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恶的念头一旦生成,就再也停不下来,江珊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你确定不走我给你选的第一条路?”
明珠很严肃地回答道:“路是各人走的,脚底下的泡也是自己走的,我自己选的路,哪怕就是跪着爬着也要走完,此外,任何人都不能替我选路。所以你只管放马过来,看我怕不怕你。”
看来谈判是破裂了。
江珊珊凭着从前的经验,很敏锐地意识到,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傅明珠不怕她胁迫,也不被她诱惑,而是要和她斗争到底,仇恨到底。
她笑了笑:“看来咱们俩是有缘无分了,真是可惜。你真的不肯再考虑考虑了吗?”
明珠觉得江珊珊好烦:“好啰嗦,要走就走了,烦不烦。就算是拖到天黑,我也不会留你吃饭的。”
“那行。”江珊珊站起身来,走到明珠跟前伸出手去拉明珠:“看在老乡的份上,你不送送我吗?”
她的手上戴着一个戒指,戒指上有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尖刺,尖刺里藏了一种慢性毒药,只要刺破皮,就会沿着血液和神经蔓延至全身,母体无碍,腹中的胎儿却会死去或者成为畸胎。伤口小得几乎看不见,等到发现不妥,伤口早就愈合了,死无对证。
江珊珊的动作飞快,然而明珠的动作更快,明珠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抢在江珊珊的手伸过来的同时,迅速把手臂抬起来对着江珊珊。
她的手臂上绑着那个精工细作的袖箭,闪着幽光的箭头正好对着江珊珊的面门,“滚远点!”她轻声说道,手臂纹丝不动:“你信不信我把你射成箭垛?”
江珊珊的瞳孔缩到不能再小,那一瞬间,她居然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她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道:“有话好好说。”
“我听说你很能干,身手也很好。”明珠胖而白嫩的手指按在袖箭的机括上,随时准备往下按:“从前你身边有个侍女叫牧笛,原本可以逃生,但是你嫌她拖累,亲自刺了她一刀,再把她掀翻在马背下,又指使侍卫杀了她。像你这样的好身手,这样恶毒癫狂的性子,没有万全的准备我怎么敢单独和你说话?你也别想呼救,在她们进来之前我就先把你射杀了,我就说,你想刺杀我。”
“不要冲动。我对你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我没有这么蠢。”江珊珊挤出一个笑容,动了动两条手臂,想让明珠看到她手里真的没有什么武器。
“不许动!”明珠现在看她全身都有问题,“把你的袖子挽起来,再把手举起来,对,就是戴着戒指的那只手!”
江珊珊立刻照办了,她不信这么隐蔽精巧的东西明珠能看得出问题来。
第411章 对决江珊珊(四)
明珠的确不能看出任何问题,在她眼里,这只戒指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蓝宝石戒指,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戒指的式样很新颖,宝石成色很不错。但她不信江珊珊伸手来拉她就只是为了让她送江珊珊一程。
在她的印象里,江珊珊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有深意,不能不防。遍观江珊珊全身,也就只有这只戒指嫌疑最大。她要求江珊珊:“把你的戒指使劲地摁一遍!旮旯犄角都不许放过!”
江珊珊假装听不懂:“什么叫做把这戒指使劲摁一遍?我听不懂,要不,你示范一遍给我看?”她褪下戒指准备递给明珠。
手才刚刚一动,明珠就毫不迟疑地摁动了袖箭。
机括声响起的同时,江珊珊本能地身子后仰做了一个铁板桥的武术动作,避开了射来的第一支袖箭。袖箭冲出去,“咄”的一声扎在了门扇上,惊动了所有的人,冬蕙第一个冲进来,大声道:“怎么啦?”
“她想袭击我。”趁着江珊珊身形还未回到正常体位,明珠面不改色地对着她的脚掌射了一箭。
锋利的箭矢穿透江珊珊脚上的小牛皮靴子,再扎入地板,江珊珊痛得大叫一声,甚至不能动弹半点,回过身怒视着明珠,眼里终于有了惧色。
她没有想到傅明珠不但早就作了防备,同时还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事情向着她预料不到的方向发展了,而她之前所想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她做了若干个应对方案,谈判破裂就要让傅明珠付出代价,若是不然,那就全身而退,但是傅明珠太粗鲁太直接了,不玩任何心眼,就是干脆利落地那么一下,打乱了她全部的计划。
明珠冷静地直视着江珊珊,气势磅礴,只要江珊珊还敢轻举妄动,她就敢对着江珊珊眼睛再来那么一下。
而这个时候,江琳琳也冲进来了,她惊恐地扶着江珊珊,吓得声音都颤抖起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英王妃,你为何伤了我妹妹?”
