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雪易烟是为了泄愤,倒也没想过要人命,摆摆手就这么把事情揭过去了:“让人盯着青黛楼,看看二姐姐是真病,还是装的。”

她被大皇子呵斥,转头雪妙彤就病得起不来。

雪易烟被大皇子狠狠敲打,说是她善作主张,把消息透露给雪妙彤。

自己委屈得很,明明是院子里的人透露的消息,怎么最后倒霉的只有她?

雪易烟也是想替大皇子办事,可惜到头来却好心办坏事了。

只是她计划得明明极为周详,大皇子不可能知道,莫非是雪妙彤私底下向大皇子透露了一二?

雪易烟越想越是不忿,恨不能跟雪妙彤当场对峙。

这个好姐姐要不是把自己推出去,大皇子又如何会知道详情?

除了凡菱,不会有别人知道。凡菱的小命捏在她的手里,绝不会背叛自己。

那么,就只有她那个好姐姐了。

为了能在二皇子面前拔尖,又把自己挤兑下去,雪妙彤还真是煞费苦心。

难为自己还想修复姐妹之间的感情,雪妙彤在背后指不定怎么嘲笑她呢!

雪易烟越想越是生气,果然就就如同大皇子说的一样,皇家没有兄弟,雪家又何曾不是?

看来她不该留有侥幸,是时候跟雪妙彤断个干干净净了!

青黛楼里,隔着厚重的帘子,雪妙彤沙哑的声音响起:“五妹妹和七妹妹来了?”

迎荷听得满心忧虑,斟酌地道:“两位姑娘想要进来探望二姑娘,都送来一等一的好药材。”

“都收起来,不必用了。”雪妙彤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咳嗽,叫迎荷满腹担忧。

“二姑娘如此,要不要再请家主叫郎中来看看?”

雪妙彤嗤笑道:“不用,郎中也看不好,何必三番四次叨扰家主,没得惹来家主的不满。”

她又低低咳嗽了几声,半晌才止住了:“你让人关紧院门,就说我身子不适,一概不见客。即便是二殿下派人来,你也拦在外头。”

迎荷大吃一惊,知道雪妙彤的身子骨突然沉疴,只是拦下二皇子的人,会不会太过了?

“二姑娘,二殿下若是有吩咐…如此会不会太失礼了?”

雪妙彤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如今二殿下哪里会再想起我来,没见三妹妹眼巴巴就巴结去了?”

迎荷一听,更为紧张:“三姑娘这般也太不厚道了,二殿下明明先点选了二姑娘,她不按规矩行事,二姑娘可禀报家主,让家主做主才是。”

闻言,雪妙彤摇摇头,隔着门开口道:“也罢,你进来。”

迎荷一愣,到底还是轻轻推开门踏了进去。自从自家姑娘病了,就不让她金身伺候,自己日夜担心。

她绕过屏风,看到榻上歪着的雪妙彤,顿时眼圈红了,哽咽道:“二姑娘,这…怎么会这样?”

迎荷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眼泪滴答滴答落下,沾湿了一小片的毛毯。

雪妙彤无奈道:“傻丫头,我还好好的,哭什么呢?”

“可是姑娘的脸,你的脸…”迎荷伸手抹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摸上自己的脸颊,雪妙彤的眉目带着无尽的倦意和懊悔,喃喃道:“这就是报应了吧?”

她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又道:“我总是想护着嫡亲妹妹,到头来才明白,我一直就是个傻瓜。不知道是不是在五妹妹的心里,总是嘲笑我这个傻姐姐,不管不顾想要护着她?”

说到这里,雪妙彤笑了,沙哑的声音有种沧桑的味道,还越笑越大声。

外头该是伺候的嬷嬷出言提醒道:“二姑娘该小心些,莫要坏着嗓子了。”

这么笑下去,大喜大悲,也是伤身的。

雪妙彤这才止住了笑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还是很惜命的。

好不容易把这条命留下来,就不能轻易舍弃。

再说,她还没看见雪易烟倒霉,怎么能就这样窝囊地死去?

“迎荷快起来,如今我身边也就只剩下你了。”其他的心腹丫鬟都被家主送走,至于送去哪里,雪妙彤自顾不暇,哪里能顾及得了?

