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这几日,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和珅也清闲不了多久,他在这儿坐着跟冯霜止说了一会儿话,便到了书房去办事。
冯霜止今日还要处理庄子上的事情,那周曲现在已经完全接管了京城这边的事情,刘全儿说这人算是个干练的,冯霜止也放心,只是今夏却是有些不对劲。
天灾*倒是不必说,白莲教起义在南方厉害,水患也跟着来了。
京城这边江河湖海没多少倒是好,但在南方便是泛滥成灾,治河的事情也到了关键的时候。
大运河和黄河这两边不必说,长江出险却也成了今年的话题了。
冯霜止走路的时候,装着满肚子的心思,也没瞧见自己跟前儿走过来两个丫鬟,那两名丫鬟似乎也是不长心的,差点便撞到了冯霜止的身上。
梅香出声来喝住了这两人,“走路不长眼的,没见到夫人过来了吗?”
冯霜止皱眉,只摆手要梅香停住了,才说道:“你们两个我倒是见过的,是二爷院子里的吟风、吟月吧?”
她看这两名丫鬟脸上都是面带忧色,忽然想起来,这是和琳的两个通房,如今新妇进门,她们自然委屈了。
“奴婢们不知夫人在此,冲撞了夫人,奴婢知错。”
吟风吟月二人埋着头,给冯霜止谢罪。
“起来吧。”冯霜止也没怎么介意,只叫她们起来,之后道,“如今二爷院子里进来的那一位是个心善的,你们莫要在背后动什么歪心思,只要好生伺候着,过了新婚这段日子,新夫人自然知道给你们开脸。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对新夫人有什么不满,便不必继续伺候了。下去吧。”
毕竟远兰与和琳是真的相互喜欢,背后这一起子丫鬟若是都在后面使坏,怕是远兰也糟心。
家里和和乐乐的最好了,冯霜止最厌恶的便是家里一堆的糟心事儿。
她继续往前走了,一直到了西厢那边,若是以后不分家,这里会是团子住的地方,不过因为现在和府扩建还没定下来,只是暂时由皇上一指给划出了一块地,所以还是将就着原来的宅子。
不过现在的西厢,已经用作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了。
冯霜止走进去的时候,外面庄子上的管事儿们已经进来不少了,冯霜止进去便坐下来,说道:“爷昨日酒宴上喝多了,今日刚醒,手头的事儿堆起来处理不完,所以庄子上的事情还是我来处理的,你们坐下吧。”
这小堂屋里摆了不少椅子,冯霜止便坐在最前面那右边的靠背椅上,端了放在桌上的一杯茶,“周曲,你先说说近日的情况。”
周曲便是当日冯霜止提拔过来的,他早知道冯霜止会让自己第一个说话,所以方才让坐下的时候,他便没有坐下。这人看着瘦瘦高高,也是一位精明人,知道冯霜止是在挑选管事之后便抓住了机会,在冯霜止的面前显露了才华,于是一跃而上,便已经成为了诸多庄子上事情的总管事。
现在和府家业是越来越大,刘全儿习惯了跟着和珅跑,总跟着冯霜止也不是办法,终究是和珅那边的事情重要一些,所以跟和珅商量之后,便决定扶一个人起来,为冯霜止处理事情。
如今这周曲,已经是搬进了和府,跟刘全儿是隔壁。
刘全儿可以说是总管,里面的事儿他懂,外面的事儿他也懂,只是刘全儿圆滑,而且手脚不算是很干净,虽不说什么大恶,可他顺手牵羊的习惯是有的。冯霜止曾打趣他,说他要改了这毛病就让他管庄子上的事情,结果刘全儿说是当乞丐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和珅立时对他一阵好踹,说他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冯霜止也看出来了,刘全儿的作用,的确不该在庄子上,所以她跟帮和珅很简单地便能做出决定。
于是有了周曲。
