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祓禊结束,礼子被视为身心纯净之人,安等十月的祭祀。
在此期间,尊依旧按照着羽张给的单子训练,礼子在御神洞里泡海水的时候,他就在外面研究体术。
祓禊其实体力强度并不比他的训练少多少,到了最后几天,礼子都不想从御神洞里爬出来了,只能尊下去把她抱到车上。
有一次尊单手就把她环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有点抱怨地说,你都快和一般女孩子一样轻了。
听了这句,礼子瞪了他一眼,然后想一想,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拿脚踢了一下恋人,说我也没轻挺多,我身上哪有什么脂肪啊。
她从小就每日修习体术和弓剑之术,虽然体型纤细,却全部都是肌肉,所以她看上去纤弱,但是报出体重可是颇不得了的数字。
于是尊把视线停留到了她的胸口,这个人类女性储存脂肪的部位,然后就被恼羞成怒的礼子用力在鼻子上咬了一下。
祓禊就这么结束,两个人再度回到东京,没过几天,学习院女子高等科的冬季学期于焉展开。
礼子被选为总务委员会会长,古实依旧那么没精打采,朗子依旧礼貌正直又能干,很快的,十月到了。
十月一日是礼子的生日,因为生日就是母亲的忌辰,所以礼子从来不举办生日宴会,最多也就是羽张买个蛋糕回来,拉着不情不愿的古实一起分着吃掉。
而在今年的九月三十日,礼子被羽张叫去了办公室,她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办公桌后笑眯眯的羽张,对方则把桌面上一个极其精美的信封推给了礼子。
“……生日礼物?”礼子没有直接拿起来,她看了看羽张,后者则愉悦的点头。
“嗯,你的生日礼物。”
用两根手指拈起了信封,掂了一下重量和判断里面的大小,应该不是支票,礼子当着他的面,打开信封,从里面掉出来的,是结婚申请书。
“——!”看着后面自己父亲的签名和印章,礼子眼睛猛地睁大,她看向羽张,后者则对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十六岁生日快乐,礼子,周防礼子。”
少女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她看了片刻掌中的信封,随即一扯唇角,说了一声,谢谢您,礼貌行礼之后,便转身离开。
羽张看着她利落离开的身影,眼神温和。
这个是我送给你的,你最想要的礼物。
然后,我希望这一次,你可以得到,我在两千年前,就为你准备的,那份礼物。
第二天,礼子生日当日,她拿着这份申请书去了屯所,尊看着后面监护人签名那里礼子父亲的名字,哼笑一声,说我一点都不想知道青王是怎么拿到这个签名的,说完,他刷刷几下利落的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起身,拍了拍礼子的头,说了一句,走吧。
“啊……去哪里?”礼子愣了一下。
“去S4那里入籍啊。”
“誒?”
“诶什么?现在下午三点,S4就在旁边,还来得及的。”
礼子大概混乱了三秒钟左右,她抬头看向自己的恋人,对方用极其少见,温和的表情凝视着她,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
赤发的男人对她说,十六岁生日快乐,周防太太。
我想早一点,哪怕只有一分钟,让你成为我的妻子。
我想和你在一起,共度一生。
这就是我送给你的,十六岁的生日礼物。
就这样,礼子成了周防礼子,而缔结婚约后,尊每天都来接她放学。
于是,两三天功夫,学校里便有了隐秘的流言。
“总务委员会的会长有个男朋友。”
“每天都会来接宗像放学吧。”
“骑着机车,红头发的,带着耳环,看上去很可怕的样子。”
“应该是个混混……也有可能是道上的人也说不定。”
“据说是个‘背离者’哦……啊,那些人很可怕的,有点担心礼子小姐呢……”
“不会是和什么奇怪的人在交往吧?不太好吧……‘背离者’的话,太危险了呀……”
而流言传播的最终结果,就是在礼子和尊婚后第五天,总务委员会的大门被杀气腾腾的拍开,一年三班的学年委员长夜刀神朗子,踩着一种凛然端正又杀气四溢的步子,走到了委员会会长的办公桌前,双手按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充满压迫感的要求当事人给自己一个解释。
而有着雪白肌肤和端丽美貌,号称学院女神的会长大人,以一种非常冷静的态度慢慢地自桌上的拼图前抬起头。
