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据了理,又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儿,说她不孝,这苏丽言才不过十四岁不到的少女,怎么能做得这么面面俱到?连沉浸在内宅中的老夫人都中了招儿,哑口无言,元凤卿眼睛微微眯了眯,看来自己这次娶的媳妇儿,单是这份儿敏锐与稳定谨慎,倒真真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啊。
太夫人气得脸孔涨红,听苏丽言委委屈屈的说往后不敢同桌吃饭的话,只觉得脑子一阵晕眩,胸口憋得喘不过气来,这苏氏想得美!虽然说她自个儿在院子里弄来吃,眼不见为净,不过这让她自己开小厨房,往后用热水煮宵夜,这哪一样能拿捏得到她?她自个儿的院子,就凭她今日这番表现,太夫人要是还觉得她真是一个如表面一般羞涩不解世事的小女孩儿,她倒当真是老糊涂了!
谨慎与小心,竟然无意中一步步的引得她与大夫人都中了招儿,被逼得现在哑口无言的程度,太夫人并不是笨,甚至相反的,她在内宅多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阴谋没见过?原本是人精儿似的人物,只是最近经过元家一系列的大变,让她心里有些不服,堵了些气而已,今日做的事情,才下乘了些,如今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转头看了大夫人徐氏一眼。
两婆媳虽然是冤家对手,太夫人更是与徐氏争儿子争了一辈子,压得她跟那地里的老萝卜似的,脸都又白又绿的,可是关键时候,谁是对手二人还是分得清楚,如今一见苏丽言提起了这事儿,两婆媳立马觉得就是不愿意同意!
让这苏氏自个儿躲在院子里过她的小日子,她是真想得美了!在小厨房,以她自个儿的嫁妆,除了如今掌管在太夫人手里的外,这苏氏的亲娘就不可能不给女儿塞一点儿私房,虽然看不起苏家这样的低贱商户,不过这次苏丽言的赔嫁,可是让太夫人都惊悚了一把,那白花花的银子,以及珍奇稀罕物儿,让她失了元家财产之后,更觉得稀有,苏秉诚是个有本事的,不过几十年时间,就悄悄的累积了如此多财富,这苏丽言手里肯定还有不少银子。
让她一个人关了门儿,在自己院子里逍遥快活,每天想吃啥买啥,要啥时候用水洗澡就一声令下,这叫太夫人怎么甘心?有了小厨房,苏丽言除了请安侍候之外,还有多少事儿能被她拿捏?吃东西归不着她管,洗澡要宵夜人家也可以自个儿解决,她还原本想着要给大厨房打招呼,让他们在三少夫人用东西时为难一二呢!
更何况,这苏丽言的大部份嫁妆都已经到了太夫人手里,俗话说贪心不足,太夫人只觉得这苏丽言的东西全部是自己的,握在自己手里才好,她自个儿年轻不懂事,挥霍了,这银子如流水一般,泼出去了可不会再长腿自个儿回来,虽然她疼三孙儿,可上头还有大孙子凤举和凤鸣一家子呢,还有二儿子一家,也得要贴补,要想一碗水端平,苏家的嫁妆虽多,可是谁会嫌银子多了?苏丽言手里的银子,她自个儿使,还不如拿出来大家使得好。
太夫人又瞧她不顺眼儿,一想到她用银子,就觉得这是在剜自己的心,挥霍太夫人的私房般,那心里头,是百般的不是滋味儿,哪里肯让她这么轻易就答应自个儿回了小院子里头收拾开火,犹豫了一下,太夫人拉不下脸,可却又不愿意开口同意,心里倒是后悔起今儿不该为了堵一时之气,为难了起来,要是不故意这么要给她难堪,不等她过来就用饭,这丫头又怎么会打蛇随棍上,说了这么一番让人无法反驳的话来。
心里有些不满意,太夫人脸上笑容十分的僵硬,转头瞪了大夫人徐氏一眼,示意她开口拒绝了这事儿。大夫人低垂着眼皮儿,嘴角边的笑意像是凝固了般,让人摸不清她心里头的想法,气氛一时间沉默了起来,太夫人心里又气又怒,连着瞪了儿媳妇好几眼,却见她装咙作哑般,连头也没抬起头,心里不由更气,虎了脸道:
“这事儿,容老身想想,都是自家人,不一块儿用饭,像什么话?”
总而言之一句话,她就不同意!太夫人看着大夫人沉默垂头,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却见苏氏泪眼汪汪,像她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儿一般,那双大眼睛,直看得她心里犯怵,又恨又怒,却是咬紧了牙不肯松口:“老身这么大把年纪,都还没享用小厨房的待遇,难不成你一个新妇,不过是个商人之女,还吃不得这苦了不成?大厨房一切方便,此时往后不要再提了。”
“也是,孙媳不过只是一介商人之女,配不得夫君,提这要求,真真是妄想了。”苏丽言咬了咬嘴唇,小脸上好似突然失去了血色一般,低下头来,将太夫人一怒之下所说的商人之女,咬得更重了些,噎得太夫人一口气梗在胸口,喘不出来顺不下去,怕是用不了两天,这府里就会开始传出她一个太夫人,千方百计娶了孙媳过来,就开始瞧不上人家身份,收了钱之后翻脸不认人了,以苏丽言今日表现来看,太夫人绝对相信,这样的流言自己只要今日没答应,估计明儿就能传得外头人人皆知了。
上等人家要脸面,太夫人更是要脸,做得出阴损事情,这内里怎么坏都行,外头却得披着一层像模像样的人皮,这样的话传了出去,人家指不定怎么戳她脊梁骨呢,原本元家几代发达,搬到京城,如今灰溜溜回来就已经够惹人眼目了,最近还是要低调些才好。
太夫人一想到这些,又更觉得心口儿疼得厉害,自个儿右手握成拳,狠狠换了胸口两下,这才有些咬牙切齿道:“孙媳妇说的是哪里话,祖母就是再糊涂,也断不会如此的。”太夫人脸色铁青,恨恨的瞪了一眼坐在下位,装聋作哑的大夫人一眼,心里又恨得不行,转头对上苏丽言的小脸时,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既然孙媳妇儿这么说,你院子里,就让人弄个小厨房出来,往后,你就在小厨房里用饭吧,要吃什么”说到这儿,显然是怕自己的话说得太明白了些,让人听了去不好,但是不说,她心里又实在舍不得那钱,又忍不住,不希望见苏丽言过得太快活了,因此含糊的说道:
“不过如今元家百废待兴,这么大一家子,孙媳也要勤俭持家才好,切不可太过奢华,你初嫁到咱们元家,虽然说这一日三餐可在自个儿院子里吃,不过这规矩却是不能废,往后你可要记得,不然老身饶不了你!”说到后面几个字时,语气斩钉截铁,带了丝杀伐狠恶之气,那目光凶神恶煞的,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苏丽言知道太夫人这也是不甘心,放了些马后炮,故意不让她好过而已,可她心里却是不惧,如果说一开始她还抱着想与元家人好好相处,尽一个古代女人的本份,每日朝夕问安侍候,不叫人挑出一丝错来,如今却是改变了主意,这元家两位太太不让她好过,她就是再吃亏,也得先叫人同样脱层皮才好,这样才公平!
