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初默默听完,道:“他可曾和你说过,他为什么不肯成亲?或者说他要找个什么样的?”

明珠把傅明正关于要求女方貌美如花,家世清白,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为人还要强悍通达,聪明能干的说法说给他听:“哪有这么完美的人?分明就是找借口。”

宇文初就笑了:“只要不是不喜欢女人就行,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他的要求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要吃得住他,我明日就让人去仔细访着,只要访着了合适的,不拘是谁家的,都想办法娶过来!”等他去找个母老虎吃住傅明正,看傅明正还有没有空闲总跑到明珠跟前说他坏话。

明珠知道他办法多,连忙谢了。

“你我夫妻,客气什么。”宇文初真的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立即就让魏天德去和周长史说,让他明日记得着人探访。

天黑下来,炭盆里的炭烧得红彤彤的,铜壶里的水“咕嘟、咕嘟”直冒泡,氤氲的水汽盘旋着往上而去,屋子里温暖又静谧,明珠和宇文初坐在榻上下棋。

宇文初是安静的性子,明珠则是咋咋呼呼的,总是想反悔,宇文初也不生气,只含着笑由着她去胡闹,总归他陪她下棋又不是为了争输赢,只是为了让她心情愉快有所消遣罢了,只要她高兴,一直都让她赢又如何?

一旁素锦跪坐在一旁洗茶泡茶,再将最香最醇的第二泡茶双手恭送到宇文初面前,明珠看得只咽口水,讪笑着想拿点来尝,手刚伸出去,就给宇文初无情地敲打了一下:“不许喝!”又叫素锦:“给王妃一杯白开水。”

“小气。”明珠瘪瘪嘴,杀气腾腾地拈起一粒棋子按下去,再得意洋洋地道:“你输了!”

宇文初也就认了输:“好,你赢了。王妃下得一手好棋,将来腹中孩儿必然十分聪慧。”

明珠还算有点良心,讪笑着道:“这一局不算,重新来。”

宇文初好脾气地帮着她收了棋子:“你还是执白子?”

“嗯。”明珠第一粒棋子刚落下去,魏天德就鬼鬼祟祟地摸过来了:“殿下。”

宇文初头也不回:“嗯?”

魏天德讨好地朝明珠笑笑,道:“杨典军找您。”

不就是听雪楼里的那帮幕僚生怕宇文初耽于安乐,每到这个点就必然要把他喊出去吗?哪怕就是没事儿做,也要拉着他喝喝茶说说话,就是生怕她这个狐狸精把宇文初给弄得沉迷声色,误了大事。多少好吃的都堵不住他们的嘴。明珠腹诽着,有些不高兴地道:“殿下快去吧,误了大事不好。”

宇文初见她噘着嘴,一脸的不情愿还要故作大方,由不得十分好笑,站起身去趁着穿靴子的功夫,小声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明珠这才高兴了:“我等你啊。”再给他飘个妩媚的眼风,噘噘嘴,暗示意味十足。

宇文初给她逗得心神一荡,微笑着道:“调皮!”

明珠一直把他送到迎晖堂门口还不肯回去,站在门前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短短一段距离,弄得就像生离死别似的缠绵。然而宇文初十分吃这一套,这证明她十分爱重他,才会这样舍不得他啊!

魏天德干笑着,真心觉得殿下和王妃真是太腻歪了。宇文初却又精明,瞧他一眼,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王妃太过腻歪了?”

魏天德才不肯承认这种事呢,坚决否认:“冤枉啊,殿下和王妃夫妻情深,奴婢们只有高兴的,哪里会想多。”

“我不是要怪你。”宇文初心情好的时候脾气也很好:“你是无根之人,没有尝过情爱,不知道男女间的情爱。真正的倾心相许是生死相许的,古诗虽说,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实际上是情深处就再也容不下他人,只想长相厮守。”

“奴婢看出来了,王妃的确是真心爱慕殿下,所以片刻也不愿意和殿下分开。”魏天德蔫头耷脑的,殿下,您这样毫无保留地和一个太监说些情情爱爱的,合适吗?真的不是使坏想要炫耀伤人心?好难过啊,被伤害了。

二人走到听雪楼外,敬松迎上来,小声道:“杜蘅来信了。”