明珠慢悠悠地把袖子放下来盖住袖箭,说道:“因为她想害我。”
“你胡说八道!”江珊珊借着机会把戒指扔到江琳琳的袖子里去,准备来个死不认账,“我不过是想求你让我进府,一起伺候英王殿下,你因妒生恨,就敢取我的命!”她忍着痛,指着明珠绑着袖箭的那只手臂:“正常情况下,谁会携带这个东西?说明你出来之前就对我生了杀意!”
“英王妃,你说珊珊害你,可有人证物证?”江琳琳虽然对妹妹的有些做法不以为然,然而当初在家时姐妹俩的感情也是很好的,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受欺负而不管。这样,其他人也会看不起她的。
她刚才和冬蕙等人都站在门外,明珠和江珊珊又是压低了声音说话的,出事时江珊珊背对着她们,刚好把两个人之间的动作都遮挡得严严实实,因此她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现在看来,好像吃了亏并且无辜的那个人正是江珊珊。
明珠压根就没有和江琳琳解释的意思,她清了清嗓子,示意蜂拥而入的郑嬷嬷等人:“把江珊珊绑起来送去五城兵马司,她想入府做侧妃被我拒绝,因而挟怨报复,想害我!”
就算是查不出什么来,以江珊珊的身份被绑着在街上游上一圈,再送到兵马司去,那也是极轰动的新闻了,够京城的老老小小热闹上个把月,到时候不止是江珊珊的前途声名问题,连带着长兴侯府也要丢干净脸面。
江琳琳急得不行:“王妃快快息怒,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郑嬷嬷这些人才不管究竟谁有理谁没理,反正王妃说了算。当即就有那想要立功的人冲过去抓住江珊珊,想把她押送出去,然而江珊珊的脚被钉在地板上,压根就动不了。每动一下都是折磨,她想要忍痛自己拔掉箭矢,可是她一只手被江琳琳拉着,一只手被王府的嬷嬷们拽着,根本腾不出手来。
明珠冷漠地看着江珊珊脚上的血流了一地,想起了当年傅氏灭门时尸横遍地的惨象,那么多的人,血浸入地板和土里去,洗都洗不干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她面前的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她们无仇无怨,江珊珊却从来都没有停止害她。她不会让江珊珊随便死掉的,她要让江珊珊一步一步地走向死亡和绝望。
江琳琳哭了起来:“你忍着啊,我先给你拔了这东西。”她蹲下去闭着眼给江珊珊拔箭,然而袖箭的力道太大,扎入地板太深,她胆子又小,总是拔不出来,江珊珊痛得忍受不了,猛地把她推开,自己单手抓住那枝箭,大叫一声,把箭拔了出来。
所有人都一阵牙酸,唯有江珊珊面无表情。她抬起头看着明珠,轻声说道:“是我错了,我不该冒犯王妃,但我并没有想要害你,放我一马如何?”
明珠很难想象江珊珊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娇滴滴的侯府千金,居然这么能忍,忍痛忍辱,比男人还要能忍。这样的人,一定很可怕。
江琳琳去求明珠:“她年轻不懂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妃饶了她吧。”见明珠不说话,江琳琳发了狠:“得饶人处且饶人,王妃不想给你父兄惹麻烦吧?这么多清流,可不是吃素的!要不要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虽然惹不起傅氏和英王,但若是长兴侯府和吴国公府联合起来,动用手里所有的人脉豁出去拼命,也未必就不能给傅氏和英王府施加重压。
郑嬷嬷大怒:“大胆!竟敢冒犯王妃!”