太夫人这话也只是强弩之末,显然是已经撑不下脸皮了,苏丽言看她难受,故意乖巧又惊喜的道:“那真是谢谢太夫人了!太夫人说的话,孙媳一定铭记在心,原本孙媳还想说让家母准备些礼物,送给太夫人,想讨您欢心呢,如今太夫人这么一说,倒是显得孙媳市侩,太过羞愧了!”
“”太夫人被她这么一说,差点儿气得一个仰倒,此时看这姑娘是越来越不顺眼儿了,连带着对元凤卿这个她一向疼爱的小孙儿,也没了好脸色,神色阴暗不定了好一阵子,才有些厌烦的挥手道:“好了好了,你的孝心我知道了,下去吧下去吧!”她已经忍不住快口出恶言了,虽然知道苏丽言有可能是故意如此怄她,可她却是挑不出这苏氏一丝的错来,这让心高气傲的老太太如何接受得了,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估计她早开口让人将苏丽言给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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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因人而异不平
苏丽言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太夫人已经给她撩拨得眼见快失去了好脸色,她要是再继续下去,虽然那口气是出了,不过最后这太夫人一狠心撕破脸皮,如那些不顾脸面的泼辣妇人般,拼着自己一时名声不好听,就是不同意她的要求,那她到时可真是哭都没地儿去,见太夫人没好气,也不计较,微微抿了抿嘴,这才有些惶恐的跪了下来:
“孙媳不讨太夫人喜欢,是孙媳的错。”她说完,看太夫人铁青的脸色,没等她开口,连忙又道:“孙媳自知愚钝,也不敢再惹太夫人生气,孙媳就告退了。”
这一次,太夫人连话也没说,只是冲她挥了挥手,显然是已经忍耐到极致了,根本不待见她。苏丽言正中下怀,此时她早就有些饿了,中午和元凤卿一块儿用饭,没吃什么东西,到如今这个时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见太夫人挥手,连忙又冲她行了个礼,也跟大夫人徐氏福了脸,冲元凤举和元凤鸣也微福,才恭敬的要倒退出去。
虽然麻烦了些,不过苏丽言不想让人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挑出错来,宁可自己麻烦一些,也不希望被人家抓到小辨,这些小事儿做得尤其的细致,正准备退出间,谁知大郎君元凤兴也跟着开口道:
“孙子也想回房温书,就不耽搁奶奶您休息了。”一道略有些低沉中透着阴鸷的男声响了起来,声音太过低沉,给人一种心里不适的感觉,是大公子元凤举的声音,这还是苏丽言第一次听到他说话,光是听他说话,就能想像得出他的长相。这元家三公子都遗传了大老爷元正林的好样貌,这徐氏虽然长得也不差,但最多是清秀而已,几个孩子幸亏都像了父亲。
不提俊美得不似真人,五官最为精致,如同艺术品般的元凤卿,大公子元凤举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但他身上少了元凤卿身上那股坚毅,一看就是男儿本色的冷峻气,反倒是多了丝阴柔的味道,倒像是男生女相,要是放下头发,极容易就让人误以为他是女儿身,就是苏丽言一大早在请安时,看到这位大郎君,还险些以为他就是大少夫人了。
而二少爷元凤鸣则是个文弱书生式的人物,好似在怀他时,大夫人的身子受过损伤,因此这位二公子出生时,也不过两三斤重,换到现代时的算法,一斤十六两,也不过是不足五斤的婴儿,患有天生不足之症,看起来脸色青白,随时气喘吁吁供气不足的样子,好似什么时候都有可能倒下般,还没说话,就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让苏丽言有时光是听见他呼吸,就觉得心里渗得懂。
这位大公子在元家一向备受看重,虽然太夫人最宠的是元凤卿,不过对这大孙儿却是多了丝看中,因此听他说话,连忙就点了点头:
“凤举看书是认真,不过也要仔细自个儿的身体才是,这书哪是念得完的,可身子同儿要小心了,如今天寒地冻的,过会儿让你身边的银环给你送些上好的霜炭去,还有敏儿,身子骨儿弱了些,让她身边的那小丫头好好照顾着,可别凉了,那不是说着笑的,要仔细着身体。”说完,拉拉杂杂的吩咐了一大通,苏丽言站在远处听着,嘴角边不由就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太夫人并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说完了大孙儿,又忍不住转头冲着脸色青白交错,一看就知道病态十足的元凤鸣,有些关切道:“凤鸣也是,身子差,就不要出来了。”她说完,看了看不远处的苏丽言一眼,嘴角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既然凤卿的媳妇也开了小厨房,凤鸣身子不好,也在院子里头开一个,随时给备着。”
此时,她倒不说要节约为本的话了,所幸苏丽言知道这太夫人本来不喜自己,因此也毫不意外,对于她明明是不待见自个儿,所以自个儿才提了要建小厨房,被她说成了这么个模样,也不显恼的样子,更让太夫人心里不喜,又嘱咐了元凤鸣好大一通,大夫人徐氏脸上倒是真露出感激之色来,显然对于太夫人不管是何想法,但太夫人关心她儿子这一手,大夫人心里倒真真是感激领情了。
看他们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样,冷冷站在一旁的元凤卿,就如同冰雪里遗世而独立的一株冰莲,早被人忘到了脑后头,也不知道这一大家子人是真忘了这个小儿子,还是无意中只是忘了他。苏丽言抿了抿嘴儿,对于自己将他比喻成冰莲一事儿不由有些好笑,但想到元凤卿绝美的容颜,以及那冰冷的气质,这么形容他倒也没什么错。
