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喝道:“你是何人?”

洛秋山脚步一顿,却沉默一阵,而后继续逼上前去,“王杰大人出事,夫人一介女流之辈不便待在他屋里吧?当初我与王杰大人都是江南的人,知道他是陈宏谋的谋士,现在他出了事情,通知了我来帮他,夫人——”

话忽然之间没能说下去,冯霜止伸手摸向了那抽屉里的本子,在洛秋山还没走过来之前便直接将它抓在了手中,同时左手举着的油灯一晃,便道:“你过来,这账本便没有了!”

洛秋山走不动了,只眯着眼睛,用那危险的眼神看冯霜止。

冯霜止眼底也露出狠色来,只是她比较镇定,便道:“我听说这东西很重要。”

洛秋山生怕她做出什么来,这个时候只能稳住她:“和夫人还请冷静一些,这东西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王杰大人说不定还要靠他救命呢。”

这个时候,冯霜止似乎忽然之间被这样的一句话给诱惑住了,王杰没事儿?

然而只是在这一愣之间,洛秋山已经冲上来抢她手中的东西了,冯霜止虽是猝不及防,却也急中生智一般,便将那东西往远处一扔,忽然之间发了狠一样,将那油灯里的灯油一泼,全浸染了那账簿,而后灯盏一扔,便将那落在地上的账本点着了。

这浸染了灯油的东西烧得多快?洛秋山着了急,便想要上去抢那东西,此刻却听冯霜止在他身边道:“你既然要算计我,那便大家都得不到的好,刘全儿——拉住了他!”

刘全儿这时候正好过来,便几下制住了那洛秋山,哼声道:“小子,敢对我们夫人下手,胆儿还真肥。”

冯霜止却在刘全儿制住那洛秋山之后,快步走过去用东西将那火给搭灭了,这时候再捡起那账本来,却已经完全面目全非,烧了个干净,就剩一点书脊上的架子了。

洛秋山一看,差点一口血吐出来,眼看着账本就在眼前,竟然被这女人……和夫人!

冯霜止也是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这人坏事……唉,可惜了……”

言语之间,也很是惋惜,很显然,冯霜止也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她将那烧毁了的东西扔下,整个地面上是一片狼藉,只有一点火星了,屋子里暗得厉害,便听冯霜止道:“算了,刘全儿放开他,这事儿得另找办法了,我们回府。”

“是。”刘全儿狠狠地瞪了这洛秋山一眼,才将他放开了,站到冯霜止的身边,护着冯霜止走了,出门趁着夜色往那小轿上一坐,便回府了。

洛秋山恨得直接一拳砸在门框上,浑身杀气地回了春和园,要找福康安说这事儿。

福康安也的确是回来了,刚刚坐下来才喝了茶,便见自己最得力的谋士回来,一脸的郁结之气,他奇道:“你怎么了?”

洛秋山咬牙切齿:“和珅,不,和珅他夫人!那个女人,她坏事!”

福康安哪里想到一回来就听到冯霜止的消息,他皱眉道:“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于是洛秋山这才将事情原委道来,从陈喜佳给自己的消息,到自己一路上遇到的那倒霉的运米的队伍,再到去了王杰府之中的情况,说到最后,洛秋山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那账本便被那女人给一把火烧了!我——”

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背过气去,洛秋山过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来。

只是福康安久久没说话,洛秋山总算缓过来了,便问道:“三爷,怎么了?”

福康安凉凉地瞥了他一眼,却沉声道:“你中计了。”

“……什么?”洛秋山还没反应过来。

福康安叹了口气,又头疼了起来,这下麻烦了。“你去的时候遇到的运米商铺是哪家的?你进了王杰府看到的又是谁?你都说了那桌案上摆着一幅字,柱子上挂着匾,放着一根绳索,却还要中人的计……不是你不够聪明,是她太聪明。”

洛秋山忽然僵硬了,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一下从他脑海之中倒带过来,便越加清晰,他几乎毛骨悚然,回想起那和夫人漂亮的脸和那脸上曾有过的种种表情,几乎是一瞬间就浑浑噩噩了。

账本?

