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娥,我无法说服自己和他在一起。
他说,成立帝月盟是为我,不是,这只是他想要一统天下之路上的手段,以江湖人身份进入南国,掌控绿林,借此掌控各地官府,配合北燕朝廷的兵力部署,以最少的伤亡赢取最大的胜利。”
她知道所有,只是不愿说罢了。
她装着不知,也只是装,但到底是明白的。
“成立水帮,除了在江南立足,更是为北燕敛财,筹措军饷。”
陈蘅用帕子拭去脸上的泪痕,“世间最大的痛楚,是被最在乎的人利用。阿娥,我来见你,除了告诉你心里话,也是想请你替我转告慕容慬:今日的陈蘅,早非往昔,我既能呼风唤雨,要千万人死,虽不忍;若让几百名皇族暴毙,却是易事。”
她是告诉冯娥,逼急了她,她也会做出狠毒事。
北燕皇族若逼她,她就能与之相斗相抗。
“这封《和离书》你转交于他,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与他斗得鱼死网破。”
陈蘅放下《和离书》,她的手里拽着一枚珠子,“你一直寻找的可是这样的珠子?”
“火焰珠?”冯娥惊呼一声,一把抓过。
一年多前,她就是在找这珠子。
那时候,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
陈蘅道:“我现在还不能完全开启此珠灵力,若我会完全开启之时,就能送你回到千年后。阿娥,我们是永远的朋友,若你始终真诚,我便始终如一。”
她拿走了冯娥手里的火焰珠,或者说,这不是拿,因为陈蘅伸开手指时,凭空轻弹如弦,那珠子就融入到她的掌心。
冯娥在前世时,是个宅女,闲暇的时光,除了网上购物便是读书,尤其偏爱《燕魏晋三国史》。
“火族灵女,世外仙族之后,撒豆成兵,呼风唤雨,一怒之下,千里焦土,后,助皇帝慕容慬一统天下,背生凤凰双翅,飞升而去。”
陈蘅勾唇笑问:“这是后世说我的?”
“有一本史书,是这么记载的。我一直不信,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知道你是火族灵女,我才知道,关于永乐邑的神女传说、灵女传说都是真的。她们是你,后世对你的评价很高,说你是影响千古的奇女,文人墨客喜欢你多过喜欢他。”
这个他,自是指慕容慬。
所有人都说,是帝月盟主成就了陈蘅。
可有谁知道,其实也是陈蘅成就了慕容慬。
“没人喜欢那样精于算计的人?如果不是我们这一族的异能,就连我也会被他蒙蔽。欢喜一个人容易,放下一个人也不难。”
十几年的孤寂,让她在凰女境学会了放下。
陈蘅笑得苦涩,“我与他之间,结束了!这是他送我的凤佩、印鉴,现悉数归还。”
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干净净。
蓦然转身,她与他心已天涯。
暗处的慕容慬,痛得几近不能呼吸,因为一个梦,因为她听到的宫中对话,她已无法再信他。
那晚与她的缠绵,却是让她灵魂觉醒了?
带来的不是更好,更是如梦一场。
“玉石矿将会关闭,北燕的人,别再去采玉石了。太平帮、水帮帮众,北有数千里土地,方便的时候,可以领走;若不领走,我亦不会对一群妇孺下手,更不会剥夺他们的安身之处。我与他,缘尽了…”
陈蘅看着凤佩时,眼里是浓浓的悲哀。
她没对冯娥说实话,没说那不是梦,没说那是她前世。
她故意让冯娥误会,剜心之人是慕容慬,在她看来,剜心的就是慕容慬。
如果慕容慬与她有夫妻之实,如果她生下的不是夏候滔的孩子,也许就会不受到夏候滔的报复,累及家人。
所以,罪魁祸首是慕容慬。
她恨他!
恨着曾经最欢喜的人,这是一种折磨。
要放下恨,就得剜肉去腐。
这是她的果决!