“咳咳…咳…孙儿,谢太夫人关…咳咳…咳咳咳”二郎君元凤鸣没说完,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坐在他身边如同木头人般的二少夫人赵氏动作极之熟练的从两人坐着的椅子下头抽了个青磁痰盂出来,木然的捧在他面前,元凤鸣这下子没忍住,一下子又咳又吐的,他身旁的二少夫人赵氏也不见恶心,只是如同木偶人般,不止脸色没变一下,连眼珠子都没怎么转动。
元凤鸣这下咳嗽,好似引发了全身的毛病一般,到最后险些胆汁儿都快要吐了出来,屋子里一股酸臭味儿,苏丽言鼻子微微皱了皱,也有些忍不得,只觉得胸口间一阵翻滚,好似也要跟着吐出来,连忙就行了礼,看屋子里因元凤鸣的事儿乱成一团,她趁机和苏玉出了里屋。
外头一股凉风迎面扑来,吹走了鼻间的酸臭味儿,干呕了两声,苏丽言松了好大一口气,听到屋子里头太夫人还在‘心肝儿’‘肉儿’的痛呼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脸上神色灵动,少了之前的木然之色,眉宇间的清丽好似活过来了般,眼睛看起来有神了不少。屋子里闷臭异常,又点着许多烛火,更是将那味道熏得令人难以忍受,她这么出来,虽然有些没良心,不过太夫人又没真将她当作自己人看,她又何必留下来,去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苏玉更是夸张的喘了两口气,苏丽言正想说什么时,背后突然觉得一凉,好似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心下一惊,连忙就转回头,却看到俊美冷漠的元凤卿正站在门口处,穿着一身淡蓝色锦袍,目光深邃,悄无声息的,好似暗夜里的一只豹子般,优雅而又危险,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着看了多久。
苏丽言心里微不自在,只是脸上却是笑靥如花,见元凤卿眉眼间像是结了层冰霜,微微顿了顿,这才让苏玉扶了自己,忍着身子的不适,上前柔声道:
“夫君,您怎么也这么快就出来了?”说完,苏丽言脸上露出苍白之色,勉强笑道:
“妾身身子不适得很,深恐染给了二伯”眉头不由颦了起来,一股娇弱之态,这不适倒也不是假装的,七分是当真受不了,三分是不愿意凑热闹,更何况她身子十分不适,本来站立也都不稳了,这元凤鸣瞧起来咳得很厉害,她要在里头,估计得站上好一阵子,苏丽言如果是身子爽利时,自然是愿意多站一会儿,让人家有个好印象,可如今她本身就有些不舒服,再站下去,过会儿说不准太夫人要将这元凤鸣身子不适的事儿赖到她身上,那可就真是多出来的事了。
元凤卿点了点头,并没有不悦的样子,虽然他脸是一样的冷淡,不过苏丽言就是觉得他如今并没有因为自个儿不在屋子里呆着,同样忧心他兄长的病情而发怒,想来这人也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性情这般的冷淡心里胡思乱想着,元凤卿已经用特有的冰冷语气说道:“你瞧起来脸色有些苍白,我陪你回屋歇着,二兄那儿,想必祖母和母亲不会怪罪你的。”他淡淡的话说完,头也没回接着道:“银红,去跟太夫人回一声,三少夫人身子不适,我陪她回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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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站在媳妇一边
元凤卿话音刚落,从他身后的黑暗里就走出来一个年约十五六岁,面容清秀的丫头来,穿着一身粉绿色素袄儿,梳了两个包包头,身上也并没戴什么首饰,被元凤卿叫出了名字,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连忙跪倒道:
“奴婢给三少爷叩头,三少夫人安好,如果三少夫人身子不适,就先请回去吧,奴婢也只是奉老太太令,怕三少夫人回去时夜黑风高,问要不要个灯笼,或者是带件袍子披了回去,三少爷直管陪着三少夫人回去,太夫人一准儿舍不得您再来回两头跑的。”
这丫头说话脆声声的,等她回话时偶尔抬起头,借着屋檐下的烛光,苏丽言才看清她正是老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只是不知道名字的,没成想她也跟了出来,显然她刚刚以为混乱,没人注意到自己,可偏偏没逃过太夫人的耳目,幸亏她为人谨慎,刚刚并没有因为出来的是元凤卿就放松了警惕,说的话也并无可挑剔之处,显然就算太夫人再想找她麻烦,就冲她这话,她也是有心而无力。
元凤卿看了看低眉顺目的妻子一眼,半晌之后才转过头对银红点了点头,他不说话,银红也不敢开口,就这么沉默着,一边心里忐忑,一边却是不得不咬牙硬熬,就盼这三郎君与苏丽言不过是才刚新婚,对她并没有什么情意,看在老夫人份儿上不与她计较才好,一想到这三郎君冷冰冰的样子,银红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跪得更僵硬了些。
等这位主子点了头算是表达了意思,银红松了口气,只觉得大冷天儿的,自个儿的背后竟然冒出一后背的冷汗来,也不知道这位三郎君是怎么长的,平平是府里的三位公子,偏偏他就是瞧起来比两位郎君都吓人得多,有时候那气势,更是比大老爷也压了过去,有时怪吓人的。
银红歪了歪身子,好不容易站起身来,只觉得腿肚子都在不住颤抖,勉强看了苏丽言一眼,告了声罪之后,就忙不迭的往屋里钻了进去。
元凤卿也不与她计较,只是转头,难得竟然冲苏丽言微微笑了笑,不过是个还不到弱冠之年的少年,这一笑倾国倾城的风华,如同春风软开了那一池已经结了冰的湖水,露出了下头的潋滟风光,让苏丽言微微有些惊艳的同时,竟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半晌回不来神,元凤卿见她傻愣愣的样子,不见之前在屋子时的镇静自若,倒真像是她这年纪的小姑娘般,带着娇憨可爱的纯真之色,冷淡的眼眸也不由柔了柔,冲她伸出手道:
“你不舒适,咱们走吧,奶奶已经恩准我不再过来,为夫陪你回房吧。”
苏丽言点了点头,有些尴尬,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的将小手伸进他已经摊开等待的大手中,两相对比之下,更是显得她手晶莹纤小,可爱得如同艺术品般,指甲淡粉饱满,五指纤长,元凤卿看到时,忍不住眼神就微微暗了暗,手掌握了起来,力道就大了些。
虽然被捏得有些疼了,不过苏丽言也不喊疼,只是感觉到握住自己掌心的大手微微带了些细茧,并不像是世家贵门的嫡出小公子,反倒…她微微抬头看他,却见到元凤卿眼神如鹰般锐利的看了过来,目光是带着一股让人不敢逼视的凌厉之意,就算是他并没有做什么吓人的表情,甚至长相还是如冠玉般优美俊俏,光华自现,可偏偏却是不怒自威,教人不会因他的容貌而看轻他这个人,挺直的鼻梁与紧抿的嘴唇,微微鹰勾似的坚毅鼻,更是显示出他这人性情必定刚硬果决,冷傲异常,苏丽言早在瞧他第一眼时,就知道他长得好,可是如今细看,更是觉得五官无一不美,原本是心里装着事儿,谁知看着,却是有些呆了。
“在想什么?”元凤卿的声音带着特有的冰诮之意,握了苏丽言的手走在前头,苏玉看着两位主子恩爱的样子,心里暗自欢喜,自然识相的离了他们好几步,四周因夜晚了,除了值夜的几位婆子守在府里关键的地方外,并没有旁人,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元凤卿的声音响起时,苏丽言正发着呆,听他问话,下意识的就答道:
“在想你是不是会武功。”
她话一出口,原本含在元凤卿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一下子烟消云散,整个人目光冷得如同腊月寒冬里的冰块儿般,让人忍不住浑身直发颤,苏丽言本来就是下意识的行为,却感觉到这人身上传来一阵阵的寒意,直教她心里下意识的害怕与抗拒,手指微微动了动,元凤卿就已经感觉到,一身气势刹那间收得干干净净,好似之前他从未发过脾气般,见苏丽言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样,脸上虽然带了惶恐的笑意,可他知道,她心里不怕。
因为她身子本能的紧绷了起来,眼睛里带着防备,这是一个小猫,在遇着危险时,想要防守,却并不敢逃跑害怕的表情,元凤卿突然笑了起来,如同冰雪初融,带着一股冷意与光华,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却是奇妙的融合在一起,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苏丽言原本防备而僵硬的身子,竟然柔软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元凤卿此时并不会对她怎么样,刚刚就算是发了脾气,估计也是自己说的那句话,自个儿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夫妻虽然说是同林鸟,大难来时保不齐要各自飞,她自已在危险时,也必不会死心踏地豁出命一般对他。
可到底这同林鸟,也是要生活一辈子的,想必,元凤卿心里就算是再对她不喜,碍于这时候的规矩,也要与她相敬如宾才是,大不了,他要是心里实在看不起自个儿,等她有了孩子,再给他抬两房姨娘,以时大家维持表面的平静也就罢了。
苏丽言不知怎么的,竟然兀自发呆,不知道想到哪儿去了,元凤卿看得有趣,也不唤清醒了她,一边牵了她手往前走着,一边却是分了些看苏丽言,心里又开始琢磨起她刚才说的话来,两人并排走时,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中,总是躲过小道上伸过来的树枝,动作说不出的潇洒自在,看得跟在两人身后的苏玉也不得不承认,这姑爷一家如今虽然落魄了,太夫人虽然有些不太厚道,但是这姑爷倒真真是一等一的人材,样貌风采等各样在这盛城都是顶尖儿的,对小姐看起来也算是体贴,如今看来,这桩姻缘,倒也不是完全的坏。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苏玉心中被品头论足了一通,元凤卿下意识的空出来没牵着苏丽言的左右指尖微微在掌心里搓了搓,不意外的摸到了掌心与指尖处的细茧,并不如同那些公子哥儿般细嫩的手,难怪她能往这方面猜到去,倒真是个反应灵敏又聪慧的,看来刚刚的猜想,还真是小看了她。
第二十八章 玉珍吃醋放肆
“又在想什么?”元凤卿看她想得出神的样子,表情漫不经心的,一边牵着苏丽言又躲过了脚下的青石小路缝隙,一边又淡淡的问。
“想给你抬两房妾”又上当了!苏丽言忍不住想咬自己的舌根,看她能不能清醒一些,人家问什么,她倒好,老老实实的就回答了,不知是因为元凤卿之前在太夫人院子时对她的维护让她心里有了丝好感,降低了防备,还是她真有这么一个毛病,不能在别人面前出了神,一发呆就藏不住心里头的秘密。她咬了咬舌尖,果然脑海清醒了些,却见元凤卿听她说话,并不像之前那般不满的样子,果然,男人都是同样的,吃着碗里,还是念着锅里。
小心的将心里的微微怨念藏在心底的最深处,深怕一个不察又被这元凤卿套出话来,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此人倒不可小觑,总是能选在她防卫最薄弱,想事情的时候,一次挑了这时候,可说是凑巧,可偏偏接连两次,倒是让苏丽言对他防卫心更甚,她并不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但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被元凤卿套了两次话,这不合常理,不是凑巧,只能说明此人观察力实在敏锐,眼神利不可当,挑时候,自然也知道挑什么时候最合适了。
“妾身的意思是说,妾身出身低微,夫君天人一般的人物,自然不能由妾身”她小心翼翼的解释着,元凤卿却是知道,她看了出来,看出自己是挑准了她防卫心最弱的时候问话,这丫头,倒当真是个反应快的。
