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对她说,欢乐的时候就笑,难过的时候就哭,这和年纪没有关系,不这么做,只是没有那么一个人和那么一个地方,让你毫不保留。你看我在你面前,就是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是因为,你就是我的那个毫不保留的人啊。

朗子慢慢走过去,她皱着眉,从口袋里拿出手绢,递给少年,对他说,擦一下吧。

社怔怔的接过帕子,慢慢擦干了脸,咕哝了一声抱歉,总算还记得自己目前的身份是S4新进菜鸟,站到了羽张身后。

羽张和朗子说了几句话,随意吩咐了她点东西,把叫她下来这事儿敷衍过去,朗子礼貌的一一应下,再没和社说过话。

她正要告辞,社从羽张身后转了出来,和她说会把手帕洗干净了之后还给她。

朗子本想说不用了,但是看看还没有她高的白发少年闪亮的双眼,她顿了顿,说,好。

不知为何,就是没有办法拒绝他,对他这张脸说不。

社就这么怔怔的看着她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抹了抹脸,他慢慢回头,羽张正泡好了一壶茶。

他抱着猫,坐到羽张对面,小猫顽皮的踩上去,立在他肩上,“羽张先生。”

“叫我迅就可以。”

少年迟疑了一下,“迅……先生。”

羽张为他倒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您知道我和朗子的事情,对吗?”

“算是吧。”

“您可以告诉我吗?”

“朗子的可以,你的话……”羽张清雅的笑容在茶杯后显出了一种微妙的氤氲,“不能说。”

社只想了一下就果断把自己的事情抛在一边,要羽张告诉他关于朗子的事情。

羽张简明扼要的把朗子的事情说给了社,在听到未婚夫的一瞬间,白发少年可爱的面孔上泛起了一线强烈的感情。

“——那不是她的未婚夫。”社以罕有的强烈语气这么说了一句,就抿紧嘴巴,再不说话。

“……哦。”羽张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不置可否,也不再说话,只是悠悠然的喝掉了自己杯子里的茶。

第八十八章

第三十章

时序轮转,很快就到了七月。

五月到七月,尊和礼子都过得惨烈无比。

礼子是在学期结束前被破格提前预定为新的总务委员会会长,冬季学期开学就正式就任,她一边备考一边见习,经常要到午夜一两点钟才能睡着,到考前那几天,她真的是到了走路都有点打晃的程度。

相对治下,直接被羽张扔了一张训练表的尊,就更虐一点。羽张给他的表最小训练单位为五分钟,只差要求他上厕所也来个单臂吊。

在这段时间,两人从未见面,一周能打一个电话就很是不错,经常是尊瘫在道场的地板上喘气,累得话都说不出来。手机就搁在胸口。那边是礼子蜷在被窝里,神智都不太清醒了,还是坚持要对着手机说话,最后说的是什么自己都不太清楚了,然后嚅嚅的咕哝,最后慢慢的,话筒里只有少女睡着了的柔软呼吸,和偶尔一声含混的“尊”。

这就是刚刚心意相通之间恋人仅有的一点联系。

七月下旬,学校放假,为了迎接十月的祭祀,礼子要去出云大社进行祓禊,羽张走不开,跟去保护她的,理所当然就是尊。

后来回想,这大概是羽张对这对年少的恋人,最后一点温柔的同情了。

启程的日期定在暑假的第一天,一大早,礼子拖着行李箱从羽张宅向外走,刚走出大厅,她就看到了尊。

羽张宅邸是一座大正时期修建的洋馆,跟鹿鸣馆风格类似,正门与主馆之间是修建整齐的花圃,正门则是有点希腊式的拱门,尊正站在拱门下的阴影里,垂着头,身上是迷彩工装背心和同色的裤子,深黑色的马丁靴,抽着烟,像是一头正在晒太阳的狮子。