不爱了,亦无法再爱了。
她无法去面对前世算计自己的人,也无法接受造成她所有痛苦的人。
她在悟透真相的那刻,其实便已经明白了一切。
前世今生出现的玉凤佩,是慕容慬之物,前世与她痴缠几夜的人是他,可是他害得她被陈茉利用,而夏候滔更是恨透了她,如果不曾有慕容慬的算计,她不会落到那样的下场。
对于一个背叛自己的妻子,夏候滔自是恨不得杀之,这也是夏候滔为何能冷眼旁观,甚至于对柔柔与她袖手旁观的原因。
陈蘅将帕子蒙在脸上,一句“我与他缘尽了”,令慕容慬痛彻心扉,她出了屋子。
夜色中,王灼与慕容忌正在说话。
见她出来,二人齐齐揖手。
陈蘅道:“王世兄,能娶到阿娥,你好福气。”
王灼答道:“圣女能嫁博陵王也天大的福气。”
“他之于我,是劫数,梦醒了,人也该散了…”
陈蘅往外头行去,突地,一声“阿蘅”,悲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留步!”
第五百五十八章 前世的真相1
陈蘅往外头行去,突地,一声“阿蘅”,悲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留步!”
是慕容慬,他立在她的身后,痴痴地望着她的背影:“你不相信我?”
“是你算计和欺骗在先!不要再说为我的话,我不信你!”
她不相信他。
她转过身来,“你我都太过骄傲,又同样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与其他日反目成仇,不如从此分开。
你建帝月盟,是为了北燕皇族的宏愿;也不要说,你给了我多少银子,我不欠你一两银子…”
“你不欠我,是我欠你颇多,是你治好我的病,是你从宁王父子的爪牙之下救我…若不是你,我享受不到健康带来的快乐;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懂得什么是相思之苦;若不是你,我不会自你失踪之后,寝食难安;若不是你…”
她的心微微一动,她不能回头。
她更不甘去做被人利用的棋子。
“住嘴!”
要她原谅他、接纳他,很难。
别了,慕容慬!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事到今日,说这么多已无用。就照最初的约定,你助我为家人、世人留一方不受战火、病痛侵袭的世外桃源,而你欠我的恩义就当两清。他日,男婚女嫁再无干联。”
慕容慬痛楚地盯着她。
她怎可以如此果决?
怎能如此?
“你不信我,你如此不信我?”
“你值得我信任么?不值得!”陈蘅摇了摇头。
她相信过他,可她才发现,前世就是被他玩弄于股掌。
她恨夏候滔、陈茉,亦同样在恨他。
当发现真相的那刻,她只有深深的怨恨。
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人做为自己的丈夫。
慕容慬道:“这印鉴依旧是你的,这凤佩…”
“别将它给我!”
前世的凤佩,就是她的恶梦。
今生它的出现,她更是畏惧非常。
她讨厌凤佩,前世就是她,给她带来了苦难。
她忘不掉夏候滔看到凤佩时那繁复的目光,还有他拂袖而去的背影。
他一早就知道真相,却没有告诉她,她就像一个傻子被人玩于股掌。
她为什么会记不住与自己有着肌肤之亲的“梦里男人”,这定是被慕容慬下了药。
他的医术这么高,医毒不分家,他想制出让她记不住容貌的药,于他并不算难事。
一定是这样,他给她下了药。
他怎可以如此待她,害苦了她的前世,现在还要再害她一回。
慕容慬不妨,在塞入她手里的一刹,陈蘅一推,凤佩跌落。
一声轻响,凤佩碎裂两半,里头闪出一道银光,仿佛是一道剑意,陈蘅一声惨叫,昏死了过去。
慕容慬大惊:“来人!快来人!”他一把拥住陈蘅,“阿蘅,你醒醒,阿蘅!”
