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仁闻言,眉头皱得愈发紧了,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却似乎并不想就此收回去。
“我让人给您送热的来!”小润子转身越过他往门边去,走出半路忙又将脚收了回来,悄悄把桌上那杯茶给抓在了手中,这才急急下去吩咐。
等小润子回来。却见汪仁已经躺在了床上,瞪着眼睛望着帐子上的花纹。
小润子大步走近,随手将另一边还垂着的帐子给撩了起来挂上铜钩。同时道:“周太医马上便到。”
话音落,汪仁蓦地将眼睛给闭上了,转个身背对着小润子,闷闷咳嗽了两声讷讷道:“我已睡了。”
小润子的脸皮不觉僵了一僵:“您得吃药。”
若他方才没有撞见也就罢了。可分明都已经瞧见了。连走路都趔趄,给自己沏杯茶都能把茶壶给摔了,说话声都变了,焉能不管!
他站在床边,继续道:“小病不治拖成了大病,可就麻烦了。”
瞧样子,似乎只是风寒之症,可若是连大夫也不见。盼着它自己好透,未免儿戏。
可侧身躺着的汪仁听了他的话。却只将身子往被子下又埋得深了些,半响才抬起一只手来朝着小润子无力地挥了挥:“让周太医不必来了。”
小润子嘴角一抽,“立马就到了。”
汪仁一动不动地躺着,只觉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皮肤似有细针在扎,一碰就疼,浑身都不舒服。可见大夫?还是罢了吧…
听小润子还在劝,他忙哑着声音道:“你这会来,是为了什么事?”
小润子一怔,想起来意,遂说:“是为了皇上的事。”
“哦?”汪仁仍背对着他,“何事?”
小润子张张嘴,却没继续说下去,只道:“周太医要到了,这事还是等您先见过周太医再说吧。”
汪仁霍地坐起身来,皱着眉头一脸不虞地道:“来了也让他滚!”
小润子连连摇头:“小的让人给您备蜜饯如何?”
也不知是气着了还是自觉羞愧,汪仁重重咳嗽起来,直咳得一张脸都变得通红。
小润子忙道:“您瞧瞧,这哪里能不吃药!”
若非受了不得不吃药调养的药,汪仁素来是半点药汁也不肯沾,好在他身子康健也极少得病,受伤的次数,也都是数的着的。不过回回,小润子都忍不住觉得劝他吃药一事让人苦恼不已。
汪仁咳着咳着,趁着间隙还要反驳:“…咳,过几日…咳咳…自就好了!”
小润子一脸的不赞同,正要说话,却听外头小六叩门道,“印公,谢八小姐来了。”
咳嗽声戛然而止。
汪仁沉着脸,吩咐小润子道:“取衣裳来。”
小润子便巴巴地去拿了衣裳来,服侍他起身。
穿戴妥当,汪仁往地上一站,只觉自己踩在云端,一步一沉。
小润子忙要搀他,却被他推开,只自己慢慢挺直了腰杆往外走,走了两步他突然顿住,沉声道:“扶吧。”
小润子赶忙去扶,一路将他给扶到了前头。
趁着谢姝宁还未进来,汪仁忙在椅上坐定,寻个了闲适自得的姿势。
碎金似的日光透过窗棂落进来,他半个身子沐浴在日光下,面色倒好看了些。
谢姝宁的脚步声渐起,他慢吞吞用手拄在了下巴上。
等到人一露面,他斜睨一眼,便嗤道:“怎么,又来问本座杀了你的心上人没?”
第384章讨好
因鼻塞嗓子疼,汪仁说话时的声音带着沙哑,又闷闷的,听着倒让人觉得分外生硬。偏偏又忽然用上了心上人这样的字眼,饶是谢姝宁早有准备,也听得一怔,不觉带着狐疑之色看了过去。斜斜靠坐在窗下椅子上的人,面上带着两抹潮红,怪得很。
她心有不解,慢悠悠一步一步小心走近,恭恭敬敬行个礼,道:“阿蛮知错了。”
跟汪仁这样的人打交道,既发觉自己错了,便该立即知错方才是上策。
果然,她才一说了这样一句,汪仁的坐姿便略微正了正,视线落在她的肩头处,眼中闪过几丝莫测,轻哼了一声。
嗓子眼里时而干涩发痒时而微微刺痛,叫人坐立难安,不敢多开口说话,生怕一张嘴,冒出来的不是句子而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他板着脸,紧紧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良久才盯着未得落座的谢姝宁徐徐说道:“喏,本座杀的?”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病中,他的语气里莫名含着两分委屈。
谢姝宁连忙摇头分辩:“先前是我一时情急,说的昏话!”
