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也可以原谅她的欺骗。
他不需要她心心念念为他,不需要她完美毫无缺陷。
在他之前,她得开心地活在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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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霍之汶和他们会合,边疆驱车前往一家私人菜馆。
菜单上的名字都很长。
边疆知道霍之汶的口味,只问了流沙是否有什么忌讳,然后将菜点好,没有推给霍之汶去做选择。
流沙在,他选的菜口味都相对清淡。
珍珠蒜蓉微煎白菜。
蜜糖配白醋焗野猪背脊嫩肉。
陈年俄罗斯酸汤煮深海鳕鱼。
神户小牛肉配珍珠甜米饭。
木炭火焦烤微煎法国小填鸭。
…
他在席上为流沙布菜,体贴的服务,霍之汶看在眼里,三个人整餐饭下来话都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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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之汶的食量这几年因为应酬增多在逐渐减少。
有没有坦诚的事情横亘在彼此之间,这顿饭更吃得她有些累。
流沙当前,有些话没办法说。
一直到边疆去结账,结果无功而返,他才笑出来问她:“说好我请你,什么时候买的单?”
霍之汶理了下流沙的外套,没有遮掩:“刚刚你去洗手间的时候。”
“你还真是——”边疆思索了下词汇库,最后换了一种说法,“让我有种磅了款爷的感觉”。
霍之汶不躲不藏,笑着说:“这称呼也不错。上次没有问你,退役后回来在做什么?”
边疆张了张嘴:“和我爸相看两相厌,弄了块儿地,开始养花种菜。”
他提起边城,霍之汶刚舒缓的神色又有些紧。
“搞生态种植?”霍之汶不太能想象边疆进入那个行业,“之前听说陆家老大陆屿江在做这个。你喜欢?”
边疆笑:“喜欢。种几亩地,盖个自己喜欢的样式的房,看着满山的鸡鸭鱼,有种占山为王只欠招压寨夫人的感觉。”
他说得连流沙的眼睛都亮了起来,霍之汶习惯了他说话的风格:“那你房子盖得大一点,最好能装下三宫六院。”
“你喜欢,就好好做。”
“能当个好兵,肯定也能做好别的。有需要用到的资源,随时找我。”
她这几句话,边疆莫名听出了愧疚的味道。
这女人,还真是让人…心软。
“我真有用得到的东西,就怕你不舍得给。”边疆正儿八经地接了她这一句,而后又笑笑翻篇,“到时候再说,现在还不需要。一穷二白都能搞,何况我有很多私房钱。”
他话落还冲她们母女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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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的时候,霍之汶抱着流沙。
边疆想接过,看她做得轻松熟练,又没有插手。
还没下楼,忽然听到走廊尽头传来的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们下意识地寻声看过去。
只见廊道尽头出现一男一女纠缠的身影。
男人冷漠地甩,女人热切地缠。
这两个人的轮廓都有些熟悉。
看过数眼之后,霍之汶下意识地伸出手遮住流沙的眼睛。
边疆最先认出来的,是其中的女人。
怎么会认不出,那是边城窝了数年的女人——杜合欢。
前些天被边城拿玻璃被砸过的额角还有些疼。
认出那个女人的那刻,边疆的脸上只剩难堪。
而霍之汶最先认出的,是此前告诉她,曾经被前任踹过的晏阳初。
他说前任另寻富贵,有悖道德插足别人家庭,这个前任——就是杜合欢?
