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言过来,坐到老婆子身边来。”
老夫人有命,苏丽言也不敢不从,不过这屋子里沉闷的味道,却是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胸口一阵疼痛,脑袋就晕眩了些,她强忍住不适,也面露微笑的向老夫人走了过去,人家要与她演祖母慈祥的戏,她自然也不能不配合摆出孝顺孙媳的模样,依言走过去坐到了太夫人身边,一边亲热的挽了太夫人的手:
“祖母这般早就起了,可是丫头们侍候得不当?晚上睡得不好了?”她笑咪咪的,不过却是一开口就让太夫人笑意盈盈的脸色有些发黑,这丫头果然是不得她心的,连句话也说不好听,明明一句平日旁人都会说的话,偏偏就她说来就令人心头不舒服,就像是在管自个儿院子里的事儿般,她的丫头侍候得好不好,什么时候需要轮到这一个低贱商户之家的女儿来管了?
心里不痛快,太夫人脸上的笑容就有些不好看了,再听到苏丽言响她做祖母,心里跟吃了苍蝇般的不痛快,苏丽言的身份在她看来是着实不配自己家的,要不是元家走投无路了,断然不会讨了她这么一个不得她心的媳妇儿,早知道前些年,也不会觉得自个儿小孙儿太出色,谁家贵女也配不上他,以至蹉跎到如今,便宜了这么一个苏家丫头。
她那祖母,还是自己的贴身丫环,能与自己相比的吗?一听她唤祖母,就像是想起了原本侍候在自己身边,最后被丈夫指给了那穷酸秀才的月桂,心里就一阵憋气,原本地位低下的一个贱婢,命运都由自己作主的,如今却与自己平起平坐,怎么想,太夫人心里就不痛快,也懒得再与苏丽言虚与尾蛇,直接就向自己身边捧着痰盂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小丫环愣了一愣,顺手就将手里捧着的东西递到了苏丽言面前。
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她早就猜出太夫人对她这般慈眉善目不可能有什么好心,这会儿见她不过是想要故意折腾一下自己,苏丽言暗自松了口气,不过真捧到了痰盂时,看太夫人摆着作派还在咳,心里虽然知道要忍,但仍旧是泛过一阵阵的恶心,再加上屋里沉闷的气味儿,她忍了许久,才没真个儿吐出来。
一开始就存了要好好收拾折腾苏丽言的心,因此这一大早,太夫人就给苏丽言演示了各种刁难的事情,有些事情当真是出乎了她意料之外,阴损异常不说,而且也恶心人,比如让她将那放在铜炉上头烤着的鞋子扒开一些,以便让里头烤得更干,还有拿足袜烤清洗痰盂等事儿,太夫人笑意吟吟,可是说出口的话却是毫不含糊。
苏丽言开始还硬着头皮忍着她的各种指挥,但到后来时,见她越来越过份,不由眼珠一转,干脆在太夫人要下令要她将那铜炉抱过来些时,眼珠一转,做出虚弱之极的样子,身子软软的,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啊~三少夫人晕倒了!”原本安静的屋子里响起一阵阵的惊呼声,声音里头能听得出来是有些慌乱了,太夫人心里气怒,却是也被人这一声喊叫闹得心慌撩乱,今日是她有意找岔,如果这苏氏当真晦气的出了什么事儿,到时就算是她福薄承不住自已元家的气势,可刚刚新婚又是在她房里出了事,怎么也会算到她头上来。
太夫人越想越是气恼,偏偏又拿歪倒在一旁被丫头们扶起来人事不知的苏丽言毫无办法,此时屋里一团乱糟时,却不想正巧大夫人和二夫人已经领着小辈儿,一路浩浩荡荡的向梅院这边行了过来,老远就能听到那院子里缤纷嘈杂的声音,大夫人下意识的就和二夫人王氏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都加快了脚步。
刚到梅院正院时,就看到苏丽言已经脸色雪白,被人从里头抬了出来,好似已经失去了知觉的模样,一张白嫩的小脸儿上已经被人掐得青紫,这样都没醒得过来,显然不是装的了。大夫人眉头微微就皱了皱,听到屋里的动静,觉得太夫人如今越老,越发没个章程了,连这样的事儿也做得出来,这苏氏明儿还得回门,叫苏家人看到,还怎么想他元家?
说她闺女才刚嫁过来第二天,就被太夫人命人给狠狠收拾了一顿,如今证据都还留在人家脸上了?刚刚也不知道是哪个蹄子,下如此重的手,可不是给人家现成摆明的证据么?连推脱也不得,说是她昏倒了,那不更糟?人家才刚嫁过来两天,就给人收拾得昏了过去,这老太太得有多强的战斗力,才能将人给收拾成了这般模样?
第三十三章 苏玉愤怒挨打
大夫人徐氏心里颇有微辞,而二夫人王氏则是满脸兴灾乐祸的神情,显然见着苏丽言被欺负,就如同她自个儿亲自出手的一般,心里畅快无比,虽然她与徐氏也不见得有多么合,可是这苏氏不过是一个商贾之女,却是嫁到元家,没得拉低了她的身份档次,如今见着她受了太夫人摆布,还失去了知觉,虽然这件事儿损人也不利已,于她没什么好处,依旧是觉得欢快不已的样子,看着已经哭得快昏死过去的苏玉,笑吟吟的道:
“哭什么哭?没得个家教!你家主子身子弱,也不知道这苏老爷一家是怎么教女儿的,教出这么一个风吹就倒似的人儿,我家凤卿配她,倒真是”话没说完,却是捂着嘴笑了,眼角嘲讽之意明显,剩余的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苏玉原本将小姐圄囵的送进去,如今出来时却是人事不知,心里早就有些慌了,她早在之前就听到太夫人各种刁难指使苏丽言的声音,早就有些忍不住想冲进去了,可一直被那婆子给拦着,等到她能进去时,已经看到苏丽言昏倒在地上,当下就哭得死去活来,想到苏家为了报恩,生生将小姐与祝家公子拆散,这元家夺了人家的掌上明珠,偏偏又不珍珠,如今却是这般的糟蹋。
念及此,连苏家老太爷,苏秉诚也给埋怨上了,心里只觉得老太爷太过不近人情,为了自己的报恩,就牺牲了孙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她家小姐一向身子骨儿弱,心思又重,如今受了这番的折腾,可能在元家手里活得到多久?越想,越是悲从中来,听到二夫人王氏的嘲讽时,哪里还忍得住,愤而出口道:
“二夫人,您怎么能这么说?”苏玉忍耐多时,如今却因为苏丽言的昏倒以及王氏的冷言冷语而激怒之下将苏丽言之前嘱咐她的话忘到了脑后,见她吃着咱们苏家的,喝着咱们苏家的,就算是她出身再高,不过是一个死撑着面子的空壳子而已,凭什么瞧不起她家小姐?
苏玉越想越是愤怒,顿时就忘了尊卑之分,忍不住护在苏丽言身前,愤怒的如同一头小狮子般:“当初可是元家老大爷亲自去苏家提的亲,并不是咱们小姐自个儿上赶着要嫁过来,如今二夫人您这话可是说错了吧?要说,也要先搞清楚事情始末才是,二夫人自诩出身如此高贵,怎么连婢子这样身份低下不识什么规矩的人都能懂得这其中的道理,而二夫人如今却凭什么如此横事?”
