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煌吓了一跳,“有鬼啊。“手一甩,那只猫落在地上,又死气沉沉了。

盯着那只猫,他好半天才意识到发生了不得的事了。他不怕看见鬼,他是神仙,怎么会怕鬼?

可是他居然把帝姬的魂魄给丢了,颜煞那家伙让他保护帝姬七天的,但现在摄魂瓶碎了,她的魂魄绝不能在世间待上一刻的。是让牛头马面摄去了吗?

不对啊,那两个鬼要来,他应该感应的到啊。那么…

眼睛移到那只猫身上,那只猫翻着眼,吐着血,模样还真是惨啊。

他惊愕,不会是帝姬的魂魄进到这只猫身上了吧?否则一只普通的猫怎么会开口说话?

若真是变成了猫,颜煞肯定会杀了他的,绝对会杀了他的。

按说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的,魂魄入体必须有巨大法力相助,可是偏偏不可能的事成了可能,天雷劈死了一只猫,摄魂瓶打碎,奇迹的又与猫的身体意外的融合。于是,帝姬变成了一只猫?

两根手指夹起白猫的身体,把它狠狠摇醒,可惜这回也只支撑了片刻,那两颗圆圆的眼珠子翻了翻,又昏了过去。大约是还没有完全适应,这意外得来的身体吧。

“这可如何是好?”他喃喃着不知所措。

为了收魂之用,帝姬的生辰八字颜煞告诉过他,根据她的生辰八字和死的时辰,掐指一算,不由面色骇然,自己今日闯的祸可塌了天了。

这女人是三世公主命,第一世是公主,第二世是公主,第三世还是公主。

这是她的第二世,生为楚国明月公主,天之娇女,只可惜红颜薄命,十五岁便香消玉损。她最后的命运会是撞墙而死,被谁逼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

她不久之后便会转生,重投人胎,会投身在燕王的府邸,又是一个公主。这个公主可了不得,能文能武,有治世大才,将来要一统天下,结束这纷乱割据世道,成为一代女皇…

这样的命格怕是早就写在生死簿上,在天宫上都挂了号的。人王地主的命,那得是天上管事神仙点了头才行的,可他居然收了她的魂魄,让她错过了投胎的时辰。擅自篡改人命是犯了天条的,这倒也罢了,现在又阴差阳错的叫她附在了猫身上…这是要逼死他吗?

一个好好的女皇命格,弄成了一只要死不活的猫,这一连串的大错特错,连个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不被天打雷劈,天兵天将捉拿,都难啊。

他从小就很爱闯祸,大闯小祸过无数,每回都有惊无险,那是因为他有个了不得的爹。他是勾陈大帝的儿子,他老爹那是剑仙之道守护神,武学之人的护法者。真真的了不得。

可惜,生了他这么一个儿子,就注定要永不安生了。

正文 第五章 我走了,庙归你

有他老爹在后面给撑腰,每次闯了祸都有人收拾善后,但是这回,怕就是他爹给说情,也糊弄不过去了。

原本他也不是凡间的土地神,几百年前他还是在天上司酒的仙人,老爹给他在天庭安排了个闲差,每天就喝喝酒酒,混混日子。虽是司酒小官,酿酒的事却有百果众仙和百花众仙操心,再不济还有专司酿酒的仙娥、仙子,根本不需要他闲吃萝卜淡操心。

可就是因为太闲了,才闲出事来,有一次他喝醉了酒,失态调戏了百花仙子。谁想天上神仙也有那多事的,有人看见了,禀报了玉帝。玉帝大怒,当庭下旨将他罚到凡间。

他就不明白了,天上那么多仙女,为什么就沾不得了?那些仙女摆着叫人看,却不叫人碰,那不是泯灭仙性吗?玉帝那老淫/棍都能娶个王母娘娘,跟嫦娥不清不楚,偶尔还勾搭一下仙娥,怎么就不能让他们这些小仙谈谈恋爱,摸个小手呢?

