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一阵难掩的萧瑟之意。
叶家另外一处院子里,段九正躺条椅上吹凉风、喝小酒,旁边的谷涟漪一身已婚妇装束,看起来颇有几分温婉气韵。
特别是含笑看向丈夫的时候,更是目光绵绵。
彼时他年少轻狂,和叶东海一样为了女子苦苦纠缠,甚至不肯成亲,离家出走,伤透了父母高堂的心。等到再次回家时,父亲病逝,母亲一个哭到眼瞎,见了儿子,最后还是郁郁而终。
他便断了姻缘的念头,一心一意去照顾自己唯一的亲,外甥叶东海。
这一眨眼,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
几经周折、波澜,自己甚至为了叶家潜入皇宫,服侍了护国长公主还一阵子,一直熬到前些年,终于嫁给了少年时爱慕的师兄。
虽然迟了一些,但也算求仁得仁。
唯一缺憾的就是,彼此成亲太晚了,年纪太大,以至于这么多年膝下一无所出,难不成要让段家绝后?心里实是过意不去。
“要不往屋里收个吧?”这句话谷涟漪嘴边盘旋了好几圈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这天底下的女,谁会愿意和别一起分享丈夫?自己当然不能免俗。
段九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就猜她没有死,只是没想到…,居然成了邓氏,还做了皇后娘娘。”端起酒壶喝了一口,“不然的话,皇帝怎么会来长清这种小地方?说什么昨儿七七和宥哥儿逛街,也只得哄一哄那位傻姨娘罢了。”
想到顾莲,谷涟漪说不出是什么复杂情绪。
当初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是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带和气,又貌美,换做自己是男也会觉得好。
况且家是孩子生得多,生而不养,自己却是想养没得养。
因而心情并不好,淡淡道:“皇后娘娘能够想着过来送嫁,也是一番好意。”
“罢了。”段九不以为然,放下酒杯,“好不好的,反正也只得这么一回了。”难道皇帝年年南巡不成?明年宥哥儿成亲,皇后娘娘肯定是不能到场的。
“段九爷!”一个小厮门口探头,回道:“外头有急事!二爷这会儿不府里,二老爷也出门喝酒去了。”
其实二老爷不都一样,那是神仙老道一般的物,偌大家业不管,成天只顾乐呵呵的喝酒,出门遛弯儿,再不就是逗逗鸟儿。
二爷不,他的舅舅段九倒是能做一点决定。
“是岐州来的急信!”
“岐州?!”段九顿时跳了起来,岐州,是叶家和段家的祖籍。那边已经没有什么亲戚了,唯一还有牵挂的,便是叶家长房。
心下着急,赶忙把信给刷刷拆了。
“怎么了?”谷涟漪担心问道。
段九一行一行看下去,脸色越发不好,继而将信揉成了一团儿,狠狠骂道:“简直就是一个混帐!没伦的东西!”
谷涟漪不知道他骂谁,埋怨道:“发火也罢了,这信东海还没有看呢。”她如今嫁了段九,便是叶东海的舅母,自然不用再喊“二爷”,拣了信,自己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不由大惊失色!
信上说,长房的叶福全性子拧、不听劝,因为总是交些狐朋狗友,吃喝嫖赌的,大老爷气不过就骂了他,结果父子俩吵了起来。这也罢了,大太太赶中间去劝架,反倒被嗣子推了一把,磕破了头,于是又气又痛便病倒了。
叶大太太已经七十七岁高龄,最后没有熬住,吃了半个月汤药便去了。
叶大老爷和妻子一般年纪,虽然没被气死,但是也完全管不住嗣子,只能看着他继续胡闹,败坏家业不说,居然还惹上了命官司!费了好些银子,打点当地县衙上上下下,安抚死了的家属,甚至搬出了安顺侯的名头,方才把此事抹平,把叶福全从大牢里面保了出来。
没想到他不但不知道收敛,反倒得了意,仗着家里有银子,仗着自己有一个做侯爷的堂兄,越发的肆无忌惮!