又气又恨之下,苏玉自然不再客气,苏家只是商贾之家,再说又发迹同两代,许多世族贵门瞧不起商人低下,认为他们只充满铜臭味儿而不懂礼仪规矩却也是有其道理的,苏秉诚发达之后虽然做尽善事,如今在盛城一带也是有名的大善人,不过如今与元家这样好几代流传下来的勋贵相比,优劣登时就显现出来。
苏丽言本来暗自用昏迷躲过了太夫人再继续的刁难并且不着痕迹的又给她头上抹了一笔黑,算是一箭双雕之计,她心性隐忍难得,几个丫头趁机在她脸上施为狠掐时,她硬是忍住了那股疼痛,硬气的没有吭上一声,可没想到苏玉性子刚直,又看她这般不醒人事,倒是慌了手脚,如今这话说得现场一片安静,她倒是爽快出了一口气,不过接下来估计这二夫人王氏吃了这么大亏,根本就不会放过她。
太过沉不住气了,苏家虽然有上下之分,可是主仆间规矩并不如世家贵族般森严,是以她在说话时,苏玉偶尔也能插上几句嘴,以往并不觉得有什么,此时与元家相比,看那些丫头们训练有素的样子,所谓融入环境让自己去适应,而不是让环境来适应自己,苏丽言本想慢慢改变苏玉,叫她性子再更沉稳一些,可没想到今儿就闹出了事儿,虽然她是一片好意,为自己出头,其忠心着实可嘉,不过今日给她和自己惹来的麻烦,却是轻易就将她刚刚设下套在太夫人头上的局给破了个干干净净。
这不是人家想睡觉,她就递了个枕头过去么?
果然,二夫人王氏等听到这话之后,沉默了半晌,估计众人心里多少都有些尴尬,知道自己吃了苏丽言的用着她的是一回事儿,可是被人当面这么说出来,多少还是让王氏恼羞成怒,面子上挂不住,尤其是说这话教训她的人,还是一个小小的婢子,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旁边大夫人徐氏低垂着头,对眼前的闹剧好似没看清般,微微摆了摆头,却是一副不想管理这事儿的模样。
“好个伶牙利齿的小丫头。”王氏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伸出手,抚了抚自己手指上的丹蔻,笑意却是没到达眼底,见苏玉清秀的模样,想到她刚刚说的话,自己堂堂贵女,如今却是落地的凤凰,就连苏家这样的低贱商人家出来的小丫头,也敢轻践了她,要是传了出去,她这里子面子也是丢了个干净。
“婢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苏玉见她这模样,心里就有些不服气,苏丽言性子温和,从未在她面前发过什么脾气,苏玉也算是跟在她身边好几年,性子跳脱了些,这些天早就憋坏了,只是不明白小姐为什么总是要她忍着,忍了这些天,她都快是内伤了,今儿痛快的说了出来,看到二夫人的脸色,只觉得说不出的痛快。
她话刚一说出口,苏丽言心里就暗暗叫苦,知道她这话算是捅了马蜂窝儿,今儿这事就算只是小事,可出了她昏迷在前,又有太夫人难以下台的事之后,总会将苏玉的行为与她相连接,看来不论如何,在元家众人早看她不顺眼,又想拿她把柄的情况下,她今日是得吃亏吃定了。
“闭嘴!”王氏喝斥了一声,她今年不过是四十来岁的模样,看起来风韵尤存,如今虎了脸,不比平日在太夫人面前讨好笑嘻嘻的样子,周围深知这人手段的,都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身子,苏玉却是在苏家,又是得苏丽言喜爱的,从未见过什么阴暗面,更别提王氏这样的笑面虎,因此也不俱,抬头时刚还要不服气的再说,王氏却已经指着她笑了起来:
“主子说话,你一个贱婢也敢插嘴!你家小姐以前不懂规矩,如今嫁进了元家,自然有太夫人教着,出不了差错儿,可你这贱婢,不止不懂规矩,胡言乱语不说,如今我在说话时,也敢插嘴,少不得今儿我这做二婶儿的,倒要亲自出手替她教教你这个贱婢了。”说完,转头冲自己身边的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是她贴身侍候的,自然是心领神会,连忙就从袖口里摸了个巴掌大小的薄铁牌来,分明是早有准备。
苏玉倒是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只是懵懵懂懂的,却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儿,而苏丽言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过想来也是不好的,能让王氏带在身边随时想要找她麻烦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心里一慌,眼见苏玉要吃亏,想到这些日子来她陪在自己身边的日子,进了元家之后也是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心里微微闪过一丝不忍,虽然知道自个儿此时醒来难免会给人落下她是故意的感觉,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了。
那得了二夫人王氏令的小丫头正拿了那薄铁片走向苏玉时,原本躺在几个婆子抬着的软椅上的苏丽言却是淡淡的呻吟了一声,手指微微动了动,睫毛抖了抖,却是要醒过来之症。
“小姐?小姐,您可醒了?”苏玉守在她身边,是最先感觉到她异样的人,转头看时却是见原本昏迷不醒的苏丽言已经醒了过来,原本担着九分的心,此时倒是放下了大半,声音里含着抽泣,关切之情由内至外,不是作伪,虽然知道今日因她冲动而让自己头疼或者还要吃些亏,可是在苏家将她当作报恩的物件儿送到元家时,她心里对于苏家,也就只有一种完成了任务,与苏家两不亏欠之感,再无丝毫的特殊感情之意,倒是这苏玉,一心一意对她,如今就算为了她吃点小苦头,也是值了。
苏丽言唇瓣微白透明,带着一种极不健康之色,幸亏她这具身体本身身子骨儿就不好,有先天不足之症,后来虽然养着,不过女儿家平日心思重,到后来有了元家一事儿时,更是将身体拖垮了许多,如今就是不用化妆,看起来也是一副快要昏厥的模样,再配上她满脸的青紫,倒是没人怀疑她是装昏了。
就连一直低垂着头瞧鞋面儿的大夫人,抬头看了她难看的脸色一眼时,也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头,并没有指责她装晕的意思,反倒是不知因为她嫡亲婆婆的身份,还是当真心地比起其他元家人算好的,总而言之大夫人倒是走了过来,亲切的拉了苏丽言的手嘘寒问暖,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了,一会儿问她饿了没,累了吗,人有哪儿不舒服,面面俱到了,可就是半点儿没提要给她请大夫的事儿。
苏丽言心底冷笑了两声,却是装着没听懂般,露出刚醒过来的虚弱样子,抖了抖手,好似略有些紧张的抓了苏玉的手,有些害怕道:
“婆婆,儿媳这是在哪儿了?太夫人房里的铜炉还没搬开,我得要去”说完,挣扎着要下地的样子。她这话一说,大夫人眉头就微微皱了皱,看她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身子,再想到太夫人房里两个强壮婆子也不一定能抬得动的铜炉,虽然经过了一晚上,不过燃着火,如今必定是烫人的,估计就是那些练了功夫,高来高去的高人,也不一定敢赤手去抱这东西,没想到这太夫人倒是让苏丽言去了,也不知道她是老糊涂了,还是当真如此瞧不得这苏氏,一心想要赶紧折磨得她归了西去。
第三十四章 无可忍就不忍
在场的众人一听这话,当下就沉默了半晌,眼神诡异,原本因为心里有些忐忑,而跟了出来的太夫人一听到苏丽言这话时,当下又羞又恼,看到众下人们低垂着头,一副老实模样时,当下气急攻心,恨不能一下子钻进地缝里去!当时她只是想为难这苏氏来着,就是想看她胆小怯懦的害怕模样,让她敢嫁自己孙子,如今成天在她面前晃悠,叫她心里难受,可没真想过要她去搬那东西。
她是老了,可是还没糊涂!要是苏氏才嫁过来两天就真因此事而死,估计就是苏秉诚再不待见这送过来的孙女儿,看在已经过世的夫君份儿上,这事儿也不可能会算了,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更何况苏氏死得早,对卿儿又没好处,到时他背上了克妻的名头,自己是舍得的么?