殊不知不管地上还是天上,帝王欺负个美女那叫游龙戏凤,至于普通人就只是耍流氓了。他不信邪,摸了人家的小手,于是,小命差点玩完了。

按照玉帝那小心眼的脾气,是打算把他打入凡间,经受轮回之苦的。不过多亏了老爹给求了情,才分派到这个人间偏远的地方,做了一个土地神。虽然这土地庙小了点,神像脏了点,好歹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吃吃供品,吸吸香气,偶尔还能被山中的精灵勾/引勾/搭,行一场荒唐情事,比起天宫那些只能看不能摸的仙女,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过这回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若解决不了此事,他多半是要做一回凡人的,甚至有可能绑上诛仙台,落得个身首异处下场,徒让老爹老娘哭断肠。

心里烦躁之极,不停原地转着打磨磨,暗怪颜煞那老鬼,非要找这小娘皮报仇,他的仇没报,倒把他给搭进去了。

实在没办法,得了,我跑了吧。

拎起那只半死不死的猫,喃喃道:“从今天起,这土地庙就给了你,你好好看着啊,别说我没照顾你,我可也帮了你很大忙了。”至少不用她那么早死,也不需要永远做一只猫。

口中念动咒语,手指轻轻在它额头一点,随后飞快的飞出土地庙,跑的那叫一个快。

人家都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这是土地神跑了,连庙都不要了。

楚韵趴在地上,也不知自己趴了多久,只觉头昏昏沉沉的,身子各处都是疼的。

她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躺在石板的地面上,凉凉的,还带着股子湿气冲进体内,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总觉自己是死了的,额头仿佛要炸开一样疼,可是又不大像死了,人死之后还能感觉到痛苦吗?

四周望了望,怎么看也不觉这是阎罗殿,这里有神像,有供桌,有香烛,还有供品,似乎像是个庙。

可她怎么会在庙里呢?

供桌的烛台上烛光影影绰绰的照着,在地上拉出一个影子,不大的影子,有尾巴,有耳朵,有满身的绒毛,很可爱,但…一点都不像个人。

她一惊,低头一看,看到的是一双脚,一双猫的脚,或者更确切点是猫的爪子。举着爪子往身上挠,触爪全是毛。

“啊——”她惊叫一声,她怎么会变成了一只猫了?

双眼一翻,又昏死过去,她应该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在梦中她变成了一只猫,仅此而已。

吴老实是土地庙里的庙祝,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打开庙门,把庙里打扫一遍,给神像上了香,搬出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他一天的生意就开始了。

他从十四岁开始就在这个土地庙当庙祝了,到现在已经六十四岁,干了五十年,这里就相当于是他的家。

土地庙不大,却是方圆十几里唯一的土地庙。这本来是个风水宝地,却因为土地神太懒,不怎么显灵的缘故,庙里的香火并不旺盛。只偶尔有香客施舍几个钱,勉强维持生计罢了。

他在庙里这么久,日子一直过得紧紧巴巴的,不过还好他有四个儿子,现在都已经成家立业,混的都不错。大儿子总说不让他干了,让他回家享两年清福,只是他惦记着自己走了,土地庙没人打理,一直没同意。可惜人老了就是毛病多,这几天下雨老寒腿又犯了,拖着好几日下不了床,也没到土地庙里来看看。

这天一早,他觉得身体骨爽利些了,便如往常一般打开庙门,卸下门板。忽然他惊呆了,庙堂的地上躺着一个姑娘。那姑娘瞧着年纪不大,模样长得还挺标致的,只是浑身光溜溜的,一丝也不挂。

他大骇,慌忙用袖子掩住脸,心道,这庙门是锁着的,她一个小姑娘从什么地方进来的?还有这光溜溜的模样,简直…太那个,这到底出什么事了?

脱下衣服盖在她身上,低叫道:“喂,姑娘,你醒醒,醒醒啊。”

片刻之后地上的姑娘幽幽醒转,一双妙目扫向他,“你是谁?”

他背过身,“我是吴老实,是这里的庙祝,姑娘,你怎么睡在这儿?还这么清凉打扮…”

清凉?这根本就是一丝不挂了。她匆忙把搭在身上的衣服穿上,庆幸自己遇上的是位心善的老人,这个时候还能顾全礼仪和她的体面。

可是她为什么睡在这儿呢?

