皛皛仅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很从容的走了进去,然而当她看到里头的东西时,脸色没比曹震好到哪去。
尸体…
全是尸体…
他们被固定、解剖、锯切、脱水、脱脂、定型硬化成标本树立在那里。
看到此,皛皛胃立刻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呕的一声,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不只是器官贩卖,杜家人竟然丧心病狂的将人做成了标本。
Round 186 香樟树(五)
“皛皛,你好点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房车里,景飒捧着保温杯,担心的看着脸色发白的皛皛,在杜家的密室里,她吐得稀里哗啦,差点晕过去。
那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一个孕妇待着,景飒和曹震赶紧将她送出来。
皛皛躺在床上,恶心依旧,整个肠胃都像是在翻搅,“不用,躺一会儿就好。”
“那多喝点温水…”景飒将保温杯递了过去。
皛皛喘了一口气,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感,坐起身,喝了一口水,水刚入喉,她就又吐了出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景飒慌得要死,“躺下,赶紧躺下,你还是别动了,糟了,会不会动了胎气了?”
“别瞎紧张,我没事!”有没有动到胎气,她自己清楚。
“我看还是让小陈先送你回去吧,这里我和师兄能搞定。”
皛皛摇头,正是案子最关键的时候,她不能半途而废,她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开。
“警察来了吗?”
杜家的密室里找到了那么多尸体,是如此的惨绝人寰,别说Y市了,恐怕连全国都找不到这样的恶性案件,属于极其重大的刑事案件,必须马上立案调查。
送皛皛出来后,曹震就打了Y市公安局的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来。
“已经来了,还带了好几个法医,你就别操心这事了,躺下再睡一会儿。”她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体,伤不起啊。
“小陈呢?”
“到村里找人买米去了,你吐成这样,他怕你伤胃,想在车上熬点粥。”
“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好着呢,还好我们有先见之明,没让他进密室,不过你的反应可把他吓死了。”
“他有没有给康熙打电话?”
“没有,他哪敢啊!”
“那就好!”
这事必须烂在肚子里,要让康熙知道,小陈这辈子都别想戴罪立功了,她也别想再查案了。
这时,曹震上了车,“端木,好点了没有?”
“没事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正在按流程走,鉴定人员正在拍照取证,那些尸体待会儿会一起送到Y市公安局,由法医统一解剖。”曹震拧了拧鼻梁骨,找了个座椅坐下,“我已经通知了李队,让他也派人过来。”
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警方的办案流程,皛皛很清楚,并不需要她去操心。
曹震又道:“法医做了初步的鉴定,这些受害人标本,在制作前都应该是器官的捐赠者,柜子上留存的那些内脏,有部分和这些受害者DNA相符。”
“也就是说,他们生前都被活体解剖,取走了器官?”
曹震点头,“除此,柜子上的那些器官,也有其他人的,至于是谁就不清楚了,杜家的密室俨然就是一个器官工厂。”
景飒问道:“取器官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丧心病狂的将他们做成标本!太变态了。”
“你都说是变态了,变态的心里又怎么可能和普通人一样。”
皛皛分析道,“或许是兴趣,也可能是一种彰显能力的方式,就像猎人一样,喜欢把自己猎杀的动物做成标本,放在家里那般。”
景飒握紧了拳头,气得发抖,“变态,简直不是人。”
“会做器官贩卖生意的人,你还能指望他们有什么人性?”皛皛觉得舒服点了,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现在有个很大的疑问?”
“你就别疑问了,躺着,小心又吐了。”景飒劝道。
“什么疑问?”曹震倒是充满了好奇。
“这些人,应该说这些尸体活着的时候,是怎么被杜家人带到这里的?黄老说过,这村子不大,若有外人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假设这些受害人是被杜家骗来的,可人进来了,却没出去,村里的人难道就没感觉?”
曹震点了点头,“有道理!”
这么多人进了村子,却没出去,村了的人不可能没想法。
“会不会这些受害者是在其他地方被杀的,然后取出器官,剩下的身体就做成…”标本两个字,景飒真是觉得难以启齿,因为太惊悚了,人的标本,她这辈子只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等做完了,装进箱子,当成货物被运到杜家的密室存放的?”
杜家明面上是卖书的,那就可以以进书的名义将那些受害者打包进书箱运进村子,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密室里的器械非常完备,如果只是运输存放,根本不需要准备得那么齐全,还有,我们在密室里有看到不下二十个器官,可见杜家的器官贩卖绝不是小打小闹,总所周知,人的器官移植是有时效性的,一经摘取的器官,必须在很短时间内移植到病人身上,不可能长期储存,即便是科技发达的现今,也是被捐人死亡后马上摘取,又或者是活体移植!”