汪仁瞥她一眼,忽然赶人:“你回去吧!”
“印公…”谢姝宁蓦地跪下,给他磕了个头,“阿蛮今日是特地来向您赔罪的。”
裙摆流水似的在地上逶迤开去,她磕了个结结实实的头。
汪仁不禁一愣,思绪纷杂,想起了去年冬上,大雪纷飞之际,他坐在谢家三房的暖阁里,也受了谢姝宁这一跪一叩首。因他出手搭救了宋氏,劫后余生的谢姝宁甫一见他,便行了那般大礼。
他同宋氏一家,似乎也正是在那之后,开始变得亲近熟悉,似挚交也似他心中的亲人。
除夕的那顿饺子,腊八的那碗甜粥…都叫他记忆犹新。因了宋氏的缘故,他生平头一回知道,原来叫人惦记着生辰惦记着冷暖,是这样一件值得叫人欣喜的事。
如是想着,汪仁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但他嘴上却仍在说:“本座怕夭寿。”
谢姝宁心中不免愧疚,仍跪在那不起。
汪仁就虎着脸低声斥道:“起来!”
如今天日虽暖,但地上砖石依旧冷硬,她一个体弱的姑娘家,焉能久跪。
他转过脸去,微微蹙着眉头,压低了声音连咳了数声,嘀咕着:“也不知像了谁…”左右他不觉得谢姝宁的性子像宋氏,母女俩生得像,可性子,却是迥异。
他想着,不禁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就在眼前,谢姝宁自然也听见了,她便顺着汪仁的话乖乖站了起来,站直了身子后小心翼翼打量着汪仁,一面让小七送了个不大的包袱上来。
汪仁噤了声,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谢姝宁泰然地对视回去,仔细看着他的眉眼脸色,又想着他方才忍耐不住的咳嗽声,不禁疑心他病了。
思忖着,她接了小七递上来的包袱,亲自恭顺地送到了汪仁跟前,正色道:“这是赔礼。”
包袱瘪瘪的,里头能装的东西并不多,瞧外头的样子,也猜不透里头装的究竟是何物。汪仁佯作漫不经心地看了两眼,过得半响才伸手接了,搁在手旁矮几上。
他一面望向谢姝宁,一面手指灵活地在包袱皮外摩挲起来。
沿着轮廓摸了一遍,他愈发疑惑起来,索性一口气将上头的结给打开了来。
松花绿的包袱皮就像是一朵徐徐绽放的花,柔软细密的花瓣伴随着盛开的欢喜,一点点袒露出内里黄色的花蕊。
敞开了的绸子里头,包裹着的是一双鞋。
做工精致,针脚细密坚实,上头绣的那两枝青竹,也颇见绣者的本事。
鞋子只是寻常样式,颜色花样也都只是普通,但这两只新鞋静悄悄地搁在矮几上,便似乎显得尤为的精巧。
汪仁伸手取了一只,只觉入手异常柔软舒适。他眼尖,垂眸看了两眼便看出两只鞋子的不同之处来,左脚的那只比右脚的鞋子口大上一点。只是这区别很不明显,换了旁人来,只怕拿了尺子来量,没准也就略过去了。
但他却看的意外的清楚,只因他的鞋子,皆是如此。
人的一双脚,瞧着一模一样,可其实生得并不相同,只差别极小,故而着履时,也就鲜少会有像他这样在意两只鞋子口是否一样大的人。
寻常的普通鞋子,他自然也能穿,但这样特制的,穿在脚上,才真的叫人觉得舒适自在。
他抓着鞋子打量,惊讶间一时忘了放下。
一旁的谢姝宁轻声道,“阿蛮心中愧疚,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阿蛮原不该怀疑您才是。钱财俗物,您不缺,阿蛮也只有女红学的好,故只能亲手做了双鞋来。”
鞋子衣袜此等物件,论理,岂是想送就可以胡乱送的。
汪仁拿着鞋子舍不得松手,眼神微变。
她这是,拿自己当长辈在孝敬呀!