深深一想,恨的牙都快咬掉了,她遇上两个魔鬼,被他们逼死了她,然后他们把她变成了了一只猫。没错,实事肯定是这样。

前天早上她再次醒来时,看见自己还是人身,还真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除了身上光溜溜的,似乎没什么不同的。她还撕了供桌上的围子,给自己做了件裙子,只可惜到了晚上,裙子就没用处了。

晚上,她又变了猫,在几次对着老鼠流口水之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真的是一只猫了。和猫唯一的不同,只不过她白天变成人,晚上才是猫。

庙门上了板,她根本出不去,在这里两天,也饿了两天,庙里老鼠洞很多,不时会有老鼠跑出来,对着挤眉弄眼挑逗着。她咬碎银牙,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才控制住身体没对着它们扑过去。

到了后来馋的没办法,只能拿烛台敲昏自己,才保住了一身名节。她堂堂一国公主,若是吃了老鼠,简直是有辱国体,会恶心的恨不能再次抹脖子自杀的。

正文 第六章 一个光身的姑娘

回想这些,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红衣恶魔,她到底哪里得罪他了,居然把她逼到这步境地。变成了猫,她的大仇还如何得报?

吴老实见她半天不语,又追问一句,“姑娘,问你话呢?你怎么进来的?”

“喵——”一张嘴楚韵自己都吓了一跳,慌忙掩住嘴,清了清嗓子,这回说出的倒是人话了,“我是从窗户翻进来的,这两天下雨,无处可去,在庙里躲躲雨。”她一指窗户,那里还留着几个梅花瓣似地脚印。

确实有从窗户翻进来的,却不是她,而是那只猫,至于她是如何进来的,半点记不起来了。

吴老实半信半疑地,窗户那么高,真纳闷她一个女娃怎么翻进来的?还一丝不挂的,看着好像刚被人糟蹋了一样。

这样的话根本不好启齿,又觉这女孩该有难言之隐,也没多问,只道:“姑娘,你家在哪儿?赶紧回家吧。”

“我没家了。”提到“家”,她忍不住哭泣起来,国破家亡,亲人离世,本来属于她的楚宫早就烧成灰烬了,她已经无家可归了。

吴老实被她哭得手足无措,他是个老好人,最见不得这个。想了想道:“你也是个可怜人,要真没地方可去,以后就在这儿住吧。这庙里平时也没什么人住,后院还有两间房,支上张小床就能过日子。我原来就在那儿住的,现在年纪大了才搬了出去,只要你不嫌简陋就行。”

楚韵忙道谢,她现在没地方可去,能有个安身之处再好不过了。这庙是那个白衣男子的庙,他早晚有一天会回来,她就不信等不到他。她要知道,怎么解了这该死的魔咒,怎么才能不会变成猫。

庙后面有个小院子,与前面庙门相连,院子里两间房,正屋里确实住过人,桌椅床一应用具还算齐全,只是长时间不用,又是阴雨连天,家具被褥有些返潮,布满了青霉。不过还算好,至少现在她有个落脚之地了。

自这天开始,她就成了庙里的一员,每天帮着吴老实打打下手,扫扫院子,拾掇一下供品,有时候庙祝不在,还能帮着解解签,虽不熟练,唬唬外行人还是可以的。

她四哥是个很神叨的人,有几年迷上了道术,跟个牛鼻子老道学道法,还学解签,经常拿她做试验,让她把所有签文全抽一遍,装模作样解给她听。听得时间长了,她多少也知道点,能说上几句。

吴老实本就有退隐之心,见这姑娘温柔大方,又聪明灵慧,便有了交托之心,不时的指点一下解签,把这些年学到的本事尽数教给了她。

楚韵记性极好,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几日就学了七八成,对庙里一些日常杂务也开始熟悉了。

吴老实见是如此,更加放心,先前还日日来,几天之后,便隔三差五的来一次,到了后来,只偶尔会来一趟,帮着照看一下。

芙蓉镇是个小地方,土地庙来了个漂亮姑娘,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镇上的人就都知道了。不少人跑到庙里,只为了瞧她一眼,无形中倒把庙里的香火带旺了。

也有那登徒子看着人家姑娘漂亮,大半夜翻墙进来,想要偷香窃玉,一亲香泽的。只可惜人进了屋,却发现睡在床上的是一只猫,那漂亮姑娘却不知所踪了。

后来有人传,说庙里的姑娘是个猫妖,也有人说是姑娘怕碰上采花贼,晚上睡大殿里,把一只猫放自己床上。

谣言虽听着刺耳,但至少这样保住了楚韵的清白,没人知道那只猫是她,自然也没哪个男人想“上”一只猫。

这天是楚韵到庙里的第六天,六天的时光让她成长了许多,知道生活的艰难,更深切体会到自己要报仇愈发遥遥无期。她现在只是一个孤女,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保证,拿什么力量去对抗一个国家,一个强大的齐国?