太夫人气得嘴唇不住颤抖,不过这事儿确实是自己亲自吩咐,房里许多人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一时间也推脱不得,只能借着心口疼,狠狠的就瞪了苏丽言一眼,心里对她越发的不待见了些。因为不喜苏丽言,对于作主给孙子娶了她回来的,一向得她看重的大儿子元正林,也微微起了埋怨。
院子里一时间因为苏丽言的被虐昏迷,再到老夫人旧疾犯了,至于什么旧疾,一看太夫人捂着胸口的动作,自然人人心里都是心领神会的,并不敢去多加深究什么,众丫头婆子给她揉胸的揉胸,拍背的拍背,苏丽言就是歪在软椅上远远儿的,也能看得到太夫人被七八双手来来回回的给又拍又掐了去,之前自己受到的痛苦,总算此时这老太太也受了一回,偏她还发作不得。
原想趁着众人乱糟糟闹成一团开溜的,偏偏二夫人王氏对于苏玉之前那番话怀恨在心,早已经命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看到这主仆二人要走,连忙就尖利的唤了一声:“三侄儿媳妇,你这身体不好,是要走哪儿去?”
她这么一喊,将原本因为老太太昏厥而全都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全放到了苏丽言两人身上,苏丽言心里暗骂,不过脸上却越发摆出了虚弱的神情,从软椅上起身,浑身软绵绵的靠在苏玉身上,如同没有骨头一般,抖了抖嘴唇,欲语,泪却是先流了下来,作势就要给二夫人跪下了:
“二婶,求您给丽言留条活路吧!”
这话一说出口,二夫人王氏脸色当即就青白交错,尴尬异常,心里将这主仆二人同样给记恨上了,她虽然做事一向不光明磊落,手段阴狠的,可是这树要皮人要脸,她敢做是一回事,可是做了却又并不一定敢认,如今听苏丽言说话,虽然没有一句是冲着她来的,说她狠毒的,可是这话的意思,却比直言的效果来得要更大。
身旁有对王氏性子清楚的,心里都不楚生出凄凄之感,虽然没真敢附和苏丽言的话,不过下意识的,看王氏的目光有了忌惮,离她都更远了些,连她贴身的丫头,身子也微微缩了缩,就连大夫人,也若有似无的目光往她脸上扫了扫,随即才又别开了脸去,将王氏直气得牙痒痒,却是对这一向装咙作哑,如同面人儿一般的徐氏没有丝毫的办法,只能将这满腔的怨气全往苏丽言身上发了去。
谁叫你是谁不好,偏偏得是这徐氏的儿媳妇?更何况你这丫头今日竟然敢得罪我,我就算不能真将你如何,可是折腾你一顿,叫你心里难受,却也是使得的。王氏一念作罢,眼珠一转,却是看到气得脸色铁青,躺在众婆子臂窝间直哼哼唧唧的太夫人,哪里是真的心口疼了,说不准就是看这苏氏不顺眼,偏偏又无可奈何,才只能借着心口疼的法子,打断了她刚说的话。
心里有了计较,王氏转头就冲自己的贴身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默不作声的,趁着众人纷乱的时候,冷不妨狠狠的举起手中的物事,就朝完全没有防备的苏玉脸上扇了过去!
只听‘啪’一声巨响!苏玉冷不妨的一下子被那丫头拿了不知什么东西打到自己脸上,身子摇了摇,却是稳住了没倒下,挨了这么一耳光,当下只觉得耳朵嗡嗡发鸣,脸颊一片麻木,连疼也感觉不到,只是脸上却是有什么热液流了下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待见到手上的鲜红时,忍不住惊恐的瞪大了眼,喉咙里发出一丝尖利的叫声:
“啊”
“鬼叫什么?”太夫人不满的喝斥了一句,却是没等苏玉回过神来,就连忙冲自己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去给我堵了她的嘴!”那婆子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从袖兜里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就要往苏玉走去。
原本靠在苏玉身上的苏丽言,随着她被打这一下,身子就差点儿顺着这股力道往下栽,而那丫头打苏玉时,浑身毫不留情,险些就给打到了她头上,要不是苏玉下意识的死死站住了脚,并且还将她往身后带了带,不然后果如何,倒真是不堪设想,自己这身体素质如此之糟,连几顿不吃饭也能一命呜呼,哪能经得起人家几下?
心里的感激过后,苏丽言在看到苏玉脸上的,怒火一下子不受控制的涌入了心头,见到苏玉脸上一条约摸小手指般长的狰狞伤口,边上还布满了细碎的小伤,鲜血不住的顺着她白净的脸庞往下淌,那左边脸却是全肿了起来,与右边清秀的小脸相对较,越是更显得左边小脸肿胀得骇人,苏丽言又惊又怒,见苏玉左边脸迅速肿起青紫,血肉模糊不说,而且连左眼也眯了起来,显然是睁不开了,当下心里大怒,见那婆子还想要再来堵了苏玉嘴,也顾不得自己之前要明哲保身韬光隐晦的决定,一下子尖叫道:
“你敢!”
那婆子见她神色苍白柔弱,不过一又明媚的大眼却是盛满了寒光,粉面不怒自威,倒是让人想起了三爷来,心里一骇怕,倒是真被慑住,不敢再向前了,太夫人等人也是被苏丽言突然喝了这么一声给吓住,众人连拍背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就如同热闹的情景,却突然有人给按了个暂停的键般,场面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扑通!’一声,却是苏丽言一下子跪了下来,看着院子里的太夫人和大夫人徐氏以及二夫人王氏等人,目光里的神色叫人心里有些骇怕,几个妇人不约而同的别开了头去,不与她目光对视。
苏丽言努力忍住心里的愤怒,不去想苏玉那张狰狞异常的脸,一个女孩儿,不过才十五六岁的少女,人生的路才一半都没走完,如今已经被二夫人一念之间破了相,让她往后如何再过下去?女子容貌不一定要出众,可是这毁了容却是有谁往后敢娶了她?二夫人不过是发泄自己心里的怒气不平,就让苏玉赔了一生,这么长条伤口,就是往后好了结疤,也会留下难看的痕迹,二夫人同是女子,难道不知道么?
深呼了一口气,苏丽言心里更是冷静了些,少了这两日面对太夫人等人时装出来的懦弱与怯卑,反倒是冷静而淡然,就是跪在地上,她气势也没减了半分,也没看太夫人,只是淡淡的说道:“丽言自知资质驽钝,不得太夫人和大夫人二夫人等喜欢,丽言出身低微,配不得元家三郎君,如今自请而去,还请太夫人应吮!”
第三十五章 大家一拍两散
她这话一说,不止是太夫人等人惊住,连刚刚才踏进院子,就听见里头闹得不可开交的大老爷等男士们都一个个木若呆鸡,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只能看到跪在院子正中的那个娇小的身影,用平淡的语气,却是极坚决而又冷静到近乎冷漠的态度说出这番令人不敢置信的话来。
元凤卿目光微微眯了眯,视线就已经在院子里众人身上扫了一个圈,自然没漏下已经摇摇欲坠,却是护在苏丽言身前的苏玉,见她脸上的伤口时,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下,随即又恢复了一贯冷淡的样子。
倒是大老爷,在初时的惊骇过后,接着就是一阵勃然大怒,气得急欲跳脚,暴跳如雷,连忙蹬蹬蹬的大步往院子中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瞪大着,满脸愤怒之色,抛下了身后的二老爷父子和自己的几个儿子,走到院子中央,看到瘫软在几个下人怀里的母亲,当下就更是气得恨不能给苏丽言一个耳光,怒喝道:
“贱人,敢惹太夫人生气,活得不耐烦了你?”目光中露出阴鸷之意,好似欲择人而噬的野兽一般,目光微微泛红,原本略微黄瘦的脸皮泛着青紫,额头青筋暴跳,显然是已经气得急了,好似快失去理智一般。
原本被苏丽言唬了一跳,想到自己早上的所作所为的太夫人正自觉得心虚难办时,突然见到儿子进来,并一副为自己出头的模样,当下心里大喜,只觉得心里底气又更足了些,指着地上的苏丽言,就开始捂着胸口抹起了眼泪珠子:
“如今老身一大把年纪,活得越久越讨人嫌,还不如早早同了老太爷一道离去,如今也落得个清闲。”说完,忍不住咳了两声,配上她老态龙钟的样子,倒是颇有人心里怜惜。
“贱人!敢惹太夫人生气,娶你回来是要你侍候公婆服侍老祖宗,不是要你当老太太的,这般无用,还敢忤逆,不如打死了你,想必亲家老爷也不敢说些什么!”大老爷元正林一听这话,就如同洪水找到了出闸口般,狠狠就往苏丽言冲了过去,要提了她衣裳将她拧起来打一番的模样,原本挡在苏丽言身前的苏玉,被大老爷一脚狠狠踹到了胸窝口子上,当下连吭也没吭一声,就昏死了过去。
元凤卿眉头微微一皱,正想要出手时,却见到苏丽言含着笑意,仿佛镇定又仿佛毫不在意的神情,心里微微一动。虽然才两天的相处,不过他看人从未失准,这苏氏不像她表面那般恭敬而温顺,性子应该也是个有主意果决的,绝不会坐以待毙,从某一方面来说,他们二人倒真是同一类人。这么一想,原本微微动的手掌,又握成了拳头,缩回了衣袖里,静观其变,看苏丽言要怎么解决这事儿。
被公公打,可是个没面子的事情,想来她这么聪明的人,不会白受一顿皮肉之苦,而且还名声不好听。可她要是躲了,这下子要给她安的罪名可不少,而自己的父亲是何许人也,他是清清楚楚的,当大官的,手里不见得没有阴私,心肠是冷硬的,如今被贬了官职之后,心里郁郁,脾气更是日渐火爆,除了太夫人,平日极少能听进旁人的话,如今太夫人暗里挑拨,这大老爷就如同一匹凶狠的狮子得到了号令般,哪里能不真出手?
