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董卓,虽然鸵鸟,但我却无法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我想嫁的男子一步步踏上历史。
“绝纤尘?”一个熟悉而带着惊愕的声音。
我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吕布?
阳光下,吕布愣愣地看着王允,随即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
“真的是你啊!”一拳击在王允胸口,吕布一脸的故人相识。
王允只是淡笑,也不否认。
“我义父带我进宫,只是这宫里当真无聊,一个个老头子都严肃得很,见了皇帝还得三跪九叩,只是想不到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你啊!”吕布大笑着,一脸的兴奋。
见着吕布,我忍不住微微眯起眼睛,弯唇。
只有吕布还是吕布,半点没变呢。
[江山美人:帝王业谁舍谁收 宫廷变新君旧主(下)]
“对了,你见过我媳妇…呃”,吕布抬手摸了摸后脑勺,笑了起来,“我是说笑笑,你见过笑笑没有?我听说董卓进了洛阳,笑笑应该也来了吧。”
王允握着我的手故意一紧,随即笑得一脸温和,“嗯,来了。”
“真的?”吕布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随即又微微低头,“那…她看起来还幸福吧!”
幸福?
我以为我会幸福的。
“嗯。”王允轻应。
“哦,那就好。”吕布忽然抬头看向我,清亮的眼睛看得我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呃?他该不是认出我了吧?
“我认得你!”吕布笑了起来,一脸的阳光灿烂,连眼底仅有的一丝晦暗都消失殆尽。
我吓了一跳,他也认出我了?
侧头,我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王允,戴了面纱又如何,该认识我的,都认识。
“你是貂蝉!”耳边那个有些洋洋自得的声音让我差点岔了气。
貂…貂蝉?
面纱下,我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连眼睛都弯了。
吕布却是看着我,出了神。
“果然好像。”他的声音轻轻响起,飘进我的耳边。
我止住了笑意,低头。
“奉先,你怎么在这里,快进去吧。”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我抬头,是那一日在太后殿见到的老臣,吕布的挂名义父丁原。
当日只是远看,只是此时再看,精瘦的身子,双眼却是藏不住的老谋深算,想来也不是块省油的灯。
只是一想起日后他会死在自己的义子吕布手上,我便忍不住心疼,当然不是为他,我是心疼吕布,被扣上“三姓家奴”的恶名。
只是,此时看来,吕布尚且十分的信任他,却又是为何,非得见血而回呢?
“哦,一个老朋友。”吕布笑着轻轻捶了一下王允的肩。
一个文官,一个武将,我忍不住微微弯唇,看王允脸色都变了,再这么被他拍下去非得打成内伤不可。
“王司徒。”丁原点头,算作招呼。
“丁大人。”王允亦微笑点头,一脸谦和。
“你们认识?”吕布一脸的大惊小怪。
“不得无礼。”丁原微微皱眉,随即转而歉然,“犬儿无状,让王司徒笑话了。”
王允仍是一脸温和,淡淡摇头。
斜睨着他一脸温和的表相,面纱下,我龇牙咧嘴,忍不住有一种冲动,想撕破他那层雷打不动的温和。
一路闲聊,已是进入了温明园。
温明园设宴,大排筵会,遍请公卿。
众人举杯,觥筹交错。
随王允进了温明园,抬头便见刘辩坐在主位,一身帝王袍,没有什么表情,只一径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鼎,秀气的手指拿着那粗大的酒鼎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女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待我看时,却见小毒舌不知何时已经走上前来。
这个小毒舌倒是火眼金睛。
“小毒舌。”我笑着伸手想要抚他的头,却被他躲开。
仍是一脸的苍白,一身的瘦弱,仍是沉重的衣冠,繁重的饰物。
“你说会解释的。”他咬唇,固执得紧。
我这才想起那一日他问我姓名之时,我的确答应回宫会解释,只是后来一直未回宫罢了。
侧头见吕布已走到董卓身边,我附在小毒舌耳边,轻声开口,“我叫笑笑。”
我叫笑笑,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开始喜欢这个名字的,大概是因为我想做那个被董卓捧在手心里的幸福女子笑笑,而不是那个叫安若的演员吧。
只是,就算是笑笑,真就一定会幸福么?