第407章 有人等待的感觉

宇文初接过敬松递来的金属管,金属管很细,两头用蜡封得严严实实的,正是英王府信鸽专用的函管。他验证无误后拆开蜡封,从中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

纸上空无一字,敬松恭敬地把一个盛满了特制液体的笔洗递过来,宇文初将信纸扔进去,等了片刻再捞出来展开,飞快地看完了上面的字,再将信纸扔进火盆里烧成了灰。

“敬松你还记得之前周女史那个侍女吗?”宇文初的眼睛闪着亮光,那是一种棋逢对手,被激起好胜心之后必要求赢的亮光。

“记得,她叫莲生。”敬松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小小的侍女哄骗了当红的歌舞伎做了王妃的装扮,让王妃嫁过来后的一次宴客上丢了脸面,被戳穿之后不但不思悔改,反而指着王妃破口大骂,骂傅相是奸臣,害了她们全家。后来经他严刑拷打也不能撬开她的嘴,还是殿下查出她的根底,用她藏在外面的弟弟来威胁她才得了真话。

当时莲生供述说,她和她的弟弟在沧州大水中被一位叫做祝先生的人救了,送到一所大宅子里教规矩,学认字,同一批近百个孤儿被关在不同的地方,彼此隔着院墙,不许轻易交往说话见面,等到学成,再被人牙子卖到不同的地方,直到有人联系她们,要求她们做事、再到暴露、死亡为止。

“那位祝先生,长得很年轻,很好看,会唱很好听的歌,吹很好听的曲子,平时从来不会骂人的。”这是莲生的原话。

宇文初轻声道:“杜蘅的信上说,这位祝先生到京城来了。但是杜蘅不能描述出有关他的任何特征,所以你要辛苦了,敬松,不管花多大的代价,你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我要活口。如若不然,就格杀了他!”

偌大的京城,居住着无数的权贵和富豪,还有许许多多的黎民百姓,外地客商,就凭着一个代号,一句语焉不详的描述,就要把一个老奸巨猾的人找出来,谈何容易!然而敬松没有任何质疑和推脱,他知道这个人对于殿下来说意义非凡,中山王的眼睛和耳朵呢,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把这个人找出来!”

敬松离开后,英王府长史周书屹又走了进来,他身后带着一个婆子打扮的人。宇文初见了那人,轻轻抬手:“你说吧。”

那婆子惟妙惟肖地把今天宇文佑是怎么帮江珊珊说话解围,随后又怎么打了江珊珊的经过描述了一遍,低声道:“临安王向江二姑娘要钱还是要什么,江二姑娘不给,然后被他打了一顿。当时江二姑娘不许人在跟前伺候,因此奴婢并不能知道得很清楚。”

“你辛苦了。”宇文初示意魏天德拿银子给这婆子:“这是赏给你的。”

那婆子摇头:“身为奴婢,莫名其妙有了这么多银钱容易引起麻烦,还是照常请殿下送回奴婢的家里去吧。”

“行,你家里我会帮你照料好。你去吧。”宇文初等那婆子走后,吩咐周书屹:“从明天开始,长兴侯府和临安王府有什么动静即刻来报。”

宇文初处理完公务已近三更,魏天德捧了宵夜上来:“是王妃让人送过来的,让殿下少喝浓茶呢。”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曾经答应过明珠,要早点回去陪她的,顾不得吃宵夜,忙着往迎晖堂赶去。

迎晖堂里一片安静,灯光已经暗了,值夜的素梅和素锦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去伺候他换衣服,小声道:“王妃一直都在等殿下回来,后来困得厉害,郑嬷嬷和她说有孕初期都是这样的,既然想睡就睡了,不要强撑着,对孩子和母体都不好,王妃便先睡下了。”

“郑嬷嬷做得很好,以后你们也要多劝王妃。”宇文初洗漱完毕悄悄走进内室,只见屋角处留了一盏羊角宫灯,床上的帐子也没有完全放下来,而是留了一半,刚好挡着灯光罢了。他知道灯是为他留的,床也是为他留的,心里由来一阵暖意,有人等待的感觉真是好。

