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有些害怕,有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兆佳氏拦住了冯云静之后,转过身来,到了兰馨的面前,微微一笑,安抚她道:“二小姐只说了这些吗?”
兰馨仔细想了想,的确是没漏掉什么,于是点头肯定道:“回三姨奶奶,只有这些了。”
“那便替我好好地谢过二小姐,云静如果能入学,还多是仰仗了她的。你且去回复了二小姐。”说罢,兆佳氏一使眼色,另一名丫鬟夏露走过去,送兰馨出去。
兰馨放走,冯云静便气得摔了桌上的茶杯,骂道:“她冯霜止算个什么东西?!之前您不是说她承诺了送您明前新茶吗?我流云轩没那东西也就罢了,她上赶着地来羞辱咱们!现在送什么破烂的文房四宝,谁稀罕她给的!这分明是说咱们不配享用那好东西!不带这么糟践人的!”
相比起冯云静忽然之间的气急败坏,兆佳氏就显得冷静很多。
她看了春霞捧着的文房四宝一眼,吩咐道:“回头送到小姐的房里去,布置好书房。”
“姨娘!”冯云静忽然抬高了声音喊,也不喊娘,只喊姨娘,充分显示了她有多么愤怒。
冯云静本来就是个庶出,又因为兆佳氏的教诲,有极强的自尊心,平时只听兆佳氏的,把自己遮掩起来。可是冯霜止如今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冯云静能够忍受的底线。
并非是她在乎那些东西,而是冯霜止这种行为与羞辱没有区别!
以前发生这种情况的时候,兆佳氏一向都是维护着冯云静,顺着她的意思,这一次却反常地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说话:“云静,你冷静一些,她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冯云静根本不想听兆佳氏的分析,她直接站起来,转身便奔出了兆佳氏的院子,往后罩房去了。
因为往后罩房是一条路,方才已经送了东西过去的兰馨只觉得背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她便已经从台阶上跌下去,吓得她“啊”地尖叫了一声,便只觉得身上一痛,已经是摔在地上了。
冯云静冷冷看着她,“自己走路不长心,连主子的道都敢挡。”
兰馨是个胆小的,咬着嘴唇不敢哭出来,只知道道歉:“是奴婢的错,还请三小姐大人大量饶了奴婢。”
冯云静哼一声,“在这儿跪着吧,没人叫你起来,不许起来!”
说完,她直接抬步想着后罩房走去,从吹雨轩前面路过的时候,只朝里面轻呸了一声,虽不见得多夸张,可眼底的刻毒是显而易见的。
这边兰馨在冯云静走了之后,只能哭着跪在那里,也不敢真的走。
她哪里想到,来送一趟东西竟然还能遇到这样的祸事?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这一哭便止不住了。
从三姨娘房里出来的丫鬟春霞也急,跑去追三小姐,不想半路上瞧见兰馨在哭,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是一片伤,像是擦破了皮。
“兰馨,你怎么在这里?可曾看到三小姐过去?”
“我好生在前面走路,可是没有想到三小姐在后面推了我一把,说我挡路,然后罚我跪下便走了,春霞姐姐……”兰馨想着,以前跟春霞是一起被挑选进府中的,如果让春霞去请人来说,自己就不用罚跪了。
只可惜,她终究还是想多了。
春霞因为三姨娘那边的紧命,并不敢多停留,只是扔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先去找三小姐,三小姐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便是有三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说罢,她立刻走了。
兰馨跪在台阶下面,忽然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冯霜止正站在自己的书房里,摆弄那些笔墨纸砚,不想便听到了外面喜桃的抱怨声。
“这三小姐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药,发了什么疯,忽然跑得这么快,风一样从我前面窜过去,我那茶水差点泼到她身上去,真是好险!”
“喜桃,怎么了?”冯霜止眉头一皱,扬声便问道。
喜桃在窗外,还在把即将收进去的冬衣拿出来晒最后一次,她道:“方才瞧见三小姐急急忙忙过去了,差点弄洒了奴婢手中的东西。”
原本正在看手中羊毫小笔的冯霜止,那手指忽然之间就停住了,而后将之放入笔筒里,转身就出来了,“兰馨去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院子外面也有几个丫鬟在扫洒,闻言都停了下来。
梅香道:“按理说是该回了——诶,刚刚过去的那不是三小姐身边的春霞吗?”