……账本……

现在情况忽然之间就反转了,福康安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若是账本落到了冯霜止的手里,冯霜止要怎么走?还有,冯霜止是怎么跟王杰搭上关系的?或者说和珅是什么时候搭上的?是早就有了这样的关系,还是在弹劾陈宏谋之后才有的……

他挥了挥手,让洛秋山走。

洛秋山出去了,站在外面很久,重新去了王杰府,冷着一张脸,让那张婆滚开,重新进了王杰的书房,便瞧见那放在书桌上的一句“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而后看向那柱子旁边的一根吊下来的绳索,他走过去,便这样一拉,却只是将这柱子上挂着的竖匾拉歪了一些。

他咬牙,直接将这竖匾翻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角兴许是因为扯得太急,而留在缝隙之中的纸片……

当真是那账本。

洛秋山自诩聪明一世,却不想如今被一个女流之辈算计了个死,只觉得像是被人迎面一巴掌摔在脸上,顿时就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第七十五章 漏嘴

账本到手,冯霜止心中的底气便足了,她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当夜便翻开了那账本一看,自己亲手抄录了一份,又将原本与抄本放在了两处藏起来。

将这账本抄完,才知道江南官场*到何种程度。

乾隆三十七年到现在,大体的情况都在上面了,甚至还有乾隆三十九年时候爆发的两淮盐引案的相关记载。

让冯霜止感觉到后怕的是——两淮盐引案揪出了一大批的官员,几乎导致了整个江南官场的大换血,却给了负责查证处理此事的诸多京官以敲诈勒索的机会。

两淮盐引案,不说盐引一事,只当做寻常的贪污*和徇私枉法来看,皇帝那边派去的官员要查这件事,便要两淮的官员配合。一方面,这些下来的京官对被调查的盐政相关官员敲诈勒索,多半是告诉这些被调查和可能被调查、已经牵涉和可能被牵涉的官员,只要给钱便能消灾——这账本上泰半的账目都是这已经被查处了的官员给京城里的人的。

可是收了贿赂,这京城里的官员却没有帮着办事,因为这些递上贿赂的官员全部牵连在两淮盐引案之中,不是发配充军远走宁古塔,便是直接革了顶戴花翎一刀问斩,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递出去的贿赂没能保住他们的命——

下面的半数账目,却更为惊人了,还是这一批京官,却又从另外的一批人手中收了贿赂——而这批人,如今便几乎是半数江南官场之中的人物。

可想而知,大案之中,抽掉了原来的腐朽坏了的旧血,便要补上新血,新血从哪里来?由谁举荐?谁能够在这里面运作?

冯霜止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定然是下面的人贿赂了上面这一批官员,所以才有了如今的顶戴花翎。

只是恐怕谁也想不到,当年震惊整个江南的大案,竟然成为了上面官员敛财的一个工具。

如今从这花名册上看,整个乾隆朝已经接近倾颓腐朽了。

到底还有多少人是没贪过的?连纪晓岚也曾经事涉两淮盐引案,当真是什么也说不清的。

这些个负责查案的京官,当真是一件事收了两方的钱,收了一方的钱再卖掉这方,而后将抢来的东西卖给下一位顾客,这便是买卖。

账本固然到手,可是冯霜止却更加纠结了。

她当夜熬到很晚,抄完了那账本便有些眼花,藏好了便迷迷糊糊睡了,半夜里她像是听见团子在哭,起来看了一阵,照顾的嬷嬷说只是半夜尿了而已。

冯霜止于是昏昏沉沉地回去,要微眠那边看着点团子,万莫出什么差错,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大天亮。

最近要担心的事情很多,冯霜止很少睡个好觉,今次难得睡个囫囵觉,众人也不忍心吵醒她,直到太阳的影子都到外面台阶上了,微眠才进去唤她起来,说是傅恒府那边有下人来请,不过听说冯霜止还在睡之后又回去了,之后便不曾来过了。

冯霜止一想到自己昨日的事情,便猜是福康安知道什么了。

福康安在这账本里也不是没牵扯的,只不过与他相关的毕竟很少,那个时候他还不怎么显赫。

冯霜止只道:“来了的一律不见,不管用什么借口都给我堵回去,一来二去,便不会来找了。”

虽不解是为什么,微眠还是答应了一声,问道:“今日夫人还去宫里吗?”

