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昕夫妻两个的丧礼自然比不上史侯的,史昕并未正式袭爵,一直以来身体不好,身上也没个一官半职,因此不过是个白身,而且这又是在史侯的孝期里面,因此丧礼相应的,简陋了许多。
另外的关键问题就是,史昕他无后。史湘云不过是个女孩,却没有继承权,而且她如今才多大年纪,虚岁不过五岁,走路还不怎么稳当呢,这哭灵摔盆的事情,自然做不了,而且,因为乍然没了爹妈,史湘云虽然还不懂事,但是也受了惊吓,每每哭闹不休,积年的老人都在说许是被什么冲撞了,需得避一避,方才能好起来。
史鸿对此说法嗤之以鼻,只是家里人都信这个,正好,贾家那边的姑祖母直接叫人过来,说是史家这会儿事情多,史湘云又被鬼神冲撞了,要将史湘云接过去小住一段时日,等到安定下来再送回来。
虽说秦夫人觉得这事实在不和规矩,哪有女儿在孝期跑到外姓人家住的,只是贾家那位姑祖母是长辈,辈分压下来,加上史湘云在家总是不能定神,只得将史湘云送了过去。
这年头摔盆哭灵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史湘云不在,就得轮到同辈的几个人,里面还含了一些过继的意思,只是史鼎跟史鼐都只有一个嫡子,哪怕如今庶子也有继承权呢,但是一般的人家或许会过继别人家的庶子,但是史家这样的人家,嫡庶之分还是极为分明的,再加上,史清这些年差不多被方夫人给养废了,方夫人哪里肯让史清翻身,最终要骑到自家儿子史泽头上,因此,这事就僵持了下来。
好在,很快圣旨就下来了。
圣上之前对史家的爵位问题也在犹豫,功高莫过于救驾,史侯因救驾而死,自然有大功,史鼎史鼐在这次平乱之中表现也很不错,按理也该封赏一个爵位,加上在这个国库空虚的时候,史家识趣地还了国库的钱,带了个好头,接下来又有一些欠钱不多的人家也开始还钱了,这让圣上龙心大悦。只是这爵位的大小也有考量,圣上还在举棋不定的当儿,史昕没了,这下事情好办了。
史昕被追封了一个五品的官位,这让史昕的丧礼好看一些,起码可以用比较好的棺木,陪葬品的规格也能更好一些,史鼎因为平乱有功被封为忠靖侯,而保龄侯的爵位,直接落在了史鼐头上。
表面上看,这次是皆大欢喜,只是兄弟两个之间终究有了隔阂,史鼎觉得按理这保龄侯的爵位是自己的,加上自己的功劳,爵位岂不是还能再上一层,即便不能更上一层楼,也应该能够得个不减等袭爵的恩赏,结果让只有点微末功劳的老三给凭空捞走了。而史鼐也不怎么知足,他觉得这爵位既然落在自己头上,自然是自己更得圣心,老二平乱那点功劳,怎么就够得上封侯了呢!
不管怎么样,既然爵位下来了,保龄侯变成了史鼐,那么史鼐自然要对大房的遗孤有了责任,将来还得为大房继承香火,因此,史泽在史昕灵前充当了孝子的角色,两场丧礼让史家所有人都心力交瘁,憔悴不堪,等到两人都被葬入了祖坟之后,史家开始了相对漫长的守孝时光。
第 9 章
守孝的日子很长,这也给了史家一个缓冲的时间,之前为了还清欠银,史家真的是伤筋动骨了,如今守孝三年,为了节省开支,史家将已经日渐臃肿的家生子给放出去了一部分,当然打着的是给故去的史侯史昕积阴德的名义。一家子在家守孝,少了人情往来,这也省了一笔不小的开支。
因为孝期的缘故,史鸿原本预计的童生试也得推迟了,不过也没事,钱老夫子并未因此辞馆,史鸿依旧跟着他念书。史清也跟了过来,据说是他生母舍了脸面,专门去求了史鼐,史鼐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庶子至今还不怎么识字,在向方夫人撒了一通气之后,史清带着相对简薄的束脩,同样成为了钱老夫子的学生。
不提史清的资质如何,他懦弱了这么多年,一直挺不起腰杆来,而且也颇为自卑,他跟史鸿差不多大,史鸿已经在做八股策论了,他连启蒙的几本书还没有念下来,越急越乱,尽管私底下颇为努力,但是收效甚微,毕竟他底子太薄弱了。
时间长了,钱老夫子也很无奈,只好每天先给史鸿点评功课,再布置下题目,让史鸿回去做,接下来再从头开始教史清,两人不在一起了,史清总算放松了一些。
史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倒是史湘云的事情,让史鼐和方夫人很是不爽。
按照之前贾家的意思,让史湘云现在那边住着,过了热孝,就把人接回来,结果等到过了百日的实话,方夫人派人前去接人,那边就开始找借口推脱,史湘云也哭着闹着不肯回来,让方夫人生了一肚子的气。
接了好几次,方夫人就差没有不顾规矩,亲自上门了,才将史湘云接回了家,哪知道,史湘云不知道被贾家人灌输了什么,就觉得史家人对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好,总是恹恹的。
方夫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要不然,也不至于让史清快十岁的人差点还是睁眼瞎一个,史湘云对她疏远,她自然也不会上赶着凑上去,因此,一开始还热络了一阵子,很快,便直接按规矩来了,史湘云是嫡女,与史湘雯史湘霓一样,同样是两个嬷嬷,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丫鬟,其实按理说还该更多一点,毕竟,史家可是侯府,只是如今史家不比从前,家生子遣散了大半,经济状况也比较拮据,要不是女儿家需要娇养,姐妹几个身边的人还得再砍掉几个。安排好了下人,方夫人差不多就丢开手不怎么管了,一切按规矩来。她也不苛待史湘云,反正史家再穷,也没穷到差了史湘云一碗饭,至于嫁妆的事情,余氏的嫁妆还在呢,等到将来史湘云出嫁,二房三房都添点,花销都不一定比得上史湘雪这个庶女,要知道,史湘雪的嫁妆可也是要方夫人慢慢积攒的。
如今史家管家的事情,方夫人可不肯自己一个人做了,公中没有多少钱,可是,哪怕没什么交际呢,开销也不会少到哪里去,每季的衣服,便是丫鬟小子都得做两身,这是大家子的体面,只是以前是针线房做,如今针线房的人遣散了不少,因此,除了几个主子还有比较体面的下人的,其余的干脆直接领了料子回去自己做,上下都省事,针线房省了人力,而下人拿了衣料回去固然要自己花时间做,但是,也能省出不少料子来,回头凑凑也能做点别的。只是哪怕再节流呢,这源头少了,难免捉襟见肘。方夫人哪里肯自己往里面补贴,因此便拉了秦夫人一起管家。
秦夫人也不是什么肯吃亏的性子,要是光是自己二房,她倒是不介意拿自己的嫁妆往里面贴补贴补,问题是,她也不乐意平白养着三房那么一家子啊,人家还不一定念你的好,背地里面没准还觉得你是冤大头呢!