心情抑郁难舒,站在庙中的院子里,望着一株桃树发呆。

满树桃花盛开,那一个个花苞,在绿叶掩映下,悄悄地张开了花瓣,好像一群害羞的姑娘。她从小就喜欢桃树,喜欢桃花,喜欢吃桃子,以前楚宫中就种满了桃树,她用桃花瓣泡茶,用桃核雕刻了做出各种造型,一到春天房中更是插满了桃枝。

四哥曾笑话过她,说她上辈子肯定欠了桃花债,这辈子才会这么钟情桃花,连睡觉都要抱着桃木才能入眠。

欠没欠桃花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生活离不开它,一日不见便觉心神不宁。本以为这是座冷清的土地庙,却没想到还种着这样一株桃树,这也算是老天爷对她的厚爱吧。

正沉思之时,突然一只手拽了拽她的后襟,她回头一看,见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那孩子天真的眨着眼,“姐姐,我的风筝挂树上了,你能给我拿下来吗?”

院子西面种着一棵杨树,很高,树叶茂盛的巨大树干几乎遮住了整个院子。在顶端的树枝上赫然挂着一只蜻蜓风筝。

“我试试看吧。”她以为自己上不去的,但双手一借力身子已经跃了上去,随后蹭蹭几步爬到树顶,一伸手便把那只风筝拿在手中。她轻轻滑落,落地之时悄无声息。

小孩都看傻了,揉揉眼,“姐姐,你确定你不是只猴子吗?”

楚韵微微咧嘴,她不是猴子,她只是一只猫,一只不知什么时候能变成人的猫。或者做猫也是有好处的,至少能这么利落的爬树了。

小孩拿着风筝,蹦蹦跳跳地走了,留下她一人继续发呆。

她现在已经受够了做一只猫了,表面上看是个人,却有着猫的习性,而且还是一只馋到极点的母猫。

有一回晚上睡不着觉,她跑到前殿抓老鼠抓了一夜,把庙里的鼠群吓得疯了似地乱窜。之后再不敢在庙里钻窝,整个庙里都绝了它们的踪迹。

还有一回她闻见隔壁大婶炖鱼的香气,就跳到人家院子里拼命的挠门,吓得孙大婶逢人就说土地庙里养了只发情的猫,看上我家阿花了。

她看上阿花?是阿花看上她了才是。

正文 第七章 晚上斗色猫

阿花是一只花猫,公猫,身子比她略大点,正是年少轻狂的好年华,免不了对漂亮的母猫有些幻想。它几乎每天夜里都要到庙里转一圈,喵喵叫着,意图勾引她,只是她意志坚决,绝不受只猫的引诱就是了。

有一天夜里它受不住情愫的刺激,半夜爬上她的床想成就好事,她狠狠挣扎着,对着它的尾巴咬了一口,才把死猫赶走了。

她一个人坐在床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心里更是懊恼的要死,白天战色狼,晚上斗色猫,没被男子轻薄了,倒叫只猫差点占了便宜,真是天理何在?

这还不算什么,一到了晚上她就在庙里挠墙,挠的好好的墙上全是爪印子,怎么擦都擦不掉。有回吴老实瞧见了,免不了念叨几句,让她管好自己的猫,别一天到晚跟闹猫似地。

她也不想这样,可是控制不住,真的控制不住,她恨的人太多,有冲天的冤屈,似海的仇恨,她需要发泄,否则她怕自己会疯掉。

而就在昨天晚上,她正费劲巴力的挠墙的时候,突然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猫的眼睛在夜晚是最闪亮的,即便庙堂里一丝烛光也无,她依然一眼看出这就是那天看见的白衣男子。

正愁找不到人,可逮着自投罗网的了。她一个扑身扑过去,双爪抓住他的下摆,如荡秋千一样摆来摆去。

听到一声猫叫,羽煌惊叫起来,“喂,你放爪啊。”他扽着衣襟往下甩,可怎么也甩不掉她。

他原本走了就不想回来的,可偏偏走得太急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只能回来拿了。之所以挑了晚上,就是想偷偷拿了就跑,可显然作为猫,她的眼神太好,动作也太快了。

“你放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本以为帝姬都是温柔大方,可眼前这个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似地?