周曲既然已经成为了冯霜止心腹级别的人物,现在也算是一号人物了,手底下管着不少了人,习惯了之后,便已经养成了一种沉稳的气度,说话之间带了点不疾不徐的味道。
“回禀夫人,淮河水患,冲了庄子那边的三十亩良田,损失已经登记造册,不过好在没有人出事。前些天运米船回来,已经联系好了今年的进项。只要江南那边稻谷丰收,我们在京城的米铺便能够扩到五家。按照您的吩咐,上个月从京城派了一批人去江南,了解了一下桑蚕养殖的事情,只是正如您若预想的,因为季节不对,只联系到了一部分蚕户。不过丝绸方面的事情已经有了着落,十三家愿意跟我们合作,将绸缎运到京城来卖。只是门店这边我们还需要准备……不过……”
说到这里,周曲又停顿了下来,看向冯霜止。
冯霜止听着他说话,已经喝了好几口茶了,此时听他停了,便道:“我知道。你坐下吧,回头我细与你说此事。下面……张管事吧。”
于是下面庄子上的管事儿一个接一个地说了各自庄子上的情况,不过因为季节不大好,都有些担心这一季会歉收,现在是旱灾的地方旱灾,水患的地方水患,整个清朝太大,各处都不平衡。
听完了,冯霜止只道:“尽力保住便好,也让下面的人放宽心,一季不收成,至少我们这边也饿不死,下一季再来。”
“是。”众人知道这是给他们吃定心丸,下面的庄子即便是交不上什么收成,府里这边也不会为难他们。
这边报完了,冯霜止便让他们下去,只留了周曲一个。
她将茶盏放下,问道:“江南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绸缎庄和茶叶都不是问题,难在运输,我们的运米船没过一段,便要交一道的钱,这一路交下去,过路费都能跟货物相比了。南来北往的货物,到了地方定价之后,便觉得有些贵,可是太贵了也卖不出去……”
周曲早就注意着这个问题了,只是当初生意的规模不大,所以还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一旦规模大了,这白花花流出去的都是银子,让人着急。
冯霜止道:“别家的绸缎和茶叶都没我们这样的高价,可是我们在江南那边的进价已经是最低的,何处出了差错?”
周曲回道:“便是方才所说的过河之费用了。听闻江上有漕船,可以承担南来北往运输货物的事情,旁的人都是用的漕船,而漕运与河道之间有合作,漕帮的船行水上,只是每过一个省才交钱的。”
“……”冯霜止沉默了好一阵。
周曲等了半天,没听冯霜止说话,有些疑惑,“夫人?”
冯霜止回过神来,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道:“想些东西入了神,你莫介意……如你方才所言的话,我们的船是过一段便交钱,可是别的商铺却是雇用漕船,漕帮自己的船在水上走却要少很多过路钱……也就是说,我们的东西并没有输在进价和品质上,而是输在了路费上头……”
“正是如此。”周曲觉得此刻的冯霜止似乎有些奇怪。
夫人总是在一些很奇怪的不该走神的时候走神,周曲现在已经有了这样的一种认知。
他以为今天的事情其实也就是这样过去而已,不想今日冯霜止忽然古怪地笑了一声,道:“此事不日便能解决……漕运……左右他敢在漕运上卡我们,便要他吐口血,方知道什么是硬茬儿。”
周曲不敢接话,看出现在的冯霜止不好惹了。
她道:“生意还是要做的,只是今年可能没有什么好收成……米价得涨,能收多少便收多少好了,收不了也没办法。哄抬米价的事情万万做不得,当心撞到了刀口上,千万让下面的人给警醒着,谁若是行差踏错,我必不客气的。”
“小人知道了。”周曲应声,也知道冯霜止的顾虑,毕竟和珅是个官。
一般官宦人家,下面养着的庄子经营着这些事情,都不算是什么大规模的,甚至浑浑噩噩地走的,可是自家夫人做事比较精细,硬是将这些个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运输的事情,你不必挂在心上,过两日便好了。”
周曲走的时候,冯霜止对他说了这句话,可是周曲一直没明白,怎么夫人这样有把握?