他舍不得吹灯,就在床边轻轻坐下来,含着笑意细看明珠,她睡得很熟,怀里还抱着他的枕头,脸紧紧贴在他的枕头上,嘴唇就像孩子似的微微张开,看上去又娇气又乖巧,能把人的心给看化了,让人舍不得她吃半点苦头,受半点委屈。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吧,喜欢一个人,就觉得她什么都是好的,无一不可爱,无一不顺眼。

宇文初低下头去,轻轻在明珠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见她鸦羽似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怕她惊醒,连忙不敢动了,两手撑在床上,僵硬地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直到她又睡安稳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起身另寻了一个枕头,吹灭灯放下床帐在她身边躺下来。

刚躺好,一个温暖柔软的身子就灵巧地钻进他的怀里去,明珠把腿翘到他身上勾着,小声地笑:“回来迟了,罚你亲我。”

她穿得极少,在他怀里挨挨擦擦的,触及之处就像点燃了一把火,稍不注意就能让人失去理智。宇文初大口喘着粗气,牢牢抓住她那两只不安分的手,嘶哑着嗓子道:“别惹我!”

然而明珠玩上了瘾,低下头去在他胸前舔了一下,再学着他的样子咬住一吸一吮,得意洋洋地听他吸着凉气,缩成一团,全身滚烫,再笑:“惹你就惹你,你待要如何?”

他待要如何?宇文初恨不得把明珠给揉成碎片才能解恨,他愤愤不平地咬着牙低声道:“傅明珠,你且先得意着,有你好受的时候。”

明珠爬起来骑到他身上,十分恶劣地道:“有本事现在就来啊!”她明知他自控能力强,也知道他定然不会把她怎么样,偏她就是想这样玩一玩,不然漫漫长夜,多无聊。

宇文初恨得牙痒痒,伸手在她胸前掐了一把:“你这个恶毒的坏东西!”

明珠微微一笑,溜下去,钻进被子里去。

宇文初控制不住地低吼了一声,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第408章 对决江珊珊(一)

才下了一夜的大雪,英王府的门房雷六穿着新做的棉衣,袖着手站在大门前呵着白气和负责采买的管事林大有闲扯:“昨晚好大的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堆了得有两寸厚,不到四更天就起来扫雪,那雪怎么都扫不完,刚扫了又堆上了,可把人给累坏了。”

雪光太强,刺得林大有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没有耽搁殿下出门吧?”

雷六很是得意:“那是自然。咱们府里最讲究的就是各司其职,除非是天上下刀子了,不然一定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做不好就走人,做好了就有赏。”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二人回头去瞧,只见两辆马车从街那边朝着英王府驶来,头一辆马车十分华美,上面镌着吴国公府的徽印,另一旁骑马跟车的则是吴国公世子邱进。

林大有奇怪道:“不会是来我们府里的吧?谁不知道殿下这个点儿在衙门里啊。”

雷六作为英王府的专职门房,眼光十分毒辣,消息也十分灵敏,当即道:“不好说啊,这条街上可就咱们家,没看见还有马车吗?里头有女眷,大概是来拜访王妃的也不一定呢。吴国公世子在黄州任职,今年正好回京述职。”说到这里,他眉毛一扬,脸上露出异色来:“不对啊,我记得吴国公世子娶的正是长兴侯府的嫡长女。”

而那位曾经的英王未婚妻江珊珊,正是长兴侯府的嫡次女,婚事不成之后,两家人相当于是结了仇的。吴国公世子夫人和江珊珊是亲姐妹,怎么也不可能特意来拜访王妃吧?要不然,就是来找茬的!

雷六有点紧张,同时又觉得自己立功的机会到了,没办法,现在府里但凡讨了王妃欢心的人不是升职了就是涨月钱了,他也想趁机借一借王妃的东风发发财,毕竟年关到了,要花钱的地方可多呢。

吴国公世子和那两辆马车一直驶到了英王府门外,若是换了其他人,雷六早屁颠屁颠地跑下去迎候了,然而因为这位客人身份特殊,他决定先观望观望再说。

吴国公府的管事上来递帖子,表示自家世子和世子夫人才从外地回来,给英王殿下和英王妃带了些土仪。

“哟,真是不巧了。我们殿下去了衙门,王妃在养胎,也不知道方便不方便,待我去问问。”雷六秉承着英王府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态度很好地请他们稍候,自己进去通传。