她手一指院外,冯霜止转头的时候只瞧见了春霞的背影。后罩房是一长排,冯霜止在东头,只因为她是嫡女,西边依次是大小姐和三小姐,方才冯云静是从自己门前经过的,想必是急晕了头乱走,后面的春霞也跟着……
不知为什么忽然就举得有些不妙,她眉头再次皱起来,“喜桃,你去看看兰馨怎么还没回来。”
喜桃放下手中的事情,应了一声,“奴婢这就去。”
只不过还没走到那边院子里,就瞧见了跪着的兰馨,喜桃顿时大吃一惊,“兰馨——”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二姨娘
兰馨被扶回来的时候,冯霜止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坐在桌边,让梅香等人去看兰馨身上的伤。
“小姐……奴婢没有大碍……”兰馨头上已经全是冷汗,这个时候还嘴硬说什么没有大碍,冯霜止是不会相信的。
“梅香,给她撩开袖子,看看里面的伤。”手肘的位置都出血了,还说没什么大碍。
冯霜止闭了闭眼,却是在考虑自己应该怎么说这话,不过细想也没用,怎么问不是那回事?她就在这边不出声地坐了许久,看着梅香她们给兰馨上药,兰馨也不过只是个十二岁的丫头,虽然是二等丫鬟,但也是细皮嫩肉,这一摔身上全是嶙嶙的伤,含着眼泪、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可怜极了。
等到她们这边忙活完,兰馨合了衣服,在冯霜止跟前儿跪下:“劳小姐挂心,是奴婢不该惹怒了三小姐……”
“起来吧,身上还有伤。喜桃,扶她一把,你站着说便好。”冯霜止示意了喜桃一下,然后道,“你且说说我让你送东西去的时候,三姨奶奶那边是什么反应。”
其实送茶便变成送文房四宝,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的,这也是对是三姨奶奶等人的试探。
如果是贪更贵重的明前新茶,那么三姨奶奶这样的人,威胁就会减轻,如果是很冷静的话,那这人就不简单了。
冯霜止让兰馨传过去的话,也都是有深意的,明前新茶没有了,只有文房四宝——这之间也有一个转化的关系。
她之前已经在花园边提点过了,老太爷赏下来的明前茶自己没喝到,送东西去的时候说没找到;又送了文房四宝,其实是暗示兆佳氏将矛头转过来。
现在后宅基本是二姨娘把持,出了什么事情也都是二姨娘搞的鬼,只要能够解决明前茶一事,那么文房四宝就是三姨奶奶的——也就是说,只要兆佳氏能够根据冯霜止的意思走,那冯霜止就不会在三小姐云静上学一事上阻拦。
兰馨将当时的场景描述了一遍,“三姨奶奶倒是没什么异样的,只是三小姐好像很生气。三姨奶奶说,三小姐若是能入学,还是多仰仗您的。之后奴婢就出来了,只是奴婢才到游廊上面,后面三小姐就冲过来了……奴婢被推了一把……三小姐说……说……”
“说什么?”冯霜止凝声问道。
“说……说奴婢走路不长眼,挡了主子的路,让奴婢没她叫起,不准起来……”兰馨终于大声哭了出来,满腹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化作了她脸颊上的眼泪。
冯霜止手一按那圆桌,根根白皙的手指的线条略显出几分尖锐来,搭在深红的桌沿边,看着只觉得触目惊心。
“挡路?主子?”冯霜止冷笑了一声,“也不知是谁挡了她的路,这府里,谁又是正经主子?呵……”
喜桃见冯霜止的表情有些不对劲,忍不住上去把住她手臂,“小姐……”
冯霜止缓缓呼出一口气,目光放远一会儿,又收回来,转身到兰馨的身边,手搭在她肩膀上,缓缓握紧了,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必不让你白受委屈,先回去休养着吧,最近两日放下手头的事情,会有别人帮你做的。”
兰馨擦了擦眼泪,又给冯霜止福了身,哽咽道:“小姐大恩,必不敢忘,奴婢告退。”
兰馨一走,冯霜止转过屏风,走到自己的书房里,方才拿起笔,便放下去了。她心里乱得厉害……
藏起来。
不知不觉地,这三个字再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于是她提笔写了一个“藏”字在宣纸上,只是转瞬之间,这墨迹便已经浸透了。她怔忡了片刻,而后才反应过来,身边的喜桃在喊自己。
“小姐?”
“怎么了?”冯霜止再次放下笔,扭过头看她,却只看到喜桃一脸的担心。
她笑了一下:“我无事,你不必担心。”
冯霜止不过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卑鄙了而已。
其实做出那个试探的决定的时候,冯霜止就已经知道,三姨奶奶那边定然是不会很舒服的。聪明人能够看出冯霜止是为了给兆佳氏一个信号,暗示兆佳氏用老太爷赏赐的明前茶不见了这件事去刁难二姨娘,可冯霜止难道就真的没有存着敲打的心思吗?