心里头不可抑制地涌上一阵欢喜,身上的不适,似乎也随之散去了泰半。他嘴角微微一扬,点了点头。
谢姝宁立即瞧见了那一抹转瞬即逝的笑,心头大石落地,暗暗长松了一口气。不枉她让青翡追着小七仔仔细细问了一遍又一遍汪仁鞋子的尺寸并特别之处,也不枉她窝在房中认认真真握着针线做了这双鞋。
也是万幸,许久不曾碰过针线活的她,倒也没生疏了去。
若覃娘子还在,瞧见了只怕还得感慨几句。
谢姝宁暗自庆幸着。
汪仁也终于松了手,将鞋子搁了回去,说:“有心了。”
这便是极满意极高兴了。
谢姝宁忙摇了摇头:“只一双鞋,当不得事。”
汪仁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像看穿了她的心思,道:“燕家的破事,你是不是已经沾上了?”
话音落,他眉头一皱,飞快低下头去重重咳嗽了起来。
谢姝宁瞧着不对,连忙喊了眼下还未回宫的小润子。
汪仁想阻,却苦于咳得厉害说不清楚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小润子给喊了进来,小润子又巴巴地把他不愿让太医号脉不愿吃药的事给说了一遍,直听得他额角青筋直跳,恨不得拿手旁的新鞋堵了小润子的嘴。
然而不等他动作,周太医已急急被喊进来了。
谢姝宁不便在场,也不便叫外人瞧见她身在东厂,便先悄然退了下去,留小润子在里头,她去边上喝茶等着。
她一面候着,一边回忆着方才汪仁说的那句话,心中揣测着他知道多少燕家的事…
只过片刻,周太医把完了脉,跟着小润子匆匆出了门去开药。
汪仁一直黑着脸,周太医哪敢多留,开了药便跑了。小润子打发了人去煎药,一面派人来请谢姝宁过去说话。
他笑眯眯地同谢姝宁说了几句闲话,便恭谨地送她去见汪仁。
以他所知,当着谢姝宁的面,那药再苦再恶心人,印公为了面子也得一口气给干了。
他神色愉悦地将人送了进去。
里头坐在那的汪仁却是浑身郁气缠绕,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快二字。
见到谢姝宁,他微微掀了掀眼皮,瞧着还是恹恹的。
因不想听到谢姝宁说起自己病了的事,他一挑眉,便抢先接着先前的话问了下去:“你打的那些主意,你母亲可知?”
“不知…”谢姝宁摇摇头,并不瞒他。
汪仁就皱眉,教训她:“燕默石这事做的没头没脑,倒像极了他老子的作风。眼下这般,你母亲若知道了,焉能不担心?你要么瞒死了,要么便想个法子将这事给理清楚了。”
“燕家没有好东西,万家也没有好东西。”汪仁眉头愈皱愈紧,“流着两家血脉的燕默石就更不像是好东西。”
他说着,想起万几道来,不由得敛目。
比起早死了的燕景,他更厌恶同万几道这样的人打交道。
表面上道貌岸然,端着一股正气像是都能成佛了,可每说一句话,都能让人想要拔了他的舌头。
早晚,他要扯了万几道的舌头挂在檐下风干。
汪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上回见了汪仁的面后腿上旧疾复发的万几道躺在病床上,却突然觉得身上一冷,无端端打了个寒颤。
万夫人守在他边上,正好瞧见了,心里一惊忙唤了声。
万几道徐徐睁开眼,额上一片绵密的汗珠子,他叹口气,问万夫人:“燕家那边,如何了?”