没过得几日,便传说从扬州到高邮那一段的漕河上,漕帮的漕船被官府扣下了一片,气得漕帮帮主连霜城将下面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船扣在那里,货物也都扣在那里,若是不很快地赎买出来,有得他们受。
无奈之下,连霜城只有叫人全找官府那边的路子,不想一级一级找了,花费了很大精力,颇多周折自不必说,最后最让他吐血的,无非是动手的不过是一个高邮的小官,让扣了他的船便直接扣了。还被查出这几条船上有私盐,这事儿终究没敢闹大。私盐的事情可大可小,乃是公开的秘密,若是扯了出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所以这一回扣船的事情总算是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回头连霜城去查的时候,才知道那扣他船的人名为范宜恒,乃是京城里头那位姑奶奶贴身丫鬟的夫君。
于是连霜城明白了,得,自己那点小手脚又被发现了。漕河上头的事情,基本都是连霜城一句话说了算。
当初在知道冯霜止那边和府在江南这边有活动的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脑抽了就想要去撩拨一下,干脆地让人看到那家的船就收钱,所以才有周曲报给冯霜止的那种情况。哪里想到冯霜止一下就猜到是他在后面搞鬼,或者说即便不是他在后面搞鬼,那也有他的默认,扣了他的船是他活该。
被冯霜止反将一军的滋味,当真不好受,损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不说,还差点没了信誉,连霜城那几天是刚回江南,脸色就没晴过,等到事情解决了,知道是冯霜止了,他也只能生个闷气,让人解除了对冯霜止手下那些庄子的限制。
同时,连霜城不高兴,所以他手一挥——九省漕运八道关卡,提价提价提价!
于是原本的那些商户们顿时叫苦不迭,可是这江上是漕帮最大,若是私人的航船,独自出河走还很危险,商户们不得不依赖于漕帮,涨价也没办法,只能照样给了。
这一系列的情况,就导致了江南运来京城的绸缎和茶叶价格居高不下,而冯霜止他们这边的私人商船却没有那么大的影响,价格反而低了下来,物美价格,生意竟然好了不少。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概两个月,之后连霜城的心情似乎才好起来,让下面的人把价格给压回去一些,留住了那已经要心灰意冷的商人们,冯霜止他们这边的价格优势才逐渐地不明显了。
只不过这两个月的时间之中,他们这边的绸缎庄和米铺都已经得到了好的口碑,旁人认准了他们这一家,倒是名气有了。
下一季汇报秋天收成的时候,周曲将这些个日子的情况一说,当真是红红火火,听得冯霜止微笑起来,翻着那厚厚的账本,数着进账的都是雪花银,她悠然道:“前两个月也扩张得差不多了,便就这样打住,把现在的局面维持好,主要是一个稳字,能稳住了才是我们的本事,别浪费了之前的机会。”
“是。”周曲也是这样想的,只是他始终有一事不明,“那漕帮怎么就那么巧,在那边……”
他总觉得事情是跟冯霜止有关,可是又不知道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做到的,因而一直很是困惑。
冯霜止道:“日后你便知道了,先下去做事吧。”
“……是。”周曲没探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便扼腕而去了。
眼看着秋季便来了,宫里面太后的身体似乎也渐渐地不行了。
冯霜止脑子里便忽然划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看到周曲走了之后,她回了屋里,便准备着进宫了。
其实周曲好奇的事情很简单,在怀疑是连霜城之后,冯霜止跟和珅说了这事儿,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和珅也觉得没什么差错,所以冯霜止直接修书一封快马给跟随范宜恒一起到了高邮的喜桃,只说要范宜恒扣了连霜城的船,找茬儿便是。
冯霜止跟喜桃的通信是不会有人察觉的,也不会让人怀疑是和珅直接指使了范宜恒,更不会存在什么勾结了。