谁都不肯做傻子,因此,在两位能干的主母的管理下,史家的日子不过勉强保留了侯府的体面,史鸿一开始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还以为守孝就应该是这样,毕竟,之前他也就是一小屁孩,家里的大事自然不会通知他,家里砸锅卖铁还债,他也不知道。不过他不是傻瓜,哪怕当初不过学了点经济学的理论知识,工作了之后也没有真正坐到管理岗位上去,时间长了,也知道家里莫名其妙穷了,加上偶然听到有下人嚼舌头,说是之前的时候家里变卖了不少上好的庄子铺子,要不然离得远,出手不方便,连金陵那边的祖产都卖掉了云云。
这些下人知道得也有限,因此,史鸿便跑去问秦夫人,在这个年代,史鸿其实算不上年纪小了,因此,秦夫人便将之前老爷子临终嘱咐要还清国库欠银的事情说了,然后叹道:“要说起来,史家百万家财也是有的,只是,这些钱多半是庄子铺子,还有一些不好变卖的古玩珠宝什么的,金陵那边虽然也有些产业,可是金陵太远了,当时也来不及,再说了,金陵那边是祖产,哪里能够随便变卖,那边的族人也指望着那些出息过日子呢!这么一来,公中账上没多少钱,自然就有些紧巴巴的了!”
见史鸿想要说什么,秦夫人就像是看出了史鸿的心思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公中虽说没钱,但是不管是二房还是三房,都是有些私产的,只是这当口,谁会拿出来呢!过了孝期,你父亲跟你三叔都要谋求起复,哪怕他们都是侯爷呢,也得四下打点一番!另外,哪有两个侯爷住在一起的,到时候,这个侯府究竟是忠靖侯府呢,还是保龄侯府呢?所以,等出了孝,咱们两房肯定是要分家的,这会儿要是置办了什么产业,到时候分家是算公中的,还是私产呢,难免又是一场纠葛,不如先熬过这几年再说!”
史鸿听得张口结舌,本来还想着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让秦夫人帮着买个庄子铺子什么的呢,这会儿想想自己还是太幼稚了,上辈子的时候,他是独生子女,父母年轻的时候就在外打拼,一年也未必回得了一次老家,他也很少见到自己的叔伯还有姨妈舅舅,平常见到也是一团和气,父母也很少跟他说跟这些长辈之间有什么纠葛,因此,他对人心严重估计不足。平常看着父亲跟三叔也是兄友弟恭的,关系很是和睦,哪知道私底下都是自个的心思,既然秦夫人这么说了,那么史鼎肯定也是知道的,三房那边大概也是一个想法,如今,也就只能这么僵持下去了。
第 10 章
史家分家分得很是干脆利落,才除了服,便找了家族的一干族老,开始分家,铺子庄子什么的直接抓阄,看运气,省得到时候再说什么谁分到的好,谁分到的坏,只是因为大房如今只剩下一个史湘云,三房觉得自己既然承袭了爵位,就应该多分一点,又争执了一番,让史鼎恼火不已,最终还是退让了一些,三房得以多分了两个庄子还有一个铺子,并明确表示,这个是将来给史湘云做嫁妆的。
虽说史鼐得了保龄侯的爵位,但是毕竟不是嫡长,因此,族长的位置落到了史鼎身上,族中的祭器自然归史鼎,另外还有金陵的一些祖产,一部分是祭田,这些是不能动的,以前这方面的收益是用来维护祖坟宗祠,补贴金陵的族人,还有用作金陵那边的族学的花用,这些名义上是由族长主持,只是自史侯离开金陵,常住长安之后,那些就是由金陵那边的族老主持了。除了祭田之外,金陵那边别的产业照旧对半分了,剩下的也就是库房里面的各类古玩珍宝,以及还有下人。
因为这个侯府至今依旧挂的是保龄侯府的牌子,因此,史鼎回头还得另立门户,花销自然公中得出大头,问题是,公中没多少银子,最终折腾了半天,史鼎也不想为这这事闹得不可开交,不管怎么样,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就算心中有了芥蒂,人家说起来,依旧是史家一门双侯,将来还得守望相助,因此,尽管分家着实吃了一些亏,史鼎最终还是认了。
因为之前爵位下来之后就知道要另立门户,这几年尽管在守孝,史鼎和秦夫人已经在命人寻找合适的房子,毕竟另建显然不合算,还不如就在附近买一处现成的,好在之前那件事之后,不少官员被夺官去职,甚至抄家流放,因此,内城还是有不少合适的宅子的,只是不能给别人一个史家兄弟两个闹翻了的迹象,如此选择范围就不多了,最终,就在临近的一条街上买下了一个宅子,原主人原本也是朝中三品大员,只是牵扯到废太子,不,应该说是故去的义忠亲王的谋逆事件,虽说多方转圜,并未被抄家流放,但是其实也差不多了,捡回性命之后,他便明智地告老还乡了,总算还保留了一点体面。既然要回老家,京城的宅子自然也不能留了,免得还得被人参一个逾制之类的罪名。
尽管折了价,房子卖得也不便宜,连同里面的各类家具,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两,秦夫人几乎将嫁妆都搭了进去,当然,史鼎也许诺,这只是暂时的,回头会给秦夫人将花出去的嫁妆补上,这也是应有之义,这年头,女子的嫁妆,是要留给自己的儿女的,如果没有子女,就算娘家过来讨要,也是得还回去的,史鼎是个好面子的人,自然不能让人家知道,自家穷得都要当主母的嫁妆了。
选了个良辰吉日,史鼎他们一家子便搬出了保龄侯府,又请了一干亲朋好友,旧日同僚喝了暖屋酒,趁着这个机会,史鼎也得将以前的人际关系再次用起来,为接下来的起复做铺垫。