写信的是北面的一个大掌柜,心中口气着急,恳求叶东海插手管一管,不然这样下去长房后继无不说,只怕整个家业都要给折腾没了。
“混帐!混帐!”段九气得直骂,“当初就瞧着长房两位太宠溺儿子,这下可好,养着养着,倒养出一个祸害来!这哪里是继承香火的,简直就是仇投胎来收账的!”朝谷涟漪丢了一句,“去找东海!”
“等等!”谷涟漪赶忙上前拉住他,“急什么?东海就是十万火急,要奔丧,要教导侄儿也不差这一天工夫,怎么着也得等明儿七七出阁了。”
段九不由火气一泄,“说得对。”
“娘娘…?”窦妈妈目光担心,“还好吧?”
“没事。”顾莲觉得身体里面被掏空了,挖净了,不见面的时候尚有一份理智,见了面,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有多难过。
丈夫没了自己,还可以再找别的女子。
儿女们呢?他们又去哪里再找一个亲生母亲?
而自己…,不配!
“娘娘啊。”窦妈妈低声劝道:“皇上为了娘娘,不计较,还如此大费周章南巡来到长清,为得就是成全娘娘的一片牵挂。”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些…,可都是皇上真真儿的心意啊。”
“知道,明白。”顾莲满心难过,哽咽道:“不会辜负他的心意,不知好歹哭哭啼啼的,可是…,心里真的很难过,忍不住…”
强行控制自己,还是不行,还是让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下来。
“妈妈,去打一盆清水进来。”
窦妈妈以为她要洗脸,当即吩咐,打了水,一面亲自提了热水壶,正要往里面添加调试温度,便听顾莲阻拦道:“不必了。”
“扑通”一声,她把脸深深埋冷水里面,捂了好一会儿,吓得窦妈妈都要以为她闭气了,方才抬头,然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娘娘,这是做什么?”窦妈妈急道。
顾莲淡淡道:“冷静冷静。”
徐离便是再大度、再体贴,也肯定不愿看到自己为叶家梨花带雨的样子。
如此反复捂了几次冷水,净了面,动作流利的补了妆容,抿了头发,然后端起热茶喝了大半盏,总算恢复了过来。
“娘娘觉得好些了吗?”窦妈妈一脸担心,又埋怨,“这都九月里了,马上就是初冬的时节,冰凉冰凉的水,当心再…”
“皇上驾到!二皇子、三皇子,泠月公主驾到。”
按理说,泠月公主才得七、八岁,是没有封号的,比如她的兄弟姐妹们,基本上都是等到成亲之前,才会颁下封号。
不过她是皇后嫡出的小女儿,千娇万贵的,自然和别不一样。
谁会傻乎乎去说破呢?
“长清的小吃如何?”顾莲笑问。
“还行吧。”徐启峥撇了撇嘴,像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嘟哝道:“听说济南那边的小吃更多,咱们不必这儿待太久,明儿就走吧。”
徐启嵘却一直盯着母亲打量。
仿佛…,是重新扑了胭脂水粉的样子。
即便如此,眼角眉梢还是有一抹掩不住的倦怠。
“就知道吃?”徐启嵘忍不住埋怨哥哥,“没瞧见母后累着了,看明儿哪里都不用去,就长清安安生生呆一天,陪母后说说话,让母后好生歇息一下再说。”
☆、292后记(六)
徐启峥怔住了,赶忙凑近了些,仔仔细细的打量起母亲来。
果然好像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没事。”顾莲心里正不自,不想被徐离细细盘问,拉了儿子身边坐下,“既然都到了这儿,济南肯定是要去的,别急,明儿再让把长清细找找,一定还有没发现的好东西。”
徐启峥忙道:“陪母后,吃不吃的都不要紧了。”
泠月公主旁边打趣笑问,“当真?哥哥忍得住?!”
徐启峥是一个直脾气,当即炸毛,“怎么不真?真真儿的!”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妹,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月儿,总是捉弄。”
徐启嵘旁边接话道:“该!”