冯霜止道:“去一趟。”

令贵妃倒霉又成了令妃,太后的病情似乎也开始稳定下来,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回光返照。其实也不算是多好了,所谓的稳定不过是说停在了比较糟糕的状态里而已。

江南那边还没来消息,和珅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冯霜止已经当机立断,派了周曲下去,借着运货的名义下江南,顺便帮着和珅那边处理事情。刘全儿的目标太大,况且一向是不管什么商铺的事情,若是刘全儿去了反而是惹人怀疑。

冯霜止派周曲去,一是因为周曲在京城诸多官员之中露面少,二是因为周曲对冯霜止的一些事情很熟悉——不管和珅是怎么想王杰的,冯霜止现在还不敢让王杰死了。

周曲去江南,不一定没人注意到,她选择的是一个最少的人注意到的人,至于到底会怎么发展,那其实已经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王杰依旧是生死未卜,福康安被召到南书房议事的时候,冯霜止正进宫。

她去拜访了太后,将那石头记翻出来,只念了一段便睡去了,根本就似乎没有清醒的时候。

沁姑姑跟芳嬷嬷都是暗中抹泪,不敢叫人看见,她们拉了冯霜止出去,又说起前些天宫里的风波,便道:“本以为太后是能安心了慢慢走的人,只是没有想到现在宫里一日比一日折腾。”

惇妃这一下是完全复宠,十格格也得了乾隆的喜爱,相反令妃却跟被打入冷宫没区别了,她被皇帝禁足,这些天再也没能踏出储秀宫一步,只在自己的宫里发脾气。

冯霜止听了,面上浮出几分伤感的颜色来,便道:“这些事情,岂是桩桩件件都能料想得到的?”

沁姑姑和芳嬷嬷原本听太后说是——处不处置冯霜止,或者怎么处置她,都要等太后来定夺,可是太后现在根本迷迷糊糊,说不出一句话来,所以沁姑姑和芳嬷嬷也很是纠结,她们毕竟忠于太后,可另一方面她们对冯霜止的印象也不糟糕。

拉着冯霜止说了一堆事儿,又回忆起她们当宫女的时候,不知不觉,一个下午便这样过去了。

照旧是踏着暮色出去的,在宫里没遇到永琰,却还是在出宫之后被拦住了。

冯霜止在知道福康安也支持十五阿哥之后,便在忧心这一天了。以福康安的聪明,若是那谋士回去说了,定然能发现那一天的古怪之处——能掌握目前大半个江南官场的账本,作为正在争取朝臣支持的永琰来说,具有多大的诱惑力?

可想而知地,所以今日永琰找上她,她便猜今日这一关不是很容易过了。

只是没有想到,进去之后,永琰只是将江南的一些消息告诉了冯霜止,比如据说和珅已经与那帮贪官同流合污,比如王杰巡漕落水其实是和珅搭箭所射,王杰现在依旧是生死不明……

这本该是江南官场上的秘密,可是如今永琰说来当真是轻松无比,却让冯霜止紧紧地皱了眉头。

和珅怎么可能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

即便是要收好处,和珅这样的人也不会让旁人知道,更不用说是什么跟贪官们同流合污了。

他是去查陈宏谋的,牵出一片原也是预想之中的事情——永琰还在继续说,冯霜止也很冷静地继续听着。

永琰说完了,忽然道:“查出陈宏谋,便是牵连了福康安的嫡妻陈氏,甚至连福康安也要波及到,他在江南官场颇有几个人脉,若是和珅同他杠上,怕是讨不了好的。若是账本——”

终于还是提到账本了,冯霜止还以为他是一句话也不准备说呢。

兴许是这一刻冯霜止的眼神太利,让永琰说不下去了,他顿了一下,道:“福康安同我说了此事,我知道账本在你手里,可是不曾要你交出来,你便握着它好了。”

这跟冯霜止料想的发展不一样,可是转瞬之间她又明白了什么,便又一笑:“十五爷好算计。”

和珅跟福康安是死对头,现在都是在支持十五阿哥的,可是毕竟这两人都太危险,尤其是福康安,有传言说是皇室的血脉,如今冯霜止这边握着账本,福康安也只有投鼠忌器的份儿。另一方面,可以在福康安与和珅之间形成一种很微妙的制衡感。

永琰利用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相互牵制,其实已经是帝王之术了。

冯霜止叹了口气,道:“既然不打算说账本的事儿,那妾身便回去了。”

永琰看着冯霜止,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看着冯霜止离开了,他才下楼去,顺着官道回宫,便进了储秀宫。

守门的宫女本是想蹲身下来行礼的,只是永琰道:“天色晚了,不必多礼,莫要搅扰了我额娘休息。”