不说史家如何,这三年多来,朝堂上也是风起云涌,参与到谋逆的几个皇子就不用说了,太子跟二皇子一样,一直打的就是不成功,就成仁的心思,在当今回京前,直接在东宫服毒自杀了,死人总是容易被原谅的,何况太子是当今的嫡子,实际意义上的长子,太子之前也有几个皇子皇女,但是都一一夭折了,太子乃是先皇后所出,先皇后是当今原配嫡妻,又死得早,可以说是死得恰到好处,从此便是当今心头的朱砂痣,床前的白月光了,在当今心里,那是谁也比不上先皇后的,自然,先皇后留下的独子也得了当今的喜欢,刚满了周岁,便立了太子,一直到十岁前,都是养在当今的太极宫的,虽说后来为了那把椅子,父子相疑,甚至太子直接起兵谋逆,要是太子活着,当今只怕即便不赐死,也要耿耿于怀一辈子,结果,人自尽了。当今便开始后悔了,又给先皇后还有太子写了几首悼亡诗,然后将他追封为义忠亲王,又将义忠亲王仅存的庶长子封了郡王,赐下了府邸,但是,皇帝对儿子顾念,可是也不是没什么盘算的,这位新出炉的义忠郡王被闭门读书,说白了,就是直接被软禁在家,无旨不得出。
其余的几个皇子就没这等好事了,四皇子被剔出了宗籍,贬为庶人,流放西北,淑妃被赐下了一根白绫,吊死在寝宫的偏殿里,三皇子虽说口口声声说是被二皇子威逼,又反水直接将太子二皇子四皇子的一干党羽都卖了,抱着老爹的大腿痛哭流涕,但是很显然,当今的胸怀广阔并没有用到他的身上,他不过是勉强保住了性命,直接被关了禁闭,至于什么时候放出来,那就遥遥无期了。
当今子女并不少,共有十五子八女,光已经成年开府的皇子就有九个,这会儿前四个皇子被一网打尽,这辈子都没有希望了,其余的几个皇子自然都有了心思,当今因为之前的打击,身体愈加不好了,对于年长的皇子也更加猜忌,倒是对几个小皇子更上心了一些,如今最受宠爱的,是贵妃所出的十二皇子,贵妃出身金陵甄家,祖母还是当今的乳母,因此,一直以来,都很受当今宠爱,十二皇子原本就能经常见到自己的父亲,人也惯会撒娇卖乖,因此这些年圣宠直追当年的太子,这也让甄贵妃起了心思,贵妃算什么,甚至皇后也不算什么,太后才是女人的终极目标啊!
只是圣宠不是一切,十二皇子再受宠,也还没成年,自然不能开府,而说句大不敬的话,皇帝年纪已经不小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没了,怎么可能会将皇位传给幼子,到时候主少国疑,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 11 章
史侯临终前的安排总算有几分作用,加上史鼎和史鼐都在积极奔走,因此,很快圣上便想起了自己还有两个忠臣这会儿还赋闲在家呢,当下大笔一挥,史鼎变成了兵部左侍郎,入了内阁,又受了荣禄大夫的散职,史鼐同样成了京卫指挥使同知,虽然不过从三品,但这可是只有简在帝心的人才能得到的职位,当下,史家再次高调出现在京城的显贵圈子里面,两个侯府一下子门庭若市起来。
史鼎是个有分寸的人,什么官职都是虚的,史鼐起码还有兵权呢,史鼎却没有,不过能在内阁当差,自然更加清贵体面,而且时常能面圣,自然更容易给圣上留个好印象,显示自己除了带兵打仗,还有有别的能耐的。
秦夫人同样是这个时代典型的贤妻,不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钱不足,秦夫人能做的事情也有限,只得私底下当了一些金银摆设,充作本钱,好置办一些田庄铺面。家里的窘迫史鸿也知道,毕竟,分家本来就吃了亏,又重新买了房子,虽说原主人留下了全套的家具,但是,总有需要自己置办的,史鸿这下也知道,为什么原著里面说史家窘迫到大家小姐也得在家从早到晚做针线了。
史湘云还有大房留下的财产做依仗呢,史湘雯和史湘霓可都得靠秦夫人攒嫁妆,作为侯府嫡女,出嫁的时候,没有六十四抬嫁妆,怎么也说不过去,而需要置办六十四抬嫁妆的话,没个几万两怎么行,何况,体面一点的人家还得给女儿准备良田店铺,这样的话,到了婆家才有底气,另外还有压箱底的金银,真要算起来,两个女儿出嫁,如果不好好想点办法的话,足够将史家给掏空了。
穿越者的优势在这种年代很难发挥出来,史鸿学的是经济学,不是机械或者是化工专业出身,另外,这年头,不少东西早就有了,如史家就有那种大玻璃镜子,平常洗脸也有香胰子,也就是肥皂了,当然,价钱不低就是了,不管是玻璃还是肥皂,制造过程中都需要碱的加入,而史鸿可不知道这年头有什么比较廉价的制碱法,当初的化学知识早就还给高中老师了。
不过,有这两个就已经够了,肥皂还好,以前学校里面还做过实验,自家老妈还曾经买了材料在家做手工皂的,玻璃就有些费事,史鸿只记得大体的材料,至于配比问题就得靠工匠自己去实验掌握了。
史鸿如今的任务是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功名出来,因此,他干脆将方子交给了秦夫人,又给她出了几个简单的营销主意,肥皂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只要成本降下来,便是普通人家也愿意买点回去洗洗脸洗洗衣服的,这玩意就是薄利多销,到时候弄几个作坊,直接批发给小贩还有杂货铺就是了,高档一点的,加一点精油,弄点香味出来,再用模子做出各种新鲜的花样来,就能放到高档的铺子里面,专门卖给大户人家。至于玻璃可不一样,如今其实国内也有会做玻璃的,但是成本高不说,而且做出来的玻璃也不怎么透明,而且,这会儿因为技术上的限制,如今的玻璃块头都不大,也很少能做成各种器皿,因此,不如找个秘密的地方做,做出来之后对外宣称是从西洋弄回来的,自然可以卖出高价。而且,史鸿还将水银镜的方子拿了出来,这会儿的玻璃镜子可是稀罕物,史家也不过两面,其中一面梳妆镜还是秦夫人的嫁妆。只要打着进口的名号,并控制好数量,一面大镜子卖个几百上千两银子不成问题,再弄一些巴掌大的可以随身携带的小镜子,只怕有点小钱的人家都会乐意买这么一面给家里的女人带着的。
秦夫人被史鸿这么一说,自然知道其中蕴含的利润,心情大好,不过还是叮嘱道:“鸿儿,这等商贾之事,以后你还是不要多掺和了,有什么事,尽管跟我说,或者是交给家里的下人去办,你将来是要入仕的,可不能沾上一个坏名声!”