他和哥哥是一天出生的双胞胎,哥哥性子爽直,略莽撞,实则相处起来反倒更像一个弟弟,每每说话,不自觉带出教导的口气来。
徐启峥便耷拉着脑袋,“错了,们别一起挤兑。”
徐离笑道:“好了,们都先下去吧。”侧首看向顾莲,“累了,陪到里面去歇一歇,别理会他们几个不安生的。”
到了里间,顾莲躺床上一直没有说话。
徐离沉着脸,问道:“他们不认?”
顾莲知道瞒不过他,皇帝能让自己见到七七和宥哥儿,就不可能一无所知,必定有他的法子知道实情。
他虽然是自己的丈夫,却是皇帝。
所以只能据实回答,声音涩然,“喊了一声母亲,磕了三个头,然后烧了断发,算是了断生育情分了。”
徐离冷笑,“谁教的?!”
隐隐有指责叶东海的意思。
“不怨他们。”顾莲朝他温柔的摇头,伤感道:“生而不养,就该让他们以为死了才好,这会儿赶着来,反倒叫他们伤心。原是…”红了眼圈儿,“没忍住,就是想看他们一眼,想知道他们过得好。”
她道:“的确对不住她们,以前是,现是,将来肯定还是,所以他们便是心有埋怨,也是之常情。”
“行了!”徐离脸色阴霾,“何苦委屈自己?”
“不委屈。”顾莲认真说道:“对不起她们,也没有尽全力去弥补。”细细声,“最开始的时候,想见他们,可是又怕提起来惹生气。倒不为害怕给脸色,只怕恼了,就不待见他们,所以便是再想也忍住了。”
以上都是实话,后面的也不假,“后来待好,又生下了麒麟,再生下了小豹子、小狼,还有小月亮,早就跟们是一家子了。”
不假归不假,也有一丝让皇帝消气的意思,“和好了这么多年,们又是芥蒂全消,再想起七七和宥哥儿时,便总是担心刺到了,就忍着一直没有提起。”
徐离听她柔情千转为自己,心下柔软,“莲娘。”
“现如今,真要排一个次序出来。”顾莲抬眸看向他,轻声道:“自然是最前面的。”她语调轻缓,带着南地女子特有的似水温柔,“然后是麒麟他们几个,至于七七和宥哥儿,心里已经排到了最后。”
“即便可以选择归宿。”她道:“还是…,会留和麒麟他们身边的啊。”
徐离心中怦然一动,呢喃道:“莲娘…”
有这些话,便让自己觉得千般心血都值了。
“是不好,对不住他们。”顾莲不停地说着,说着自己的不是,好像这样就会好受一些,“所以…,不怪他们。”
徐离万般心疼她,着恼道:“都是朕的不是!早知道,就不该让来的!”
原是为她好,想着顺了她的心意,没想到惹出这么多事儿来!还不如不来,大不了就算自己狠心狠意,她那里落个埋怨好了!
顾莲轻轻摇头,“怎么能怨?”
平静了一会儿,方道:“本来还想着,明天去给七七送嫁的,现想想,明儿还是不去了。”强压心里的难受,最终做了一个理智的决定,“免得叶东海不方便,七七和宥哥儿别扭,万一走漏消息,传到七七婆家的耳朵里面,还叫大家难堪。”
何苦呢?除了弄得大家尴尬不已以外,并无任何好处。
甚至自己当初就不该这样见面的,或许偷偷看一眼,七七和宥哥儿不知情,永远都不知道还有自己这么一个母亲,…那样更好。
可是即便不去给七七送嫁,第二天,顾莲还是留了长清,听着街面上热热闹闹的唢呐吹打声,喧哗笑语声,想象着女儿一身大红嫁衣的模样。
最终,只得一声幽幽叹息罢了。
叶东海刚刚办完了女儿的喜事,便接到一个噩耗。
大伯母被堂弟气死了。
正气得想摔东西,岐州那边又赶着送来消息,堂弟叶福全勾栏跟闹事,闹得十分厉害,不知怎地着了火,居然被活活的给烧死了!
长房…,居然只剩下了大伯父一个!