这段日子,老夫人病,他也病,燕家那边,就全靠万夫人看着。
累了这些个日子,贵妇人面上的富态,也渐渐消了。万夫人顶着一脸憔悴之色摇了摇头道:“都好。”
燕淮死了,小万氏跟燕霖母子却都还好好活着,来日这爵位还是燕霖的,这燕家,也都是他们母子的,名正言顺得像是老天爷都在帮忙,哪里还能不好。可万夫人却时常觉得毛骨悚然…
“她还是不肯见你?”万几道问。
万夫人点头:“霖哥儿倒是见着了。”
万几道便不再言语,闭上了眼睛。
成国公府中,小万氏却正在打发人收拾东西,要将燕淮的一应物件都给一把火烧了。
第385章旧物
自燕景去世后,小万氏便一心想要收拾了燕淮,可一直以来节节败退,最后只落得个软禁的下场。仔细算一算,她竟已有数年不曾在府中自由走动过,往日里她能去的也就是自己的一方小院,呆在佛堂里的时光比什么都多,对着佛像虔诚诵经,在心中暗自盼着老天爷开眼早日收了燕淮去,这样的日子,她一过就是几年。
而今,期盼终于成了真。消息传入她耳中时,她素来苍白憔悴的面上霎时便有了生气,眼中亦多了几分别样的神采。心中震荡,她忍不住抓着窗棂大笑起来。郁郁不解多年的心,在这一刻,似乎陡然松懈了下来。
小万氏只觉自己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尤在见到独子后,她脸上的笑就更是藏不住了,直接便伸手抚上燕霖的脸,笑着说:“好了,如今可算是好了!”
她像只出笼的雀鸟,带着满心欢喜,扑棱着翅膀飞出了囚禁她多年的“笼子”。
推开沉重坚实的门扇,她放声大笑着,三两步便迈了出去。站在檐下,她仰头朝着蔚蓝的天空看去,只见晴空万年,不见流云,蓝得像是一块上好的玉石。天光明媚,她蓦地打了个冷战,嘴角的笑意却愈发地加深,像镂刻在脸上的一般,丁点不见敛去之意。
高悬在她头顶上的艳阳,散发着日渐灼热的温度,小万氏却像是觉得冷,打了个冷战后又连着哆嗦了几下,方才镇定下来。
她鲜少出门,几乎日日蜗居于内室之中,连日头都照得极少,因而这会突然整个人沐浴在了日光下,便觉十分不适。明明是滚烫的天,她身上却还带着寒气,冷热交加,自然不好受。
冷静下来后,她微微变了脸,长长吸了一口气。
初夏的阳光直直打在她脸上,将她不见血色的脸也照耀得多了几分颜色。
她缓步走下石阶,环目四顾。
前庭里一片寂静,只有夏日的暖风在她周身流转吹拂。园子疏于修葺,饶是此时正值夏天,也不见多少草木,更不必提盛开的花。风中除了从不远处那间小佛堂里吹来的檀香味道外,连半点花朵甜蜜的芬芳也不见。
寂寥而空旷。
莫名袭来的怅然顿时席卷了小万氏,叫她愣在了最后一级石阶上。
这样的滋味,过了几日,仍旧未能彻底消去。
她换了衣裳梳了自己过去喜欢的发式,钗环脂粉,一件不少,全往身上用。面上敷了粉,画了黛眉,点了唇,身上拣了颜色极好的衣裳穿了,连她向来不喜欢的耳坠子,也一一戴上。
很久以前,她便再没有这般精心地打扮过自己,燕景去世后,就愈发不曾。
然而心头大患已去,她心情愉悦非常,突然便又有了打扮自己的兴致。
煦煦温香在她的衣裳上萦绕,她轻轻吸了口气,仔细嗅了一嗅,禁不住展颜笑了起来。
即便阖府上下,于她而言,已是处处眼生,但她依旧忍不住觉得痛快了许多。燕霖却显得心事重重。她几年不曾同儿子相处,更错过了儿子此生最为波折痛苦的时日。兴许也正是因为这般,小万氏同燕霖母子间的感情似乎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疏离。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儿子,燕霖却只反问了一句,“娘不觉得府里有些古怪吗?”