明珠轻轻摆手:“放她们走。”她自己是不怕的,但宇文初要走那条路,她得为他多想想。以杀止杀是最无奈的办法,对家国没有什么好处,有一个好名声,做起事来会容易很多。
江琳琳连忙招呼下人进来帮她扶起江珊珊,明珠道:“记好了,以后有我在的地方,不许江珊珊出现。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第412章 最后的机会
真是太耻辱了!江琳琳长这么大,还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她咬着牙不说话,江珊珊则沉默不语,明珠也不管她们应不应,答应放人就真的不让人拦她们了。
江珊珊一路走一路流血,有婆子见不惯,跑上去道:“好歹弄点帕子堵着些,在人家里洒得到处是血,有没有家教啊。”
狗仗人势的东西!江琳琳恨得要死,江珊珊却是默默地掏出一块帕子包扎好脚,继续往外走。中途遇到吴国公世子邱进,邱进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江琳琳未语泪先流:“夫君!”
江珊珊却是不理他夫妻二人,只管咬着牙继续往前。
江琳琳心里有气,赌气不去管她,忙着三言两语把经过说清楚了,邱进气得要死:“胡来!”
长兴侯府虽然也有势力,但因为玻璃事件元气大伤,哪里还能和从前相提并论?把吴国公府和长兴侯府绑在一起,明着和傅氏、英王作对?就算是他肯,家里的几个老人也不肯的!这个江珊珊,之前家里都说她是能干聪慧的才女,简直捧上天去,她确实也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的好处,但此刻在他看来,也不过就是个祸水罢了!早死早超生,免得害人!
江琳琳和邱进平时夫妻感情很好,平时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此刻见邱进发了怒,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讷讷地道:“当着我的面发生,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不然传出去人家也要笑话的。”
“我现在才算是知道她为什么死活要拉着我们一起来了。分明就是不安好心,想把我们也拉下水。你这个妹妹,心肠不好!”邱进气得不行,因为此地不方便说话,就又挥着袖子赶江琳琳走:“走,走,出去再说!”
江琳琳担忧地跟着他一起出去,小声问道:“那要怎么办?英王妃恃强欺弱,传出去也是她名声不好,咱们扮可怜不行吗?”
邱进唉声叹气:“她既然敢做,还怕名声不好?是她请你妹子上门来的吗?你不知道现在全京城名声最差的人是谁?是你妹子!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吧!不然你这里敢哭一声,明儿就得传出你妹子不要脸不要命,求到她跟前想做侧妃,把她气得动了胎气的话出来!你倒是瞧瞧,人家信谁呢?”
江琳琳不说话了,上车见了江珊珊,见她裙子上满是血迹,人歪在车上有气无力的,多少有些心疼,劝道:“算了吧,你说你好好儿的侯府嫡女,做什么非得要嫁给人做妾?”
江珊珊勾起唇角:“今天害姐姐和姐夫丢脸了,对不住。”虽然没有明着说她要继续,但也是完全不听劝的样子。
江琳琳不劝她了,叹道:“你自小就有主张,不肯听家里的话……以后你做事,多想着家里的养育之恩吧。”
江珊珊把头埋在臂弯里,一言不发。有仇不报非君子,她不弄死傅明珠,她就连死了也不甘心。
马车刚停在长兴侯府门口,江琳琳就给身边的两个婆子使了眼色,示意她们看牢了江珊珊:“赶紧把二姑娘抬进去。”她自己则风风火火地去找长兴侯:“父亲,不能再任由二妹妹这样下去了。不然这一家子人迟早要给她害死!今天我就不该心软答应陪她去英王府,差点就出了大事!”
长兴侯这些日子上火得很,全身上下就没有哪里舒坦的,见长女这样子,忍不住又开始头痛:“又怎么了啊?”
江琳琳直截了当地道:“把二妹妹关起来吧,别再让她出去惹祸了!我今天差点给她害死了!”
长兴侯还是心疼江珊珊的:“你妹妹这段日子只是运气不好……”
江琳琳哭了起来:“爹爹自小就偏心,我是姐姐,打小儿让着她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我为了她的事儿得罪婆家吗?是不是要我被休弃,您才高兴啊!我帮不了她啦,以后她的事儿别叫我!”
长兴侯气死了:“你怎么这样和我说话!”
