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站上舞台,做起总结陈词,随着节奏激昂的音乐响起,领导念出了三等奖的名单,三等奖一共十名,非常多,没有闫然他们的课题。
三等奖的十名代表上台领了奖。
闫然侧头去看萧子翀,萧子翀的手撑着下巴,正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领导又念了二等奖的课题,一共五个,没有闫然他们的课题。
二等奖的五名代表上台领了奖。
闫然侧头去看萧子翀,萧子翀这次回过神来,看向闫然,示意他有什么想讲吗?
闫然抿着嘴,有心想安慰一下萧子翀,但不知道该讲什么。毕竟他觉得萧子翀学习上次次第一,不一定受得住被省城各学校的学生们压一头。
领导开始念一等奖的课题,一共三个,没有闫然他们的课题。
一等奖的三名代表上台领了奖。
闫然看着萧子翀,沉重地叹了口气。他们付出了那么多,但最后并没有得到什么。
萧子翀噗呲一声笑出声来,伸手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小声道:“没什么,我不伤心,你也不用伤心,我们已经努力了。”
萧子翀的呼吸撩在闫然的耳朵上,他的耳朵本来就很敏感,这下,闫然瞬间面红耳赤,简直觉得萧子翀这贴着自己耳朵讲话比亲了自己一下还让人受不住。
闫然几乎要没有理性思考的能力了,然后,他听到领导突然说:“特等奖一名,是来自M市第一中学的项目,结核病防治宣传。他们真的做了很多实际的工作,在他们的工作中,他们表现出极强的社会责任心和人文关怀,也锻炼了自己从事社会科学研究和自然科学研究的能力,这很值得其他学生学习。”
闫然傻了,他正面红耳赤地拿眼睛瞄着萧子翀,萧子翀还贴着他,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两人都以为这个活动就是一二三等奖,所以最后居然还有特等奖吗?
郝老师这时候从前面看评分回来了,叫两人:“你们快上去拿奖啊。”
这时候,两人才站起身来,闫然带了相机,他推萧子翀:“你去拿奖,为给你拍照!”
萧子翀不:“你去拿奖,我给你拍照。”
郝老师道:“赶紧上去,你们俩都上去,没关系,我给你们拍照。”
闫然:“别的组就只有一个人上去。”
郝老师:“这时候就别那么脸皮薄了。你们两个上去,领导还把你们赶下来一人不成?”
闫然:“……”
萧子翀:“……”
两人厚着脸皮都上了领奖台,颁奖的领导果真是和蔼可亲的人,笑着和两人握手后,让两人抬着那个小小的奖状,自己站在两人一边,让下面的人拍了照。
拍完照,从领奖台上下来,闫然就激动地一把抱住了萧子翀,“天啊,我们得奖了。”
萧子翀也抱住他,笑道:“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社会实践的奖嘛。”
闫然道:“你领奖领得多,但这是我幼儿园之后第一次领奖。”
萧子翀:“……”
萧子翀笑着拉着他往后走,等到整个闭幕式结束,才和郝老师一起出了会场。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闫然带着父母给的手机, 给大伯和伯妈打了电话,说了他们的项目拿了特等奖的事。
他的大伯和伯妈都很为两人感到高兴,又让闫然去他家玩。
为了和萧子翀一起回家, 闫然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当天晚上就坐郝老师的车回去了。
回到家, 闫然家里早已经知道闫然的项目获奖的事,他们都很高兴, 见萧子翀和闫然一起回来, 就邀请萧子翀跟着一起去山里避暑。
萧子翀面对闫然的家人始终有些不太自在,拒绝道:“我暑假还有别的安排, 就不去了。谢谢叔叔嬢嬢。”
闫然站在门口, 明亮的眼睛盯着萧子翀, 他其实很希望萧子翀可以和自己一起去山中房子避暑,但他知道萧子翀有自己的规划,而且绝不是会轻易改变自己计划的人,他就没把邀请的话讲出口。
想了想后,闫然说:“我会和你打电话的。”
萧子翀对着他挥挥手, 快速上楼了。
萧子翀的父母也得知他们的项目获奖了, 吴岚说:“挺不错的。”
萧爸爸说:“你想去哪里玩不, 正好让你妈请年假,我们之后找个地方去旅游嘛。”
进省城去观摩了很多优秀学生的演讲的萧子翀道:“我想明年就高考,不想去哪里旅游, 就想在家看书。”
萧爸爸对他儿子很是了解, 看他那不动声色的沉静表情就知道, 虽然是拿了特等奖,但萧子翀还是不高兴,他说:“即使你想明年高考,也不影响今年出去旅游嘛。再说,你不去旅游,我和你妈还想出去走走呢。”
萧子翀闷着不应声。
吴岚说:“行吧,你想在家看书,就在家看书。正好我们家把今年的旅行经费存起来,你明年真的能考上你想去的学校,那我们家明年用两年的旅行经费,去美国旅行,可不可以?”