“儿子明白的!”史鸿点了点头,他想了想,笑道,“其实真正赚钱的还是海贸,只是咱们家暂时没有本钱,要是跟别的海商合作,难免要被人视作仗势欺压,等这两年过去了,咱们不如想办法弄支船队下海,哪怕只是去东瀛或者是下南洋呢,都是一本万利的勾当呢!”
秦夫人伸出食指,点了点史鸿的额头,嗔道:“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这下海的事情如何能随便说说的,你娘我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妇人,也是听说过,这出海是要拿命来搏富贵的,万一遇上风浪,凭你多大本事,也没办法!这事啊,可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成的!”
史鸿拿了锤子,在一边砸着核桃,将核桃仁递给秦夫人,笑道:“母亲,咱们找几个常下海的水手就是了,要是下海真的那么危险,哪有那么多人干这一行啊!母亲,大姐姐这两年也该说亲了,我听说家里好木头还没备下多少呢!咱们家的姑娘,出门子就算不能用上一水的黄花梨,也得弄点老檀木吧,如今市面上好木头多半都是南洋那边的,数量不多不说,价钱也贵得很,咱们家想要凑齐不容易,这会儿,湘霓妹妹可也不小了呢!不早点准备好,将来更麻烦!”
秦夫人接过史鸿砸的核桃,吃了两个,想了想,还是说道:“再说吧,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定下来的,咱们还是先将你说的那胰子还有玻璃镜子给弄出来再说!至于下海的事情,回头我跟老爷商量一下!”想到两个女儿的嫁妆,秦夫人心里头不免也有些着急,大女儿这会儿正是豆蔻年华,这会儿秦夫人已经琢磨着相看人家了,过两三年及笄了,再舍不得也得出嫁,三年时间,想要凑出一副体面的嫁妆来可不容易,另外,儿子将来结亲也是要聘礼的,小女儿也不过再在家七八年时间了,想到这里,秦夫人对于出海的事情也犹豫不定起来。
当然,表面上,秦夫人并没有表现出来,她看着还在砸核桃的史鸿,说道:“鸿儿,你父亲之前已经帮你打点了一下,明年你就可以直接在顺天府参加县试了!”
“儿子会好好念书的!”史鸿笑眯眯地放下手里的小锤子,自己抓了一小把核桃仁送进嘴里,拍了拍手,说道,“回头儿子给你考个状元回来,让母亲你尝尝做状元娘的滋味!”
秦夫人听了心花怒放:“行,那娘就在家等着,等着做状元娘,然后给你娶个状元娘子回来!”
第 12 章
“姑母这是疯了吗?”史鼎从外面回来,满脸都是阴霾,他有些粗暴地解开领口的盘扣,喘了口气,沉着脸开口道。
“怎么回事?”秦夫人最近心情很好,之前的计划成功了,肥皂已经成功地推广开来,被做成各种花卉图案的香皂也在小范围内获得了好评,应该很快就会进入长安的上层圈子,秦夫人很快就收回了本钱,虽说每一块赚的不多,但是架不住量大啊!看着账本上每天都在增加的数字,秦夫人总算不再天天为了女儿的嫁妆忧心忡忡了。玻璃作坊目前也已经实验出了最好的配比,做出来的玻璃虽说还带着点淡淡的绿色,不过已经很是透明,只是暂时还不能做出太大的来,只有一些小块,工匠打磨切割出了几块,做成了水银镜,又用上好的红木做了菱花、海棠等形状的镜框,送到了府里,史湘霓和史湘雯都得了一块,美了好些天。除了悬赏的银子,秦夫人还拿着做得好,可以让他们的孩子迁出匠户籍的条件作为诱惑,这帮工匠立马卖力地开始改良工艺,想必不久之后,就能做出更加大块的镜子来了。秦夫人打算好好赚上几年的镜子钱,然后便可以开始直接卖玻璃给人家回去镶窗户,也能细水长流。
秦夫人正拨着算盘珠子算账呢,就听到史鼎掩饰不住怒气的声音,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小算盘,走了过来,一边叫丫鬟赶紧上茶,一边问道:“怎么了?姑母那边可是国公府,能出什么事!”
秦夫人对贾家那位老太君其实是不喜欢的,都出嫁了的人了,还总是喜欢插手娘家的事情,尤其在婆婆过世之后变本加厉,好在故去的史侯跟史家兄弟几个都不是糊涂人,小事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至于真正影响到史家的事情,自然是自己做主。
不过不得不说,在女人当中,那位史老太君算得上是女中豪杰,只不过不怎么会教孩子。贾家的这一代已经是费了,史家兄弟两个不管是靠着什么,都已经给自己赚到了一个还算高的爵位,而贾家呢,贾赦的爵位是降等承袭的,不过一个一等将军,如今就在家里蹲着,什么差事也没有,玩女人玩古玩,贾政在他爹死之前给他求了个从五品的官职,居然至今还蹲在这个官职上,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这样的家世,工部也不是什么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的地方,做什么事情都有专门的匠户做,结果,以前是员外郎,现在还是员外郎,真是十几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贾家的下一代中,贾珠到还算有点能耐,问题是命不好,勉强考上了举人没多久,就把自己的命给送掉了,至于其余的人,简直叫人没话好说了。贾琏是个不成器的,文不成武不就,如今不过在家里打理一些庶务,哪里是长房嫡子的作态。至于二房的贾宝玉,都说是个有来历的,秦夫人也见过几次,是挺聪明伶俐的,偏偏不喜欢念书,还总说些歪理邪说,偏偏史老太君还宠着纵着,不肯教导,白白浪费了一个好苗子。这会儿听史鼎的说法,莫非贾家那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秦夫人一边琢磨着,一边从丫鬟们手里接过茶,亲手奉给史鼎。
史鼎接过茶喝了一大口,顺手将茶盖碗丢到了桌子上,盖碗上的盖子在杯子上跳动了两下,发出几声脆响,他有些气闷地说道:“前些日子圣上不是说要给宫里选女官的吗?我那姑妈居然要将自己的嫡孙女送过去!”