叶东海便是对伯父有千般埋怨,想着小时候他对自己的照拂,想着他晚景凄凉,也再说不出抱怨的话,只剩下一腔连接噩耗的颓然无力。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道。
段九想说一句,“那样的祸害死了也好!”到底看着外甥伤心,不便说,况且长房接二连三出丧,也可怜了一些。
叶东海想着长房的那些乱子,想着伯父古稀的年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哪里还能够再坐得住?可是女儿才刚嫁了,又一时走不开。
只得派了高管事先领着过去打理,这边等着七七三日回门,见了女婿,这才领着儿子往北面奔袭,一路兼程不敢怠慢。
段九思量长房后继无,再想起当初为了过继闹出的那些乱子,趁空的时候,小声提醒道:“孙姨娘怕是不能生了,便是生了,也是庶出的小水泡儿,难道还要再等二十年?可别糊涂,断不能把宥哥儿给过继了。”
再说了,皇后娘娘也不答应啊。
只是说这个,怕勾起叶东海的伤心事来,不好提罢了。
叶东海眉头一皱,“放心,知道该怎么做!”
到了叶家长房的宅子,一个已经弯腰驼背的年迈老翁,像是被抽了魂儿一般,颤巍巍被丫头们扶了出来。
朝着叶东海哭道:“东海啊,可算是来了。”
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跟妇一般,搂着侄儿不肯撒手,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差一口气就没有喘过来,要这么昏死过去。
众劝了又劝,哄了又哄,揉胸口的,捶背的,总算把大老爷弄到了屋子里面,一家子方才消停坐下说话。
叶大老爷看着叶宥,开口问道:“这就是宥哥儿吧?”
叶宥站起来回话,“伯祖父好。”
叶大老爷见他规规矩矩的,又懂事,再想起自己养出来的那个孽障,不由更加心酸不已,心里又难过了一回。他心里明白,侄儿只得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且已经长大成,要过继是不可能的。
因而之前再三思量过了,说道:“东海啊,不如再续弦,或者多纳几个姨娘,将来若是生了…”
“大伯父。”叶东海皱眉,当即打断他,“知道的意思,可是就算现马上有十月怀胎,再生孩子,等落地,也是明年去了。”他问:“大伯父都快要八十了,谁来养活孩子?谁来照顾孩子?况且没有续弦的打算,这件事不必再提。”
叶大老爷顿时失声大哭,“命啊,长房要断绝香火了!”
“大伯父听说。”叶东海声音平稳,来的路上,就已经细细琢磨好了,“长房再养孩子也是来不及,且三房亦是没有儿子的,所以想过了。”他声音笃定,“往后叶家就三个房头并一起,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婶,和父母、太太,一起接受叶家子孙的香火供奉。”
“这…”叶大老爷怔住了。
“宥哥儿!”叶东海喊了儿子,“跪下,伯祖父面前应了此事。”
叶宥已经有底儿,况且这个做法自己又不是不能接受,更不想违逆父亲,因而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头,起誓道:“皇天后土上,叶宥此立誓,自叶宥起,往后所有叶家子孙,都要供奉叶家三房香火,永不违誓!”
叶东海陪着坐了一会儿,又道:“大伯父,一个这边不放心,跟着一起回长清住着,将来给送终。”
叶大老爷早年和侄儿闹翻,方才也不过是腆着脸,抱着侥幸,想让他再生一个给长房罢了。此刻见侄儿态度坚定,加上侄孙起了誓,让叶家后代子孙供奉三房香火,还能再说什么?且自己的确年迈活不了太久,不说再养出一个福哥儿那样的祸害,便是好苗子好养,只怕也等不到了。
“罢了。”最终只得一声长叹,“争不过,命啊,这都是天意…”
叶东海等着伯母和堂弟安葬了,过了头七,便带着伯父回长清,一路都是心情低沉说不出话来。当初为了过继孩子,自己和她打了多少饥荒,若非这个,自己和她也不会隔阂那么深,做了一年多夫妻,都信不过。
不免又勾起一腔往事愁绪。
“爹。”叶宥虽然不知道父母的往事,但是瞧出父亲心里难受,便搜肠刮肚的想找点东西转移一下,“瞧,哪儿好像是一座‘七七桥’。”
当年顾莲被困宫中不得出,七七和宥哥儿失去生母,叶东海心疼儿女们,便发愿要多做善事,以庇佑一双失去母亲照顾的儿女。
十几年来,一直各省各地自主捐资修桥。
曾有大掌柜建议叫“叶家桥”的,被季先生驳回,“历朝历代,朝廷最忌讳的就是百姓大举施恩,弄得声誉遍天下。若是全国各地都是‘叶家桥’,好名声固然有了,但却不是给叶家添福,而是惹祸!”