就在她走出门厅的时候,就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一直低着头的男人慢慢转头。

他半张面孔被掩在立柱的阴影中,另外半张洒满阳光,本来就漂亮的眼睛映出一种近于熔金一般的奢靡色泽。

他鎏金色的瞳孔中,映出了天与地,还有在这天与地之间的,自己的恋人。

那一瞬间,这个总是懒洋洋又沉默寡言,却又浑身洋溢着暴戾气息的男人,有一种慵懒的英俊,性感得不可思议。

礼子本以为自己没有那么多思念。

她本以为这两个月以来,与尊没有见面,并不是多么难过的事情。

她是会想她,但是并没有到日思夜想的程度,然而,在见到尊的这一刹那,她发现,自己错了。

她深刻的,恋慕着这个男人。

不是不思念,而是因为太过思念,反而不得不催眠自己,以压抑下心头那股躁动。

其实,想见他,想见他。

想吻他、想拥抱他、想做饭给他吃、想帮他洗头、想帮他擦背、想给他放满洗澡水、想让他躺在自己膝上,为他吹干头发、想躺在他胸口、想把他护在双臂之间、想被他进入身体,在她的身体内j□j——

礼子就这么看着尊,一张秀丽的面孔上没有什么表情,男人似乎有点疑惑的侧头,啊了一声,把烟灭掉,向她走来。

——礼子感觉到,自己的指头一根一根松开,行李箱的提手从她指尖划开送脱。

她听到了行李箱掉到地上的闷响,她管都没管,就这么用力一把拥抱住了尊。

男人的体温隔着菲薄的衣料,熨贴到她的胸口。

——他炽热得像一团火,比七月的太阳还要炎热。

她抱得非常用力,用力到连尊都觉得骨头被勒得疼,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也没动,就低头看着把面孔埋在自己胸前,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头顶的少女。

礼子也没说话,她就这么紧紧抱着尊,就这么不知道过了多久,守在外面负责送他们的车都按了一下催促的喇叭,礼子才默默放手。

尊侧身,弯腰,从她身侧提起了摔在地上的箱子,长腿一跨,向外走去,礼子在后面跟上,然后,在接下来从东京到出云的整个旅途,他们就诡秘的这样保持着沉默。

——谁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就这样彼此静默的凝视。

到了出云,两人落脚的地方是位于出云大社附近,羽张家的别馆,那是一幢明治时期的宅邸,幽深、安静。

然后,就在踏进这座宅邸的时候,礼子被尊抓住了手腕。

他的手干燥,滚烫。

那温度并不正常,就算尊的体温一向高于常人,这个温度也高得可怕,简直像是牵着礼子的这个男人,身体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浆一样。

尊几乎是拖着她向前走,而他的力度也并不是如往日一般那种懒洋洋的温和,扣在礼子纤细腕上的力道,蛮横、粗暴、疼痛而执拗。

就在这一瞬间,礼子很清楚的知道了一件事——尊在渴望她,而且已经忍耐良久。

这一路上,这两个月,他都在忍耐。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某种热流,贯穿了她的身体,从后脑到脊髓,像是有细弱的电流通过一样。

她也渴望着尊,从发丝到指尖。

她想叫尊的名字,但是发不出声音,她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她就这样跌跌撞撞的到了卧室,尊粗暴的甩开门,把箱子丢进去,下一个瞬间,礼子觉得自己像是被甩上岸的鱼一样,整个人被压在了门上——背后是被七月的凉意浸透了的冰凉木门,身体上则压覆着成年男性高大而滚烫的身体,她被紧紧压住,空气像是要被从胸腔里挤出来一样。

在赤王血液中沸腾积压的温度终于炸开。

他想告诉她,自己有多爱她以及多么想念,就在这里,用身体。

那是最原始的,自灵魂深处和肉体深处诞生的爱与欲望。

然后狂暴的亲吻落下,礼子用力踮起脚,攀住尊的肩背,回应着这个很快泛起血腥味的亲吻,尊从喉咙里发出了野兽一样又焦躁又迫切含混低沉的喉音,他握着礼子的腰把她提了起来,单腿一切,粗鲁的切入少女的双腿之间。