连霜城栽得干净,也活该他栽。
冯霜止本不是什么讲理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个就要怀疑到他连霜城的头上去。若是连霜城干的,结果便像是现在的这样;若不是连霜城指使的,便只当是冯霜止甩脸子丢脾气,是在用这样的方法给他施压,这自然显得霸道一些,可是霸道一些她也不觉得有错,写那一封信去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连霜城会郁闷很久,所以冯霜止的心情真是说不出地好。
和珅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喜事,一问才知道她又在坑害那漕帮帮主连霜城,顿时乐不可支,夫妻俩看着悲剧的连霜城,心情不约而同地好,时不时就有消息从江南那边传来,于是那两个月,和珅跟冯霜止都保持了好心情,连带着和府的下人们都以为是要出什么喜事。
现下里,坑害连霜城的事情就已经算是大功告成了。
连霜城还算是个很识相的,在知道了自己是得罪了和珅和冯霜止之后,竟然选择了用最绝的涨价这一招来应对别的商行,算是在给冯霜止赔不是,算是一种变相的行贿。
冯霜止知道自己会从中得到多好啊好处,连霜城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两个人都不点破,让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两个月,等到下次连霜城来京城,跟和珅私下接触的时候瞧见冯霜止,便都当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了,仿佛冯霜止不知道当初有过漕运被做手脚一事,仿佛连霜城没有遭遇过被穿小鞋扣漕船一事,各自和和乐乐,笑脸相迎。
这些都是本事,冯霜止知道自己还算是个有本事的,处理这些事情还算是游刃有余,只不过那是对外,对着自己那烦人的儿子的时候,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今日也要进宫给老佛爷讲《石头记》,出府门之前,便听团子一直在哭,远兰进门来之后,也很喜欢团子,冯霜止忙的时候也帮着带孩子,今日要出去,一样是远兰帮着她哄孩子。
“乖乖乖不哭,额娘去很快就回来……”
冯霜止将团子递给远兰,看远兰那一脸温和的模样,又掐了团子那粉嫩嫩的脸一下,对远兰道:“你性子温和,日后生下来的胖小子肯定不像我这孩子一样能折腾。”
远兰有些脸红,嫁给和琳之后,他们两人也算是很幸福美满了,一个月之前,远兰给那两名通房丫鬟开了脸抬了姨娘,只是和琳不怎么去他们那里,远兰现在还没孩子,不能让妾室先怀上,婆子们说多跟孩子接触也好怀上孩子,所以远兰少不得天天往冯霜止这边跑。
“嫂嫂说笑了,我看团子是个有精神气的,日后定然有本事。”
冯霜止心说自己不过是个表面上安静的人罢了,性子始终还是烈的,但被这两世给磨得差不多的,只不过……心底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团子这孩子这样闹腾,只盼着能这样一辈子闹腾下去才好。
握着她的手指,团子攥着,一直不肯放。
冯霜止叹了口气,时间差不多了,也只能狠下心走。
如今和珅已经是内务府大臣,总理着内务府三旗的事情,同时也是军机处很受乾隆器重的人物了,冯霜止的身份也是跟着水涨船高,如今谁不知道她是个炙手可热的,进宫也有不少人围着说话。
不多久,在宫里,她便有了很宽广的人脉,又因为出手大方,舍得给钱,不管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打点得服服帖帖,即便是惇嫔见了冯霜止也是十分喜欢的。
从宫门口下了车,便有慈宁宫的姑姑在宫门里头等待了,毕竟现在太后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天昏睡着的时候比醒着的时候还要多,只是每天下午总有那么一段时间是醒着的,这段时间是习惯性听冯霜止讲故事的时间。
《石头记》的后四十回只找到一些零星的残稿,因为这边太后要听,和珅便找了高鹗根据残稿的一些内容续写了,因为几个月前病着,每日听不到半回就要睡去,所以进度不是很快,到了今日也才要讲八十一回。