她一直不喜这凤佩,即便这是燕高帝与元皇后的信物,陈蘅一直是不喜的,他当初送她时,她看到这凤佩就失常过。
灵魂似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陈蘅再入凰女境,遍体血脉贲张,这是暴发,这是修为的晋级。
凤佩里头封印的居然是修为之力,有一抹仿佛来源于自己,还有一抹极其熟悉的力量,来源自己的力量是温暖的、亲近的,很容易就进了她的身体;可这抹熟悉的力量,是纯洁的寒冰之力,在寒冰之力却有一股勃勃的生机。
陈蘅痛苦地颤栗中,一热一冷的两股力量在身体碰撞着,似要将她撕成两半。她强迫自己进入修炼。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她终于晋级了,步入了先天圣境,以前怎么也做不到的,现在做到了。
西华说过,如果她步入先天圣境,就能通过阴阳门穿越前世,寻到未知的真相。
陈蘅咬了咬唇,以果决之态纵身跳入瀑布,在漩涡里流转,挣扎,这种辗压之痛后,她回到了前世。
这是有些眼熟的山林,昔日她在洛阳,就曾锦衣帮的人在此处打劫,也是在这里,她看到十几个蒙面人张箭围攻着陈安一家。
陈蕴被两个忠仆护着。
陈安大喝:“阿蕴,快逃!抱着孩子快逃!”
马车里,谢氏吓得惊呼大叫,怀里搂着两个女儿,花容失色。
莫氏怀里抱着襁褓着的庶孙女,果决地用身子挡着车帘方向,箭羽如蝗,陈安纵身扑向车帘…
一样的,竟与陈安在皇泽寺外遇刺的情形一模一样,亦是这样身中数箭身亡,亦是为了护妻子、儿妇而死。
即便再来一次,陈安还是会死。
大管家中箭了、银侍女死了…
陈蘅的心提到嗓子眼,失声大呼:“父亲,不要!不要…”
目睹亲人成为鱼肉,任人宰杀,原来是这样的痛和无助。
她一直不敢幻想亲人的死,但此刻,她目睹了一切,心疼得无以复加。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下人们倒在了地上,陈蘅声嘶力竭地大喊着,然后,没人听到她的声音。
就在她以为,母亲、长嫂、长兄会毙命之时,另一拨黑衣人从天而降,与先前的刺客混战成一片。
“你们保命派的人还真是拼命…”
领首的刺客冷哼着,手足未忘过招,招式却快如疾风,江湖武功,唯快不破,此人的武功造诣难得一见。
另一人道:“这可是几年来,流星阁保命派接到的第一单大生意。”
“有人出了十万两银子买他们的性命,这么说,他们出了至少十倍的价格,请你们出山保人?”
“十五倍!”来人答出。
“他还真做到了?”
“三年赌约,只要有人愿出高出你们十倍的人保命,我们保命派就能在流星阁立足。”
流星阁不都是杀手?
听这人的语气,竟是有人出了天价,要他们保护被追杀之人。
而对流星阁,这是一次赌注。
若有人出十倍的价格保夺命派要杀的人,他们就算成功。
这是第一单生意,是天价,值得所有想脱离杀人为生,改以救人、保人为生者拼命。
所有救人的都拿出一股果决、狠辣,手段竟比杀人者的武功更高。
来人道:“死了一个,你们就算要保,也晚了。”
“还不算晚,哪怕只剩一个都不算晚。”
谁出了天价要救下她的母亲、长兄。
虽然来晚,却依旧要救还活着的人。
保命派的高手赶走了杀手,除了陈安以外,其他人的命得已保全。
为恐莫氏等人再被人追杀,高手还特意寻了一些尸体来,伪装成莫氏等人,就连陈安的尸首也被莫氏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不相识的他人伪装而成。
第五百五十九章 前世的真相2(三更)
寂寂深宫,她看到前世的自己被绑在石柱上,身前鲜血淋漓,胸口被剜了个大洞,狰狞而恐怖。
两个黑衣人进入这里,其间一个快走几步,“畜\牲!谁干的?”
是慕容慬,他悲痛欲绝,到底还是来晚了。
就晚了一步,她的心就被人给剜了。
“陛下勿恼,属下就这把她的心脏抢回来。”
“快去!快去!”
他走近陈蘅,小心地为她解开玄铁链,将她平放在地上,跪在一侧,呜呜地低哭,“阿蘅,你一定要撑住,你的心脏很快就会回来。阿蘅…”
陈蘅立在那儿,她应该恨他,为什么看到如此绝望、痛苦的慕容慬,竟是半点也恨不起来。
黑衣人很快归来,抱着依旧还在跳动的心脏,“陛下,她的心脏拿回来了!”