两难之间的决择,也不知道她是要如何躲避才好?元凤卿眼里闪过一丝嗜血兴奋之意,极快的又隐了下去,回复平常冷淡如冰的模样,像刚刚的波动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你要是敢碰到我一下,我立马一头碰死在这院子里头,以表清白名声!”苏丽言神色冷静,目光里的寒霜一下子就将暴怒中的老太爷给迎头泼了盆冷水,大老爷元正林一下子蒙住了,她说什么?她在说什么?自己是一个长辈,要想教训她而已,怎么她的意思,却是自己要对她行什么不轨之事般?
这个不要脸面的下贱妇人,没得把自己名声给污了,大老爷又气又羞,面皮儿已经泛了紫色,眼见着胡子都气得快立了起来,那高举起的手,却是不敢落到她身上去,只气得身子微微颤抖,眼前都有些昏暗了起来,喘了几口气,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指着苏丽言,手指微微抖动,却是气得一个字也发不出声来。
继老夫人之后,大老爷也跟着出师不利被气了个半死,元凤卿眼皮微垂,让人瞧不清他脸上的真实表情,唯有王氏等人看着苏丽言表情就像是见鬼了一般,他们还没看见过有人敢与自己的公公这么说话的,原本二夫人王氏还在等着要看苏丽言的笑话,谁知这姑娘却是胆大包天,敢污蔑自个儿公公对她意图不轨?她也不怕污了自己名声,到时被沉了河塘!
太夫人初时听见苏丽言这么说,也是气得身子不颤抖,可是随即她却是反应了过来,如果今日大老爷真的打下了手去,不管是不是苏氏的错,或者说大老爷为什么要打她,不过最后传了出去,总归是大老爷名声不好听,纵算这苏氏不得活命,可大老爷这辈子老了晚节也不保,一家人出去都要受人戳脊梁骨的,为了一个下贱的女人,要赔上自己儿子的一条命,太夫人可舍不得!
这么一想,好歹也是活了大半辈子,一截身子都是埋黄土的人,就算心里怒火纷腾,可一下子,太夫人却也是压了下来,面色冷淡道:
“丽言胡说什么!”纵然是大老爷今日想在苏丽言身上出气,不过公公打儿媳本来就没这个理儿,要是婆婆教训自个儿的儿媳妇,那还说得过去,如果是公公要动家法,也可以请了藤条,自己动手或者是让下人动手,这也说得清,但今日大老爷许是气过头了,赤手空拳就要上了,如果苏丽言死咬住这一点,估计大老爷就算是有那阎王爷转世明察秋毫的官儿,估计也不敢真判他清白。
“还不将三少夫人扶住,她今儿身子不好,许是头脑发昏说了胡话,你们这些只知道偷懒作耍的婢子,小心我收拾你们!”太夫人一旦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表情立马威严的指使着院子里的几个婆子丫头,原想给苏丽言扣上一个得了病的名头,将她给堵了嘴押下去,往后再给她禁足,这样事情也算是平息了。
她心里打着好算盘,苏丽言却不会如了她意,冷笑了两声,这元家欺人太甚,如今要想平息事端,竟然说她有病?太夫人怕是看她出身不高,好欺负的是吧?想要给她扣帽子,也不怕帽子大小不合适!
苏丽言微微冷笑了两声,露出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
“丽言有病?有病太夫人您们高高在上的官宦之家,怎么会非要上门求娶了丽言这样一个有病的女子?还等不到我及笄的年纪,如今丽言刚过门两天,就想了各种方儿想折腾死我,也不知当初就打着什么目的!”苏丽言心里是真的想横了,原本她是想要忍气吞声,在这元家得过且过一辈子的,谁知太夫人咄咄逼人,大老爷又浑不讲理,今日她要真被这大老爷打了,这辈子估计活着心里有阴影还受人瞧不起!
她有把握,元家不敢这么做,并不敢真让元凤卿将她休了,就算这些人恨不能她死了才好,好像这样才能洗涮元凤卿身上的污点,可真正她提出与元凤卿自请离去,元家却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她一旦被元凤卿休弃,纵然她结果不好,可元凤卿又好到哪儿去?一个新婚妻子刚过门儿不到两天就容不下新妇的家人,往后有谁敢嫁到元家来?
再加上元家人又好脸面,标准的打肿了脸也要充胖子的那一类型,太夫人别看她如今指使得她顺溜,苏丽言心里清楚,如果自己狠了心要提和离,甭管她有多不喜欢自己,她却真不敢答应。就算是她答应了,自己真与元家和离,那如果是这样,她倒还不如真被这元家休弃,就算自己下辈子得遁入空门,或者被软禁一生,也比在元家受这样那样的气,每日被人刁难死来得要好!虽然生活清苦了些,可好过心静平和,比元家这样的情况来得要好得多,在元家一样过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还得被人刁难欺负,每日早起侍候公婆,倒不如大家一拍两散,自个儿拿回嫁妆,元家人自个儿再喝西北风去吧,谁也占不到谁便宜。
苏丽言清楚的,太夫人等人自然也清楚,大老爷脸色一变再变,他从小出生时,元家在父亲的带领下已经是渐渐发达起来了,没吃过什么苦,标准的官二代,又是嫡长子,继承了父亲的希望与一切,又在母亲溺爱众人迁就下长大,娶的妻子纳的小妾,无一不是温顺听话知礼节的,都是大家闺秀出生,却没想到如今这苏丽言竟然闹了这么一出儿?
哪个女子不是视名节如性命,她倒好,还敢提离婚?如果真离婚了,纵然元家倒霉不已背上名声,可她一个被休的女人,除了死或者回娘家呆上一辈子,又没第二名出路,成日被戳脊梁骨,父母在时尚好,如果父母一死,兄嫂当家,难不成还有她的活路了?
第三十六章 一人退上一步
大老爷之前没想到苏丽言会这么做,因此自然行为说话有恃无恐,可是此时看她态度一强硬,不像是说笑的,心里隐隐就开始忌惮了三分,并不敢轻易说话,此时听苏丽言细声哭诉,再加上他之前进来时只看到母亲倒在丫头环里,心下对这丫头不喜,不问青红皂白就冲了过来,如今听苏丽言一说,却原来一切是母亲闹出来的,心里更是又虚了三分,不敢相信母亲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太夫人一眼。
太夫人被儿子这么一看,自感心虚,再想到苏丽言主动求去的话,心里也有了懊恼与后悔,要是今日这苏氏当真闹了起来,等到明儿回门时,倒还真不好说,她看不上苏家是一回事儿,可是如果苏氏哭诉起来,元家难保闹个灰头土脸,失了面子又保不住里子,苏丽言的嫁妆,她可是没打算还的!