萧子翀可有可无地点了头。他是那种只能从自己获得的成果里得到真实快乐的人,加上他又自制力极强,在他有想做到的事想达到的目标时,出去玩,对他的吸引力很有限。
想趁着暑假出去浪一圈的萧爸爸则不得不同意媳妇的决定。
闫然的妈妈带着婆婆和儿子出门去了M市周边一座以可以避暑和度假闻名的县里,这个县对应的山,在多年以后,会成为很有名的网红度假胜地,但在现在,它的影响范围,还仅仅只限于周边。
这里是闫然爷爷奶奶的老家,也是杜阿姨的老家。
闫然家在这里有一栋房子,杜阿姨家的其他家人在照看,闫然奶奶时常会回来这里看看,而闫家其他人,只会在祭祖或者清明扫墓的时候,大家才会齐聚这个房子。在暑假,有时候闫然家里会来这里避暑。
虽然闫然因为成绩差,在自己学校颇被同学看不起,但是回了老家,周围这些县郊的孩子,很是高看闫然,只是闫然觉得和这些孩子没什么话题可聊,更多时间便只是闷在房子里做作业,不和这些孩子去田野里或者山林深处玩。
在M市夏季气温高达三十五六度时,闫然所在的县城郊区的温度最高只有二十七八度,到夜里更是只有十几度,非要盖棉被不可。
清新的空气,安静的环境,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苍翠的树林,都让闫然很容易进入体会自我的冥想境界,他会在完成一整天学习任务之后想自己的将来,有时候也会思索自己存在的意义,生命存在的意义,这样的高深的又可能是每个人都会去想的问题。
他不可能得到答案,最后也每每以想到萧子翀身上结束。
没过几天,她奶奶认识的一位老人过世了,办丧事的声音远远传到闫然的耳朵里来,每天沉迷于打牌的奶奶也不打牌了,晚上,闫然坐在阳台上望着星空的时候,奶奶为他端了西瓜来让他吃,又坐在旁边看他。
闫然吃着西瓜,又递给奶奶吃。
奶奶说:“我肠胃不好,晚上不能吃西瓜。”
闫然只好把西瓜收回去了,又问奶奶要不要去省城的好医院看看病调养肠胃。
奶奶笑说:“我是要入土的人,肠胃就是这样了,能调养成什么样?”
闫然觉得难过,道:“奶奶,你可以长命百岁,不要再说入土这种事。”
奶奶道:“我这个年纪了,当然要知死,知死方能活得顺意一些。要是这把年纪,还不能接受要死这件事,那才叫难受呢。”
闫然默默看着她,更加难过。他当然知道人是要死的,奶奶是要死的,但是只是想一想,他就无法忍受。
奶奶今年已经七十八岁了,看着精神还不错,但七十八岁,即使真的死了,别人也会说是喜丧了。
奶奶知道闫然难过,她拿了小茶凳上的纸巾,为闫然擦沾染在手指上的西瓜汁,说:“奶奶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结婚给我生个小然然出来呢。”
闫然心想奶奶你可能是真的永远看不到的。
闫然有时候会想,也许我从出生就注定会喜欢上萧子翀,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
其他孩子,多少会幻想自己长大后结婚生孩子这种事,但闫然回想自己小时候,对要结婚生孩子这件事都没有任何幻想,即使被家长长辈以此事调笑,他也是非常懵懂的。
我会一直爱着萧子翀。
闫然这么在心中说,但他不能把这件事讲出来告诉任何人。
第二天,奶奶要闫然陪她出门。
闫然换了运动鞋,背着书包,书包里装着奶奶要喝的温水,带着她的毛巾、纸巾等等东西,他跟着奶奶出门了。
出了门,他发现不是他和奶奶两个人,还有杜阿姨隔房的妯娌,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阿姨,对方很是干练,嗓门奇大无比,叫闫然奶奶“顾老师”,态度十分恭敬。
她又叫闫然“小少爷”,态度十分亲昵。
闫然第一次被人叫“小少爷”,当即尴尬到要死,但又不想和这位阿姨争辩纠正,只得就受着了。
天气很好,太阳不是很烈,气温也合适,这位阿姨扶着闫然奶奶走在前面,闫然走在后面,一起往山里走。
闫然带着他的数码相机,将所有想让萧子翀看的地方都拍了下来。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奶奶有些累了,他们才到了目的地。
行程走到一半的时候,闫然就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到地方后,闫然心说,果真是来这里。