小万氏还沉浸在燕淮去世的好消息里,乍然听到他这般问,不由怔了怔,过得须臾才拧眉问道:“哪里古怪?”
“府里的人,似乎少了很多。”燕霖木着脸说道。
小万氏却笑了起来:“定是你多想了。”
休说燕霖离家多年,便是她,这会也弄不清成国公府里究竟有多少人,又具体是哪些。
但燕霖的话也顺道提醒了她,眼下还不是只顾高兴的时候。不论她是乐意还是不乐意,那场丧事,仍要她来操持。所以,眼下府里还有一大堆需要她着手整顿的事。她回过神来,发话道:“别担心,咱们来日方长。你是燕家的主子,若不放心府上的这些人,过些日子一口气尽数换过一批也无妨。”
燕霖闻言,低着头道:“先前忙了那么久,却只有挨打的份,如今突然就成了眼下这副局面,娘亲难道当真不觉奇怪?”
燕淮一死,于他们母子而言,日子不亚于天翻地覆。
自知道消息已过了几日,他仍然有些不自在。
小万氏只当他是一时不曾缓过劲来,并不在意,摇摇头笑道:“眼下府里四处都是他的东西,你见着了难免心中不痛快。”
说着话,她蓦地站直了身子,探头往窗外看了两眼,冷下了声音:“也是时候搬回上房去住了。”言毕,她转身望向儿子,“一定不会有错的,这事是过了皇上的眼的,他已经死透了。”
燕霖听罢,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虽觉得疑惑,可他娘的话也没错。
只府里的戒备突然松懈了下来,叫他很不适应。
成国公府的铜墙铁壁,似乎在一夕之间全部崩塌,余下的那些护卫都只像是寻常家丁,跟过去全然无法相比。
小万氏倒觉这是因为见风使舵之人众多,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人这是看明白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小万氏重新掌管了成国公府,首要之事便是先整理名册。
然而她遍寻不见如意…
找遍了角角落落,却依旧不见如意踪影,各色账簿名册,倒都好好的堆积在箱中,摞得高高的。
她翻着名册不由得冷笑,同燕霖说:“如意帮着他作恶多时,而今他死了,也难怪如意要逃。”熬了这么多年,她心头憋着的那股怨气,如今也该消了。
花了一日,她勉强算是在府里重塑了威风。
旧主已逝,识趣的眼下自然都敬着她。
小万氏虽然对此嗤之以鼻,背地里倒也高兴,转头便要人将燕淮的东西都理出来一把火给烧了,权当她日行一善做回好事,将东西烧给他了!
底下的人听了有面面相觑的,也有立即便恭顺地应了下来,捋了袖子拔脚便去收拾东西的。
小万氏一一记在了心里,忽然想起一事,遂撇下众人大步往一处去。
她沿着抄手游廊疾步而行,沿途遇见的丫鬟婆子,无一不立即低头请安。小万氏匆匆扫她们一眼,蓦地停下脚步指了个婆子,问道:“管着小库房的金妈妈没了后,大管事亲自收了钥匙,后将里头的东西都给挪去了何处?”
钥匙在如意手中,也同那些账簿册子一道被搁在了箱子里,而今自然在她手里。
但她先前只匆匆忙忙地看了两眼箱中堆积如山的册子,还未看到记载小库房的。
身着青灰色夏衣的婆子蓦地被她给点了出来问话,赶忙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记得,一并都给挪去大库房了。”
小万氏听了这话,眉头一蹙,已带了几分老相的脸就显得年纪似又大了几岁。
“一群蠢物,那些物件如何能随意搬动!”她低低斥了一句,语气里带着责备跟浓重的厌恶。
廊下一片寂静。
她挥了挥手让人且去,“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做事吧。”
婆子如蒙大赫,忙福了一福,快步离开。
小万氏目光迷蒙,似神游物外,孤身在廊下站了须臾才转身往大库房所在的方向去。
燕淮鲜少开库房,如意就将那些闲置之物都规整于一处,随后将门一锁,经年都难开一回。
小万氏掏出钥匙去开锁,见锁头都已生了锈,不禁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