“就是那个叫元春的?”秦夫人吃惊地捂住了嘴,“老爷,不至于吧!说是女官,其实还不是伺候宫里贵人的宫女!之前我看姑妈对元春很是疼爱呢,怎么舍得让她去伺候人?”
史鼎冷笑了一声:“她就是太舍不得将孙女送去伺候人了!姑妈可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想着让孙女去伺候十二皇子,还搭上了甄家!她倒是笃定,将来是十二皇子登基了?”
秦夫人沉吟了片刻,说道:“这十二皇子莫非真没有希望?”
史鼎轻哼了一声:“十二皇子算起来出身最是贵重,可是,终究还小呢!可是圣上……”说到这里,史鼎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口,圣上这几年身体可是愈发不如从前了。十二皇子固然在圣上那里得脸,可是如今在朝中当差的几个皇子,可没一个好相与的。
秦夫人自然也明白了史鼎的言下之意,她想了想,轻声问道:“老爷,是不是甄家跟姑母那边做了什么保证?”
“只怕就是如此!”史鼎摇了摇头,“以前看姑母还算是个明白人,如今看起来,毕竟是后宅妇人!”
秦夫人掩口偷笑一声,嘴上却说道:“咱们几家毕竟都是金陵出来的,贾家跟甄家更是老亲了!姑母家两位表兄对朝中之事也不清楚,姑母让甄家人给糊弄了也是可能的!”
“姑妈这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这会儿已经在内务府打点了,还想着要我们家也在背后出力,这不是要把咱们史家往坑里面推吗,我不过推脱了两句,她就拿长辈的款,又拿什么亲戚情分跟我说,她也不想想,就算十二皇子真的坐了那个位置,得好处的也是贾家跟甄家,跟我们史家可没多大关系,可要是失败了,史家被扯到了十二皇子那条破船上,那我才对不起祖宗呢!”史鼎阴着一张脸,气呼呼地说道。
“老爷,咱们跟贾家毕竟是亲戚呢!”秦夫人在一边慢条斯理地煽风点火,“贾家那边出了事,难免也要想到咱们史家头上来,谁让咱们都是金陵的四大家族呢?”
史鼎沉默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他扶了扶额头,有些疲惫地说道:“再看看吧,贾家的事情,我们是管不了了!”
“咱们管不了,不还有王家吗?”秦夫人眼睛一转,轻声道,“王大人可是贾家二太太的胞兄呢!”
史鼎撇了撇嘴,说道:“贾家还想着给贾琏求娶王家的女儿呢,也不知道到时候,贾家是不是要改姓王了!嘿,不过夫人你也没说错,王子腾可是个精明的,再说了,进去做宫女的,可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呢!”史鼎琢磨了一下,回头看看王子腾的反应如何。
王子腾的确是个精明的,只是史鼎忘记了一件事,王子腾有个弟弟王子胜,他老婆可是姓甄的,虽说是旁支,可是那也是甄家的人!
第 13 章
王子腾是个有能耐的,王家当年在四大家族中,不过比薛家强出一筹来,王子腾又少年丧父,靠着父亲留下的一点人脉,一个人挣下了如今王家的前程,可谓是少有的能人了!只是上辈子不幸,结果一家子里面拖后腿的多,能帮忙的少。
王子胜是王子腾一母同胞的弟弟,不过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纨绔,王子腾发达之后,本来想着办法运作了一下,给王子胜安排了一个同知的官职,不是那种虚职,是实缺,虽说不是管盐粮的,也是管河运和水利的,那可是真正的肥缺,结果,虽然不能完全怪王子胜,但是他那会儿也贪得不少,压根没管什么水利不水利的,人家上一任起码还象征性地征了劳役修了修堤坝呢,他压根没管这回事,尽想着在那边花天酒地,跟一干存心不良的同僚下属联系感情了,结果,在他任上,河堤决口了,他就是最好的背黑锅的人选,王子腾费了老大的力气,四处奔走,不知欠下了多少人情,总算没让王子胜身陷囹圄,甚至是被扔出去平民愤,最终不过是夺职罚银,不过,王子腾也接受了教训,觉得王子胜实在不适合做官,干脆就让他管着王家的一些外务,不让他出去害人害己了。
不过,也就是那一次,王子腾欠下了金陵甄家的人情,贾家跟甄家关系亲密,两家这几代并未联姻,最初的时候,老荣国公贾源娶的就是甄家女,后来又亲上加亲,贾代善的妹子嫁给了当时甄家家主的嫡长子,两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后来贾家到了长安,甄家留在了金陵,两家之间的走动也非常频繁,甄家虽说在江南几乎是土皇帝一样的角色,但是到底不在长安,消息不灵通,很多事情都要依靠贾家传递,而贾家这一代的子弟不出色,贾家一些官面上的事情,也需要甄家出面,两家如今虽说不联姻了,可是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是王家不一样,王家跟甄家关系并不算非常密切,这也跟在王子腾之前,王家的人都不那么出色有关,后来王子腾眼看着发达了,甄家想要结亲,王子腾那会儿已经成亲了,娶的还是顶头上司的女儿,因此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王子胜,虽说只是旁支,也是个出挑的。王子胜出事,地点就在江南,王子腾不得不求助甄家嫡系的当家人,甄家一出手,王子胜还算安然地脱了身。后来王子腾得以青云直上,固然是他有能耐,其中也不乏甄家在其中出了力,一来二去,王子腾欠下了甄家不少人情,这会儿既然贾家想要支持甄家的外孙子,王子腾即便不是看在外甥女的前程的份上,也得还甄家的人情,自然要在背后跟着使劲。