但不论她心里如何想着,可到底在儿子面前不容易承认,只是冷哼了一声,抚了抚自个儿的胸口,一把推开奴婢们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抹笑来:
“丫头,何必再倔强?今儿是奶奶想差了,也没想到你身子骨儿弱,经不得折腾,往后啊”太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对于自个儿被这丫头给出了个难题心里老大不爽,从她进门后开始,不管自己对她的刁难还是冷语,她总有办法化解,实在让她心里喜欢不起来。
太夫人闭了闭眼,别开了脸,接着话好似从牙缝间钻出来似的:
“往后啊,我这老婆子身边,用不着你成天的过来请安侍候了,你这身子骨儿差,就去你婆婆那儿请个安就成了,算着你身子好时再过来就成了。”说到这话时,太夫人到底有些不甘心,说完之后脸色难看,倒真比刚刚装着心口疼时,看起来真像了那么几分病容。
说完这些话,太夫人看着满院子安静无声,又觉得一阵气堵,她这辈子还没吃过如此大的亏,今日真真是把一张老脸都丢尽了,让人看了笑话,让两个婆子将她扶起了身以后,也不看哭哭啼啼的苏丽言一眼,连忙就冲远处二老爷等人喝道:
“凤卿,还不过来将你媳妇儿扶回房去!她身子不爽,让她多呆着吧。”说到这话时,太夫人没好气,连一向得她疼爱的元凤卿,此时因苏丽言的原因,也没了个好脸色,说完就挥了挥手,咳了几声:“都回了吧,我回房歇一会儿。”
二老爷元正斌等人答应了一声,都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跪坐在院子里的苏丽言一眼,元凤卿目光微闪,这才往苏丽言方向走了过去,一下子揽着她腋下,就提了起来,苏丽言只听到耳边一声冷淡的声音道:“起来吧。”身子就轻飘飘不由自主的被人拉了起来,被人半环进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来,抬头时正好看到元凤卿淡粉微薄的唇,以及挺直的笔梁。
到了此时,太夫人都发了话,二夫人王氏自然不敢再说什么,不过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一是为苏丽言,一是为老太太,太夫人横行内宅大半辈子,除了小妾们与庶子所娶的媳妇儿们,这两个嫡出媳妇儿也没少吃她的亏,如今能看到太夫人咽下了这么个闷亏,王氏心里微微痛快,又看苏丽言得罪了太夫人和大老爷,往后日子也不知道多难过,虽然与自己无干,不过也自觉得欢喜。
只是她并不敢再说什么,深怕逼下去这苏氏要是发了狠心自求休书而去,那她如今还能不能过上她现在嫌弃不已的日子都是个问题,又哪里敢再多加撩拨,甚至还深怕太夫人将气算到她头上,早恨不能多生了两条腿逃走才好。大夫人徐氏看了王氏急切的模样一眼,也不揭穿她的小心,嘴角只是微微勾了勾,看苏丽言时,目光却又是眯了眯。
太夫人发了令,而且她自个儿都由丫头们扶着回了房,剩余的二老爷一房,除了唯恐天下不乱的王氏之外,其余人皆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对大房的八卦虽然有兴趣,可也要看有没有那个福份去看热闹,因此都跟着满脸不屑之色的二老爷退了出去。大老爷走时,经过苏丽言身边,狠狠的冷笑了一声,接着再也不看她一眼,大步往前走了去,唯有大夫人,在临走时,愣了一下,竟然温和的对苏丽言道:
“回去吧,院子风大,太夫人是心胸极宽大的,不会与你多加计较,只是这夫妻得要和睦相处才是,动不动就说离弃,那是怎么成?”不论她这话是真心还是假话,都令苏丽言心里微微舒服了些,也抹了眼泪,冲大夫人点了点头,并露出感激之色。徐氏也没真要她做出什么姿态来,点了点头之后,目光慈爱的看了元凤卿一眼,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衣领,这才有些嗔怪道:
“你这孩子,不来得早些,现在领你媳妇儿回去吧,太夫人既然都说丽言身子骨儿差,不用她常过来请安,我那儿,也不用常过去了,幸好太夫人昨日答应了你们让你们小院子单独开火,往后早晚的饭,你们都在院子里用了,省得来回跑一趟,采买的事,就交给你身边的玉珍吧!”大夫人说完,又冲苏丽言笑了笑,再是拍了拍元凤卿的肩,慈爱之意言溢于表。
元凤卿点了点头,没多说,好似大夫人也知道这个小儿子是个性子冷淡的,因此也不多加强求,又嘱咐了两句,前头大老爷已经不耐烦在催了,她这才转身领着一票丫环离去,至于元家大郎和二郎等人,则是早已经不齿苏丽言的粗鲁无礼,早在二老爷等人一走,后脚就跟着离开了,自然没什么话要与苏丽言说。
原本热闹的诺大院子,一时间又冷清了下来,看着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脸上还破了一条大口子的苏玉,就算是在这场战争中,苏丽言并没败,甚至可以说是占了个小小的上风,不过原本隐在她与元家的裂痕,却是被摆到了明面上来,撕破这层脸以后,太夫人等人要想折磨她,也就是看心情的事儿,更何况这被休弃一事,刚刚看她喊得坚定,不过元凤卿不愿写下休书,元家又不同意,也就只是她一厢情愿而已,连被抛弃,也是一种奢求。
再一次咒骂这坑爹的古代,苏丽言勉强冲元凤卿脸色苍白的笑了笑。到最后时,虽然明着太夫人退了步,不过为了往后的生活不被这几个女人明正言顺的找到借口,苏丽言最后仍旧是主动去元家祠堂跪了几个时辰,这才回了自个儿的屋里。
她这一退,果然太夫人和大老爷有了下台的借口,第二日苏丽言要回门时,这两人脸上才微微有了丝笑意,难得语气温和的嘱咐了苏丽言好大一通,想来也是怕她回苏家之后乱说,因此才这么殷切,不厌其烦的样子,只有苏玉,脸上受了伤,今日却是没跟着苏丽言一道回去,回程时,只有她和元凤卿,带了几个下人仆从而已。
元家准备给新娘子的回礼中,就有一只已经被宰杀之后刮得干干净净,去了内脏的大猪,由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抬着,猪头上挂了红彩,一路招摇过市的往盛城苏家抬去,刚从元家正门出来时,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苏丽言懒洋洋的趴在马车里头,马车里头铺的软榻上另一端坐着冰冷的元凤卿,整个人好似冰玉雕成的般,没有丝毫表情,要不是那双如琉璃般的黑眼珠还不时闪过光彩,若有所思的模样,倒真会让人以为他如今不过是一具玉雕了。
跪了好几个时辰的祠堂,里头又阴森森的,苏丽言这心理素质就是再好,回去时也做了一晚的恶梦,不止是膝盖火辣辣的疼,连头也有些微热,好像是有些风邪入体了,她这么半睡半醒的一整夜,都是迷迷糊糊的作恶梦,到底梦了些啥却是说不清,只知道醒来时却已经是一身的大汗,幸亏元凤卿昨儿夜里没再折腾她,不然今日能不能起来,倒还真的说不定。
第三十七章 三日后回门
马车一路缓缓行驶着,元凤卿目光倒是有几次落在苏丽言身上,这姑娘有胆子以又有眼光,倒真是难得,昨日那样的死局,也能被她杀出一条生路,倒真是个难得的。这么一想,眼里就染了些温度,见她昏昏欲睡的样子,小脸上一片雪白,早晨时用了水粉,想掩住脸上的青紫,只是到底还是能瞧得出些痕迹,也不知这姑娘娇娇小小的,平日看起来怯生生听话乖巧的一个人,怎么就有那么大的魄力,昨日敢说那样的话,有勇气有谋略,最后竟然还懂得退让,占了便宜,却也让太夫人等人心里头舒服了。