切取的离体缺血器官在常温下短期内(少则几分钟,多则不超过1小时)就会死亡,不能用于移植,而要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完成移植手术是不可能的。
因此,要设法保持器官的活性,这就是器官保存。
方法是降温和持续灌流,因为低温能减少细胞对养料的需求,从而延长离体器官的存活时间,灌流能供给必需的养料。
但即便如此,器官的保存也只能最多维持二十个小时的存活性。
皛皛继续道:“如果真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的,那么交易地点也应该在被杀的地方才对,何必还要运回杜家,一来一去只会浪费器官的存货时间,根本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曹震皱紧了眉头,“这的确是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另外,器官移植最大的难题就是排斥,这不是汽车零件,坏了,买个同样的型号就能装上,需要配型,血型和组织相容性是否与供体相配是决定移植成功与否的一个关键,配型越接近,排斥的机会就越小,他们是怎么来确认这些数据,还是不管数据,无差别的逮到人就活去取内脏?”
景飒越听,越觉得身体冷。
曹震对这方面倒是有点研究,“杜家应该有固定的客源,毕竟这样的买卖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典型的有需求才有杀戮。
“按照时间,我觉得杜家的这门生意,不太可能是国内的客源。”
“的确,四十多年前,我国的移植手术远没有现在那么先进,基本都是保守治疗,我去联系一下国际刑警,看有没有线索。”
“嗯,这方面就交给你了!”皛皛感觉胃不再难受了,老躺在床上也难受,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皛皛,你还是躺着比较好。”
“躺了两个小时了,再躺下去,不难受也要难受了。”
小陈提了一小袋米回到了车里,见皛皛的脸色好多了,七上八下的心也落了地,“皇后娘娘,我马上熬粥给你喝。”
“好!”她吐得稀里哗啦,胃早就空了,这时候最适合喝粥。
小陈也不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看外头那么多警察来来回回的跑就知道今天八成是回不去了。
“皛皛,你手机在震动!”景飒拿起床上的手机,“是康熙…”
皛皛顿时心里咯噔了一记,瞪向小陈。
小陈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皛皛拿过手机,按下通话键,在小陈、景飒、曹震三人的注目下接起了电话。
“皛皛,还在忙吗?”
“嗯!”何只是忙,她都忙得吐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这问题回答起来就有点难度了,今天她肯定没法回去。
就算不忙她也不能回去,就现在这脸色回去,康熙一定会起疑。
她决定还是不要正面回答的好,“我现在很忙,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忙完了我电话你,就这样,挂了!”
“等等…”
没等康熙说完话,皛皛果断的掐了电话。
正在雪月花里苦等她回来的康熙,望着嘟嘟声不断的电话,脸瞬间就黑了。
耿不寐笑道,“别担心了,有小陈跟着,出不了事的。”
康熙将手机扔到一边,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郁闷道,“这案子查到现在都没见她消停过,也不想想自己正在怀孕,跑来跑去也不嫌累得慌。”
“这叫为人民服务,情操伟大着呢,你啊,就别去打搅她了,说不定今天就破案了呢。”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考警校。”这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知道现在考还来得及吗?”
每次皛皛查案,他就有种哪凉快,哪呆着去的凄凉感,要是自己现在是警察多好,就能时时跟着她了。
“你就别指望了,好好做你的影帝吧,你去当警察,谁敢收你,不跟你说,我晚上约了尤佳吃饭,你要是闲得慌,就早点睡觉,明天一大早还有记者招待会。”
“知道了!”他现在也不比皛皛好到哪里去,同样忙得团团转。
“我先警告你,明天准有记者会问你皇后娘娘的事,你可想好对策了。”
康熙摆摆手,他又不是第一天出来混,早就有底了。
Round 187 香樟树(六)
另一边的Y市,李善功带着人马也到了。
当他和曹震一起进入杜家的密室时,憨厚的脸上血色尽退,干呕不断,带来的人马也和他一样,好不到哪去,但作为警察,职责所在,再难受,也还是加入了清理密室的工作中。
待密室里的尸体、内脏、标本清理完后,李善功出了密室,找了个地方坐下,喘了一口粗气,脸依旧是白的。
曹震递给他一瓶灌装的咖啡,Y市的警员买得,还热乎着。
“谢谢!”李善功拉开易拉罐,喝了一口。
“还行吧?”
他摇头,“估摸着往后几个月是吃不了肉了。”
曹震笑道,“习惯了就好。”
李善功瞧他一脸无恙,佩服道:“还是你们大城市的警察厉害,看到这些玩意都面不改色。”
“一样,这哪分什么大城市,还是小城市。”曹震喝完手里的咖啡,将罐子丢进垃圾桶,“对了,杨箫的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杨箫就是曾被杜芙踢伤,后来转学的男孩。
“我正要和你说这事!”李善功往警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刑警笔记,“这个叫杨箫的人,在转学的半年后就失踪了。”
“失踪?”
“嗯,这是杨家还健在的一个老人家说的,这老人家是杨箫父亲最小的妹妹,四十多年前曾在杨箫家住过一段时间,据她说,杨箫是家中的长子,生母在他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下面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比他小五岁,叫杨笛,非常听话乖巧,深得杨箫父亲的宠爱,杨箫却十分顽劣,同龄的孩子都怕他,读书也不好好读,成天和社会上不入流的小混混混在一起,杨箫父亲为此很头疼,发生杜芙那件事后,杨家自觉丢尽了脸面,本来想花点钱息事宁人的,但杜芙父亲不肯,勒令他不准出现在女儿面前,村里的流言碎语也越来越难听,杨父没办法,后来就托人找了一间寄宿制学校想管住这个儿子,接着全家人也都搬离了黄家塘,没想杨箫转学后,脾气更坏,时常打架斗殴,还逃学,被抓了几次也不老实,老师也不知道该怎么管,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好像是过完春节后的一个月吧,这小子偷了同寝室学生的钱就失踪了,直到现在也没找到。”
“失踪到现在都没找到!?当年杨家人没报警吗?”