“是。”众人压低了声音应道。

永琰这才走向殿中,只是没有想到,暖阁还亮着灯,里面有人在说话,似乎是他额娘跟下面那叫青雀的贴身宫女。

永琰正要进去,只是在听到他额娘那句话的时候,忽然停住了。

“那老妖婆竟然还没死吗?”这是令妃的声音,失去了往日故作出来的高贵,便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狠和怨毒。

青雀的声音有些颤抖:“说是病情又重了,有些爬不起来了……”

“哼,好好……她不死,我便继续送她一程……”令妃现在不能出宫,却不代表她的宫人不能,这宫里面想要买通个人太容易了。

只听令妃道:“那药,按照往日的剂量,再给本宫加两贴进去,吃不死那老妖婆!看她还敢在背后算计我,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死婆子,拖着不死,便是在这宫里面占地方。”

那青雀似乎很害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地便开始磕头:“娘娘,奴婢害怕啊……这是杀头大罪啊,娘娘……”

“以前找你跟别的妃子下毒的时候,你也没这么大的反应。”令妃冷笑了一声,便下去将她的头发提起来,恶狠狠地看着她,道,“本宫现在失宠了,除了那永瑆闹的,还有谁?还不是那老妖婆?!你既然敢给他塔拉氏的茶里下毒,便已经没机会撤手了……乖,你是本宫的心腹,永瑆那样的庸碌之辈怎么配有儿子?还好是他塔拉氏的胎,跟那蠢货毓舒扯上了关系,没人怀疑到咱们的头上,你还是安全的……听本宫的,那老妖婆便要死了,你就这样去继续下几贴药,过两天我们就能听到好消息了……好青雀,快去吧。”

青雀只知道哭,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令妃微笑着问她:“你去不去?”

青雀哭道:“奴婢真的不敢了……娘娘,您放过奴婢吧?娘娘……”

“啪!”

令妃一巴掌摔到她脸上,便骂道:“给脸不要脸的贱蹄子,你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本宫好言好语同你说,你不领情,非要本宫教你认清楚,你是奴才,本宫是主子吗?让你去你就去,矫情个什么劲儿?呵,莫不是你也想背叛我?”

“不是……奴婢——”青雀想要解释,不想令妃不想听她解释,便又是一巴掌摔到她脸上,“啪”地一声响。

“去不去?”

不去就把她这张脸打烂,这种事令妃不是做不出来的。

长期在令妃身边伺候的青雀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狠角色?想到以前那些伺候的人的悲惨下场,又想到自己以前做的那些事情,她给那么多人下了毒,甚至还给十一阿哥成哲亲王永瑆的侧福晋他塔拉氏下毒,否则嫡福晋毓舒推了那他塔拉氏一把,也不至于立刻就小产了。

青雀认命了,她跪下去深深地将自己的脸贴在地上,小声道:“奴婢……去,奴婢去。”

于是令妃将她拉起来,又温和地朝她笑着,“瞧你这小脸,怎么给磕成这样了?回头我给你拿药敷敷,早晚会好的。这几贴药,你收好了,记得快点去办事了回来回我,莫要误了时机。你这脸,去借口找药办这事儿最好了。”

青雀有些麻木了,看现在恢复常态的令妃,只觉得毛骨悚然。

令妃让她快些去办事,青雀便退出去了,此刻永琰将什么东西都听了个干净,他不声不响地退回来,却在储秀宫宫门口说了一句:“今日便当是我不曾来过,谁要是泄露一个字,别怪爷不客气。”

下面的人都蹲身道了一声“嗻”,这才看永琰离开。

小路子等几个太监便候在外面,永琰顺着这宫墙下面走,却又停下了脚步,等着那青雀从储秀宫出来。

青雀哪里想到出来就撞见十五阿哥,还以为十五阿哥是去请安的,忙道:“奴婢给十五阿哥请安,十五阿哥吉祥。您这是给娘娘请安去的吧?不过娘娘此刻怕是歇下了……”

“我是来找你的。”永琰淡淡地这么说了一句,眼神里带着几分难以探究的深意,青雀不知道为什么一冷,便看永琰朝着她走了过来。永琰伸出手指来,扣住了她下巴,便抬起她脸来,“这是我额娘弄的?”

十五阿哥从哪里知道的?不,也不对,整个储秀宫中,也只有令妃有这个资格了。

青雀想要埋头,却不想十五阿哥不让,她顿时惶恐起来,哆哆嗦嗦道:“十、十五爷……”

永琰却笑:“我额娘苛待你们,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有的事儿能做,有的事儿不能做,今日悔改兴许还有挽回的余地,凭我余力兴许还能保得住你,若是你不悔改,他日便是草席一卷,乱葬岗上,连个坟头都不必有,野狗苍鹰之腹,便是你葬身之所。青雀啊,你可想好了?”