他嘴角笑了起来,这次并不只是敷衍一般的随口笑笑,反倒是连一双幽黑得异常的美丽眼睛里,也染上了一丝笑意,虽然苏丽言隐藏得好,不过他仍旧是看得出来她心里微微有的不满,一转念,就已经猜到了什么,竟然伸手替她顺了顺脸蛋儿旁的碎发,语气淡淡,染了些温度:
“别胡思乱想。”
这是什么意思?苏丽言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随着元凤卿手的接近,一股他身上独有的压迫力,却是随着他略有些低温的手,靠了过来,让她浑身不自觉的紧张,脸蛋上染了淡淡的粉色,连晶莹的耳朵也烫了起来,这天然的色彩,比世上任何的胭脂水粉还要润泽人的容颜,苏丽言只能听到安静的夜晚,元凤卿轻轻的靠近,以及他手带的温度,还有他身上极淡的香味,和那强烈的存在感,心,嘭嘭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不过是一句轻轻的话,以及一次貌似亲昵的靠近,可是回了屋时,苏丽言还是有种面红耳赤的感觉,暗地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却是没料到她也有中美男计的一天,如果真的爱上了他,到时难受的也不过是自己罢了。这么一想,如小兔乱撞的心,到底是冷却了几分,眼里晕色也渐渐褪去,恢复了清明。
见她这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小心庄重模样,元凤卿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满,随即却是被他压了下去,屋子里就只得夫妻二人,苏玉不想夹在二人之间让小姐难堪,因此找了借口,早在回屋侍候了苏丽言卸了发钗之后就退了出来,两人一时间有些相对无言,半晌之后,元凤卿看安静得如同石雕一般的妻子,好似今日他不说话,她就敢一直如木头人般不吭声。
放在桌上的右手,无意识的拇指和食指搓了搓,转头看着苏丽言道:
“娘子没用晚膳,可是饿了?我让玉珍去给你在大厨房要些东西,给你做了饭菜送过来?”
苏丽言一听他这话,也顾不得还有些尴尬的心,连忙就摇了摇头,脸上一片坚定的拒绝之色。开玩笑,这玉珍对她可是恨得咬牙切齿的,要是真让元凤卿开口让她给自己做饭,她肯定不会不同意,但是一定会怀恨在心,说不定报复似的,在她饭菜里吐几口唾沫,吃亏的可是她!这事儿,她就是傻了,也不会同意,也不知道这元凤卿,是有意的,还是真没想到这一岔。
“哪里敢劳烦夫君身边侍候的人,这做饭的小事儿,就让妾身身边的苏玉去做吧,这丫头还会做些小菜,更何况她侍候惯了妾身,更是知道妾身的喜好,夫君,不会反对吧?”说完,一双黑辘辘的眼睛,水汪汪的,里头带了小心翼翼的讨好之色,虽然明知她可能是装的,不过元凤卿心里仍旧是微微一软,也就点了点头:
“娘子说的,自然是好的。”得了他同意,苏丽言不由露出一个笑容来,原本清丽的容貌,一笑倒是颜色更好了几分,看得元凤卿微微侧目了,苏丽言这才道:
“那妾身可真是谢谢夫君了!”说话时,语气轻快,显然这个感谢是出自真心了,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也值得她高兴成这副模样,和之前在太夫人院子里时,那个心里怀有谋略手段的小女子,好似换了个人般。元凤卿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只是拉了铃,替她将原本就守在房外的苏玉唤了进来,嘱咐她去叫了玉珍到大厨房要些食材之后,说了苏丽言要吃晚饭的话,苏玉这才忙不迭的行了礼,带了命令退下去。
倒是没想到他连这样的小事儿也明白得清楚,知道要是苏玉去大厨房要东西,指定是要受到刁难的,今日太夫人等人对她的行为可不太友好,苏玉要是带了命令去,吃顿排头能拿到大部份东西都是好的;而这玉珍去要东西,那就不一定了,她是跟在元家的老人儿了,又是侍候在三公子身边的丫头,某些时候,玉珍就是代表的三郎君元凤卿的意思,厨房的人,就算得了太夫人的命,要为难苏丽言,可是太夫人却是绝对不舍得为难自己的孙儿,厨房的人也是清楚的,玉珍去,自然是拿东西要顺利得多。更何况,苏丽言可舍不得叫苏玉去跑一趟还吃挂落。
“我不相信!”外头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原本嘴角还含着笑意的苏丽言那丝笑意立马就僵了一下,虽然极快的这抹情绪就被隐藏住,不过眼里原本荡漾着的笑,终于还是隐了下去,态度变得客套疏离了许多,随着这一句话,原本掩住的内室门,突然被人一下子掀了开来,一道身影冲了进来,看到坐在桌子边儿的元凤卿时,愣了愣,接着‘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哭了起来:
“郎君,三少夫人家的丫头欺负人,借着郎君您的名义,使唤奴婢。”说完,肩膀抽动了两下,又轻轻哭了两声。
元凤卿脸色原本就冰冷,要不是他眼里一闪而过的不悦,根本就不会感觉他已经生了气,进来的正是侍候元凤卿的大丫头玉珍,这事儿也算是他们主仆之间的沟通不良,因此苏丽言也不开口,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低眉顺目的样子,看起来温顺又娴静,使得玉珍心里更是瞧不起她,觉得这位三少奶奶不止是出身低,而且还是个没脾气的,一看起来就是极好欺负。
“这事儿是我吩咐的,让你去厨房取些东西回来,怎么,如今院子里,我的话不管用了?还是你觉得我使唤不得你,咱们这房的院子,留不住你这位大佛?”元凤卿声音如冰击玉翠,听在耳里有种别样的风情,既是冷得入骨,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惹人迷恋的铮铮冰冷男儿之气,玉珍原本正委屈得不行,听到他这么说时,嘴唇微张,下意识的就抬起了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奴,奴婢不敢。”