礼子对学年委员长的问题予以了回答,“……并没有在交往。”
然而就在朗子露出稍微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的时候,礼子慢慢地又说了一句,“因为已经结婚了。”
吊着马尾的学年委员长身体晃了一晃,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然后礼子心情愉快的在她好友伤痕累累的心灵上又补了一刀,“我已经入籍了哦,朗子。”
今天的总务委员会室里,响彻了学年委员长绝望的惨叫——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第九十一章
第三十一章
传说中每年农历十月,统治日本的八百万神明都要齐聚出云,国中其他地方无神镇守,所以除了在出云地方和有限几个神社之外,十月的古称都是神无月。
而因为众神齐聚的缘故,出云的农历十月叫神在月。而出云大社最重要的祭祀,就是从农历十月开始。
农历十月十日迎接诸神到来的,是神迎祭,而接下来,就是从十月十一日到十八日,持续七天不断的神在祭。
当礼子与尊结为夫妻一月有余之后,公历进入了十一月,而农历也终于到了十月。
十一月九日,也就是农历的十月八日,礼子、古实、朗子、羽张和尊,启程前往出云大社,准备神迎祭。
朗子的养父是上一任无色之王,所持有的能力为预言,这位养父对自己的养女所作的最后一个预言,就是到青王身边,帮助他,所以朗子才会在礼子的结腰仪式上出现在现场。
她对羽张的安排毫无异议,沉默着接受。
她所做的,只是在启程之前,独自去了一趟黄金之王的御柱塔。
存放着白银之王遗体的房间森冷而毫无人气,孤零零的水晶棺放在当地,里面有着雪白长发的俊美青年,仿佛睡着了一般。
他像是随时都能醒过来,眨眨眼,对她微笑。
自从养父过世之后,威斯曼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她长久的凝视着水晶棺中的青年,慢慢的,一点一点握紧掌中的长刀。
她掌中所握,乃是养父赠送给她的,名为“理”,据说其威力足以斩王的长刀。
她本应以手中这柄长刀守护养父与她未来的丈夫。
可名刀从未出鞘,他们已不在此世。
白银之王的能力是不变,他会带着记忆与能力不断的转世,然而,那并不是这个人了。
被她握得温暖的刀鞘上细密的纹路,随着少女手指渐渐用力,嵌入了她的掌心,用力到刀鞘隐隐快撑不住力道的程度,朗子慢慢松手,她起身,向正前方的灵柩行礼,转身离开。
这次去出云,她有预感,一切都会结束。
就这么出了门,正午阳光璀璨无比,她眯着眼睛看向天空,天际湛蓝,毫无云霾。
那艘曾经就飞翔在这天际,被偶尔目击的人当作都市传说的飞艇,再也不见。
朗子压下心头的感伤,正要举步,听到有人叫了一声朗子,她抬头,一愣。
在她前面,站着一名白发的少年。
她知道那是谁,伊佐那社,S4副长淡岛的助手,因为又开朗又温和,虽然算是新人,但是在S4里人气很高,这次去出云,羽张就只带了他一个人。
而礼子,对社则有着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认识他已经很久很久。
看到他就心情柔软,就算是在夜里,都会觉得世界微微发光。
朗子啊了一声,她向社走过去,白发少年看她,清秀的面孔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社絮叨了几句现在已经是11月啦,还是挺冷的,你该多穿点,就叫了一辆出租,载两人回去。
上了车,朗子盯着前排转过脸来的少年,“社。”
“啊?怎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就是知道。”社这么说着,仰着面孔,看着她。
少女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但是少年柔和的声音还是传进了耳里。
他说,没关系的,朗子,我会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的。
第九十二章
朗子被社送回屯所,而这一切都被偷偷溜进尊的房间的礼子看得清清楚楚。
看着社把朗子送进女子宿舍的楼里,然后恋恋不舍的走回对面的男子屯所,礼子慢慢拉上了窗帘。
她躺回床上,侧过身子,蜷在尊的臂弯里,对方只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尊,有烟么。”
“啊,有,怎么?”