明珠刚吃过早饭,正在廊下来回遛弯散步,听说吴国公世子和夫人来了,不由笑了:“我和他们没什么来往,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说的。但到底也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怠慢了对殿下的声名不好,去请周长史抽空接待他们一下就好了。”

雷六立刻把话传到,周书屹出去接人,很委婉地表示王妃在养胎,不见外人,只能请吴国公世子夫妇到客堂里去喝一杯热茶,若无急事,请他们改日再来。

吴国公世子邱进有些难为情,只管拿眼睛去瞟马车,周书屹看在眼里,心知邱进大概并不是心甘情愿跑这一趟的,想拜见的也不是英王,而是这车里的人想见王妃。当即假装不知,含着笑热情地道:“世子爷若是有事,往宗正寺去寻我们殿下也是一样。”就连茶也不喊他们进去喝了。

邱进觉得没面子,不高兴地要走,车帘子却被人从里面掀了起来,江珊珊探出头来,温文尔雅地朝周书屹点点头:“周长史,许久不见。烦劳你和英王妃通传一下,其实是我想要见她。”

王妃怎么可能见她!自己真放她进去了,那不是找削吗?周书屹一笑,“真的不巧,我们王妃在养胎,不能惊动。”

江珊珊笑得温婉动人:“那么,请你转告她,我知道她的秘密,她若不肯见我,我便去告诉英王。我就在这里等着她。”

周书屹暗自心惊,王妃能有什么秘密给她知道的?还能让她拿出来胁迫人了!他斟酌再三,笑道:“江二姑娘可真会开玩笑,你这样一说,我更不敢让你去见我们王妃了。她在养胎,吓着了她怎么办?”

江珊珊眼里闪过一丝凶戾之色:“周长史,我知道你深得英王信任倚重,不过这件事,我确认你不能替你们王妃做主。”

江珊珊此前在英王府众人面前出现时都是一副温婉得体的模样,鲜少有这样凶狠强势的时候,看来是真的被逼得太惨了,忍不住原形毕露了。周书屹暗叹一声,道:“你别急,我这就去给王妃通传,不过她有没有空,那可不一定。”

见周书屹走了,邱进十分不满地看了江珊珊一眼,再转过头对着车厢里的妻子江琳琳说道:“已然落到这一步了,这样纠缠着不放又有什么意思?”

他听说了江珊珊的事后十分不满,非常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拒绝和宇文隆结亲,堂堂正正的郡王妃不做,偏要削尖脑袋去做什么英王侧妃,而且岳父还支持她,这一家子人都简直有毛病。今天他本来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来的,但是岳父再三拜托他,妻子又求他许久,他也只好厚着脸皮跟来这一趟。现在吃了白眼,他心里实在是不爽得很。

江琳琳好脾气地道:“珊珊自有她的道理,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成不成的就帮她这一次。”边说边瞟了瞟江珊珊,希望江珊珊能听明白她的意思。

宇文初将来会做皇帝这个说法在她看来太过虚无缥缈了,就算是妹妹拼了命做了英王侧妃又怎么样?难道还斗得过凶残霸道的傅明珠吗?看看傅明珠都把人欺负成什么样了,宇文初哪里管过半点?因为江珊珊一直折腾的缘故,害得她在婆家也不太抬得起头来,若不是看在父亲和同胞姐妹的份上,她根本不会走这一趟。

江珊珊听懂了姐夫和姐姐的话,偏要假装听不懂,她接二连三的失败大大地拖累了家里,家里人有了其他想法是正常的,她必须先打赢一场小战役来坚定他们的信心。

第409章 对决江珊珊(二)

明珠听说真正要见她的人其实是江珊珊,由不得地笑了:“是她想见我啊?也好,让她进来吧。”

她和江珊珊迟早都会有对决的这一天,从她弄出滴露锅的那天开始,她就等着江珊珊找上门来。因为她知道得很清楚,那个锅的确就是江珊珊自己弄出来的,江珊珊一定很不服气,想要解惑,那就只有来找她。而她,并不惧怕江珊珊。

明珠在繁英堂见的江珊珊姐妹俩。她故意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才慢悠悠地走过去,彼时江氏姐妹俩正各怀心事地坐着,彼此间并没有交流。

