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之汶?”女人带着一丝疑问问她,“我是温岭,温九的姐姐,席宴清多年的同学。”
霍之汶回视她一眼:“是。”
她抬步就要离开。
温岭拦住了她的去路:“借一步说话,和你聊聊宴清。”
“现在不行。”霍之汶拒绝。
“不是探视时间,你进不去的。”温岭微微一笑,眼眸深处却是冷的。
“抱歉。人都有规避风险的潜意识。我看得出你对我有敌意,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和你聊聊。”
霍之汶绕开温岭,抬步继续向隔离区靠近。
“我差一点可能是席太太,这样,你也没得聊?”
差一点?
霍之汶并不喜欢这样的词汇。
“如果你想告诉我他酒后*你怀孕了,我可以爽快告诉你,我可以给你的孩子当模范后妈;如果你想告诉我他出轨真爱是你,那你最好小心,我怕你血溅医院;如果你想告诉我你对我的男人有多一往情深,我想听了前面那两种可能,你现在已经决定闭嘴。”
第42章 天作之合
第四十二章:天作之合
霍之汶的话太过直接,有生之年,从未有一个同性以这样的口吻同温岭对峙过,温岭带着一脸讶色立在原地沉默。
席宴清兜兜转转,就终结于这样一个女人?
一个看起来冷漠有余,气质凛冽十足,此刻全身都写着“生人勿近”的女人。
温岭的好胜心在此刻被十足地挑逗起来,忍不住回击霍之汶的话:“我比你早认识他足足几千个日夜,我有围观他生活是否幸福的权利。”
霍之汶停下脚步,侧身睨了身后的温岭一眼:“温小姐,这是你的事。我为什么要关心?”
她的目光清淡悠远,温岭却莫名从中读出贬低,她禁不住眯起眼,不想这样居于下风:“我只是希望你记得,你如果对他不够好,我会随时来抢。”
“如果当时我真得不择手段,根本不会有后来的你。”
霍之汶修长的眼睛里的光依旧没什么波动:“你拿什么来抢?”
她的话碾压着温岭的神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霍之汶不要的,没有别人能抢走的。”
“我认定的东西,其实从来都会顺口建议别人不要妄想。”
“我更不觉得一厢情愿能给人底气。谢谢你对他的关心,只要你不怕伤心,欢迎继续。”
温岭身体更为僵硬了一分,因她毫不迟疑的自信和平静。
她的话凌厉而棱角分明,可她的情绪平静到让温岭觉得她根本不会大悲大喜。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没有。
她隐隐觉得,在霍之汶眼里,她是一个明天也许就会被霍之汶忘记姓名的存在。
霍之汶因她的挑衅而愤怒?
没有。
从始至终情绪起伏不断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这个女人以这样分明的态度向她宣告她的出局。
而她此刻毫无准备会面临这样的局面。
她以为不甘心就是她得到的结果,可霍之汶离开的身影再度停顿了下来,回转身补充:“另外,你想抢的既然是他,直接告诉他就好,不用多此一举告诉我,不会有任何作用,我也真的对此没有任何兴趣。”
“还有,麻烦你告诉我主治医生办公室怎么走。”
这话一出,温岭觉得自己周身的温度又低了一层,眸色顿时一紧。
****
陆地在truth配合警方取证之后,就匆忙赶往医院。
在住院部楼底,他见到了匆忙离开的温岭,她行色匆匆,甚至没有留一眼来捕捉他的身影。
一副迫不及待要离开医院的模样。
如今这一折腾,truth里的众人都知道席宴清出了事,每个人都吵着要见老大,被他压了半天才消停下来,尤其温九最甚。
席宴清的情况根本不适合探视。
他有些头疼,担心温九将来长成温岭那般麻烦的行事模样…光是想想,他已经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好在温九听人劝,最终作罢安安稳稳地处理她的日常事务,让他狠松一口气。
***
从春港飞n市的航班每日只有一个班次,这个时间,霍之汶肯定已经到了医院,他在楼底的贩售机里端出两杯温热的牛奶,乘电梯上楼。
这几分钟时间内,他略微思考了下如何向霍之汶简短的说明这段时间的情况。
乍上楼,就见霍之汶立在走廊里的排椅上,不知道在沉思什么。
陆地慢慢向她靠近,走到霍之汶身前把纸杯递给她,声音温和:“今天情况好一点,下午才可以探视。”
霍之汶接了过来,吸了口气:“我刚见过医生。”
他在别人的描述里,变成了一个破碎脆弱的人。
陆地握紧自己的纸杯:“他们告诉我们的是最坏的可能。”
没有透明玻璃,这里的重症监护区生人勿近,除了医院规定的探视时间之外,她根本看不到席宴清的身影。
这和她来时想象的不同。
她以为她至少会动用霍家的关系,在第一时间见到他。
可她缩短了从春港到n市的距离,只剩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时,却有些踟蹰。
一别数十小时,他突然变得破碎,而她开始怀疑自己看到之后,还能否继续维持表面的冷静自持。
***
窗外的雨依旧不绝,捶打在窗户上的声音略微沉闷。
这整幕天色沉沉,像压在陆地心头的忐忑。
他缓了下,开始告诉霍之汶相关的一系列情况:“出事的路段有些偏僻,没有监控,岔路也比较多。师傅还不能配合做笔录,肇事行凶者的调查有些困难。”
“嗯,他去骊山区做什么?”霍之汶轻启唇问。
“前些日子,采访过的一起车祸遇难者家属住在那里,就是遇难的一个正当盛年的机长的父亲。”
“属于哪个航空公司?”