礼子发出了细弱的喘息。

又柔软,又色气。

第八十九章

她用力的拥抱着他,纤细的指头插入他赤色的发间,像是安抚焦躁撒娇的雄狮一样抚摸,她在不间断的接吻缝隙中,呼唤着他的名字,尊,尊、尊、尊。

三个音节的名字,就这么从泛着血气的深吻之中滑落,稚气又充满爱意。

尊发出了咕哝一样的声音,他亲吻少女的面孔,紧紧把她压在门上,礼子喘息着,眼镜早就掉在地上,她眼睛里一片朦胧,然后感觉到男人把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她听到尊尊喘息着说,礼子,我想进去。

并不是阐述,而是请求。

他迫切的渴望她,他没法忍耐,但是他想要她的同意。

少女用力抱住他的肩膀,含混的说了一句缠人的狮子,她向下滑动,摆动着腰肢,将两人的下身紧密贴合。

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尊。

她说,映在赤王眼中的,是又美丽又尖锐,却愿意对他付出一切的恋人。

两人这一次做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而这场j□j从夜晚持续到凌晨,到一半的时候,礼子就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啜泣,体力完全跟不上,身体却被欲望席卷的少女低低地说着不要了,然后说着这样煽动话语的嘴唇就被狠狠地封住,被男人用他的身体蛊惑,明明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却还是颤抖着骑在男人腰上,撑着他的胸膛,放荡的摆动腰肢。

微弱的蹭动了几下腰肢就再也没有力量,礼子发出奶猫一样细细的啜泣声,尊握住她的腰,把自己深深嵌入她的身体——

到了最后,礼子意识已经模糊,她被按在门边的镜子上,j□j被粗鲁的揉捏着,被男人从后面进入,她连叫出来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看着镜子,然后她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向前倾身,几乎是带着虔诚的意味,轻轻的吻了一下镜中映出的,尊的面孔。

“尊……”

几乎是无意识的这么呢喃着,而就在这一瞬间,尊重重的把她抵在镜子上,早被体温捂热的镜子让她有一种人体的错觉,那一瞬间,她仿佛是被镜中与境外两个尊所拥抱,她发出了极小的声音,身体颤抖,尊咬着牙,用最后一点理智,把自己从她身体中抽了出来,射在了她的双腿之间。

那种盈满整个房间的狂躁终于在两个人的喘息声中渐次散去,尊抹了把汗湿的脸,心满意足的把礼子抱回了床上,就这么抱着她,沉沉睡去。

两人到了中午才总算爬起来,礼子先随便用房间冰箱里的东西烧了点菜,把两人饥肠辘辘的肠胃安抚下去,就和尊一起进了浴室。

尊把身体洗好了,就泡进了浴缸,他把头伸到浴缸外,懒洋洋的叫了一声礼子,礼子叹了口气,飞快的洗好自己,坐到浴缸边,帮他洗头发。

男人平常看起来嚣张的发型现在异常柔顺服帖,连带着那张面孔看起来也温和许多。

仔细的帮他洗好头发,冲水的时候,礼子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眼角下方。

“怎么?”尊闭着眼睛,懒洋洋地问,礼子低低地说,好重的黑眼圈。

尊刚想说没什么,就感觉到少女的指头落在他的面孔上,她说,我帮你揉揉。

她的力道又轻又舒服。

“你知道吗?黑眼圈其实是眼部微血管循环不良,你要早点睡觉,多放松。”

尊呵了一声,说我睡得还不够多?

礼子反驳你那不叫睡觉,你那叫闭眼。

尊说那我有什么办法?以前好歹在安娜身边还能睡,自从爱上你之后,除了在你身边我就睡不着。你算算,我们这次都两个月面都没见了吧?