两夫妻各有所思,一路安静无语,很快的,马车就驶出了村子老远,路上除了多些看热闹的人,就剩下外头吹锣打鼓的声音,吵人得很,想到一路来时也是这么个热闹情景,如今不过才三日功夫,苏丽言却又颇有一种已经世事沧桑之感,心里就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因出门得早,回到苏府时,才不过辰时末而已,苏家众人早已经站了大门口处,看到远远而来的一行人时,为首的两对夫妇脸上都露出欢喜之色,苏府门外早已经聚集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苏秉诚也算是盛诚一带有名望的大善人,如今他孙女儿嫁的是大户人家,又是有地位的人,回门时,苏家大门前自然被围得水泄不通,还是苏秉诚连忙派了家丁将周围清理出一块空地,元家的队伍才能走得进来的。
元凤卿刚下马车时,俊美出色的容貌,浑然天成的气质,就震得四周没了声音,苏秉诚心里既是得意,又是欢喜,这孙女婿如此出色,也证明了当初元家老爷没有撒谎,他这个小儿子,的确是极出色的,光凭这外貌与气度,就已经堪称人中龙凤,如今元家就算落魄,可光凭小儿子这副外貌,就极容易说得门好亲事了。
苏秉诚心里满意,脸上就露了出来,他这大家长都已经对这孙女婿满意了,更别提苏青河夫妇,苏丽言的母亲华氏原本是极不满意这门亲事的,她的女儿原本都已经说好了要与姐姐的儿子祝家公子结亲,谁知事到临头被公公插了这么一脚,这些日子以来,她顶着两方压力,甭提心里有多委屈难受了。
可如今见到这元家小公子,丈母娘看女婿,那果真是越看越满意,这样一个长样俊美的公子哥儿,就是比起自己那小外甥长相都要出色得多,光是凭这外貌,就极易让人对他心生好感了。华氏脸色好看了,可到底还是记挂女儿,生了女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她身边,如今都嫁到元家三天了,早就想得心肝儿疼,目光就迫不及待的放在了马车帘子上头。
元凤卿下了马车之后,就将手伸向了马车里头,半晌之后,才有一只小手搭了过来,掀开了帘子之后,苏丽言清丽的容貌就出现了众人面前,看到站在门口的家人时,忍不住就愣了一下,淡淡的唤了声: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您们怎么都到门口来了?”语气恭敬,却是带着说不出的疏离之意。以往都是唤爷爷奶奶爹与娘,如今成了婚,却是极生疏的唤了祖父祖母,华氏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女儿的淡然与对他们有意的抗拒?
苏秉诚与华氏二人脸上的喜色,随着苏丽言这淡淡的话,一下子心就开始往下沉。华氏心疼女儿,看到梳了妇人妆的苏丽言时,见她小脸雪白,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成亲之后眉宇间也没含了羞意与春色,这与新婚妇人的欣喜面容完全不同,华氏心突突的往下沉,想着这元凤卿是不是虚有其表了,正自担心间,要上前挽了苏丽言手问个好歹时,刚跨上前两步,却细心的看到她嘴唇上方抹了粉之后掩饰不住的青紫,当下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扯了一把,尖锐的疼,原本期盼不已的心,在看到女儿疏离冷淡的模样时,又如头迎头被人泼了盆冷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秉诚心里也自感到不自在,儿媳妇虽然最近没有表露出来什么,不过他知道华氏心里多有不满,但她却一直忍着,苏秉诚虽然觉得这事儿自己驳了儿子儿媳的意思,之前又拆了祝家小子与丽言感到也有些不自在,但元家是恩人,如今恩人有求,难道自己不应该同意吗?没有当初的元老相公,又如何有了现今的自己?
这么一想,要她嫁进元家,与那祝家的小子分开,这事儿就算是他这做爷爷的,有什么弄得不愉快的地方,可元家对他们有恩,难不成苏丽言这姑娘还想不通了不成?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当初的元老相公,哪里会有如今的苏秉诚?没有元老相公,不会有她苏丽言的祖母,更不会有如今的她!
越想,苏秉诚心里就越气,原本对于苏丽言的一丝愧疚,如今看她不言不笑的样子,那丝愧疚倒是消散了大半,要不是碍于元凤卿还在,估计他当场就能将苏丽言训了个狗血淋头,就算是如此,他脸色也没多好看,只僵硬的点了点头,招呼着众人说道:“走了,站门口成什么样子?回去了!”
苏丽言自他话中,听出他有些不满的样子,不过如今她也不放在心上,依他言嫁去元家,已经算是苏丽言报答了苏家的养育之恩,她已经是替那个早已经逝去的小姑娘还清债了,这苏秉诚养个孙女儿,报恩已经花了出去,想来下半辈子,就算她与苏家还能保持来往,可要她心里真将他们当作亲人一般看待,总算还是有了隔应。
新婚的夫妇被人前拥后护着往苏家的院子里走去,元凤卿还是第一回来到岳丈家,苏家并不是元家人所想像中的那般暴发户,到处充满了铜臭味儿的感觉,反倒是园林精致典雅,丝毫瞧不出暴发户无素质的痕迹,下人们虽然好奇了些,无礼的或躲在走廊下偷看指点,不过这不是元家,元凤卿也不在意发脾气,只是眼神更冷了些,但是态度却是周到,让人挑不出一丝的错儿来,回答得也是知礼周全,倒是让苏秉诚对他印象更好了些,相对的,对苏丽言更加不满。
为她挑了这么一个好夫君,光是看谈吐,也是上乘东床快婿的人选,她这样的一个身份,能嫁给元家,还是多亏了元家落魄的福,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要是知道不止是元家人这么想,连自个儿人也这么想的话,估计苏丽言还真得给气得半死,不过此时的她不在大堂,进了苏家大院儿之后,男女宾客各自分了开来,此时的苏丽言自然也不知道苏秉诚的意见与态度,此时的她与苏老夫人与华氏和两个嫂嫂,一块儿去了后院,她未出嫁时住的院子里。
同苏丽言在一起的人倒是也挺热闹,不止是有苏老夫人月桂,还有苏丽言的娘亲华氏,以及她的两个嫂子,还有一个庶出的,至今还未嫁的姐姐,以及两个年纪没她大的,如今还不满十岁的两个庶妹,满满当当,再加苏老夫人与华氏等人各自带的丫环,竟然将苏丽言原本不算小的房间挤了个水泄不通。
自己人要说心里话,苏老夫人也不想被人瞧了热闹去,因此首先将自己身边侍候了多年的婆子给秉了出去,最大的老夫人都这么做了,自然剩余的小辈华氏也不敢怠慢,再加上她也有心里话要与女儿说,屋里自然人越少越好,因此都将人给赶了出去,苏丽言的两个嫂子脸上带着嫉妒与不平,犹豫了半晌,都是将身边的人清光,陆陆续续的,屋子里竟然空了一大半出来。
第三十八章 嫁人如泼出水
“丽言哪,这元家三郎君一表人才的,当真是人中龙凤,配你,你真真是不亏了。”老夫人的辈份最大,此时最先开口说话的自然是她,等苏老夫人笑眯眯的说完这话之后,众人才如同得到一个信号般,都忙不迭的点头,连苏丽言的母亲华氏,也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显然长得好,不止是在现代时吃香,连在这古代,同样也行得通,元凤卿还没做什么,轻易就俘获了苏家大大小小的女性。
“是啊,初时娘还以为这元家三公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好明说的地方,如今看来倒是娘白担心了。”说到这个女婿时,华氏脸上还是不由自是主的露出满意之色,虽然知道苏丽言眉宇间并无笑意,但在她看来,夫君长得好看,元家又是那样的人家,苏丽言嫁过去只要好好服侍公婆太夫人,又侍候好丈夫,等到生了儿子,地位稳稳当当的,元家名声好听,这样的婚事到哪儿去找?