“给我一根。”
“……”鎏金色的眼睛瞥了瞥她,男人控出一根烟,礼子点上之后,把烟放到他唇边,“教我抽。”
尊深深的看她。少女没什么表情,只是用指尖拈着烟,看着他。
“……很简单。”尊接过她手里的烟,叼在嘴上,给她示范,“吸一口,不要吐出来,让烟顺着鼻腔到肺里,再呼出来,小心,别呛着。”
礼子趴在他胸口,凑到他嘴边,小心的把烟衔走,按照他的指示,深深吸了一口,果不其然的捂着嘴咳嗽了起来。
尊慢慢顺着她的背,少女咳嗽了好一会儿,抹了抹呛出来的眼泪,又吸了一次。
她学得很快,掌握到了方法,第二次就有模有样,当她要吸第三口的时候,尊从她指尖拈过了烟。
他直接把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然后抬头,轻柔的亲吻自己的妻子。
“对身体不好。”
“你也抽啊。”
“准备生孩子之前我就不会抽了。”
“……”礼子从赤王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微妙的弦外之音,她拿头顶蹭蹭丈夫,尊像在揉小猫一样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
尊只用了一瞬间,就了解了她的惶恐。
她对此行心有不定,而他则予以安抚。
“不用担心。”男人懒洋洋地说着,“以后会有机会的,哪些你没吃过的东西、没做过的事,没看过的风景,都会带你去看的,抽烟也一样,并不是什么一定要和一定不要的东西,但是也会教给你的。”
心里的某个地方瞬间就被温暖,礼子咕哝了一声,躺了回去,抱紧了尊的胳膊。
“……行李都整理好了。”
“啊。”
“火车上要吃的便当也做好了。”
“嗯。”
“都是你喜欢吃的东西。”
“哦。”
“闹钟没定。”说完这句,礼子顿了顿,闭上了眼睛,有点撒娇的意味,“我今晚就待在这边,你记得叫我起床。”
“好。”男人简短的应着,拍了拍她的背。
室内陷入寂静,尊睁着眼,看着屋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礼子呼吸匀称,却也没有睡着。
过了不知多久,尊忽然开口,“我总觉得这次去出云会发生什么。”
“……”礼子没有睁眼,也没有做声,只是离自己的丈夫又近了一些。
“但是没关系,我们都会回来的。”
这就是启程前夜,尊对礼子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而就在不远的羽张馆邸,短发少女一夜未眠,她蜷在房间最阴暗的角落,阴郁的看着面前搁在地毯上的手机,看着上面一串已经按好的号码,却最终没有拨出,直到手机因为电池耗尽,而关机。
古实把头深深的埋在了膝盖和臂弯之间。
就这样,一行六人在十一月九日离开了东京,在离开之前,礼子问过尊要不要去Homra和大家道个别,男人抓了抓头发打了个哈欠,就把头抵在礼子肩膀上,说不用,早就和出云说过了,他们都知道。
吠舞罗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他是赤王,是随时可能到达临界,将自己毁灭的王。
毁灭本就是一切的终途,他并不介意,也无所谓。
与周围所有人相比,他是最不担心自己生亡的人。
听到这样漫不经心的回应,礼子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
一行人抵达出云,先去出云大社参拜,进行大祓,仪式结束,没有继续逗留在神社,而是回到了羽张家位于出云的祖宅。
——这里才是他们一行的目的地。
女孩子们对这里并不陌生,尊和社都是第一次来,社只顾盯着朗子,只有尊颇有余裕的四下张望。
羽张大宅是严格按照寝殿造营建的宅邸,被包裹在重重密林之中,四周渺无人烟。
这座宅邸给人一种奇妙的错觉,它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幽深如锁,静谧得几乎透出一股寒意。
屋深檐高,水碧沙白,时不时有一身平安朝装束的侍女以扇障面,捧着漆盒高盘无声行过,仿佛一尾一尾色彩斑斓的鱼,游曳在这个大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