这还是她侍候元凤卿起,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对自己毫不留情的冷言冷语,玉珍心里暗恨,将这笔账全算到了新嫁过来的苏丽言身上,只觉得都是这个身份低贱的少夫人,不知道在三郎君耳朵边说了什么,让他如今对自己态度大变。一想到元凤卿刚刚的话语,玉珍心里又难受得厉害,不过知道这位主子说一就容不得别人回二的性子,得到他的回答之后,虽然心里不甘,但到底还是不敢对他命令有违,连忙站起身,弯了身子退出去,临走时,看着苏丽言的目光里还带了丝阴狠之意。
“家奴不懂规矩,倒叫娘子见笑了。”元凤卿自然是看到了玉珍临走时的眼色,只是看苏丽言并不惧的样子,心里倒是有丝莞尔,只是转头冲苏丽言点了点头,自个儿才站起身来,看样子是要拆了头发。
就冲刚刚他帮自己出了次头,苏丽言不管是尽本份,还是心里感激,一见他动作,连忙就站起身来,一边帮着他取了束发的玉冠,见他只随意将满头如瀑布般泄下来顺滑乌黑的发丝拢了拢,也不知从哪儿取了根黑色丝带,将头发随意捆在脑后,犹豫了一下,苏丽言见他已经开始换起衣裳,想到昨夜的洞房,脸孔烧得厉害,终究是没站过去,只是靠在屏风边与他说话:
“夫君只管唤我名字就是,在家时,爹娘就是唤我丽言的。”听他左一句娘子,右一句娘子,倒是叫苏丽言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竖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至亲至疏夫妻
要知道这丈夫对妻子的称呼,那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有了品级或自身有了官身地位的,才称自己妻子为夫人,稍次些则是太太,而平民百姓家里,则是各种称呼都有,元家的情况有些尴尬,既非官又非普通百姓,三郎君元凤卿自个儿又没有功名在身,称呼她为娘子,也是一般秀才对自己妻子的称呼而已,可苏丽言怎么也没办法将元凤卿与酸秀才联想到一起,成天听他娘子娘子的称呼,倒不如直接听他唤名字,来得要自在多了。
听苏丽言这么一说,元凤卿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半晌之后,才漫不经心的冲她微微点头:“也是,你我之间无须如此客气,那我往后无人时,直接唤你丽言了。”苏丽言来到古代大半年,也是听人唤习惯这个名字的,如今听元凤卿冷淡的话喊出自己名字,不由生出一丝古怪之感,倒是十分别扭了,明明是极亲昵的称呼,可偏偏他这样冷淡的语气,与那淡然的脸色,却能被他叫出生疏之极的感觉来。
果然是至亲至疏夫妻了,也就他们这样古怪的关系,才能有如今这样奇怪的情形,也不知道天底下其它夫妻刚成婚时是要如何相处的,她又与旁人情况不同,苏元两家人不管从以前还是现在,看起来都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苏丽言心里胡思乱想,突然间神色一僵,想起之前自己走神发呆的情形,抬头时,果然看到元凤卿已经停了动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没说话,今日三番四次的在他面前走神出糗,苏丽言脸色微红,借着整发发髻的动作,将这丝不自在掩了去。
也许是有元凤卿的命令在前,接着又是玉珍亲自前去在后,大厨房的人果真如苏丽言所料般并没有为难,玉珍很快就将东西取了回院子,等苏玉做了几个平日苏丽言爱吃的菜式,烧了饭端上来时,总共也不过花去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
元凤卿拿了书本坐到窗台下的太师椅上,苏丽言先是替他挑了挑灯,等光线更明亮了些,这才自个儿坐到了小桌子边,拿了筷子开始吃饭。从昨儿算起,她已经是饿了,昨天晚上时并没敢多吃,到今日更是没吃什么东西,此时就自己一人用饭,虽然旁边还有个元凤卿,不过以如今两人的关系看来,某些方面他也不算是外人,因此苏丽言也不用在他面前多讲究,保持着优雅的动作,但是吃饭的速度却是不慢。
好似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书上,十分聚精会神的样子,不过元凤卿却是总有丝注意力,放在了苏丽言身上,两人相识满打满算不过一整天的时间而已,可是这个妻子却总与他想像中不同,从她吃饭的模样,就能看出,其实这位苏家的姑娘,也是有良好的教养以及训练,动作优雅不粗俗,连吃饭这么快的动作,也没显得急迫,反倒是极从容的样子,看起来简单,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原以为苏家不过是低贱的商贾之家,可从她今日的表现,镇定以及淡然,毫不怯场,甚至能从太夫人手里扳回面子与好处,苏家,也并不如想像中的不堪。
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元凤卿眼里,苏丽言吃完饭,放了筷子,拿起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帕子擦了嘴,这才端了杯温茶抿了口,松了口,微不可察的往椅子后头靠了靠,两只裙摆下的脚尖也缩了缩,算是控制在有效的范围缩了个懒腰,转过头时,看到元凤卿依旧是冷淡无波的模样,苏丽言刚刚吃饱饭,心满意足的表情一下子又僵住,又重新端起架子,让苏玉进来收拾了桌子,两人又坐在屋里相对无言,直到送来了热水,看着元凤卿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头,苏丽言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跟元凤卿坐在一块儿,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只叫人喘不过气来,像是胸口压着一块巨石般,那人就是不言不语的,气势也够吓人了,两人才单独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她却已经觉得时间分外难熬,往后还得要过一辈子,可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苏丽言苦笑了两声,只是在元凤卿出来时,依旧是扮演了一个贤惠妻子应有的本份,等到好不容易动作笨拙的将他收拾利落了,这还是元凤卿自个儿动手的多,苏丽言也是累得气喘吁吁,等到又送了热水过来之后,才记得带了衣裳,进了屏风后头。元凤卿好像不太喜欢人多在他眼前晃,玉珍不常在屋里呆着,苏玉自然也不能时常进来,因此她就连沐浴,也得又要靠自个儿,再也不能丢三落四,闹出昨儿那样的笑话来。