这世界,真是小。
*****
席宴清离开幼儿园之后,往truth走。
truth的事务近几日他虽然放手,但是家里太过空旷,夜里他开始留宿truth的办公室,清晨再离开。
今日无雨,天色有些昏暗。
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眼前的景物一度有些恍惚。
最近几日一直看得清清楚楚,让他忘了脑中的淤血还未散尽,视力还有反复的可能。
他即刻靠边停下车,锁死车门。
不去冒险继续行驶。
现在的他无比惜命,不会愿意自己有任何闪失。
这几日情绪波动很大,适才对边疆说得那番话,可能有些卑鄙。
现在回想,觉得刚刚的那个自己有些像十几岁时,还会争风吃醋的那个少年。
举动难免有些幼稚,可竟然能从中感觉到乐趣。
眼前的景物一点点昏花下去。
他闭上眼睛,在脑中传来的刺痛下,忍不住蹙起眉。
药在车里有,可他厌恶那些苦涩的味道。
吃完还会乏力睡意上涌,他想要自己保持清醒,此刻便选择靠自己抵御那些疼。
等他觉得熬过去,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
这个时间,流沙和她大概和边疆在一起。
想起这个,平息下去的疼好像又有复发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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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挪回truth,已经晚上八点半。
意外的是,编辑部的开放办公区,竟然灯光常亮。
他走了几步,就发现是陆地在加班。
陆地有些过于投入,他的脚步声并不轻,走至近前,陆地都没有丝毫反应。
陆地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a2纸。
上面带着一个醒目的标题,只有两个字——公道。
席宴清皱眉,看了下报道所配的图片,是一个分崩离析,各种碎片和鲜血分布的车祸现场。
让他想起不久前,让他选择不再等下去,有所行动的那个蔚蓝航空机长发生的撞车事故。
他从陆地手中抽出那张纸看。
报道中都是对于最近发生的一起闯红灯超速撞车导致两死五伤的那场重大车祸的质疑。
对于肇事逃逸司机动机的质疑,对于案件如今披露的但仍旧存在疑点的细节的质疑。
用词激烈。
登出去,不用想也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报道署名是温九。
***
陆地已经没了那天在河岸的宅邸内,后来吃饭时发现他能看得见时的震惊和喜悦,只是见他拿过纸张来读,依旧有些不适应。
“老大,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席宴清把a2纸放下:“来睡。”
“什么?”陆地不是很明白。
席宴清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问他:“今晚要发这则?”
陆地点头,只是有些迟疑:“社里大家三审都过了,但是…”
席宴清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换我的名字,撤掉温九。”
“老大?!”陆地猛地站起来,他知道席宴清不是为了拿别人的劳动成果,“上次曝光劣质建材,你也替我。”
最后就遭到打击报复,被人堵在暗巷里打。
陆地不是很能藏住情绪的人,一着急眼眶就有些红:“再出什么事,我不能总瞒着师母说你突然又要出差。”
席宴清看他一眼,揪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外一挪,他自己在陆地的位置坐下。
陆地见他进了后台管理页面,输入他的id和密码钥匙。
席宴清甚至不用问他,就知道他的习惯是所有的东西都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在他的桌面上找到那篇报道成稿的文档,开始上传。
他略微动了几个词,一边还对陆地说:“你们都是我的人,我负责得起。”
“就觉得我那么没用?”
陆地没出声。
“那次是意外。看不见,没来得及躲,更不知道往哪里回击。”
他把过于激烈的语气改的平静严肃。
“现在不一样。没那么容易受伤。你想想我和温九的力量差异,这根本不用选择。”
他改好,把内容都上传,进度调很快显示完成。
“我们能发出不同的声音,就不能沉默。温九容易愤慨,热血着鸣不公。但是这条路不一定要头破血流着走,写一篇东西出来,不一定要慷慨激昂。”
他想想自己改掉的那些词,告诫陆地:“新闻评论里要带自己的立场,但是新闻,要尽量客观。也要懂得保护自己。”
席宴清起身又把位置还给陆地,拍了下陆地的肩:“收拾下快滚回家。”
末了还没忘补充:“以后遇到这种情况,来不及告诉我的,都默认这么处理。”
他能站在最前面抵挡那些可能的暗箭,自然不会让身后这些跟着他的人受伤。
第31章 三更
第三十一章:如画
廊道里的情况依旧有些焦灼。
廊顶的灯罩遮挡,撒在人脸上的都是红光。
杜合欢的眼圈也是红的。
可晏阳初看到并没有觉得心疼。
鲜少见面的共同的同学约他出来,他一度有警觉性,嗅到遇到她的可能。
又或者他其实并不排斥看到她如今憔悴甚至落魄的模样。
知道她过得不再好,当年被踹之后那些最初没想明白的日子瞬间就轻易地翻了过去。
可能狭隘,但他因此释怀。
他有他的骄傲。
当年他一心一意,结果被她背弃。
如今她跌下来,为什么他要站在原地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