不管怎么样,几家一起努力,元春顺利地通过了初选复选,成功地进入了宫中女官的编制,就等着甄贵妃将她安排到十二皇子身边了,结果,不希望贾家王家跟甄家勾结在一块的人实在是不少,中间出了几个看似不起眼的岔子,甄贵妃一个没注意,贾元春就被拐了个弯,送进了八皇子的诚王府。
史鼎得到消息的时候,很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在里面也不着痕迹地推动了一下,他根本不希望贾元春成为十二皇子的女人,那样就意味着,贾家彻底被绑在甄家船上了,若是出了问题,以贾家跟史家的关系,只怕史家也要跟着倒霉。这下好了,贾元春进了诚王府,八皇子在诸多皇子中并不是什么好色之人,至今不过一正妃两侧妃两庶妃罢了,府中的侍妾也都是宫里的贵人赐下来的,他多数时候忙于当差,很少在后院流连,至今二子三女中,长子与三女为正妃所出,次子为侧妃所出,另两个女儿是原本只是侍妾的庶妃所出,其他的事情,便没什么人知道了。
史鼎琢磨着,贾元春进了八皇子府,将来出来也会比出宫容易,到时候想点办法,早点将贾元春接出来,那会儿也不过十□岁,正是好年华的时候,加上有个女官的身份,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这样想着,史鼎便心安理得了,打算回头跟史老太君说一下,看看家里面怎么运作一下,跟诚王府拉上关系,好让贾元春能早点出府。
史鸿听说了这件事,不免有些张口结舌,这些年他也听说过一些朝堂上的事情,不过信息太少,很多事情也搞不清楚,他只是勉强知道朝堂上一些大人物的名字和身份罢了,别的也分析不出来,贾元春的事情一出,史鸿算是明白了,看起来,八皇子就是那个幸运儿。
史鸿借着去书房拿书的由头,跑去跟史鼎试探:“父亲,圣上如今还没有立太子的意思吗?”
史鼎一愣,他看史鸿年纪也不算小了,开春就会下场应试,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朝中是有不少人上本,请圣上立太子,说什么稳固国本,只是圣上之前是被义忠亲王伤了心了,自然不想再立太子!”说到这里,史鼎不免皱了皱眉,圣上这两年身体状况并不容乐观,若是有个万一,只怕几个皇子又要闹得不可开交。不过这话他才不会跟皇帝说,弄不好的话,圣上还以为他也投靠了哪位皇子呢!
史鸿赶紧问道:“父亲觉得,哪位王爷更有希望呢?”
史鼎深深地看了一眼史鸿,开口道:“鸿儿,这储位的事情说是国事也是国事,但是也是天子家事,咱们家如今已经太显眼,无需靠着从龙之功锦上添花了!届时,若是真的成功,新皇难道还能给咱们也封个世袭罔替的异姓王不成?鸿儿,你也读过不少书,《道德经》只怕你比我还熟,这水满则溢,过犹不及的道理,难道还不明白吗?”
史鸿悚然一惊,的确,史家如今一门双侯,即便是在勋贵圈子里面,也是很显眼的了,这会儿可不是开国的时候,国公都能一抓一大把,如今天下承平,便是追封爵位的也很少,老牌的勋贵如今都在降等承袭,有的虽说还挂着公侯的牌子,其实爵位已经快要降到底了,便是那几个异姓王如今也不过只有南安郡王和西宁郡王还算有点兵权,其余的就被荣养在了京里,等待他们的也是降爵,几代之后,泯然众人。史家不降反升,兄弟两个又都得圣上看重,在朝中得了实权,已经是鲜花着锦之势,若不小心谨慎,贸然掺和进夺嫡之事中,便是成了,也是众人的眼中钉,不如退上一步,反而给自家留了余地。
“是儿子相差了,还是父亲想得周全!”史鸿心悦诚服。
见史鸿的神色,史鼎倒是一愣,他这个儿子确实早熟,之前他也没指望史鸿一下子就能想明白,但是看史鸿的模样,的确是明白了:“你说说看!”
史鸿将自己的想法跟史鼎说了,史鼎顿时一呆,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我史鼎有子如此,史家当有三代富贵!”
第 14 章
史鼎接下来有什么事也不瞒着史鸿了,甚至一些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回来之后还会跟史鸿说,让他分析,史鸿上辈子顶多通过各种案例分析宏观经济发展,不过倒是喜欢看各种历史以及官场小说,纸上谈兵的能耐还是有的,加上史鼎在一边提点,还有对于红楼中的一些剧情背景的浅薄了解,很多事情往往能说个□不离十,叫史鼎惊喜万分,深觉自己这个儿子天生是个当官的料子。
腊月中下旬的时候,朝中便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各个部门将一年的事务进行总结存档,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也不会放到这个时候讲,朝中御史也消停了许多,等到衙门封了印,内阁的一干阁臣又得了圣上赏赐的一些贡茶贡酒之类的东西,这下除非有天大的事情,在这个假期里面,大家都可以放松了。
年底这个时候也是各家各户名正言顺往来的时候,这年头,就算送礼,也得讲究个三节两寿呢,过年可是大节日,学生要拜访老师,下官要拜访上官,外官要拜访京官,原本就有交情的更是要继续联络感情,别搞得一段时间没见,感情就生疏了。
史家如今最忙的莫过于秦夫人,这是出孝后的第一个新年,各家的年礼都要准备妥当,虽说有往年的礼单作为参考,不过,终究也得有些变化,该添的添,该减的减,还得参考人家家里的具体情况,便是送一扇屏风,也得看花色合不合时宜呢!