等到安静的洗沐完出来,把头发绞干之后,原本坐在桌子边,拿着书显然已经看了许久的元凤卿这才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安置吧。”
点了点头,心里虽然还有些紧张,不过苏丽言仍旧是得了命令,将床铺整理了一遍,把叠好的被子又铺好了,这才转头看元凤卿,嘴角边的笑意都已经僵住了,身子绷得紧紧的,显然是太过紧张,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一双盈盈的大眼,如同能滴出水来一般,微红的脸蛋,一看着就是怯生生的模样。
屋子里没丫环,这铺床整理被子一事儿只能是由苏丽言自个儿动手,元凤卿看她虽然强作镇定,不过仍旧是掩饰不住的满脸紧张模样,嘴角微不可察的弯了弯,随即走到桌子边,先是示意她上了床,见她有些紧张不安的盖好了被子,这才吹熄了桌上的灯,往床边走去。
元家遭逢大难之后,连维持基本的生活都是十分勉强,这么一大家子人,吃的喝的一天到晚算下来开销不少,原本在京中时的贵人作派,如今就算老太太不承认,也知道是维持不下来了,所以每当晚上睡觉时,除了太夫人房里还亮着灯,方便下人们侍候太夫人之外,其余房里都是熄了灯的,就连院子里的灯笼,也只是少少的几只而已,可饶是如此,对于这地方全是乡下村民们,每日生活都要在地里刨的情况来说,元家也能称得上附近这方圆几百里的出名有钱人家了。
原本夜里熄灯的情况元家的人是感到极其屈辱的,不过苏丽言倒是觉得挺好,晚上睡觉时还亮了灯,整个人都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的,就像是时时都准备要起一般,她不太习惯,昨夜新婚,龙凤烛燃了一晚上,她一直都在半睡半醒之间,今日睡了半天到此时也哈欠连连了。
感觉到身旁微微一沉,有人已经跟着挪了上来,苏丽言身子一僵,只觉得手脚都冰了起来,吞了口口水,嘴唇微微冰冷干燥了起来,只觉得身旁那人一阵西西索索之后,好似在脱衣裳般,接着帐子被放了下来,黑暗里,元凤卿身上的压迫力丝毫没有减退,反倒存在感更是强烈了几分,让苏丽言手脚僵硬得都不知道该如何摆了,只能干坐着,感觉他整个人坐到了床上,伸手揽住她腰,一下子轻轻一带,就将她娇小的身躯揽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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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二次亲密接触
好似整个人都被一堵温热结实的墙给围住般,苏丽言连动也不敢动,只觉得元凤卿一手揽在她腰下,由她压着,好似根本没感觉到重量般,而另一只手,则是放在了她颈项处,若有似无的,好似轻轻在抚摸,让她浑身僵硬,直想伸手给他拨开,却终究是不敢。
想到昨夜时的疼痛,苏丽言更是觉得身子僵疼得厉害,忍不住就有些颤抖了起来,她这具身体并没有成年,甚至还十分稚嫩,根本禁不住人家折腾,更何况这具身体本来又娇贵,一点儿小疼,都能被放大好几倍,想到害怕处,苏丽言更是恨不能将身子卷了起来。
感觉到她的紧张,元凤卿手微微顿了一下,也是想到洞房时销魂蚀骨的感觉,他的这个妻子,长相不是绝丽的美艳,可是身子却是令人不可自拨,拥有一身冰肌玉骨,骨骼又细小,偏偏身材却浓纤合度,摸上去软软的滑腻柔嫩,看她瘦,偏偏又摸不到骨头,软绵绵嫩糯糯的一团,如小粉圆子般,让人爱不释手。
这么一想,气息就有些粗了起来,原本放在苏丽言脖子上的手,轻轻就动了起来,顺着她脑久后的衣领口伸了进去,在她细嫩的背脊上轻轻抚摸了起来,间或能摸到肚兜带子,元凤卿好似无意一般,也没挑了开,往胸前伸去。
原本苏丽言满心的紧张,却在他这么轻轻安抚下,渐渐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有些不自在,可总算是比之前的僵硬与害怕好了许多,只是剩下了些害羞,见元凤卿并没有接下来近一步的动作,她总算是松了口气,脸孔发烫,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却是将脸孔埋在了他怀里。
两人之间明明十分陌生,可偏偏此时却又极亲昵亲密,苏丽言心里古怪,却是对于这样的感觉既是新鲜又是感到陌生,却是并不排斥。元凤卿的手带着微微的茧子,更显得她肌肤滑腻细嫩得连她自个儿都感觉如水豆腐般,两相对比之下,更是显得一人冷硬强悍,一人如水般娇柔纤小。
元凤卿感觉得到她的柔顺与安静,心里更添满意,他在京里时看多了那些见他时含羞带怯的贵女,在元家还没倒霉时,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儿暗里向他示过好,就算只是隐晦的,碍于当下礼仪,不敢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不过注目礼却是没少过,而在元家倒台之后,原本想与他结亲的几家人,却是迅速将他当作了瘟疫一般,避之而唯恐不及,元凤卿嘴角弯起一丝冷笑,原本染了暧昧之色的冷眸,迅速恢复了清明,趴在他怀里的苏丽言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身子就微微缩了缩。