她问,陆地便照实说:“蔚蓝航空。师傅应该是去看他。我们之前也有回访过一些当事人,一些境况不是很好的当事人。位置比较偏僻,可能对方从市内就已经盯上师傅,一直等到郊区才选在无人的路段下手。”
“最近做过几个敏感的专题,我们有注意,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丧心病狂,明目张胆。”
陆地的声音越说越低,霍之汶侧身看他一眼:“小六,你在自责?”
陆地嚯得抬头看她。
“傻。”霍之汶又给他一个字。
她像看着霍灵均和杜飞龙一般看着他:“有我在,一切都会好起来。”
陆地终生记得霍之汶这一刻温柔却又饱含力量的声音。
“你该高兴你师傅嫁入豪门,过去你们触及的那些人,我会让人慢慢摆平。”
以绝后患。
再不要有下一次,只差一点,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席宴清这个人。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没有办法历经他的不辞而别。
她从来打算和他并肩生长,为彼此遮阴避雨。
“以前是我不想过于干涉你们的事情。”
“我知道这个世界并非黑白分明,善恶有报。”
“可以后你们还要坚持做新闻的话,我总是不希望你们成为向现实过于妥协的那一个。我实现过自己的理想,我知道那有多么令人开心。每个人都有尝一尝这滋味的权利,甚至抱有理想主义也没有错。”
…
这样安静的环境,这样掷地铿锵的声音,霍之汶话里这样强大的力量。
这一切,都让陆地想起不久前他在truth加班的那夜。
他碰到了回truth的席宴清。
席宴清坚持在那篇报道上撤掉温九的名字。
当时,席宴清告诉他:“你们都是我的人,我负责得起。”
他还说:“要懂得保护自己。”
那夜的席宴清和此刻的霍之汶在陆地眼前重叠。
他突然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天作之合。
他的师傅是一个站在他们身前撑开臂膀做他们保护伞的男人;霍之汶是一个并不柔弱和他并肩而立为别人撑开铠甲的女人。
他从没听过他们嘴里说爱,可他突然开始羡慕、敬佩这样的爱情。
陆地突然放下心来,不再担心席宴清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遇到了这样的爱情,怎么会舍得放手告别。
他一定会活下来。
****
霍之汶只身进入重症监护室。
她先看到了那些层层牵扯缠绕的管线,那些繁杂运转中的仪器,然后才是席宴清那张苍白失血的脸。
他的眉轻蹙,似乎沉睡中依旧不够安稳。
呼吸面罩遮在他的脸上,他的胸膛只有极为轻微的一丝起伏。
她慢慢靠过去,想要碰一碰他身体上的每一个地方,却又哪一处,都无法下手。
她见过的他,或是狡黠,或是沉静…每一种,都在无声无息中淌着力量,散出强大的生命力。
从不像此刻这样,安静近乎无息。
他苍白的脸色落在她眼里,她的心头止不住地狂跳。
昨夜,晏阳初已经告诉她发布会的盛况,如席宴清说过的那般风光。
霍之汶伸出手去牵他的五指。
触及的温度过低,她颤缩了一下,才将手臂再度递过去。
没有回应。
她小心翼翼地握上去,他任她握着,却没有出现回应她的力道。
她想起当年在平遥,后来结伴游古城的那些天。
他闻声为了躲避有些失速的马车,从台阶上跌下去之后,她背他的那段路。
她想做什么,其实鲜少容许别人拒绝。
她背着他走的那段路,远比当年他将她扛在肩上走过的那段路获取的瞩目更多。
她那一背,她的脊背和他的胸膛摩擦升温。
她背着他走过一地落雪,一地纯白。
最后他从她背上下来的那刻,只看到他不知是因为低温还是什么红起来的双耳。
更记得她大胆握过去的手,隔了一秒,又被他用力地回握。
她有些怀念那种力道。
更怀念当时虽然对彼此的过去未曾全盘得知,但拥有的对彼此的无边信任。
年纪越来越长,可她竟不如当时的那个她。
***
霍之汶没有用太大的力道,怕惊醒席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