“安若呢?”面色不善地,小毒舌问道。
“安若是以前的名字,找到他后便不用了。”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董卓,我笑。
小毒舌转而看向董卓,董卓此时正站在刘辩身旁,此时我才发现,他竟是带剑入席的。
微微皱眉,我心下不安。
“他?”小毒舌看着董卓的神情也不善。
再看时,却见吕布已是一脸兴奋地与董卓交谈起来。
“董大人,笑笑呢?笑笑在哪里?”吕布的声音总是不加掩饰,说着,还转头四下张望。
“我送她回府了。”董卓道,也不见有什么表情,只是面色凝重。
“哪个府,我去找她,许久都没有见到她了。”吕布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装下了整个太阳,容不得一丝晦暗。
“前将军府。”董卓淡淡说着,便转而看向四周,各路官员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微微咬唇,我顾不得小毒舌,只一径看着董卓,心下暗暗祈祷。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显然是无用功,看吧,各路神仙谁都没有听到我的祷告。
“诸位请听董卓一言。”抿了抿唇,董卓扬声道,微褐的眼眸里不带半分温度。
我的心一点一点慢慢沉了下去。
再看在座的众官员,一个个皆是侧耳细听,无人胆敢越矩,看来董卓的权势果然今非昔比。
婉公主却是神情微僵,面色苍白起来。
一片寂静,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当今圣上懦弱,不如陈留王机警,可承大位。董卓愿废帝,改立陈留王,不知诸位以为如何?”董卓开口,声音冷厉。
闻言,本就冷寂的园中更是一片死寂,诸官听罢,皆不敢出声。
“放肆,你是何人,胆敢在此大放厥词?!”正在一片死寂中,有一人推案而出,正是荆州刺史、执金吾丁原,他怒目而视,一脸愤慨,“皇上仍是先帝嫡子,且并无犯下大错,你有何权在此妄议废立,难不成想要谋逆篡位?!”
淡褐色的眼眸微微加深,董卓冷冷看着丁原,眼中的寒意灭顶而来,“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没有什么滔滔不绝的大道理,简简单单四个字,令在场所有的人不寒而栗。
吕布手持方天画戟,站在董卓身旁,转头看看丁原,再调转头看看董卓,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现场气氛僵到了极点,王允却仍是没有上前的意思,我忍不住下意识地看向坐在高位上的刘辩。他仍在把玩了手中的酒鼎,漂亮的眼睛里仍是灰蒙蒙的一片,看不真切。
小毒舌刘协刚是不敢置信地看着董卓,苍白的小脸更是一片惨白。
“今日饮宴,如何谈论国事?他日再谈也不迟。”王允淡笑着,终于开口。
董卓却已是冷冷看向王允。
“绝纤尘!”眼中血光乍现,董卓咬牙迸出三个字,看那模样,分明有拼命的架势。
凉州那一役,董卓恨不得将绝纤尘扒皮拆骨,如今在这温明园遇上,还不手到擒来?
松开我的手,王允仍是笑得一脸温和,缓缓上前,一走一步,脚步上的银链相互敲击,发出悦耳的声响。
“天煞孤星?危害天下?”董卓咧了咧嘴,笑容有些可怕,转身快速从从樊稠的腰间抽出刀来,他直直斩向王允,“你说得真对!”
“我若死,笑笑的脸便好不了。”淡淡一句话,却让董卓手中的刀生生地收住了。
我也微微一愣,我的脸,他能治?
“废立之事,改日再谈吧。”王允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笑着,随即转身招呼百官,“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改日再谈。”
丁原率先拂袖上马而去,吕布也挥了挥手跃身上马,其他众官员皆喏喏不敢行,待见董卓虽面上有怒色,却隐忍不发,才一个个渐行离去。
“皇上劳累多时,也请回去休息吧。”看了一眼婉公主,王允微微点头。
婉公主抿了抿唇,苍白的脸色略有缓和,挺直了脊梁转身回宫,刘辩刘协也一同摆驾回宫。
“你能治?”眼见众人皆走出了温明园,董卓这才冷言。
“并非难事。”王允微笑。
“如何治?”眼底藏了一丝忍不住的欣喜,董卓追问。
“换皮而已。”他开口,轻轻柔柔一句话。
我惊住,半晌回不过神来。
“换皮?”董卓皱眉,不甚了解的模样。
“取样貌相似之人的面皮,加上我特制的药材敷于其上,经七七四十九天,便可化为一体,浑然天成,瞧不出半丝不妥。”王允充当解说之人。
一股腥臭从喉间涌上,我头晕目眩,忍不住的想吐。
他说的相似之人,是貂蝉么?
看着他温和的模样,我寒彻入骨。
[江山美人:废天子董卓野心天下 抗皇旨蔡邕无功而返(上)]
怎么有人可以这样满面温和地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
“这种茶我见义父泡过,只是见过,义父大人从不允我喝,真的很香。”是貂蝉的声音,那一日她捧着花茶轻轻啜饮的模样在我眼前浮现,那一张相似的脸上浮现着浅浅的,落寞的笑意。
我微微握拳,咬牙。
“笑笑不会同意的。”皱眉,董卓道。
闻言,我立刻双眼冒心地看向董卓,不愧是仲颖,一语中的,说中我心中所想。
“你呢?”微笑,王允看向董卓。
董卓迟疑,半晌,皱眉,“对笑笑只说是药材,不能说是换皮,会吓着她。”
嘴角弯起一个温和的弧度,王允似有若无地看我一眼,点头,“好。”
疯了,都疯了…
甩袖,董卓离开了温明园。
“走吧。”转身牵着我的手,王允低头道。
我狠狠甩开,瞪向他,“你想干什么?”