这句话一出口,礼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尊却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么了不得的话,他“嗯?”了一声,示意礼子继续,过了片刻,礼子继续轻轻按摩他的眼周,低低地对他说,“这次了结了之后,我们就能经常在一起了。”

说完,她起身,尊听到细弱的水声,随即,一个柔软纤细的身体,滑入了他的怀抱。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就折磨抱住了靠过来的礼子。

礼子抓着尊的手调整姿势,她慢慢下滑,让热水淹过肩头,她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泡在温暖的热水里,她才算意识到自己到底被折磨得多么惨烈,整个腰背都又酸又疼,感觉就像被谁痛打了一顿一样。

尊睁开眼,看到的是礼子漆黑湿润的发顶,尊把下颌搁在她头上,向下看去,清楚的看到水面下她一身吻痕咬痕,胸口上是几道用力握住之后的指痕,尊慢慢的沿着这些痕迹抚摸,温暖柔软,并没有其他的含义。

“疼?”

“你不疼?”

尊想起昨天被榨干体力的礼子濒临失控,用力抓住他的肩膀撕咬,他眼神侧移,看向自己肩上那几道抓痕,再看看礼子,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应该没你疼。”

“……”一瞬间礼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尊把她朝怀里拢了拢,让她能躺在自己胸口,握着她一条胳膊,轻轻推着上面的淤青。

“尊。”

“嗯?”

“我想生你的孩子。”

“……”尊顿了一顿,“等你大学毕业之后吧。”

“为什么?”

“出云说女孩子太早生育容易难产。”尊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据说是因为骨盆没有长好的缘故。”

“……你们平常到底在聊些什么才会扯到女人难产上?我对你们吠舞罗表示深刻的担心啊。”

“当然是聊你的话题了。”尊理所当然毫不在意的堵回了礼子的辞锋,礼子哼了一声,说那岂不是要到我二十四岁之后才能生孩子了……

“……为什么是二十四?念完大学不是六年后么?”

“我肯定要念研究生啊。”礼子扭头看他,然后在他下颌上舔了一下,“不然怎么养得起你和安娜?”

第九十章

啊,是啊,她的人生如果没有遇到自己,也没有被石板捣乱,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出身名门的独养女儿,容姿秀丽,仪态端方,天性聪颖,性格坚韧——这样的女性,人生就应该是注定好的平坦畅顺,从小就入读名校,有精挑细选的交际圈子,在学成之后,要么就是与另外的名门子弟缔结婚约,要么就是拣选合适的才俊,招赘门户,然后儿女双全。

总之,就应该是这样平顺的人生才对。

他和石板,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礼子并不知道,尊曾经认真的思考过,如果没有石板的话,他们之间会是怎样?

结论就是,如果一开始就没有石板,他们压根就连相遇都不可能。

他大概就是个混得还不错的混混,泡酒吧,在速食店吃饭,而她则是出入料亭,安静的娇养在宗像或者羽张家的深宅。

——那是截然不同,绝无可能交汇的人生轨迹。

所以,就某个程度而言,尊还是感谢石板的。

那么现在对尊而言,对于礼子失去了的人生的补偿,就是有他参与的新的人生,让她尽可能的幸福。

他并不会对礼子觉得抱歉,因为他认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让她未来的人生比既定的还要好。

男人不再说话,只是抱紧了自己的恋人。

正式的祓禊从第二天开始,要持续三十六天。

最开始是在大社内断食三天进行冥想,随后阶段一切荤腥,包括油类辛辣,每日饮素茶与清水,三点起床,先去出云大社本殿参拜,四时离开,去日御碕神社下方的御神洞内祓禊。

御神洞内随着涨潮,水位最高的时候可以淹没到礼子的腰间,她要在内静坐至晚八点,才回到羽张别馆。

最后三日,与最初一样,继续断食,连水都不饮用,只以神前供奉过的素酒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