迎荷听得暗暗心惊,家主把青黛楼里的丫鬟婆子都换掉,又派来嬷嬷守着,这是打算软禁雪妙彤吗?

“二姑娘,这…”

雪妙彤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

嬷嬷就在门外,无论她们两人说什么,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要传到家主的耳中。

“好久没用你亲手做的甜羹了,恰好如今不忙,你去厨房走一趟吧。”雪妙彤摆摆手,示意迎荷出去了。

有家主派人盯着,她再不是以前,像傻瓜一样鲁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雪妙彤亦然。

二皇子打算把她舍弃,也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那么雪妙彤就不能将把柄送到二皇子的手里,雪夜蓉也就不能名正言顺留在这位殿下的身边,为他效力了。

想要赶走自己,雪夜蓉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雪妙彤伸手抚过自己的脸颊,露出阴沉的笑容来。

二皇子不信她,难道就真的信任雪夜蓉了?#####

第三十二章 座上宾

雪妙彤突然病倒的事不免蹊跷,雪春熙有意打探,过两天让蔓霜带着药材再去青黛楼,却发现院前守着的嬷嬷换了人。

板着脸丝毫不通融,迎荷也没现身,蔓霜只能放下药材,惺惺地回来:“院门的两个嬷嬷虎背熊腰,看着就是有手上功夫的,叫奴婢瞧着就胆寒。只是其中一个瞧着眼熟,奴婢仿佛在哪里见过…”

蔓霜在灵犀山上走动的次数有限,雪春熙也是不喜欢出门的,毕竟在雪家她的地位并不高。

与其出去受冷待,倒不如留在院子里来得自在了。

雪春熙无奈道:“看来二姐姐被禁足了,蔓霜也别再去打听二姐姐的事,没得惹怒了家主和二皇子。”

雪妙彤被禁足,肯定跟二皇子脱不开关系。

她想到大皇子身边那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以及雪夜蓉的举动,不由抿了抿唇。

大皇子与二皇子之间暗潮汹涌,只要别牵扯到三皇子身上,雪春熙都是不打算理会的。

幸好这两人忙着针锋相对,也没精力理会封应然。

封应然在院子里安静地养伤,伤势比雪春熙预料中还要恢复得要快。

“郎中说了,三殿下再服下几帖汤药,就可以断了。伤口可能有些痒,殿下别抓红了才是。”

雪春熙笑着叮嘱,封应然点了点头:“多得七姑娘细心照顾,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原本伤口临近要害,很是凶险,加上身体的暗伤太多,雪春熙做主让郎中细心调理。

家主也没开口阻拦,顺了雪春熙的意思。

再是皇帝不受宠的皇子,在山上养伤,若是不够精心,谁知道皇帝不会发难?

家主素来小心谨慎,皇帝对雪家越发不喜,这时候是绝不能允许任何差错出现的。

雪春熙泡了一壶碧螺春,正打算像平常一样给封应然念一念游记解闷子的时候,就见有小丫鬟来禀报道:“七姑娘,宫里来人了,正上山,家主让你亲自去相迎,说是贵人带着圣旨。”

显然这卷圣旨是关乎三皇子的,不然家主也不会急急把雪春熙叫出去。

“我知道了,这就去山门相迎。”

让蔓霜给了小丫鬟一个荷包,雪春熙只觉得有些心神不宁,起身的时候不留神裙摆掠过,把最喜欢的一个茶盏摔在了地上。

蔓霜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着她躲开道:“七姑娘没哪里烫着吧?”

“没事,”雪春熙顾不上心疼这盏最喜欢的杯子给摔了,看着茶水洒在地上的纹路,渐渐皱起眉头:“三殿下,看怕来者不善。”

封应然似乎并没有多少惊讶,点头道:“剿匪中途我因为受伤只得躲回灵犀山来,大哥自动请缨把余下的匪盗剿灭却险些丢了性命。”

皇帝最是心疼这个长子,如今因为封应然办事不利而让大皇子涉险,又如何会不震怒?

雪春熙听得皱眉,皇帝真够偏心的,封应然剿匪受伤没觉得心疼,反而因为大皇子的冲动妄为要被责怪吗?