却说宫里面令妃的失宠还在继续,现在是九月初,乾隆在承德过完了大寿,还跟那蒙古美人在一起混着,整日里像是宠爱不够一样。
之前说令妃打死了宫女,乾隆遥遥在避暑山庄那边收到了消息,直接让剥了令贵妃的贵妃衔,重新回去当她的令妃,并且打理六宫的事情便暂时交给了愉妃和容嫔,如今的令妃在宫里头的日子可不好过。
相应的,十五阿哥永琰最近也低调得不像话。
那打死宫女的事情,肯定是惇嫔在后面搞鬼,众人也不是猜不到,只是这种事情是公开的秘密,大都知道,大家甚至都在私下里传,可是不会有人到台面上说一个字。
沁姑姑领着她进去了,忧心忡忡道:“太后娘娘近日越发不好了……今日倒是精神头不错,只是太医说了她需要静养,夫人进去之后也只管说一些高兴的事情。”
“妾身省得。”这几个月下来,冯霜止也是很了解太后了的,这位雍正爷府邸从格格走到太后的女人,心底总是藏着说不完的事情,兴许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这样。
越是了解这后宫,知道这里面的肮脏污秽,冯霜止就越珍惜自己如今的生活,有了对比才能够知道到底什么是个好处来。
其实太后的后事是早就备好了的,如今一传出快要大限了的消息,承德那边便是已经加紧开拔,乾隆往紫禁城赶,顺便带着自己如今最宠爱的那一位蒙古美人。
冯霜止知道,自己目前最大的这一座靠山,快要倒下了,下一座靠山,又是谁呢?
这一点,她一直都在考虑。
“臣妇给老佛爷请安,老佛爷吉祥。”冯霜止蹲下了身子行礼,进宫都是踩着花盆底的,一开始不觉得好,后面也就习惯了。
太后躺在床上,已经有些枯瘦模样了,最近越发地没精神,见了冯霜止来,只手指一动,模模糊糊道:“霜止丫头来了,便为哀家讲故事吧。”
“是。”冯霜止于是坐到了下面宫人们搬过来的一张绣墩上,捧着书稿念起来。
不曾想才念了不到半回,太后就连连摆手,“不对了,不对了,这个味儿是不对了……”
味儿不对?
冯霜止心中一跳,便直接跪下来,告罪道:“《石头记》后四十回只寻到一些残稿,所以这后面四十回是找人续写的,也难怪老佛爷听着不对了……”
太后听了这话,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么多天竟然第一次说了一句囫囵话:“不想人要进棺材了,连部书都听不完的……”
冯霜止心惊肉跳,这样的话一点也不敢接。
太后也知道自己可能吓到冯霜止了,所以一挥手道:“你继续念吧……”
既然已经不对味儿了为什么还要继续念?
冯霜止有些不明白,只是她不敢违逆太后的话,就这样念着走了。
今日念完了两回,太后还是精神着的,她道:“沁芳,我想看看十格格,去叫惇嫔抱着来,我看看……”
要死的人,所以想要看看别的充满生机的人。
已经要离世的老人,还有生机与活力的孩子。
这种对比让冯霜止觉得无奈,她也知道自己今天可以离开了,便从殿中退了出去,只是没有想到,出来的时候瞧见了惇嫔已经过来了,两个人对望了一眼,惇嫔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笑了一声。
冯霜止觉得这样的笑是有深意的,出去到偏殿休息了一会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着惇嫔出来,只是有那样的一种感觉而已。
惇嫔抱着的十格格,乃是跟团子同一个月出生的,如今还小。只是惇嫔是后宫之中的真性情人物,太后也不知道为什么特特别喜欢惇嫔。
她端着茶杯坐在这里许久,终于等到惇嫔出来了,便看惇嫔将十格格递给了旁人,而后对她道:“和夫人,借一步说话可好。”
冯霜止自然是只有答应的份儿,她们二人结伴从太后宫中出来了,走到了慈宁宫外面,才有惇嫔道:“和夫人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太后不能活多久了吧。”
这话在平时听着自然是大逆不道,可是现在的确是个实话。
冯霜止没说话,知道惇嫔后面还有话。
惇嫔又道;“太后去了,你便没了靠山,你知道我进去之后太后对我说什么吗?她说还挺喜欢你这个水晶玲珑心肝的……我也很喜欢你这样一个人,我只怕,太后去了之后,你没本事对付那颇有手腕的令妃娘娘,不知道和夫人要怎么选择以后的靠山呢?”