史家这些日子经济状况有了很大的好转,秦夫人终究保守了一些,按照这个时代的人的想法,赚到钱就应该置地,土地才是最保值的,反正以他们家的爵位,再多的地,也不用纳税。秦夫人是个聪明的,只在万年县外面买了一个规模并不算大的田庄,而且里面只有小半是良田,不少是坡地,至于别的,就在江浙一带,甚至是更南面购买。一来是长安附近的良田不好买,也贵,一般的人家都不会出手卖地,二来也是怕招人注意,毕竟财不露白,不如零散一些。虽说那样收租什么的比较麻烦,可是麻烦的也是下人,跟她可没多大关系,这样也能安排更多的家生子,免得一个个没有差事,只好拿着主家的事情当做八卦到处嚼舌,惹人发笑。
因为手里有了余钱,秦夫人也就不必打肿脸充胖子,拟起礼单也更是游刃有余来。
钱老夫子也给史鸿放了假,史鸿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自己的姐姐还有妹妹以及史湘云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
史湘云是秦夫人接过来的,之前史湘雪出了水痘,担心小孩子容易传染,便将史湘云暂时送到这里来,本来贾家是想要来接的,只是之前元春进宫的事情,史鼎跟史鼐兄弟两个对贾家有些成见,因此并未同意。
史湘云比史湘霓还小两岁,不过已经学着打络子了,虽说这会儿手艺还不行,不过相比较与她的年龄来说,已经是不差了。
史湘雯如今年纪已经不小,这两年就在寻摸着合适的对象结亲,秦夫人已经开始带着她管家,虽说在后世不过是个小学还没毕业的小女孩,但是说话行事已经挺有章程,这会儿很有主人和大姐姐风范地招呼着丫鬟上茶上点心,又拿出自己做的一些针线来跟两个妹妹讨论花样。
史湘霓在家是最小的,因而家里人对她都颇为娇宠,她对针线兴趣不大,秦夫人也不强逼着她,反正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子会绣个帕子,做个荷包什么的也就差不多了,别的事情,不还有针线上人做吗,要不,养着针线房做什么。
史湘云对这两个堂姐极为羡慕,她觉得在三叔家里是半点也不自在,史湘雪比她大一点,因为是庶女,嫡母也不算重视,因此性子颇有些沉闷。相比较与史鼎家里的日子蒸蒸日上,史鼐家里的日子就显得有些困窘了。
相比较于因为在内阁当差,每年光是冰敬炭敬就有近万两的史鼎而言,作为武官,在这个天下承平的年代,捞外快的机会实在不会很多,史鼐也不能倒卖军械什么的,毕竟,他不是底下的那些小官小吏,为了这点钱将前程押下去实在不值当。但是,史鼐花钱的地方却很多,毕竟,作为一个在京城也数得上的官员,还是侯爵之尊,该有的排场是要有的,幕僚是要养的,几个通房姨娘如今容貌不再,后院也不能太空虚了,再加上一些人际往来的应酬,哪样不花钱了!方夫人省谁的,也不能省自家老爷的,老爷的体面就代表了侯府的体面。
秦夫人之前因为管家的事情还有分家的事情跟三房怄气还怄不过来呢,赚钱的买卖她半点也没想到跟三房分享,反倒是陆陆续续拿了点干股在生意所在地的官府打点了一番,保证以后生意兴隆。
方夫人这边却比较苦逼,老爷也花钱,儿子要花钱,她自己出门交际,自然不能穿着旧衣,带着不时兴的首饰,相比较于守孝的时候,花钱的地方多了,可是,赚钱的地方却少了,开不了源,那就只能节流了。
史泽如今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史鼐有国子监监生的名额,直接就给了史泽,虽说未必能念多少书,但是国子监那边,因为蒙家族长辈荫庇,在那边念书的勋贵子弟很是不少,史泽过去也是为了拓展人际关系,混个资历出来,将来虽说科举上没什么名堂,但是史泽是家里唯一的嫡子,势必会袭爵的,科举什么的也就无所谓了。史清是个倒霉的,之前还能跟着钱老夫子念书,后来钱老夫子直接跟去了史鼎府上,史清总不能天天跑到史鼎家里去,史鼐那边直接跟方夫人说了一句,方夫人不得不咬着牙,请了个老秀才回来给史清做先生。
史湘云跟史湘雪自然是同样处理,女孩子家要知道多少学问做什么,在方夫人看来,学个《女四书》也就差不多了,关键还是要在女红针凿上做文章,方夫人为了省钱,干脆让那个老秀才上午教史清,下午教两个女孩子,反正那个老秀才都五六十的人了,也没什么男女大防的讲究。上午的时候,史湘云和史湘雪就要跟着嬷嬷学着做针线。
史湘云才多大的人,对针线哪有什么兴趣,她倒是挺喜欢念书的,不是什么女四书,而是那些诗词歌赋,好在这些书史泽都有,史泽自己从来不看,史湘雪又是个沉闷的性子,这些书自然都归了史湘云,史泽以前偷偷摸摸藏的一些诸如《会真记》、《牡丹亭》之类的在这个年代对于小孩子来说算得上是□的书也被史湘云接手了。史湘云虽说是似懂非懂,不过,这年头的孩子也早熟,史湘云去过几次贾家,贾宝玉是个天性温柔体贴的,对于史湘云这个表妹那叫一个殷勤,加上贾家那边几个人暗地里面也会说些暧昧的话,将她跟贾宝玉联系在一起,史湘云一丁点大的人,已经对贾宝玉产生了一些懵懂的感情。在贾家她是客人,很多用度比起贾家现有的两个姑娘迎春和探春还有强出不少,相比较于方夫人的“俭省”,就对比出来了。如今再看看无忧无虑的史湘雯和史湘霓,同样是嫡女,还是姐妹,史湘云心中难免生出一个不平甚至是嫉妒来,言语间也颇有表露,史湘霓性子有些粗疏,史湘雯却感觉了出来,心里对史湘云便有了几分不满,只是因为史湘云是客人,嘴上不好说出来罢了,打算回头就跟秦夫人说。
第 15 章
史鸿对史湘云印象不是很深,谁让史湘云出场率不怎么高呢!后来回京之后,先是史湘云还小,又不是自己亲妹妹,也不好随便打扰,再后来,他搬去了外院,每天就算入内院请安,也是跟自己的母亲,还有两个姐妹说说话,也不怎么见得到史湘云,等到分家了,更是没多少往来了。
史鸿这一进门,就看到了史湘云眼里带着的一点嫉恨,他心中一突,对史湘云的好印象便立刻打了折扣,不过,他自觉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不能跟人家小女孩计较,因此,表面上也没有表现出来。那边姐妹三个见史鸿过来了,也都各自起了身,互相之间见了礼。
史湘雯和史湘霓跟史鸿关系还算不错,史鸿打心眼里将这两个女孩当做亲近的后辈,因此,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惦记着她们,而姐妹两个也很亲近史鸿,史湘雯学着做针线之后,经常也会给史鸿做个荷包什么的,史湘霓在针线上没什么心思,不过,史鸿身上用的络子很多也是史湘霓打的。
史湘雯这会儿就笑着问道:“鸿儿不是去书房念书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莫不是逃课了吧!”