“你守在外头,我…要亲自给她施医术,莫让任何人靠近。”
慕容慬捧着心脏,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倒在一只清水盆里,洗手之后,将陈蘅的心脏放回她的胸腔,又用线细细地缝合的着伤口。
门外,是大量涌来的晋宫侍卫。
一个女官声嘶力竭地道:“是他们,是这些闯进来的刺客,他们划花了淑妃的脸,他们毁了淑妃的容貌…”
陈蘅看着外头,再看着始终淡然的慕容慬,他竟将她的心脏又缝了回去。
他突地站起身,又拿着了一只瓶子,从瓶子里取出药粉,撒在周围,他的人从外头进入,他给每人分发了一枚药丸。
外头的人如潮水般涌入,又如潮水般倒下,不到半炷香,堆成了一座人山。
而他,即始终淡然地给陈蘅缝补伤口。
宫门外,夏候滔不敢进入。
“不能攻下抓住刺客与奸\夫,火箭手准备,将此处变成火海,朕要将他们烧成灰烬!”
然,火箭飞出,尽数熄灭。
大祭师从天而降,衣袖一挥,“南晋皇帝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
“北燕国师,你当朕的晋宫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
大祭师冷哼一声,“你拦不住我们,你听听外头的打斗声,南晋的都城就要破了,这里将是我北燕的城池…”
陈蘅看到,南晋兵败如山,潮水般的北燕将士涌入城中,围住了皇宫,亦解了慕容慬之危。
她,被他们移到了皇后寝宫。
她静静的微阖着双眸。
韩姬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低声道:“小殿下,她就是你的母亲?”
男童慢慢地走近,蹲下身子,嚅嚅地唤了声“阿娘”,“阿娘,父皇说攻下南晋,我们一家就能团聚。你醒过来,他们说坏人剜出了你的心,父皇把你的心又抢了回来,给你放回去。阿娘,我是昊儿,阿娘…”
男童唤了一阵,扒在榻前,孺慕地看着她,就像千百次柔柔在她病中看她的眼神。
孩子累了,在她的身边睡熟了。
韩姬蹲下身子,拧了个热帕子,替她擦脸、擦手,“陈蘅,你有多幸运,能得我们陛下钟情!可你这女人,除了血脉高贵,几乎一无是处,笨得认不出自己的男人,笨得连北燕皇族的圣物龙凤佩都不识。
可,就是这样的你,陛下竟欢喜你。因为你,陛下娶我为妃,却只是名义的,你可知道柔柔…她是我与御龙的女儿,为了保你,我的柔柔却没了命…”
韩姬声音哽咽,说这话时,似乎要抽空她所有的力气。
原本,可以寻其他的婴孩代替小皇子,可是慕容慬说,唯有韩姬所出的柔柔才可爱、漂亮,只因韩姬夫妇都是难得一见的美貌男女。
韩姬给她擦完身子,抱着慕容昊离去。
慕容慬从外头进来,走近榻前,“笨女人,你可别死了,为了你,我打乱了我所有的布局,提前发兵。你为什么不听崔珩的,早早离开南晋,我与你数年夫妻,你就不知道是我?”
不知道,她从来不知道。
此刻的陈蘅,灵魂进入凰女境,正在那里学习占卜、祈祷之术。
她听不到他说的话。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在瑞郡王府里喝闷酒,身中媚\毒,心里想着,这一生,说什么也不能让男人碰我,就算是青\楼女子也行。
可,只一眼,我就欢喜你,你搂着我又说又笑,又哭又闹,我…与你做了夫妻。
许是上天怜我,居然让我多年难愈的病好了没错,是你救了我,也是你治好我的病…”
他身中宁王所下的毒,他不甘心臣服在一个男子的身下,这将是他一生都洗不掉的耻辱。在中毒之后,他逃出宁王府,慌乱之中他逃入六皇子府邸,只能往最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去。
当时,她独自坐在案前,一杯又一杯地自斟自酌。
她很孤独,孤独到唯有自己相伴。
莫名地,他闯了进去,将酒醉的她抱回榻中。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又傻又呆,嫁人一月还是完璧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