宫里面总是要有人才能够办好事。
以前冯霜止攀附着太后,也没人敢问和珅到底支持哪一位皇子,如今太后已经病逝垂危,眼看着就要去了,盯上和珅的人也就多了。
冯霜止现在已经习惯了自己能够感觉到的这种冰冷的状态了,她道:“不知道惇嫔娘娘您,是哪一边的?”
惇嫔见冯霜止是听懂了,心里感叹太后果然是个眼力的,这样的一个人要是进宫来,那才真是好助力,只可惜是个大臣的妻子了。
“八阿哥那边的。别看八阿哥不得宠,现在好歹还是个最大的阿哥,十五阿哥太年轻,现在也不见得能够爬起来,令妃失宠,他就没机会了。至于十一阿哥,不过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
这话肯定是假的,说来贬低人的而已。
冯霜止差点笑出声来,因为她从来不曾考虑过要支持八阿哥,只是惇嫔如今跟自己说话,她不能直接回绝了,只能道:“此事需要慎重,不如惇嫔娘娘给妾身一点考虑的时间吧?毕竟这种事情,我们女人家说了不算的。”
也是,回头还是要和珅点头,这事儿才能成。
惇嫔于是笑笑,道:“那和夫人便好好考虑吧,不送了。”
“妾身告退。”冯霜止行礼离开,顺着这长长的宫墙一路走回去,很快便到了尽头,右转,便要接近出宫的道路了。
她忽然有些看不明白这局势了
进宫多次,路线都熟悉了,也不用别人引路,她满腹的心思,如今都在盘算着靠山的事情。
现在她其实可以不要什么靠山,可是难保以后新皇帝登基,要给和珅穿小鞋的……
心里还在纠结盘算,前面就有一名小太监拦住冯霜止的去路,在前面宫门拐角的地方有人喊道:“皇上马上就要回京,都准备好了,皮紧着一些!”
……
“和夫人,十五阿哥在这边等您。”那小太监垂着头,冯霜止看着眼熟,似乎是那一日跟在永琰身边的。
于是问道;“十五阿哥找我有什么事情?”
那小太监道:“这奴才不知,还请您过去,一会儿也就知道了吧。”
冯霜止心说在太后这边兵士垂危的时候,该找来的的、不该找来的时候,都来了。
转过了一道道宫墙,从过了几道宫门,竟然也没人敢拦下冯霜止来问问她怎么有资格进去。
冯霜止一见这场面就有些心惊,等到在亭子里面看到了永琰的时候,这才放下心来,“给十五阿哥请安,十五阿哥吉祥。”
“和夫人不必多礼,请起。”永琰站在亭子里。
冯霜止也不进去,只问道:“不知道十五爷找臣妇是有什么要事?”
十五阿哥永琰一摆手,便要周围的人都下去了,道:“霜止姐姐这样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的。皇阿玛明日就回京,太后已经油尽灯枯,明日皇阿玛见太后,必定是太后清醒着的下午,那个时候霜止姐姐应该在场的。”
“妾身听不懂您的意思。”她的确可能在场,可是那又怎样?难道她在场就能够改变立储的结果吗?
冯霜止正讽刺地想着,心说自己虽然是支持永琰的,可是老觉得这孩子是有些长歪了,也不知道令妃是怎么教他的。
“皇阿玛是个孝子,立储会听太后娘娘的意见,永琰也不指望姐姐做什么,只盼望姐姐若是得了消息,告诉永琰一声而已。”
永琰从台阶上走下来,看着冯霜止,嘴角挂上一抹微笑,竟然道:“霜止姐姐不必担心,我与你说的一切事情,我母妃都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