“你的伤是因为我,我想还你一张脸,不好吗?”抬手,他轻轻抚上我的脸,眼中有着不容错辨的疼惜。
“疯子。”低斥,我咬牙,“为什么你能那么毫不在乎地毁灭别人的希望呢?貂蝉于你,便是一点意义都没有么?”
王允神色一点未变,只是看着我,“貂蝉是这个世界上与你最相像的女子,相像得连命格都一模一样。”
“命格?”皱眉,随即想起那个可怕的预言,我恍然,“你是说…你是说她同我一样,是董卓的克星?”
扬唇,王允点头,“是”。
后退一步,我看向王允,“从一开始,你便打定主意要利用貂蝉?因为你以为我葬生在护城河内,你害怕董卓祸及朝廷而无人能够牵制他,所以…你费尽心机造就另一个克星?而如今,我的出现令貂蝉失去了她的作用,所以…她便沦为活药材?”冷笑着,我咬牙道。
微笑,王允没有否认。
“啪”地一声轻响,是脚踩断枯枝的声音。
我回头,看到貂蝉。
她正站在不远处,满面苍白。显然,她都听到了。
“天有些凉,蝉儿想义父大人穿得单薄…所以”,抿了抿苍白的唇,貂蝉手里拿着一件外袍,“所以…”
王允上前接过,抚了抚她的头,面色温和得紧,“谢谢。”
貂蝉微微弯起苍白的唇,没有言语。
我站在原地,心里有一股闷气找不到发泄口。
“你没有听到吗?他在利用你!”许久没有的怒火涛天而来,我看着眼前那个与自己相似到诡异的女子,大声道。
貂蝉只是低头,没有看我。
“你还待在他身边?他是个疯子!他要毁了你的脸!”上前一步,我抓住她的肩,死命地摇晃。
被迫抬头看着我,貂蝉的眼里噙着泪。
双唇抖动了半晌,她终是开口,“义父大人要貂蝉做什么…貂蝉便做什么…”
我傻眼。
王允抬袖拭去她粉颊上的泪,笑得温和,“好孩子。”
抬手取下我的面纱,王允握着貂蝉的手,走出了温明园。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这里快要翻天了。
“笑笑呢?!”一进大门,便听到董卓的怒吼,“我让你们好生护送她回府,她人呢?”
庭院里,董卓背对着大门而立,满院子的人一片噤若寒颤。
“老大,小姐…”张济抬眼看到我,一脸委曲地开口。
“闭嘴。”董卓大吼一声,张济巴巴地闭上了嘴。
看着张济吃鳖的模样,我也没有玩笑的心思。
“仲颖。”张口,我唤。
董卓忙转过身,“你去哪儿了?”
仰头望着他,我又犯了痴,“仲颖,我们离开洛阳吧。”
微微愣住,董卓伸手探了探我的额,“怎么了?病了?”
病了?
我微微一愣,随即低低地笑开。
那一回,在太守府,我说“你娶我,好不好”时,他也说我病了…
手触到我的额,董卓一下子皱紧了眉,“这么烫!快去请大夫!”
一声吩咐,众人忙得团团转。
我呆呆被他打横抱起,这才发觉自己真的有些头重脚轻。
看来,这么些日子的折腾,我真的病了,难怪总觉得身子懒懒的。
问了诊,把了脉,喝了药…我终于得到了清静。
一觉醒来时,董卓正靠在床头。
我只微微一动,董卓便睁开,抬起头来,“醒了?身子好些了没?”
“仲颖,我们回凉州吧。”看了他半晌,张了张口,我终是道。
皱眉,董卓看着我,“洛阳不好吗?这房间和以前一模一样啊。”
“房间一样,可是感觉变了”,因发热有些烫人的手轻轻抚上他满是胡渣的下巴,我缓缓开口,“我不喜欢洛阳,我们回凉州…然后,继续那个未完成的婚礼,好不好?”
那个未完成的婚礼,还有很多事,自见面后我们谁都没有提起,唯恐触及对方对里的伤疤,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讲。
董卓眼里的阴霾散去,捧着我的脸笑,“在洛阳成亲吧,我会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
我垂下眼帘,在洛阳的幸福,又可以持续多久?
“而且,你一定会是最漂亮的新娘。”一手抚上我的左颊的疤,董卓笑得神秘,仿佛一个藏着礼物的孩子,“最漂亮的。”
我知道他心里所想,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许会满心期待地等待他的安排和惊喜,可是…我明明知道一切…
就算形如夜叉,我也不要带着血腥味的容貌,那让我几欲作呕。
王允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一点都摸不透,洛阳实在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