倒了一杯温热的奶妈,又拿了一小块儿彩绫用龙山小米做的黄金糕,让黛玉伴着奶妈一起吃下去,免得她空腹吃奶妈不克化,再伤了胃。黛玉还真有些饿了,竟将一块黄金糕都吃了下去,那奶妈只喝了大半碗便不肯再喝,素绢又去倒了茶让黛玉漱了口,方才回到床边陪黛玉。黛玉向里挪了挪,轻声说道:“夜里到底还有些凉,素绢,你上来一起焐着。”

素绢脱鞋上床,只侧身躺在黛玉身边,伸出手去将黛玉身上的被子拉了拉,低声说道:“主子,躺着说话吧。”

黛玉嗯了一声,往下滑了滑,便枕在了枕头上。然后睁着眼睛看着帐子顶,轻声问道:“素绢,你说我这么对九哥,是不是太过份了?他到底是皇阿哥。”

素绢微笑道:“格格,要说呀这也没什么,九爷也不是那等没气量的人,何况他刚才也没有生气,奴婢可瞧的真真的,九爷脸上还带着笑呢。不过格格说的也有道理,九爷毕竟是皇家阿哥,自是和寻常人不同,要多些傲气呢。依奴婢说,格格明儿应当不落痕迹的给九爷道个歉,到底是您抢白了九爷。”

黛玉轻轻嗯了一声,双眼缓缓合上,迷迷糊糊的说道:“你说的很是,明天…”黛玉的声音越来越小,那奶妈和小米做的黄金糕有助眠的作用,而且素绢的手一直在轻轻拍着黛玉,黛玉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黛玉怕黛玉睡的不实,也没敢下床,一直轻拍着黛玉,没过多会儿,她便侧着身子在黛玉身边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