楚韵死也不肯放,两只爪子死命巴着,“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变成人?”

他诧异,“你不是已经是人了吗?”那一夜他把一部分神力通过额头传给了她,同时也把土地神的神记打入她体内。只希望颜煞看在他也尽了点力的份上,不至于叫他死的太惨。而那些神力相当于百年的修行,也足够叫她维持人形了。

“你看我现在哪里像人了?”楚韵呲着牙,两颗尖尖牙齿闪着白灿灿的光,真想尝尝他的肉是什么味道。

羽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捏着她的脖子把她拎起来,笑道:“看来你是没把我那天说的话听进去啊。”

那一晚,一个白衣男人掐着她的脖子,似乎告诉她,“从此以后你就是土地神了,想要化成人形增加修为,就让庙里的香火旺起来,香火越盛,你的修为越好,离报仇也就不远了。”

脑中瞬间回想起那段话,不由道:“你说得是真的,只要香火旺,我的就能报仇了?”

“那自然,我再传你个修炼法门,肯定能成功的。”羽煌信誓旦旦,能有助于她修行,将来完全化成人是真的,至于报仇,言之尚早,言之尚早。

楚韵握着爪子,眼睛像闪电似的明亮了一下。

此刻她的眼睛闪烁着好像这里夜间的星星,像映着明净天空的池水,像个满怀激情的人望着你,这眼神让羽煌微有些汗颜,暗自嘀咕,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缺德了。

楚韵握爪立誓要报仇,这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所以她必须修行,必须让自己有法力,即便是猫,也要修成猫妖,倘若有一天能一口咬断那人的脖子,就算死了她也心甘情愿。

楚淮南,楚淮南,到底上辈子欠你什么了,要这么残忍的报复我?

一愣神的功夫,羽煌已经刺溜着如兔子般跑了,他做贼心虚,自是溜的比什么都快。

整个庙里空落落的,只留下她一只猫,楚韵环顾四周,发出幽幽长叹,这样的破庙,这样不负责任的土地神,要想让庙里香火鼎盛,谈何容易?

这是昨晚发生的事,而现在站在桃花树下,她要考虑的就是如何让庙里香火旺起来。要想有人气,必先给人以整洁亮堂的感觉,而首先就要先把庙好好修一修。

修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万难,修庙要花人工、材料那都是要用银子的,可整个庙里的钱一共加起来就三个铜板,这还是吴老实给的。

她跟吴老实说了自己的想法,老头也是支持的,赶巧他大儿子是个木匠,可以帮着修修补补,不花人工费。她又让人买了一桶油漆,自己动手把庙里的柱子一根根漆了一遍。

楚韵小的时候就是王宫里有名的捣蛋包,四哥也爱玩,经常带着她四处乱晃悠,王宫各所布满了他们捣乱的足迹。上树掏鸟蛋,爬到大殿顶上看星星,扮成鬼吓唬宫女,什么惊险玩什么,他们还骑马、射箭、打马球…所有楚国贵族青年爱玩的,她都玩过,而每次四哥带她出去,都对人谎称是他表弟。

弄得满朝文武都知道四皇子的表弟有才情,爱玩闹,还是个惹祸精,可怜那个真正的表弟文远侯就此为她背了不知多少黑锅。可能玩闹的多了,她的身手还算灵活,也没有楚都那些纤弱小姐们,那么多礼数束缚,登房上瓦的事她也干得。

真要算起来,做猫也是有很大好处的,至少她身轻如燕,轻轻一跳就能上房,刺溜一爬就能上树。

她两步登上柱子,轻轻一跃就上房了,站在房顶上,一时惊讶,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有个宏图大愿,一心想当个女侠,和四哥一起勇闯天下,除暴安良。有一年她和四哥还信誓旦旦的拎着包袱偷跑出宫去,打算就此闯荡江湖了,只是后来没跑成,被侍卫发现了。母后知道后,严厉责骂了四哥,说他把个好好的公主给带累坏了,若是以后嫁不出去,也不让他娶媳妇了。

四哥当时都快哭了,明明是她这小丫头一天到晚缠着他要玩新鲜的,要说带累,却是她硬生生把他逼成了一个不良少年。

那一年她十岁,四哥十三岁,正是惹是生非的好年纪。

父王也很生气,责骂他们身为王子、公主,不通礼数,罔顾身份,私逃王宫,简直大逆不道,罚他们两个在太庙里跪着思过,不给饭吃。两人饿了两天三夜,几乎要啃桌子,把太庙供桌上的蜡烛吞两根的时候,楚淮南出现了。他向大王求情,才把他们的小命救下了。

正文 第八章 我要做个土地神

楚淮南身为楚国国师,位高权重,就是楚王也要卖几分面子,他能开口求情,连四哥都不可置信,不停拉着她追问,她给国师灌什么迷药了?