江琳琳道:“她放着好好的安阳王妃不做,非得去给人做妾,爹爹怎么不去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就算是真的那个人能坐上位子,也要看她有没有这个命!任由她折腾,先就把人得罪狠了,人家上位第一件事就是灭族吧!”说完气冲冲地走了,就连长兴侯夫人派人来留她都没留住。
长兴侯夫妻二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始终不能不管江珊珊,之前他们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太大了,差不多身家性命都交到她手里了,如今要贸然舍弃,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江珊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正在写信,见他们进去,十分镇定地把信封好了递给长兴侯:“爹爹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吧。”
长兴侯一瞧那信封上写着的名字,头又开始疼了:“咱们不要再和英王府有纠葛了好吗?我这几日正在联系本家那边,你先回老家去避避祸。”
江珊珊摇头:“不行,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没有任何退路。您若是肯帮忙送这信,那就算了,若是不肯,我自己另外想法子,您知道的,我能做得到。赌还是不赌,一飞冲天还是从此一蹶不振,您自己决定。”
长兴侯懊恼极了,他本来就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若不是有江珊珊,这一代长兴侯府压根不可能有这样兴旺发达,早就沦落为只靠俸禄度日的三流勋贵。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对江珊珊言听计从,现在光景不好了,他急,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赌,怕越陷越深再不能翻身,想不赌,又有点舍不得从前的荣光。
江珊珊看出他的踌躇之意,连忙舌绽莲花,轻言细语地哄了他一回,画了无数的大饼,再恐吓一番,总算是说动了他。长兴侯接过那封信,哀叹道:“我就去试试吧。”
江珊珊道:“您放心,这次再不成,我就不再想着他了。”宇文初若还是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她投奔其他人了!
第413章 和你并肩同行(一)
宇文初匆匆走出宗正寺的大门,将要登车之际,忽见长兴侯从旁边一辆车上下来,颤颤巍巍地迎上来,低头哈腰地道:“英王殿下,您有空吗?下官得了些好茶,想请您喝茶。”
宇文初皱起眉头:“长兴侯这是有事?”他对长兴侯的印象非常不好,原因是当初被强加于他身上的那桩亲事,他几次三番找到长兴侯各种明示暗示解除婚约,长兴侯都来个装聋作哑或者是避而不见。
长兴侯见他不高兴,心里有些忐忑,仍然还是厚着脸皮不放人,眼见着宗正寺里走出几个官员来,便抹着眼泪哭了起来:“英王殿下发发慈悲吧,下官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那几个官员就都拿眼瞟着宇文初,一脸的暧昧,宇文初阴沉了脸一拂袖子,转身就走。敬松当即上前拦人,长兴侯见他一点面子都不给,只好把江珊珊写的那封信塞给敬松,一溜烟地跑了。
敬松拿着那封信扔也不是,递给宇文初也不是,正为难之际,宇文初发了声:“是什么?”他知道今天江珊珊去府里找过明珠了,也知道明珠让江珊珊吃了很大一个亏,江珊珊这封信想必会传递很多信息,看看也无妨。
信的确是江珊珊亲笔所写,宇文初早前见过她写的帖子,认识她的笔迹。语气是哀婉可怜的,无非就是向他表达爱慕之情,各种相思而不得的痛苦和伤心,末尾,则是约他明日在牡丹楼见面,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和他面谈。因为生怕他不肯去,就又加了一个词,床弩。
宇文初一笑,把散发着芳香的信纸揉成一团,从车窗口扔出去,砸到了脏兮兮的泥水里。
一直跟在后面的长兴侯见状,滋味难言地踢了小厮一脚:“去捡起来烧了。”
小厮连忙下车捡起,放到长兴侯跟前的火盆里,湿透了的信纸遇到燃烧着的炭,一股浓烟盘旋升起,把车厢里弄得乌烟瘴气的,长兴侯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小厮痛骂了一顿。
宇文初的马车径直进了英王府,下人见了他,脸色都有些不对劲,然而谁也不敢多嘴,直到周书屹过来,他才问:“王妃呢?”