抬头,看着永琰,这样的十五阿哥,当真是陌生的。

可是青雀真的心动了,她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太可怕了,令妃越来越疯狂,一开始只是给后宫的妃嫔,后来是皇子福晋,现在却已经发展到太后了!日后这宫里还有谁她不敢害?青雀怕得慌,她哭了起来,哽咽不成声。

永琰叹息:“东西给我吧。”

青雀咬牙,犹豫了片刻,却还是将自己胸前的几贴药摸出来,递给了永琰。

永琰捏过,便看着这小小的药包,抿着唇,却忽然之间暴起一脚将青雀踹倒,青雀下意识地便想要叫喊,不料被那边早就准备好了的小路子等人冲过来,狠狠地按住了,顺便捂住了嘴巴。

永琰看着自己手中那药包,便递给身边的太监,道:“回去查。至于这青雀,先带走了,给储秀宫那边说一声,青雀病了,伺候不来了。”

“嗻。”几名太监低声地应了。

青雀被捂住了嘴巴,那太监的手劲儿极大,几乎将她那雪白的脸蛋勒出了几道青红的印子,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永琰,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甚至两眼里掉出眼泪来,挣扎摇头,只是始终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青雀被拖走了,一路也没在黑暗的宫墙下留下任何的痕迹。

永琰便背着手站在那里,“要不就一条道走到黑,要不一开始就根本别走进来……半路上后悔的人,只有个死。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明白……”

永琰早就踏上了那一条路,如今便带着人,重新走在这一条宫道的最中央,一步一步走远了。

储秀宫中,令妃睡梦之中还在想那老妖婆第二日便已经死了,老太后死了,她便成为了新的太后,垂帘听政,尊贵无比,她便是新的孝庄,全天下都要听她的……

多美好的梦啊,也只能是个梦了。

太后的病情,其实还是没见什么好转,宫中上下,依旧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

宫外,冯霜止这边却是安心了不少的。

永琰的消息,不管是从哪里来的,至少说了和珅的很多事儿,让冯霜止这边多少有了一些眉目。

只是她那边安心了,江南真正的情况,却很是凶险。

和珅步步为营,周旋在一众贪官污吏之间,又要与他们做一样的事情,却还要守住了某些底线,当真是痛苦至极。关键时候,一般都是永贵出来救场,毕竟永贵乃是真正的钦差大臣,下面的人也不敢逼着他。

只是王杰的事情跟,终究带了些悬念。

“那王杰倒是也怪了,落下水了便再也查不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下面的暗流卷走了,以前有人被河神吞了,过两年才从水底下吐出骨头来,说不出地惨,兴许是河神看上王大人了吧……”

漕河上的事情,他们也都是清楚的。

当初和珅那一箭,众人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不管是鲜血还是别的都很逼真,落水打捞出来也不止一个人,然而就是缺了王杰。

现在和珅的心情也不大好,他这一回是真的阴郁了:“这王杰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终究是担心着,要不要排查一回,这心里吊着总归不舒服的。”

抑郁的情绪是真的,可说辞是假的。

和珅担心的甚至根本不是王杰的生死,他与王杰本身就算不上是多有交情,即便是王杰真的死了,他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反应。和珅摸不准的,乃是于自己合作的连霜城。

说了在王杰落水之后,便要连霜城将人救起来,可是现在连霜城不曾给自己任何的消息,那便是奇怪了。好在和珅左右还留了后手,不怕连霜城耍诈。怕的就是他不耍诈。

和珅心底冷笑了一声,便继续跟这边的人众人推杯换盏起来。

待到酒宴过后,和珅走出了这楼中,便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周曲,他道:“度夫人叫你来的?”

周曲跟和珅的接触不算是很多,如今低眉道:“正是夫人派小人来的,夫人很担心您,所以……”

和珅叹了口气,便道:“说话不便,你跟着我走。”

“是。”周曲躬身,而后跟上和珅的脚步。

只听和珅道:“如今你来得正好,霜止派你来当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你要为我办一件事,立刻去扬州八大盐商汪如龙的园子里,将汪如龙找来,便说我在秋雨楼等他。”

“……是。”周曲没想到一来便有这样的任务,愣了一下才应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