她到底不放心,把另外一个茶盏塞到封应然的手里:“殿下,砸了这个茶盏,我来测一测吉凶。”

反正一套茶具已经碎了一只,不能完整了,再砸一只也没什么。

封应然对雪春熙不按常理走的卜卦之术早就习惯了,无奈地笑笑,依言把茶盏扔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雪春熙仔细打量,半晌松了口气道:“尚好,殿下并没有血光之兆。”

幸好皇帝没想要封应然的命,派来的使者也不敢狐假虎威,借着皇帝的名义伤了他。

封应然的伤势很不容易才稍微恢复,伤上加伤,再是上等的伤药,恐怕都不能把伤了的底子补回来。

“我先过去瞧瞧,蔓霜留在这里照顾三殿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明白了吗?”

这是不让皇帝派来的使者二话不说就闯进来伤害封应然,此处是雪家,不是京中,到底能够约束一二。

蔓霜应下,自是明白雪春熙的用心。

封应然对她感激地点了点头,又道:“若是皇上怪罪,七姑娘也别急着上前阻拦,没得叫皇上迁怒于姑娘就不好了。”

雪春熙不在意地笑笑,答道:“这里到底是雪家,他们再是身份显赫也是不敢太放肆的。在灵犀山敢为难雪家人,家主也不会坐视不理。”

皇家人,家主兴许不能做什么。但是这些皇家的下属,却就不会任由他们放肆的。

安抚完封应然,雪春熙这才披上貂毛披风,抱着紫金手炉,在小丫鬟的催促下慢慢走向山口。

却没想到在半途遇到三殿下的亲兵,为首的正是顾青。

她一怔,顾青咧着嘴拱拱手行礼道:“见过七姑娘,三殿下行动不便,我等奉旨去山口迎接御史。”

雪春熙点点头,却很快皱眉。

封应然的确行走不便,她一个人去相迎还不够,连三殿下的亲兵都叫过去了?

只有顾青这个副将的身份已经足够了,有必要把所有亲兵都叫过去吗?

雪春熙压下心里的不安,与顾青一并去了山口。

御史带着足足一队的御林军上山,浩浩荡荡的,不像是来宣旨,倒像是来找茬的。

顾青挑了挑眉,他不蠢,不然也不会跟着封应然四处剿匪还能活下来,甚至成为三殿下的心腹,又位居副将的位置。

皇帝对封应然如何,他心知肚明,这次被叫到山口来面见御史,恐怕难以善了。

即便他心里明白,这一趟却不能不来,不然受连累的就是三殿下了。

让封应然受重伤,已经叫顾青心里愧疚,说什么都不能再给三殿下添麻烦了。

所以这一趟,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对上雪春熙担忧的目光,顾青不在意地摇头道:“该来的总会来,幸好三殿下行动不便,我等能代他受过。”

不然以封应然的伤势,若是皇帝有意惩罚,恐怕伤上加伤,这不是亲兵想看见的。

三殿下是他们的主心骨,若是没了封应然,亲兵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我等就是为了殿下遮风挡雨的,难得的机会,自然不会退缩。”顾青爽朗一笑,对他来说,为了封应然受罚甚至死去,都是值得的。这不只是他的想法,也是所有亲兵的想法。

雪春熙摇头,不赞同道:“若是你们出了事,殿下却没能护着,他会伤心的。而且身边没了能信得过的人,你以为三殿下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不要轻易言死,好好活着,才能为封应然做更多的事。

顾青一愣,很快苦笑道:“七姑娘说得对,是我等想岔了。”

只念着封应然的恩情,愿意为他效忠,甘为牺牲成为他的垫脚石,也得殿下愿意才是。

而且没了他们,三殿下犹如断了手足,怕是寸步难行。

两人的话被后面的亲兵听了,众人面面相觑,目光更为坚定。

也是,保住性命,才能为三殿下继续效忠。

没必要为了区区小事,就这么丢了小命。

御史慢悠悠上来,一刻钟的山路,愣是走了小半个时辰,架子摆得极大。

雪春熙抱着手炉也冷得小脸泛白,更别提是受伤的亲兵,一个个面无血色。

她皱了皱眉,御史的态度如此轻慢,看来有皇帝的默许,显然对封应然极为不满。

“御史前来,地上的雪却太厚,先让人清理了才是。”

雪春熙吩咐下人去清雪,招呼顾青和其他亲兵先进到最近的院子。

顾青担心御史不满,劝道:“知道七姑娘怜惜我等,但是惹怒使者,并非明智之举。”

她笑笑道:“放心,我不做鲁莽之事。”

闻言,知道雪春熙胸有成竹。雪家人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本事,顾青到底带着忐忑依言带着属下躲到院子的花厅。

花厅的四角摆上了火盆,从雪地进去,顿时浑身一暖,众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

有亲兵搓了搓手,总算暖和起来,不由感叹道:“七姑娘心善,不愧是殿下挑选的雪家人,就怕御史会为难于她。副将,要不要派人在外面盯着?”