江琳琳最先站起来给明珠行礼问安,江珊珊则是不情不愿的,眼底的愤恨藏都藏不住,还带着一股子嚣张。

明珠坦然受了她们的礼,懒洋洋地一笑:“坐吧,听说你们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准确地说来,是我要见你。”江珊珊精心装扮过了,然而粉扑得再厚也掩盖不了她眼底下的青痕,她的唇角也有些发肿,似乎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她仰着头抬着下巴,不想在明珠面前堕了气势。

江琳琳匆忙拦住江珊珊,微笑着道:“叨扰王妃了,是我二妹妹她有点想不开,非得闹着要见王妃,想和王妃说几句话。我做姐姐的不放心,怕她闹出笑话,只能陪着她来。”

明珠听出了江琳琳的推脱之意,也明白江珊珊为什么会让这位已经出嫁的胞姐陪着她来。江珊珊生怕她被自己扣押下来丢了性命,所以想要借吴国公府的势力避一避祸,真是可怜啊,这种事难道不该是长兄长嫂陪着来更合适吗?居然都沦落到要靠出嫁的姐姐了,可见江珊珊在家里的日子很不好过啊。

明珠心里爽得很,虚情假意地道:“真是可惜,我没有姐姐,不然也一定会这样疼我。”

江珊珊没闲心和明珠扯这些,直截了当地提了要求:“我有几句话,想要私底下和王妃说,请王妃屏退左右。”

郑嬷嬷等人闻言立时变了脸色,这太危险了!江珊珊现在最恨的人就当属王妃了吧,留她和王妃单独相处,莫过于将王妃往悬崖下推啊。

明珠以手撑颌,好奇地看着江珊珊:“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答应你呢?”

江珊珊冲着她露出一排白牙:“你不敢了吗?就冲你这点胆识,你也配?”

江珊珊的话虽然没有说明白,但明珠知道江珊珊是什么意思。江珊珊是说,她的胆识不够,不配宇文初,不配做这个英王妃。

明珠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敢?”轻轻一挥手,示意郑嬷嬷等人退下去。

郑嬷嬷急道:“王妃,不要中了激将之计!您是什么人啊,她又是什么人啊?何必拿玉石去碰瓦砾?”

明珠沉了脸:“我让你们退下!”这不是赌气,而是她和江珊珊之间的较量,无关家世容貌和年龄,而是气度胆识决心意志之间的较量。她既然决定走上这条路,就有这个准备,区区一个江珊珊她都对付不了,还怎么对付其他人?

郑嬷嬷没有办法,只好率众退了下去,因为不放心,就让冬蕙守在门边,叮嘱道:“你仔细关注着,一旦发现不对劲,就赶紧冲过去,别怕把她给打残了,殿下和王妃都会为你撑腰的。”

冬蕙应了,果然门神一样地站在了门边。

江琳琳有点害怕,犹豫着不肯下去,她轻声劝江珊珊:“二妹妹,你要想清楚啊,可千万别冲动啊。有话咱们好好说啊。”

江珊珊不耐烦:“姐姐快出去吧,我有分寸。”

江琳琳没有办法,只好也退了出去,出于和郑嬷嬷同样的担心,她也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在门口站住了,侧着耳朵想听明珠和江珊珊在说什么。

繁英堂的门大敞着,冷风从外头刮进来,把屋里的热气顷刻间就吹散了,但是明珠和江珊珊都不觉得冷,两个人都觉得自己的怀里揣了一把火,都是仇恨之火。

江珊珊最先开口:“傅明珠,你太过分了。”

明珠轻笑一声:“来而不往非礼也。”究竟是谁过分了呢?她前世时从不曾对不起江珊珊,江珊珊却害得她家破人亡;重生后她也没有对不起江珊珊,江珊珊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陷害于她,她若不还手,她就不是傅明珠,若不还手,就枉费了这重生的好运!

江珊珊咬了咬牙:“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明珠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谁和她是同根生的了?莫名其妙!

江珊珊见明珠不说话,就又道:“我知道你的秘密!”她这话说得小声,眉间却含着一股子逼人的盛气和莫测高深。

明珠本能地捏紧了帕子,但也只是一瞬间,她就又放松自如了,她的秘密,她没有说出来过,谁能知道!光凭猜测就可以么?当然不可以。最聪明如宇文初,也不能猜到,区区一个江珊珊算什么!她似笑非笑地问江珊珊:“每个人都有秘密,说说看。”

江珊珊狰狞地道:“我曾经以为,这天底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塔吉锅的秘密,然而你也知道了,所以我也就知道了你的秘密。你还要否认吗?傅明珠!”