更不用说,当今天子对叶家可是忌讳颇深。
因而便都唤做“七七桥”。
这是叶宁的乳名,民间也常有“七七”或者“乞巧”等俗语,并不打眼,反倒勾得一些风流才子,编出一篇篇才子佳的段子。
过桥的时候,叶东海淡淡的看了一眼。
心境平复了不少。
是啊,即便没有了她,自己还有一双孝顺可爱的儿女,还有…,那边公孙嫣然从马车里面探头,笑道:“们俩个累不累?别骑马了,到车里面歇一歇罢。”
罢了,惜取眼前才是对的。
况且前妻有她的苦衷,当初是自己护不住她,怨不得,她应该有陪着好好过日子的,终归是一些前尘往事,不想也罢。
旁边叶宥正说话,笑道:“没事,姨娘自己歇着吧。”
说是姨娘,但是公孙嫣然一直照顾他和姐姐,且膝下没有子女,一门心思的扑叶家身上,缝衣做鞋、教书识字,可是有养母之恩的。
因而待之十分客气
☆、293后记(七)
只是想到养恩生恩的,叶宥不免又想起娇柔美丽的生母。
多么可笑!姐姐以为生母死了,自己以为生母黄氏和离,到头来…,她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像是天生没有缘分似的,自己和姐姐,居然长得一点都不像她。
那天自己推了她,她不但没有生气,反倒替自己辩解,那双清亮的眼眸里面尽是伤心和愧疚,她入了宫闱,有苦衷,不能抚养自己和姐姐也罢了。
为何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讯?!
哪怕是只言片语呢,都没有…,这会儿还想着来看什么看?见一面,便能弥补抛弃家庭的愧疚了么?只怕荣华富贵,早就已经迷了她的眼了吧。
之前那些年,父亲一直都是郁郁寡欢,多可怜。
叶宥满腔的愤怒,可是真要恨,那个又是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母亲,她再狠心狠情,总归也是生育了自己啊。
“什么?!”一声断喝,打断了叶宥的思绪。
这一处“七七桥”颇长,走近桥头,才发现对面站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有段九和谷涟漪,倒是不怕劫匪之流。
但…,那一身将领军士装束。
开口便是:“皇上口谕,请安顺侯父子过去说话。”
叶东海翻身下马,领着儿子和随行员上前,打量道:“敢问…?”莫名其妙跑出一个上差来,谁知道真假与否?不得不仔细一些。
那神情倨傲,冷冷道:“不必怀疑。”将皇帝随身佩戴的匕首请出来,“安顺侯也御前近身呆过,不能不认识吧?”又拿出一个盒子,“程二奶奶也。”
叶东海一时没反应过来。
打开盒子,看到一支熟悉的发簪,方才转过弯儿,“程二奶奶”是指女儿七七,不由急怒,“皇上他…”到底碍于君臣尊卑,不好发作,况且皇帝又不是奸邪小,即便叫了女儿过去,也不会无缘无故难为的。
不为君德,还要顾忌她怎么想呢。
叶东海稍稍松了一口气。
“姐姐的发簪!”叶宥倒抽一口冷气,急问:“姐姐呢?”
那军士无动于衷,悠悠道:“程二奶奶就前面茶寮里等着,…请吧。”
叶家的一行不得不赶往茶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