顾青摇头,让受伤的人靠近火盆,免得冻着了:“七姑娘既然说出口,自然有应对之策。”

虽说他心里也有些不明白雪春熙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安抚人心总有必要,免得他们毛毛躁躁冒头,好心办了坏事。

众人一听,终究相信雪家神神叨叨的能耐,应付区区一个御史也没什么。

雪春熙独自一人站在山口,跺跺脚,这才感觉没那么冷,只是脸色却不怎么好。

御史拖拖拉拉终于上来了,只看见她一人在,面色微冷:“本官早就派人上山知会三殿下的亲兵来接旨,他们这是不把圣旨放在眼内了?”

一来就把如此大的罪名扣在顾青等人的身上,雪春熙心下冷笑,面露茫然道:“三殿下的亲兵早就到了,只是听说御史冒雪上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就让人先去清理地上的厚雪,又进去亲自指点下仆把花厅布置妥当,迎接大人。”

“天冷得很,大人先进去花厅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才是,总不能在外冒雪宣旨。三殿下若是知道,必然要责怪我等怠慢了大人。大人是皇上亲自派来的,就是雪家的座上宾。”#####

第三十三章 询问

雪春熙这番话不着痕迹地把御史捧了一把,既不刻意,又没有半点谄媚,听得人心里舒舒服服的。

御史眯起眼,对这位雪家的七姑娘终于正视了一眼。

都说雪家只出女子,排行是按照各人出生时的天赋,雪春熙该是排在最末,却已经有这般圆滑聪慧,排在最首的雪元香该如何厉害?

可惜大皇子没挑上雪元香,反倒选了不上不下的五姑娘。

临行前皇上发话了,这位五姑娘若是个不中用的,那么便不用留了。

如今见排行第七的雪春熙如此聪明伶俐,只怕大皇子的眼光极好,五姑娘恐怕有过人之处。

御史微微颔首,答道:“既然如此,还请七姑娘带路。”

雪春熙笑吟吟地应下,率先走在前头,把御史等人引去了院落。

顾青颇为惊讶,七姑娘能安抚住御史不说,还能让他心甘情愿在花厅落脚。

这位御史是皇帝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城府极深,又是皇帝的心腹,可以说是油盐不进,颇难对付。

人都没在前头,只有区区一个雪春熙,还以为御史要大发雷霆,七姑娘的确不简单。

顾青低着头,招呼亲兵在花厅里跪下迎接御史。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就算他们心里早就把御史咒骂了千万遍,恨不能扎小人,也得对他毕恭毕敬的。

不然御史回头在皇帝跟前说三殿下一两句坏话,倒霉的只会是封应然。

雪春熙踏进花厅,看见黑压压跪下的人,垂下眼帘,安静地退后,让御史走在前头。

御史颇为满意,雪家七姑娘知情知趣,或许回去该跟皇上提一提。

在大皇子身边的雪家人不必是卜卦之术最出色的,却该是有眼力劲,又足够圆滑聪慧,明白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给大殿下拖后腿才是。

他缓缓走到上首,这才慢吞吞展开圣旨:“皇上有旨,三皇子剿匪不力,让大皇子因此受伤,必须小惩大诫,以示天威。只是三皇子重伤未愈,皇上心有不忍,以亲兵代三皇子受罚,钦此!”

雪春熙跪在最后头,袖子里的双手握成拳。

皇帝真够无耻的,明明是大皇子冲动,非要下山剿匪,因此中计受伤,却通通推到了封应然的身上,让三殿下背了黑锅。

这就算了,不惩罚三皇子,恐怕是担心把人打坏了,以后谁来继续剿匪?

于是不能对三皇子下手,就对他的身边人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