明前新茶,便是皇宫里都不多见,一个妾室又怎么能够享用?
冯霜止本是存了两个心思的,但到底还是连累了兰馨。
其实许氏生前说她是菩萨心肠,冯霜止也一直觉得自己上辈子善良得有些像是局外人,只是她不曾想到,一旦自己入世,狠毒起来也不是别人能够比的——也许这不叫狠毒,应该算是心机深重吧?
冯霜止想了想,坐在桌案后面,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巧杏哪儿去了?”
“在大小姐那边。”喜桃哼了一声,“虽然太太孝期未过,但大小姐总归还是要参加小选的,所以已经请了嬷嬷来教导,以免到时候行差踏错。”
这一个环节,冯霜止还是知道的,“不过之前不是请过嬷嬷了吗?怎么又要请?”
因为冯雪莹原定的小选就是今年四月,但一般富户人家为了保证不出差错,所以提前两三年就会为自家的姑娘寻嬷嬷来教。雪莹之前就已经请过了,如今竟然还要请,这才是奇怪了。
冯霜止这么一说,喜桃也愣住了,她像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摸摸自己的脑袋,喜桃有些尴尬:“奴婢蠢笨,倒是没有想到这个。”
“谁能想到这上面去?你且注意着,我总觉得……是二姨娘在盘算着什么。”
冯霜止将自己代入了二姨娘的位置,却还是没想出什么头绪来,终究还是自己手上的消息太少。没权没势,也就没人脉,没人脉也就没消息,环环相扣,说到底,她还是要在这府里真正地站稳了,事情才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你且注意一下最近的消息,梅香是个信得过的,悄悄跟她说一下,好生注意着二姨娘和三姨娘那边。至于兰馨的事情……放着吧,总有一日这脸子是得找回来的。”
“是。”
喜桃没多问,只是悄悄退出去打听消息了。
喜桃这一趟还真的没白去,二姨娘跟三姨娘之间的戏正精彩着呢。
三姨娘这边得了冯云静已经回到自己院子里的消息,就开始斟酌事情了,当断则断,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退路。二姨娘那边的谋划她能够猜到一些,这些年韬光养晦,好不容易让许氏走了,这个时候——再不抓住机会,便再没有可能了。
鄂章下午便放出来,兆佳氏先吩咐好了自己院子里准备好了热水和各种精致的吃食,又将屋子里好好打扫了一番,让人时刻去西厢那边的书房里候着,这才向着隔一道墙的二姨娘的院子走去。
二姨娘身份不如兆佳氏高贵,只不过是因为资格老,这才能混出头,现在暂时管这家,来巴结她的人不知有多少,差点将门槛也踏破。
本来以前大家都是去巴结四姨娘的,但自从当日跟二小姐闹那一出之后,四姨娘就注定已经爬不起来了。府里谁不是趋炎附势的?一见到四姨娘倒台,躲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巴巴往上贴的道理?
三姨娘这么一想,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脸上挂着笑,来到二姨娘张氏的院子前面,让丫鬟去通报了,便等着。
院子里面二姨娘正跟冯雪莹坐在一起,屋里还有个从宫里请来的嬷嬷,三人正说着话,二姨娘张氏还在问宫里什么情况,“应嬷嬷您尝尝,这可是今年新到的明前新茶,好东西呢。”
那应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每年选秀之前都有许多人家来请她,这种场合原也是习惯了的。本来她从不来庶出的秀女家里,可是耐不住二姨娘塞的银子多,有钱能使鬼推磨。她闻言,从丫鬟手中接过了茶,却是一惊,原以为张氏是在说笑,不想端出来的茶竟然不像是假——真的明前新茶。
她含了一口在舌尖,细细一品,宫里出来的人总是比别人多几分见识,一下就懂了好坏。
嘴上道了一声谢,又赞了几句味道好,应嬷嬷心里却在嘀咕,还好自己来了,想必这雪莹大小姐在府里是比较受宠的,不然这好东西哪里来?