那时候她也很纳闷楚淮南会开口求情,他一向对谁都冷冰冰的,从来不和人有过多交往,在别人眼中他是高不可攀的,如神仙一般的存在。可是对她,却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宠溺,也难怪四哥会百思不得其解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做,是因为她总是追着他,在他屁股后面喊“南南”,还是因为她这个楚国公主幼年就显出迷人之姿,令神仙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虽然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太大吧,但不可否认她真的很喜欢他。他虽然性子清冷,可是身上有种气质让她很熟悉,莫名其妙的有了一种亲近感。她心中欢喜,也正好借这机会正大光明的赖在了他身边。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那之后,她和四哥的侠客梦彻底破灭,乖乖的在宫里做他们的王子和公主,再也没生出过,逃离王宫的幻想。

不过今天,这个飞身纵跃的姿势,终于让她找到了女侠的感觉,飞来飞去,高来高去,入穿堂燕子的感觉实在美妙,若是加以修炼,她早晚有一天能当武林高手啊。

脑子里歪歪了半晌,跑去刷好了油漆,又去修了大门围栏,外墙的破洞也都拿砖擂上了。这些材料都是吴老实的儿子们供应的,老头在庙里住了四十几年,也想在有生之年看见这庙热闹起来,自是尽力而为。四个儿子都有孝心,免不了帮着出把力,几人齐心,倒真把装修的事做起来了了。

弄完外殿,楚韵又照着楚王宫太庙的样子,把庙堂里面重新摆放了一遍,虽然用具粗糙,难得干净大气,把个潦倒的土地庙换了新颜,很有些像模像样了。

看着眼前陌生的殿宇庙堂,旧日回忆与今日经历重叠在一起,一时间只觉花非花,梦非梦,今日的自己与回忆里那个自己比起来,也是面目全非。

时光如流水,如白驹过隙,只可惜那时的她,从未体会过“物是人非”四个字的真正涵义。

这是她出宫以来做的第一件有意义的事,而从今以后,她就要完全放弃那个高高在上的身份,做个为民解忧的土地神了。

可是土地神该怎么做呢?

…总不能把泥胎搬下来,她坐到上面去吧?

关于土地神都干什么的问题,她诚恳询问了吴老实,这老头抓耳挠腮的想了很久,才想起一些现象:土地神嘴馋好吃,每天晚上供桌上都是空的;土地神好色成性,看见漂亮的女客,就会故意去挂人家的裙子;土地神屁事不管,无论香客求什么,没有一次应验过;还有土地神…

楚韵总结了一下,吃、喝、玩、乐,外加玩女人,羽煌这个土地神做的真有福啊,也难怪一月没几个人上这儿烧香了,真心不灵啊。

吴老实告诉她庙祝的工作,在神像前上香,早中晚各三炷,为香客解签,有空的时候打扫打扫庭院。反正这里就她一个人住,生活上的细节也要自己操心。至于土地神,大约是听一下香客的心意,显显灵,若能为香客解了麻烦,就功德圆满了。

楚韵也听说过,有些神仙是靠香火修炼修为的,香火越盛,练功之后的修为越高,要想修炼的好,看来得让人们认识到这个土地庙很灵才行。

她一时也不清楚该怎么做,一个人坐在庙门口拄着腮帮子想事,白天里土地庙进出的人并不多,偶尔有一两人进去的,不一刻便出来了。

正发愣的时候,忽然脑中传过一个声音:“土地神在上,求您显灵,让我儿子能学好吧,我给您烧香了。”

楚韵一怔,她离庙门很远,里面人说什么应该听不见的,可为什么声音这么清晰传入耳中?

站起来向庙门望去,只见庙里出来一个衣衫粗陋的中年妇人,手里挎着一个篮子,一脸的忧郁之色。

这难道就是土地神的神力吗?能听到别人求什么?

楚韵心中有疑,迎过去问道,“大娘,解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