想来她也是之前不愿意嫁人,到如今还没转过弯儿来罢了,华氏看了看女儿淡然的脸色,总觉得如今她好似变了一个人般,心里微微有些忐忑,不过想到元凤卿那张世所罕见的俊容,心里稍稍放心了些。这元三郎君长得比她那外甥说实话要出色得多,光是那份气度,已经是超出年纪比他小不了的祝家公子好几头,苏丽言这个年纪的姑娘家都是喜欢俊美少年郎的,想来她用不了多久,对于祝家那边的事情,总也会放下。
在场的女人中不止是华氏这么想,连华老夫人以及下头苏丽言的两个嫂嫂也是这么想的,大家都是女人,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苏丽言的两个嫂嫂尤其的嫉妒,两人不止是嫉,对苏丽言这个婆婆亲生的小姑子,还多了丝埋怨。苏丽言这一嫁,不止是难得谋到一个好姻缘,三生有幸嫁了元家这么一个读书人家,也不知道烧了哪辈子的高香,如今才求得这么一个机会,她却不情不愿。
更为令两人气愤的,则是这苏家的财产,早在苏丽言出嫁时,苏秉诚就给掏空了大半,不过是一个外嫁的女儿,却是如此得宠,往后还有几个庶出的小姑子没嫁,等苏家所有闺女都嫁光,岂不是要将苏家的财产全部给搬了个干净?明明自家相公才是嫡出的儿子,偏偏这苏家才古怪,拿个女儿当宝一般,如今嫁的丈夫,看起来也是那样一个天人儿似的,不止长的好,那通身的气派,就叫人心折了。
华氏与苏老夫人的心思差不多,都是觉得苏丽言如今应该知足惜福,话里话外总是劝着她元家身份不同,让她多加忍耐一些,而两个嫂子以及几个姐妹间,说话明里暗里都带着刺,那目光也带了不甘,苏丽言自然是明白怎么回事儿,明明回娘家应该是最亲近的地方,可是呆了没一会儿功夫,她却是觉得累得直想逃,偏偏还不能送客,此时想起,在娘家这样客气的应酬,倒还真不如在元家那小院子,请完安,回了自个儿院子关上门就是由她作主了。
苏丽言的沉默,以及她嘴唇上方的青紫之色,虽然施了脂粉,可也不是丝毫痕迹也瞧不见,华氏心疼却是不知该如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劝说她一再忍耐,但看到女儿沉默不语的样子时,她却又觉得心疼得厉害,这世道向来对女人不公,终究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哪里有舍得的,只是如今再不舍,也是别人家的人了,她就是再心疼,也是管不到了,只能尽量让苏丽言的爪子磨得再平一些,想来在元家,也不会再受伤害了吧?
在自己的院子呆到了午时用膳时分,苏老夫人看得出来她并不太愿意多说话,心里装着事儿,想来这件事究竟是苏秉诚态度强硬了,小姑娘心里没转过弯,也是正常,但是这元家不止是对苏家有恩,那太夫人还是她昔日的旧主,她这心里摆不起亲家太太的底气来,只能是亏待了这孩子,让她受累些了。
女眷这边有对苏丽言满怀愧疚的,也有愤愤不平的,例如苏家庶出的两个女儿,苏丽言的妹妹们,以及对她又是嫉妒又是恨的两个嫂嫂,苏丽言带走了苏家大部份的财产,往后两妯娌能分到手的财产,早已经不如苏家盛况时的一半,况且这财产还是被一个泼出去的水带走了,她们心里能舒坦得了才怪。
这么一来,言语上就多少露出些酸色,一直等到午间用饭时,才真正算是消停下来。苏家虽然是商贾出身,不过苏秉诚自诩是个读书人,如今生意做得大,腰缠万贯,不过骨子里仍旧是瞧不起商人的,也是向往读书人清高无垢的境界,吃饭时自然是食不言语的,桌子上两位嫂子虽然还心有不愤,两个庶妹也还觉想从她嘴里掏出些元家人的情况,对她如今嫁到了元家是感到既羡慕又嫉妒,不过却是诸多话都要鳖在心里头,说不出来。
苏丽言在得知早上一路吹锣打鼓送过来的猪却是代表着自己的贞洁时,虽然知道对于古代女人来说,这是代表着夸奖,不过她依旧是感到不自在,因此中午猪肉上了桌时,本身就没什么胃口,在得知了猪肉的含义时,更是觉得心里尴尬吃不下,在娘家呆了大半日时光,苏丽言听着祖母以及母亲不停在耳边说着要她多忍耐,孝顺公婆尊敬丈夫的话时,虽然知道这就是一个古代女人围着丈夫公婆转,生活的全部,原本是认命了的,可此时听到她们说个不停,心里依旧是无端的觉得烦闷,原本温馨的家,此时呆着竟然有一种想要挣脱束缚之感,因此没在娘家留宿,当天便是和元凤卿起程回了元家。
苏秉诚等人自然是苦留不得,华氏知道女儿心里是怨自己的,不由心里难受,面上就染了些出来,苏青河倒是觉得女婿人确实是不错,长得好不说,身份还高贵,自然是觉得女儿小题大作,小家子气见不得大阵仗,可如今已经嫁到了元家,就算是嫡亲的女儿,也算是旁人的人,就算有心教训,不过看在元凤卿的份儿上,却是没多说什么,只是板着脸告诫了苏丽言几句,见父母亲也没什么话说的,就不再啰嗦,也放了这夫妇俩回去。
回程的马车上,元凤卿是一贯的冷冷冰冰,好像是从出了苏家的门,上了马车之后,他整个人就像换了个里子般,虽然还是那副长相,不过俊美略有些阴冷的脸庞上,那丝温和的笑意却是一下子收得干干净净,像是从翩翩佳公子,又变回他冷冰冰的样子,也不与苏丽言说话,自个儿就靠着马车微微眯了眼睛,好像是在闭了眼睛养神。而此时的苏丽言也没有要与他套话的心,刚从苏家回来,一时间她还有些不能从她自个儿与苏丽言本身的情绪里抽脱出来。
苏府是她的家,可如今嫁到元家之后,再回去时,却是十分的陌生,也不知道原本她就是格格不入的,还是如今她嫁之后起了什么变化,华氏的仁慈与这愧疚,以及她对女儿的关爱,与她一边令苏丽言并不赞同的女诫教诲,苦口婆心的话,一直在苏丽言耳边回响,眉头就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她虽然只是嫁到元家两天,算上新婚拜堂那日最多才不过三日,但元凤卿却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外柔内刚的人,应该心志是极其坚定的,面对祖母的刁难时,也是一一化解,算是刚柔并济,有谋有算的,倒是有一种超出她年龄的冷静与聪明,可没想到这样的一个女孩儿,可以说某些方面性格与他极其相似的姑娘,也有如今因为家人而苦恼的一面。毕竟还不过是个孩子而已!这一刻,元凤卿一想,竟然微微觉得刚硬如铁的心轻轻软了一下,看她满眼强自忍耐的落寞,忍不住就坐起了身来,伸手将她拉扯进怀里。
第三十九章 丽言的恶趣味
原本以为他早已经睡了,毕竟今日早晨时起来得十分早,可没料到他却是突然坐了起来,苏丽言被他这么一拉,冷不妨就倒进了他怀里,受到惊吓,连挣扎也不能,甚至她却是根本挣扎不动,感觉到搂住自己的手臂坚硬如钢铁,随着他缓缓的呼吸间,能感觉得到手臂的肌肤有力起伏,想到这两日二人之间的亲热,她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就如天边的晚霞般,染上了淡淡的色彩:
“夫君?”夫妻俩除了夜晚时的亲密外,白间时鲜活有这样亲密的时候,更何况这元凤卿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儿女情长的人,他这样的人一看就知道面冷心硬的无情之人,苏丽言实在是想像不出,这样的人会有对某人动情的时候,虽然二人已经成婚,不过这一点,她可不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此时也就只当元凤卿突然是兴之所致,看到自己是他妻子,心情不好时安慰一下,这样的男人,虽然不能与他谈情,可总归是做到本份,如今难得的,却就是这做好份内事情的责任了,这样看来,元凤卿也并不是有多坏的,虽然他的亲人长辈们难缠无比。