周书屹笑得有点勉强:“好着呢,这会儿在练书法。属下没想到王妃居然会答应和她单独见面,但不管怎么说,都是属下的错,殿下怎么罚都好。”这位王妃,叫他怎么说呢,他是压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弄得这样血腥。也幸亏吃亏的人是江珊珊,若是王妃吃了亏,殿下恐怕不会原谅他了,难怪敬松不肯在府里待着,就想往外跑,果然是极难对付的。
宇文初道:“我罚你做什么?不关你的事。”要罚也要罚傅明珠,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了。
周书屹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家殿下真是赏罚分明,十分讲道理。
宇文初走进迎晖堂,素兰几个正在那儿小声说话,见他来了就分成两拨,一拨准备伺候他换衣服,一拨则往里头去给明珠报信,他板着脸一扬手:“下去。”
一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走,香篱倒是走得干脆,郑嬷嬷犹豫了一下,也退下去了。素兰几个还强撑着,宇文初阴沉了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
明珠在里头觉得不对劲,走出来一瞧这光景,便发了话:“都下去吧。”若无其事地上去帮宇文初换衣服:“天可冷了,都说今晚大概还有雪,殿下觉得呢?”
宇文初把她的手给拂开了。
明珠自然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却并不以为然,把个热乎乎的手炉递过去给他:“暖暖手。”
宇文初皱着眉头不接,她便放了手炉拉他的手去摸她的小腹:“我今天好像觉得他动了。”
胡说八道!还未满三个月她就敢说胎动了!真敢扯!恐怕是你吃多了,肠子在动吧!宇文初差点就骂出来了,随即看到明珠狡猾的小眼神,就又把嘴给闭上了,然而手掌触到她的腹部,心自然而然地就软了,眼神也再不复之前的凌厉。
明珠立刻抓住了这一刹那的机会,温柔地道:“你莫生我的气,我不会拿孩子去冒险的,就算是我不要命了,我也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我做了周全的准备,而且做得很漂亮,对不对?”
宇文初怒道:“你单独见她就是在冒险!我就不懂得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你非得见她?要出气,前几天也出够了,明知道她没安好心,你还要见?”
明珠叹了口气:“就是因为知道她没安好心,所以我才要见。这是在我的家里,我尚且不敢见她,那到了其他地方又当如何呢?以后要走的路那么长,我大概还会遇到更多更厉害的人物,我总不能永远躲在你和父兄的背后吧?只会依靠别人的人,通常都是靠山山倒,靠水水竭,我不要走到那一步!”
她若不能做到和他并肩,又如何能要求他只对她青眼有加?就算是他乐意,总是一个人给,一个人接受,久而久之,也就变了味道。再往深处残酷处去想,她自己立不起来,就算是有了儿子,当了太后,她也会被人赶下去再杀死!她现在有太皇太后那么能干厉害吗?似乎还没有。不努力,怎么能行?没有胆识怎么能行?
宇文初很有些欣慰,却仍然不想原谅她:“江珊珊不过是个小角色。”
明珠正色道:“她不是小角色,至少对于我来说,她不是!她觊觎我的夫君和身份,暗害和仇视我和我的家族,我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她!殿下还记得新婚时,您带我去吃美食那一次吗?”
宇文初当然记得,那一次他带着她去吃美食,她非得逼着他去偷摘人家挂在枝头的石榴,又莫名其妙吃人家的醋,最后他们一起揭了中山王的那个窝点。当时他们都找不到密道入口,还是她心细找到的。
他的声音温柔下来:“我记得。”
第414章 和你并肩同行(二)
明珠握住宇文初的手:“殿下当时为什么要带着我去?你明知道很危险,为什么不说内宅妇人,躲在家里享清福就够了?殿下曾问我说,若你真的想藏在家里被我珍藏,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可甘心?