史鸿笑道:“大姐姐,都这个时节了,先生也要回去过年,这是给我放假呢!”
史鼎他们对这位钱老夫子很是厚道,在外院给钱老夫子安排了一个小院,让钱老夫子接了自己的家人一起过活,其实也就是他老伴。钱老夫子的儿子当年中了个同进士,因此,这些年一直在外做着不过从七品的小官,钱老夫子之所以这把年纪还出来坐馆,也有希望史家帮忙拉扯一下儿子的意思。史鸿功课一直不错,史鼎自然对钱老夫子也很客气,不等钱老夫子开口,自己运作了一番,钱老夫子的那个儿子就在吏部的考评中得了个卓异的评价,当然,钱老夫子的儿子钱临所说迂腐了一点,还算是个能吏,人也老实,不是什么会惹事的。只是这样的人也不容易出头就是了,要不是史鼎顺手帮了一把,只怕他一辈子也只好是个县令的出息了。
钱临被史鼎拉了一把,不光得了好评,又提升了一级,正好他已经满了一任,史鼎便将他调到了邻省的一个中等县做县令,不光油水丰厚,也容易出成绩。这不,钱临要回京述职,钱老夫子自然也不能留在史家过年,得回去主持祭祖才行。
史湘霓笑嘻嘻地拿着自己之前打的一个梅花络子给史鸿显摆:“鸿哥哥,你瞧我打的络子,好看不?”
史鸿看了一眼,连连点头:“我妹妹打的络子,自然是好看的!好妹妹,赏了我装扇坠子吧!”
史湘霓俏皮地伸出一只手:“给哥哥可以,哥哥拿什么来换?”
史鸿笑道:“妹妹喜欢什么,我身上的东西,随便妹妹挑便是了!”
“那我就要这个了!”史湘霓指着史鸿腰间的一块玉坠子,说道。
“妹妹眼光果然好!”史鸿也不小气,直接将坠子取了下来递给史湘霓,“这个坠子也是上好的蓝田玉的,这还是上次父亲赏赐的呢,妹妹拿去压裙子吧!”
若是只有二房几个人,只给史湘霓那是没问题的,但是史湘云也在,好在如今这个年代,哪怕史鸿不怎么乐意,身上各种配饰也是不少的,当下又解了腰间的扇袋子,将上面的金丝玛瑙扇坠送给了史湘云,嘴上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云妹妹拿着玩吧!”
史湘云有些惊喜,毕竟她来了好几天了,这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史鸿还想着给她一份。三房两个男孩,史泽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没事绝对想不起史湘云来,史清又是个庶子,史湘云虽然小,却也不怎么看得上他,而且,史清连每个月的月钱都是他姨娘存着的,哪有什么送的出手的东西,总不能送自家姐妹也送自己抄的书吧!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将自己打的一个如意结给了史鸿,有些难为情地搅了搅手指头:“鸿哥哥,我才学着做女红,打得不好,你……”
史鸿心中一叹,带着笑接过了那个如意结,温声道:“很好看!”
那边史湘雯打岔道:“鸿儿未免太厚此薄彼了,怎么两位妹妹有,姐姐就没了?”
史鸿夸张地摊了摊手,说道:“姐姐恕罪,是弟弟的不是,弟弟这就给姐姐赔罪!只是,弟弟身上可真是找不出合姐姐心意的物件了,回头姐姐看上我那里什么了,我直接给姐姐送来!”
“行!”史湘雯笑出声来,“到时候你别心疼就是了!”
这边说笑着的时候,那边秦夫人叫人送了点心零食过来,也不过是一碟子桂花糕,一碟子豌豆黄,一碟子鸭油肉末烧饼,还有一笼鸡汁汤包,又端了用杏仁煮过的热气腾腾的牛奶,送东西的是秦夫人身边的丫鬟玲珑,她含笑道:“天气冷,太太吩咐了,让几位姑娘和大爷趁热吃了,也好暖暖胃呢!”
史湘雯笑道:“劳母亲费心了!玲珑姐姐,替我们谢过母亲!”一边说着,史湘雯身边的大丫鬟红袖抓了一把铜钱递了上去,开口道:“姑娘请姐姐喝茶的!”
玲珑屈了屈膝,笑道:“三位姑娘与大爷慢用,奴婢先回去了!”
“玲珑姐姐慢走!”一边说着,史湘雯身边的大丫鬟红袖抓了一把铜钱递了上去,开口道:“姑娘请姐姐喝茶的!”
玲珑接了铜钱,又谢了史湘雯赏赐,这才退下了。
史湘云过来住了几天,史鸿他们都已经发现,别看史湘云看着小小的,却是个标准的肉食动物,胃口也好,之前史家人还担心史湘云会随了她爹史昕一样体弱呢,结果史湘云那是吃嘛嘛香,长到这么大,连个头疼脑热都很少。这会儿,史湘云喝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牛奶,就在丫鬟的伺候下,先取了一个汤包,咬破了皮,小口吸着里面汤汁,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色。
史鸿吃了一个肉末烧饼,又吃了一小块豌豆黄,喝了牛奶,便不再多吃了,等着那边姐妹三个都吃完,丫鬟们将碗碟什么的都撤下了,便跟她们道了别,又许诺回头帮她们搜罗一些外面的小玩意儿,便先回外院去了,他如今不小了,哪怕是自家的姐妹,在内院待的时间也是不能太长的。
而另一边,秦夫人正在跟史鼎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