“没有,杨箫的父亲认为这个儿子顽劣不堪,一定是逃学跟人瞎混去了,等钱用完了就会回来,便没去找,也没报警,我觉着这就是铁了心的不想要这个儿子了,然后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等再想起来的时候杨箫早已没了音讯,是死是活也没人知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像杨家这种放任儿子失踪,不管不问的事情,其实从他家的人物关系就能明白一二了。
原配的儿子顽劣,继室生的小儿子乖巧听话,再看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差了五岁,杨箫的母亲是在他六岁时去世的,这时候小儿子已经一岁了,这说明杨箫的父亲在婚内就出了轨,还和情人暗结珠胎,相信杨箫的母亲去世也不是偶然,不是被气死的,就是被伤心死的。
这种情况下能指望杨箫和后妈的感情有多好,必定是水火不容的。
顽劣的长子不见了,对后妈可是一件极好的事,这耳边风估计也吹得噼里啪啦响。
男人啊,容易软的地方就两个——胯下和耳根。
曹震听完,脸色就沉了,“这么说的话,这条线索是没戏了。”
“可不是吗!”李善功也觉得有些灰心,该查的没查到,不该查的却查了个惊天大案出来,他现在只觉得当初做警察是个错误,还不如好好守着家业。
“查不到也没办法,你也尽力了,天也晚了,今天就到这吧,Y市公安局给我们安排了招待所,先休息,有事明天再说。”
“行,我先让兄弟们去休息,明天一早再来找你。”
曹震和李善功分别后,回了房车,将杨箫失踪的事情告诉了皛皛。
皛皛刚喝完粥,胃舒服了很多,精神也跟着好了起来,“杨箫的失踪可能有蹊跷。”
“怎么说?”
“他失踪的时间是在转学后,也就是离开黄家塘以后发生的,如果是意气用事,那么在杜家不许他出现在杜芙面前的时候就可以离开,为何偏偏要选在转学后,还是半年后…”
家庭关系不睦,亲生父亲又试图让他转学来维护家声,对于一个羁傲不逊的少年来说,听到这个消息肯定气愤难忍,正常情况下必定和父亲大吵一顿,再甩门离开,如果这时候他离家出走,就此失踪,更加于情于理。
但他却是在转学后才失踪的,还偷了寝室里同学的钱。
钱?
皛皛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杜芙问黄招娣借钱是什么时候?
是在杜氏夫妻车祸前的两个月,算一算,正是春节后的一个月。
巧合?
不,绝不是巧合!
如果真是这样,杨箫可能不是失踪…
皛皛冷了脸,看向曹震,“之前我有找出三家画画教室,可能是杜芙学画画的地方,你查得怎么样了?”
“还在查,暂时还没有什么消息,不过应该快了,如果你急的话,我明天去趟镇上,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嗯,越快越好!”她的心里已有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现在就差画画教室那的消息了。
但,就算知道了杜芙的过往,目前为止还是没有能和尸坑案有联系的信息。
杜芙是第一死者,是凶手为何杀人的关键所在,这点她依然坚信是如此,可如今却牵扯上了杜家贩卖器官的事情。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假设,凶手的亲人是被杜家所害,他杀杜芙是为了报仇,那么杜芙死了,仇也就报了,他为何还要杀其他人。
所以,凶手杀杜芙,仇杀的可能性很小。
不光是杀,他还特地将所有的尸体整齐的排列。
这点倒和杜家密室里发现的标本有点异曲同工之处,仅有的区别不过是一个是做成了标本,一个只是藏起来而已。
可两者都有一种彰显自身能力的心理在里面。
凶手和杜家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的脑里却像缺了一把钥匙,怎么也无法把脑中那扇藏有答案的门打开。
“皛皛,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又不舒服了吗?”
听到景飒的声音,她回过神,“没,在想事情。”
“你可千万别勉强自己!”
“嗯!”
曹震见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车里又是两个女人,自己再待下去有些不方便,问道:“Y市公安局给我们安排了镇上的招待所,你们是打算住房车,还是招待所?”
“房车!”皛皛回道。
这车什么都有,比招待所要好上几倍,没必要舍近求远,空间也足够,她和景飒窝一晚绝对不成问题,不得不承认,康熙买的车辆车也不是完全没用。
至少,今晚她和景飒可以睡得很好。
“那我留下来陪你们,和小陈今一起在外头睡,也好有个照应。”
“辛苦你了!”
车里就一张大床,座椅倒是也能睡人,但男女有别,到底不合适,只能屈就两个男人睡外头了。
“没事,帐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