我当时回答殿下说,希望我能做你最可信任的帮手,这个帮手,应当是你在前面冲杀,而我能在后面替你挡箭让你安心,那才叫真正的最可信任的帮手和后盾!我不甘心被你珍藏于内宅,请你放手让我试试!我想和你并肩同行。”
宇文初没有话可说了。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矛盾成这样子的,之前他希望明珠能够快快长大,变得强大,和他并肩相依,他也不用随时替她担心,然而到了此刻,他却开始担心她会发生各种意外。因为每每想到她会受伤,会吃苦,会出事,他就会觉得很可怕。
大概是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习惯她的存在,就越不能容忍失去吧。这是不对的,他叹了一口气,将明珠拥入怀中:“那你一定要时时刻刻都非常小心。因为你不止是你自己的,你还是母亲,还是我的妻子。”
“我还是我父母亲的女儿,兄嫂的妹妹,侄儿侄女的姑姑。”明珠对着他强调了一回,再调皮地朝他一笑,得意洋洋地拉他去看她的袖箭:“它今天可立了大功啦!就是这枝箭射穿了江珊珊的脚,把她钉在地板上,我真希望她能不识时务地再闹上一闹,我就可以把她给射……”
就可以把江珊珊给射瞎了,明珠及时闭紧嘴,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两转,是男人大概都不会喜欢女人这样血腥残暴吧?她还是不说了,哎哟,虽然她是为了自保,进行的是正义之事,但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始终不是什么能陶冶情操的好事,不利于胎教。她立刻扔下宇文初,跑到一旁的书案旁去写字了。
从袖箭杀人突然就跳跃到写字临帖,这转折也太大了!宇文初看得好笑,走过去道:“在做什么?”
明珠道:“练字,陶冶情操,胎教。”还嫌宇文初烦,“别闹,等我先写完这一篇。”
宇文初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在一旁默默地等她写完了才道:“虽说有孕之时多行善事、多听雅乐有益于胎教,然而我以为,最紧要的是母亲心中有正气,不行歪门邪道之事,心胸宽大,安稳平和,不要惊惧忧恐,这就够了。”
明珠立即自夸:“我心中有正气,也没有做过歪门邪道之事,心胸么,再没有比我更想得开的人了。综上所述,这个孩子一定非常非常的好,有殿下这么聪明,又像我这样心怀雅量,德行操守都一定很好。”
宇文初举起手来捂住眼睛,表示自己真是看不下去了。
明珠嘻嘻哈哈地叫人送热水来给他洗脸洗手,就算是把这事儿揭过去了。两个人挤到白藤躺椅上去坐着,卿卿我我好一会儿,宇文初这才问明珠:“江珊珊今天找你做什么?让你这样生气?”
明珠坦坦荡荡地道:“她让我放她进府给你做妾啊,我回答她,别说做妾,就是倒夜香也不要她,然后她就各种威胁我,说要找你就那个滴露锅的事情怎么怎么样。”说到这里,她回过头看着宇文初,警觉地道:“她不会是已经找到你了吧?”
宇文初轻轻摇头:“没有。”他打算明天去见江珊珊,把这事儿了结干净,按照周书屹的描述,江珊珊表现得真够狠的,这种人通常都很可怕,留下来就是祸害,就让他把她除了吧。这种血淋淋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明珠好了。
明珠靠在宇文初的肩上发了一会儿呆,道:“我想找点事儿来做。”
宇文初没明白她的意思:“家里的事儿够多的了,日常人情来往也很多。”
明珠道:“不是这个,这些日子我都没闲着,家里的事儿逐渐上手理顺了,就是庄子里的那些事,秋收之后周长史带着我看了两回账目,听庄头报了几次,也心里有数了。我是说,江珊珊都可以自己开铺子做事,我也可以。”
她知道宇文初很有钱,但想登上那个位子也很花钱,而且是要花很多很多的钱,她不是特别聪明的人,也不擅长精打细算,但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一点,让孩子的依仗更强大一点。
宇文初想了一会儿,问道:“如果你觉得这样好,那你就做吧。不过小打小闹没什么意思,你想好要做什么,来和我说,我给你拨钱拨人手。”
那又有什么意思?他的钱,他的人,虽然一定不会赔本,但也等同于是他的生意,和她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明珠没有直接拒绝宇文初的好意,只说自己要想想。
宇文初怕她过于劳心劳力,便道:“我自己有办法挣钱,不用你替我节省也不用你替我挣钱,你自己高兴就好。”
明珠朝他甜甜一笑:“知道了。”
次日清早,宇文初早早去了衙门,三下五除二把事情做完了,就等着时辰一到就去赴约。魏天德送午饭进来,悄悄递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从宫中送出来的,说的是临安王宇文佑想纳江珊珊为侧妃,而两宫太后都有意成全,只不过现在碍于乌孙郡主尚未过门,不好宣之于人。
宇文初把纸条扔进炭盆里烧了,看来两宫太后在对付他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都想扶持宇文佑和他斗,而宇文佑自己也想成为这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