这是闫家的风水宝地,也就是闫然家里的祖坟所在地,闫然的爷爷埋在这里的,爷爷的爸爸,爷爷的爷爷也都埋在这里。
此地背山,面朝县城和流过县城的河流,视野绝佳。
闫然拿水给奶奶喝,又擦干净祖坟处的石头凳子,让奶奶坐下。
奶奶把这片祖坟查看了一阵,心满意足,又指着一个位置说:“以后,奶奶死了,就埋在那里。是你爷爷身边。”
闫然看了看奶奶指的位置,接过奶奶递过来的水壶,手有些发抖。
奶奶却望着山下的县城和河流,神色平静。
闫然在奶奶的指示下,给家里一干长辈们磕了头,这才又下山去。
回去的路上,他们会经过一个村子,村子里有新的砖瓦房,也有老的土瓦房,大多只是老人在村里,小孩子们则光着脚,浑身晒得黢黑,在村子里跑过,见到有陌生人经过,他们就隔得老远观望。
奶奶走得脚累,阿姨找了一户人家,三人进去坐着休息。
于是,就有不少老人过来看看。
阿姨认识村子里不少老人,打了招呼,就介绍闫然奶奶是“闫家的大奶奶顾老师”,不少老人就露出很恭敬的神色,又介绍闫然是“闫家小少爷”,闫然很羞窘,这些老人就称赞“闫家是书香人家,出人才”。
闫然心想我哪里当得起啊。
奶奶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要走,阿姨扶上她,闫然便赶紧跟了上去。
随着他们离开,其他过来看热闹的人也都跟着送他们,直到送到村口才散了。
他们离开村子一段路后,见没有人跟过来了,奶奶停了下来,站在出村后的一棵李树下,对闫然说:“然然,你过来。”
闫然赶紧过去,“怎么了,奶奶?”
奶奶从闫然背着的书包里拿出她的钱包,那是一只LV的经典款钱包,是二叔以前寄给她的礼物,里面装着奶奶的钱,不过那些钱并不值这只钱包的价格。
奶奶从里面拿出两百块来,给了闫然,说:“刚才坐了人家的板凳,一堆人过去他家,吐痰的,吃李子的,嗑瓜子的,他一个老年人,收拾也要些功夫,让人受了累,你把这钱拿去给他。说闫家的嫂子给的。”
闫然以前就知道,这片山林,包括整个村子,以及村子下面延伸到县城郊区的所有土地,在新中国成立前都是闫家所有,但是,当然,闫家人之后也因此受了非常多罪。
因此,这个村子里的老人,大多数都知道闫然的爷爷奶奶,有过交道倒不一定有交道,因为闫然奶奶和他爷爷结婚的时候,就没有在这个县里了。
闫然知道奶奶的意思,他拿着钱往回走去。
刚才不给那家主人钱,是因为当时人太多了,根本没法给。
闫然走回了刚才待过的那一家,这一家主人是一名六十来岁的老头,尚还有点距离,他听到里面有人说:“那个男娃就是闫家的这一代呢。看着倒是个乖乖的学生娃。”
“对,看起来不差。”
“不过可能也就到他为止了。”
“也可能以前传的做不得数。”
“大家都觉得是那样呢。”
“闫家老大听说在大学做教授,只是生的是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很聪明能干的,去了美国,美国你们知道不,最好的国家,他家老二,听说一直在美国的,都五十岁了没结婚,也没孩子,刚才那个男娃儿,就是闫家这一代的唯一一个男丁。要是是说闫家到此为止,要绝后的话,那不是说那个男娃要早夭。”
有另一个人笑说:“也有可能是这个男娃儿生不出孩子来,或者只生得出女儿。闫家不就绝后了?”
“以前看闫家风水的先生说,闫家到这一代要绝后,这是肯定的。”
闫然:“……”
闫然内心震惊,又觉得这些人讨论自家非常过分,最后想,这种话,让他大堂姐和伯妈听到,呵呵你们一脸。
再说,绝后就绝后,这又算什么呢。
人又不一定非要有后代。
闫然默然走到这家人门口去,一看,刚才明明跟着他奶奶离开散掉的老人们,又齐聚这家,吃李子,嗑瓜子,喝茶,吐痰,聊闫家的八卦,很开心啊。
见到闫然去而复返,所有老人和留在里面玩的小孩儿都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
闫然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将两百块钱递给坐在上首的主人,说:“我奶奶让我来给你的,说是刚才打扰了。”
对方呆愣了一瞬,伸手接了,闫然没有再停留,飞快走了。
只隐约听到有人说:“闫家真是有钱人家,出手真大方。”
“是一直享福的人家啊。”
“就是要绝后了。”
闫然回到奶奶身边,奶奶问:“给了吗?”