这么一想,应嬷嬷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英廉府中的姑娘出去,即便是庶出,只要受宠,也还是能巴结上的。
“应嬷嬷,您看我家雪莹,运气不好,遇到她嫡母离世,这小选的日子只能推迟,可有什么办法没有?”二姨娘为这事是急得很,眼看着还有一个月就是小选的日子,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
应嬷嬷没有想到,张氏叫自己来竟然是问这种问题,差点吓得砸了自己手中的茶碗,她立刻站起来,慌张道:“二姨奶奶糊涂,这话怎么能说?!这是大逆不道,听到要杀头的!”
张氏与坐在一边的冯雪莹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哆哆嗦嗦道:“嬷嬷你何必说来吓我们娘儿俩,这不是普通地问问吗?怎么扯到杀头大罪上去了?”
应嬷嬷重重将茶碗一放,退了一步,有些冷然地道:“尚在孝期的姑娘进宫侍奉皇上,乃是大不敬,也是不祥之人,恕老身无礼,这便告辞了。”
“哎,应嬷嬷,应嬷嬷——”
张氏又惊又急,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闯下如此大祸,拦人又拦不住,刚刚追出房门便见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跑过来,“你又慌什么慌?”
“二姨奶奶,三姨奶奶来找您,就在院子外面候着呢。”
张氏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瞧见应嬷嬷与兆佳氏打了个照面走了。
兆佳氏站在院门外,笑眯眯地:“姐姐屋里可有客?妹妹可久没来您这儿坐坐,喝两口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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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始
二姨娘当下也没什么办法,只道是兆佳氏兴起来看看自己,虽然心情烦躁,但对方毕竟是个贵妾,自己也不能拒之门外,于是假笑道:“妹妹难得来看看,岂有不请你进来的道理?微眠,还不请二姨奶奶进来!”
兆佳氏终于跨进了门,只不过一瞧给自己引路的丫鬟就笑了,“姐姐您这边是怎么回事儿?我往日在雪莹身边瞧见过这丫头,怎么穿着二等丫鬟的服饰呢?”
这丫鬟便是微眠,那一日在后园里面被雪莹打了一巴掌的,脸上的伤倒是都干净了,不过身上穿着的衣服已经从一等丫鬟的服制换成了二等丫鬟。
也就是说,微眠不再是每月拿一两银子的一等丫鬟了。
在兆佳氏问话的时候,微眠的头一直低垂着,也看不清表情。
院子里只听到张氏的回话声,她轻蔑道:“不过是个丫头片子,那一日冲撞了我家雪莹,还什么一等丫鬟?没把她发卖出去都是好的了。”
兆佳氏听了没说话,只是轻轻将目光从微眠身上收了回来,她是府里很会做人的一个,平日里不得罪谁,打探点消息很容易。更何况那天园子里出事的时候,自己也在,所以还算是了解。
心底暗笑二姨娘是个大老粗,兆佳氏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也是,不过是个丫头片子。说起来,太久没来您屋里坐坐,这都快要生疏了。看看您这院子,真是越来越气派了!”
好话是谁都愿意听的,更何况是二姨娘这样的俗人?
她一听了便连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她忙让三姨娘进去,心说现在三姨娘也只能来眼红自己了,于是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兆佳氏也不多说,跟着进去了,才瞧见大小姐冯雪莹也在里面,笑吟吟便道:“雪莹这出落得是越发好了。”
冯雪莹冷冰冰地抬起头,瞥了兆佳氏一眼,起身道:“娘,我乏了,这便回自己院子里了。”
“去吧。”张氏心中只有自己这女儿,也不计较冯雪莹对兆佳氏的失礼,温颜道。
兆佳氏站在一边遭受到了冷遇,可是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和善了。
在张氏没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桌边,看见了那一碗被之前走出去的应嬷嬷放下的茶。“方才我见到一个嬷嬷出去了,好不厉害,姐姐就算是要给雪莹请嬷嬷,也不该找那种不懂规矩的。”
这就是开始套话了。
张氏没察觉,目送冯雪莹走了,这才坐下来,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我不过是问问有什么办法今年就参加小选,那嬷嬷竟然就敢给我甩脸子,真是——”
兆佳氏暗惊,雪莹尚在孝期,张氏真是越活越糊涂了……她暗暗将这件事记在了心底,指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嘴上却避开了这个话题,转而道:“姐姐你还是快别想那么多了,对了,妹妹我坐在这里这么久,姐姐都不叫人给我一碗茶来吗?”
这话是在打趣儿,张氏也没在意,呵斥旁边的丫鬟道:“什么眼力见儿,没看到三姨奶奶来了吗?还不端茶来?”