“还难受?”元凤卿稍嫌冷淡的声音,就是安慰人的话,由他说出来,也带着一种冷意,少了关怀的味道,令人听着觉得难受无比。苏丽言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会开口问话,虽然说表情冷淡,不过实实在在的是在安慰着她,因此忽略了他冰冷的神色,可明知他是好意,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来的好。两人沉默了半晌,元凤卿见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倒是觉得有些莞尔,伸手摸了摸她柔嫩的脸蛋,手掌上带着细细的茧,抚过细致的皮肤时,好似会将苏丽言划伤般,动作里带着他自已都没察觉到的小心之意:
“倒真是不像你了。”
不像她?苏丽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元凤卿这话也不知道从何而来,她是什么样子的?连她自个儿都说不清楚,他却像是了如指掌般,苏丽言心里微微不悦,虽然脸上还带了笑意,不过眼睛里却是淡了下来,元凤卿察觉到她的异样,嘴角微微扬了扬,眼里神色跟着冷下来,却是不说话也不哄着她,只是将她放开,自己又坐回了软榻上,背靠着车厢,一言不发。
苏丽言咬牙,明明是他自己先挑了头说话,惹了自己不高兴,而这个时代,却根本没有赋予女人随心所欲耍脾气的权利,如今他先惹了自个儿,却得要自己凑上去哄了他,只是这侍候男人是个技术活儿,只是要哄男人高兴同样也不简单,苏丽言犹豫了一下,想到在苏家时华氏等人说的话,虽然明知是事实,时代如此,可她心里仅剩的一丝骄傲却是不甘,因此也不上前哄元凤卿,也跟着倔在了车厢的角落里。
是妻俩闷在了马车里不说话,原本是这样的安静,可当时不觉得如何,此时与元凤卿闹了别扭,苏丽言却是觉得这时间份外的难挨,好像一刻钟化为了两刻钟三刻钟,元凤卿线条深刻的俊脸,在车厢里打出一片阴影来,更衬得他带了鹰勾的鼻冷峻与阴森,让人不寒而粟,幸亏没睁着眼,不然那气势更是十足,连与他并车,都觉得压力山大。
盛城离元家还有一段距离,此时从苏家出门已经有两个多时辰的时间了,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四周安安静静的,苏丽言安静的坐在马车里,除了胸脯微微的起伏之外,连眼珠也久久没动一下,好似木雕人一般,有丫头进来点灯时,冷不妨看到车厢内冰冷漆黑的情景,倒是吓了一大跳,看这夫妻俩各坐了一边,车厢里气氛僵持,也不知道是不是吵了架。小丫头心里暗自思索,不过却没表现出来,只是元凤卿气势实在是太强,她勉强支撑着点了灯,竟然是一刻也呆不下去,连忙就告退了出去。
好歹车厢里有了光亮,两人之间的气氛也不似之前那般尴尬,苏丽言到了此时也知道自已刚刚是意气用事了,在这时候,又是跟谁赌的哪门子气?她虽说不是多么嘴甜多舌之人,不过好歹也是知晓刚柔并济,有曲有直的道理,碰上元家太夫人那样难缠的老太太,她也能冷静笑着,没想到在面对元凤卿时,竟然忍不住发了脾气,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低头看到自己柔嫩纤细的手掌,细白如凝脂般的光洁手腕上头套了一个翠绿的玉镯,水头十足,色泽鲜丽,粉红色绣了鹅黄色小花的广袖,在在透着她已经不是在现代的事实,心里暗叹了一声,身子就朝元凤卿方向挪了过去:
“夫君,妾身刚刚放肆了,许是今儿有些想爹娘了,所以失态了些,还请夫君不要与妾身计较才好。”她说话甜甜脆脆的,带着一股温柔讨好之意,话音刚落,已经试探着将手放在了元凤卿腿上,见他并没有拒绝,心底倒是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将身子依偎了上去,待到他没提起自己往马车外头扔时,苏丽言才是真正敢放心的将自己的重量压了在他腿上。
第一次有女人跟自己发脾气,元凤卿心底是有些不悦的,可是此时见这姑娘趴在自己腿上,讨好的样子如同一只小猫般,倒也当真是能屈能伸,寻常大丈夫,也做不到她这样,这个妻子,倒当真是有些意思。他一念及此,看到她歪着脑袋,发髻挽在头上,白皙细长的脖子露出优美的曲线来,乌发衬着晶莹的肌肤,不过只是长相清丽而已,却另有一股妩媚的风情,想到她柔软的身段,元凤卿脸色虽冷,不过目色却一下子暗了下来,还没开口,手已经放到了她背上,轻轻的摸了两下。
他这样子不说话,也不知道是原谅了没有?苏丽言摸不着头脑,不过此时车厢里凝重的气氛却是一下子缓和了下来,这代表着他心情应该是不如之前那般了吧?弄不清他心里的想法,苏丽言也不敢从他身上起了身,感觉到他好似摸着宠物般,手不时从她脖子入往下滑,抚到腰季,虽然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不过苏丽言想到之前惹了他不悦的情景,却是强忍住了这阵不惯,安静的趴在了他身上。
两人回到元家时,天色已经完全的暗了下来,门口点了八只红彤彤的灯笼,将元府门口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将高大府门上头的元府二字,衬得有些古朴了起来,大门紧闭着,一行人回到家时,前头打着灯笼的家丁过来向元凤卿回了一声,这才上前拍了门,半晌之后,有两个睡眼朦胧的小厮才打着哈欠的揉了眼出来,身上还披着件衣裳,显然是匆忙起身的,也没看清眼前的人是谁,只是看到这么大群人,眯着眼睛就喝道:
“都半夜三更的,谁啊?明儿再来吧。”说完,转身就要回去。
苏丽言在马车上头听得分明,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元凤卿一眼。今日元三郎陪自己回门,想必元府上下都是清清楚楚的,如今回来了,不止是没有人迎接,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众人竟然都一副睡得熟了的样子,连派个人过来瞧着也没有,这元三郎君,究竟是不是元家的亲生儿子啊?想完,苏丽言就低了头下去,一派恭顺谦和的模样,装着哑吧,感觉到元凤卿手势依旧不急不徐的在她背上滑着,耳旁却听到他声音冷寒道:
“开门!”
他声音带着阴寒之气,听过一次之后保准让人再难忘记,因此他一说话,那两个原本还睡眼朦胧的小厮,一下子就被他话里的冷意冻得打了个激伶,眼睛瞪时就清亮了,看到眼前的阵仗,那上头还扯着红布,特有的喜庆气息,明显是今日一早跟着元三公子回门的队伍,当下双眼就瞪大了,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另一个小厮一见情景不好,连忙就扯着嗓子冲府里头吼了一句:
“三郎君回来了!”他这一嗓子嘹亮非凡,苏丽言坐在马车时头,也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此时安静异常的元府,好似突然间活了过来般,苏丽言能想像得到元府里混乱的鸡飞狗跳般的情景,说不准二夫人等人还在忙着穿衣收拾,忍不住嘴角边就露出一丝笑意来,下意识的就抬头看了元凤卿一眼,见他整个人表情依旧是冷淡,好似这些事情根本没引起他的兴趣般,连出丑丢脸的是他自个儿的家,他也是一副事不关已的局外人模样,倒叫苏丽言嘴角刚扬起,却是又平息了下去。
第四十章 被吵醒有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