塔吉锅是什么东西?明珠想了片刻,猜着江珊珊大概是指滴露锅,原来滴露锅又叫塔吉锅,好奇怪的名字,听着并不像是本土的人会起的正常名字,倒像是海外的奇怪名字。那么,江珊珊知道怎么做透明精巧的玻璃制品和香胰子,又知道塔吉锅和床弩,精通乌孙语,莫非她也像她一样,遇着重生之类的奇怪事了?但显然,江珊珊的经历远比她更复杂。

江珊珊见明珠低头思考不说话,自以为抓住了明珠的小辫子,越发得意:“你早说啊,我们俩只要联手,这天底下谁会是我们的对手?”

她们俩联手,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是她们的对手了?明珠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人得有多狂妄啊!她以为这天下是随便几件超前厉害的东西就能改变的?谁给她的自信?

第410章 对决江珊珊(三)

江珊珊见明珠只是笑,由不得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明珠很可恶地弹了弹袖子:“没笑什么,就是觉得好玩。”

江珊珊冷笑一声:“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她已经完全舍弃了尊称,态度十分的嚣张,就好像她真的抓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破绽似的:“要么合作,要么鱼死网破,你选一条。”

“若是合作,要怎么合作呢?”明珠施施然一笑,觉得逗逗这种患了癔症的人玩玩也蛮不错。

“让我进英王府。”江珊珊语气轻松地说道:“看在咱们俩是同一种人的份上,我原谅你之前对我做的那些事了。我也不和你争抢,你还做你的英王正妃,我做侧妃,咱们俩联手,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江珊珊凭什么会认为,知道了那个什么塔吉锅的秘密,就和她是同一种人?明珠认定江珊珊所谓的那些才气聪慧应该并不是真实的,然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江珊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这个事情不在她的关注范围内,她只想把江珊珊一步一步地逼进死路。

这个人怎会这样执着于做宇文初的小妾啊!明珠真是想不通:“你还真会想!别说做侧妃,就是让你进英王府做个倒夜香的我也不会答应!趁早死了这条心!”

江珊珊不能从明珠脸上看到任何心虚之态,看到的只有轻蔑和嘲笑,她控制不住地怒了:“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告诉宇文初吗?”

“你去告诉他啊!”明珠笑得十分轻慢,“我就在这等着!你快去!正好我也对你的秘密很感兴趣啊。”江珊珊明摆着就是来威胁她的嘛,自己心里没有鬼会觉得造出一个塔吉锅来就有大问题吗?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来指责她一定是偷了塔吉锅的图嘛!大家互相恐吓好了,看谁胆子大。

满脸都是小人得志的嚣张可恶模样,江珊珊活了两辈子,从未像此刻这样痛恨过一个人。凭什么!都是穿越而来,傅明珠就能投生到比长兴侯府更好的傅相府做了唯一的老来独女,轻轻松松做了太皇太后最疼爱的侄女,皇子任由她挑选,喜新厌旧,不想要宇文佑了就一脚蹬掉,再轻轻松松得了宇文初的宠爱?

凭什么!她苦心经营那么久,却被一步一步逼得走投无路?她实验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才和工匠一起制出精美的玻璃制品和肥皂,却被傅明珠靠着强权巧取豪夺,栽赃陷害,害她失去了苦心经营多年的美名,损失大量的钱财,自此处于被动的状态。

凭什么!她就算是弄个塔吉锅赚点零花钱,傅明珠也不肯放过她,非得算尽算绝,逼她声名尽毁,被家人厌弃,还引起了宇文佑的觊觎和胁迫。

有的人靠的是实力,有的人靠的是运气,她就不信有实力的人赢不了靠运气的人!

江珊珊愤恨地看向明珠的小腹,明珠是头胎,怀得紧实,加之月份不大,尚且什么都看不出来,然而江珊珊就是觉得那里分外碍眼。倘若不是傅明珠,倘若这世上没有傅明珠,宇文初就该是她的,英王正妃的位子就该是她的,这个孩子也该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