闫然点头。
奶奶:“说什么了吗?”
闫然摇头。
奶奶说:“走吧。”
闫然想,要是把那些人讨论的闫家要绝后的事告诉奶奶,奶奶恐怕要气得让自己去把那两百块要回来,再去把这些人喷一顿。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奶奶肯定知道给闫家看风水的人讲过的闫家要绝后的事,毕竟这事在那个村子里已经人尽皆知, 奶奶没道理不知道。
那奶奶会是因为这件事才非常重男轻女的吗?
闫然不确定, 思索了一阵后, 也决定不向奶奶询问此事。
从县里避暑完回市里, 闫然家里带了一车乡下的李子、桃子、梨子、蘑菇,以及各种蔬菜。
闫然提了不少水果和蔬菜去萧子翀家里,开门的是萧爸爸。
没有出门去旅行, 萧爸爸暑假里每天在家做家务和照看楼顶花园, 其他时间全在看书练字, 只有一天带着萧子翀回了云山县去看了老爹,顺便给赡养费。
闫然将手里提的十几斤东西给萧爸爸,说:“是从我们乡下老家带回来的, 我奶奶说拿来给你们一些。”
自从闫然和萧子翀关系不错, 两家倒是时常有这些往来, 萧子翀的爷爷在一家酒厂做酿酒顾问,能拿到好酒,萧爸爸便也时常给闫然家里带酒, 所以此时就接了闫然提来的乡下特产。
闫然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假装很平常地问:“萧子翀呢?”
萧爸爸说:“在房间里做作业呢。”
他看出闫然想找萧子翀玩, 就说:“他说了要四点钟才出来, 要不,你四点过了再来?”
闫然只得无功而返了。
他知道萧子翀就是这种人, 他要做什么事的时候, 是不希望有人打扰的。
闫然想, 不知道萧子翀以后有女朋友了,女朋友要让他陪,他是否也是这样绝情,要是真是这样绝情的话,他可能就要打光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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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子翀提前做完了卷子,从卧室出来了,看他爸坐在客厅里,一边看军事农业频道,一边削桃子皮,他就问:“你怎么买这么多桃子。”
他妈不喜欢吃带毛的东西,桃子也是其中之一。
萧爸爸:“闫然家里送来的,还送了好多菜,够我们吃好几天的了。”
萧子翀一笑:“闫然回来了?”
萧爸爸:“是的。”
萧子翀:“我下去找他。”
萧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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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然家门开着,萧子翀敲了门,杜阿姨看到他,就说:“萧子翀啊!”
闫然正在客厅里陪着奶奶择豇豆做泡豇豆,一听到杜阿姨的声音,他就瞬间站起了身来,跑到门厅处,萧子翀已经进来了。
闫然没有多想,笑着迎接他,萧子翀一副大哥派头,伸手就搂住他的肩膀,打量他:“咦,你在乡下没有晒黑吗?”
闫然笑:“每天都在房间里做作业呢。”
闫奶奶始终计较萧子翀曾经说他们对待闫然的方式有问题这件事,但她又知道萧子翀的存在的确让闫然成绩提高了不少,所以最后也就无话可说。
闫然不再帮他奶奶做事,拉着萧子翀进了自己的卧室,进去就关上了门反锁了。
闫然奶奶支着耳朵听着闫然卧室里的动静,听到房门反锁上的声音,她就叹了口气。
两个少年互述衷肠好一阵,萧子翀讲去云山县的事,闫然讲他在乡下的事。
说到后来,闫然突然道:“我在老家,你知道我听到了什么吗?”
看闫然突然神神秘秘的,萧子翀疑惑:“什么事?”
闫然把他在村子里听到别人讲闫家要绝后的事说给萧子翀听了,萧子翀一听,比闫然还要吃惊,随即也挺难受。
他皱眉说:“这种事,太迷信了吧?”
闫然心想上次有人在学校围墙下面烧衣服的事,不是也让萧子翀家里好一阵紧张吗?
那件事最后证明被烧的衣服并不是萧子翀的毛衣,而是有一位老奶奶,看学校围墙下面比较开阔,不容易烧到其他东西,专门偷偷进学校烧衣服给自己死去的老伴儿。这件事已经被证实。
所以到最后,也没有查出萧子翀丢失的毛衣去了哪里。
闫然说:“我觉得也许是真的呢?”
萧子翀愕然地看着闫然,“胡说什么呢。你还这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