兆佳氏掩口一笑,“还是姐姐厉害。咦,这……”
她话说一半,故意掐了,引得张氏回头瞧她。
张氏只一看,便见兆佳氏盯着桌面上放着的那一碗茶,芽叶细嫩,泡在水里真是片片舒展,茶汤鲜亮,说不出地好看,甚至连空气里都氤氲着茶香——明前茶,贵如金。更何况这东西还是宫里出来的?
在看到这一碗茶的时候,兆佳氏就知道冯霜止给自己的这个把柄,到底有多大了。
若是普通的私扣东西便罢了,好歹能够轻轻地圆过去,可是这东西如果是皇家出来的,能扯到的事情就太多了。自古天家权威不可侵犯。
兆佳氏心惊肉跳了一把,虽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个时候也还是开始担心——自己如果一不小心搅进来,身上沾了泥,最后是什么下场还不清楚呢。
上面下来的赏赐这种事,说大了也大,说小了也小,就看上面主子的意思。
张氏才是吓得最厉害的那一个,不过老太爷赏东西给二小姐的事情,别人都不知道,所以她也只是吓了一下,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不过是前几天着下人出门去新买的,你若是喜欢也拿一点去尝尝。”
兆佳氏心说自己怎么敢喝这么金贵的东西,于是推辞道:“我看着东西金贵得紧,妹妹是喝不起的。不过……”
说到这里,兆佳氏一副犹豫的模样,四下里一扫周围站着的丫鬟,张氏顿时会意,立刻叫那些丫鬟下去:“你们别在这里站着了,都去休息休息,我跟三姨奶奶说会儿私房话。”
待那些丫鬟都走了,张氏才道:“妹妹可是有什么话想说?”
兆佳氏沉默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抬起眼来,说道:“我问一句话,姐姐可不能生气。姐姐这茶,分明是宫里都少有的明前龙井,前儿老太爷才得了圣上的赏,回府了说是给了二小姐一些,您这是……”
这话可算是说开了,张氏面色一变,却是勃然大怒:“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道还去克扣一个小丫头的东西不成?你真是会血口喷人!”
演戏这事儿兆佳氏也是精通,她只拿帕子掩了脸一哭,“姐姐误会了,我不曾有这个意思,不过是想要提点您一下,宫里来的东西不能拿。这明前龙井,哪里又是外面轻易买得到的?凭着我们的身家也是喝不起的,姐姐你好糊涂!妹妹一心为了姐姐,如今不过是说这个一句,不想姐姐入了歧途,姐姐却误解了妹妹……既然姐姐不快,妹妹也不好覥着脸再坐下去,妹妹这便告辞,姐姐保重。”
说完这番话,兆佳氏毫不犹豫,转身就走,只是张氏已经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虚,又怎么敢真的放她走?
在兆佳氏转身的时候就上来一把拉住了她道:“是我错了,妹妹消消气,消消气,坐下来说……”
兆佳氏抹着眼泪,僵着站了一会儿,张氏好言安慰几句,她还是坐下了。
“我方才都是气话,姐姐你别挂在心上,是我太莽撞,冲撞姐姐了。”
“唉,妹妹不常出来走动,之前也不知道妹妹你这么心善。”张氏叹气,“这东西……我原没想到有这么大的来头,还是雪莹说想要,我才……一时糊涂啊……我……现在这可要怎么办才好?”
“姐姐那里还有多少?”兆佳氏问道。
张氏犹豫了一下,“送过来的也不过就是一小盒,现下已经只剩下一点……就搁在前面案头上……你若想看我给你看。”
说着她就站起来想要去拿,不想兆佳氏一把拉住了她,“姐姐误会了,你素知我是个不与人争的,怎么会想要这东西?妹妹不过是想要你把这东西藏好,万不要拿出来示人。这事情如果让老太爷知道了,一定又要出大事……姐姐你真是糊涂……你想想这怎么也是天家的东西,岂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动的?你克扣二小姐的东西,藏着掩着就好了,怎么连这也拿。”
张氏还是叹气,站起来从左边走到右边,又从右边走到左边,还是没想出个办法来。
“妹妹可有什么办法?”
张氏终究不是什么太过蠢笨的人,即便是没长脑子,可她也曾经是许氏身边的丫头,看过许氏做事,这些年来也装腔作势地学着,撺掇着鄂章从许氏手中拿回了卖身契,这些年就越发张狂了。只是她没想到今天会上演这么一出。她眼光一转,便把主意打在了兆佳氏的身上。
兆佳氏却说:“这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就是一个瞒。只不过您可得瞒好了,我方才见那嬷嬷怒气冲冲从您院子里出来,你这茶,莫不是——端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