他心坚如磐石,没有因为元家得势时,就对他有意的哪个贵女倾心过,到后来失去时,也不难过,甚至连谈妥的婚事最后没能成,心里也没留下半点涟漪,没想到今日却是因为苏丽言而想起了京中的情形来,手臂上带着微微的重量,她并不沉,甚至对于他来说,算是极轻的了,身子软软的,两人极亲昵,她却已经是他妻子了。
黑暗中,元凤卿的动作微微顿了顿,这么一想,再想到昨儿成婚时到今日她的表现,倒是对这姑娘好奇了起来,此时看她这么趴在自己怀里,好似天经地义一般,柔顺安静,心里就有了丝不一样的味道,刚歇下的心思,又泛活了起来,原本抚在她后背停留没动的手,又微微挪动了两下,却是趁她放松的时间,漫不经心的挑开了肚兜的带子,手指微微转动间,已经滑到了她肋骨侧。
苏丽言原本慵懒的躺在他怀里,察觉到他动作时,身子一下子就僵住,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人如果真是要怎么样,那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要是想有亲密的行为,那是天经地义的,自己怎么能拒绝得了?可昨日时受了伤,到如今还疼着,要真是再亲热一番,明日估计她身子还会疼得厉害,一想到这儿,苏丽言就有些害怕了起来,原本放松的身体又紧绷了起来,隐隐有些抗拒的姿态。
元凤卿也不急色,反倒是极有耐心的在她背脊处滑走,偶尔手会滑到肋骨腋下,却并没有再更近一步,他像是一个老道而富有耐心的猎人般,每每等到苏丽言放松时,就会更进一步,偏偏在她紧张起来时,却不肯再多加侵犯,以致让她对两夫妻间的伦敦之事感到反感。
到最后他伸手挑开了早已经松散开,半遮半掩春光的肚兜,伸手握住了她胸前的绵软,并轻轻在她脖子间啃噬时,苏丽言才欲哭无泪,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到后来渐渐被他一步步攀越雷池,两人唇沫相缠,元凤卿的头发随着他半坐起身的姿势垂下来,拂在苏丽言脸上,偶尔他的呼吸吹动间,只带起一阵轻痒,身上好似都染上了他特有的清冷味道,鼻端呼吸与他交缠,好似闻到的看到的感觉到的都是他,苏丽言迷迷糊糊,这一次的亲昵并不像是初夜时的糊涂,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带来的疼痛与异样难受,伤口果然撕裂之后更疼,原本应该是极不好的回忆,偏偏她却是死死的记在心头。
床幔里响起淡淡的抽泣与喘息,汇合在一起如同交织成一串歌谣般,苏丽言又疼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儿,心里到底不可能像之前的打算般,将元凤卿当作一个丈夫一个领导来侍候,两人之间的亲热,总是印进了她心里头。
元凤卿只觉得自己好似根本身体不能由自己控制般,一种从未有过的失控,偏偏却是滋味儿美妙得让人不能拒绝,还来不及对这种本能生出警惕与控制的时候,终于还是没能忍过沉沦。
云收雨歇,苏丽言只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回般,只能微张着小嘴儿喘气,今日她是清楚的醒着,而身体虽然和昨日时一样疼痛,可心理上却又并不难以接受,可能是因为元凤卿有耐心的动作以及足够温柔的态度,让她心里对他加分不少,对于他的亲近,虽然还感到害怕,可是却又并不是抗拒得厉害,胸口微微起伏,肚兜松开半遮半掩的,间或露出一星半点儿雪白的肌肤,从窗口透进来月光下,就是肉眼也瞧得见那肌肤晶莹欺霜赛雪。
元凤卿刚歇下的心思,又跟着活泛了起来,想到刚刚苏丽言的婉转娇呻,咬住嘴唇强忍的颤抖模样,既是若人怜惜,又是让人恨不能狠狠欺负她一番,这一次用不着再像刚刚那样的漫长等待,苏丽言没能回过神,刚从一个漩涡好不容易爬起来,又被这个强势的人拉进了另一个漩涡。
第二日天色微明时,苏丽言才在苏玉的唤声下,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睛,身边原本紧搂住她的元凤卿早已经起了,被窝里就留她一人卷着被子睡得正香,苏丽言半眯着眼睛,搂了被子,也不睁开眼睛,只是懒洋洋的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三少夫人,已经是寅时末了。”苏玉略有些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在这温暖如春的慵懒清晨,就如同一道脆生清凉的空气,将苏丽言的睡意略略吹走了些,她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寅时末,用现代的时间来换算,就是已经凌晨五点了,幸亏接收了苏丽言本人的记忆,对于这些琐碎的事儿,她还能分得清,这坑爹的古代,一大早的天还没亮,鸡都没叫过三遍,她就得起来去侍候那太夫人余氏和大夫人徐氏,伏低作小的,比上班上学还要辛苦,偏偏她还不能不去,就连请病假也不行。
一想到这些,苏丽言就有些郁闷,身子酸疼得厉害,在苏玉的帮助下才堪堪坐起了身,却是连背脊也挺不直,腰好似不是她自己的一般,酸疼得厉害,都有些木然了,随着她的动作,下腹间却是流出一股热流来,苏丽言下意识的并拢了双腿,想到昨夜的情景,脸孔一下子绯红。
…同样被关的第二天,明天一定准时…
第三十一章 太夫人要罚站
苏玉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一边拿了她要穿的衣裳挂在床边的架子上头,回头时却看到苏丽言脸蛋泛红,白皙的肌肤嫩里透着粉红,也不以为意,只当她是睡得久了才这般,只是一边两手拿起衣裳比了比,问道:
“三少夫人,您是要穿哪一件?”她说完,看到苏丽言又眯了眯眼睛,显然还是睡意十足的模样,心里不由有些焦急了,也顾不得问她意见,连忙将两件衣裳托在了手上,一边又凑到了床边来,小声哄道:
“我的好小姐啊,如今可不是在苏府了,这是要去给太夫人和大夫人请安的。”焦急之下,平日里习惯的称呼又溜出了口,说完,也顾不得主仆之分,见苏丽言脑袋又往一边歪了去,神态说不出的娇憨可爱,与平常的端庄大方完全不同,连忙伸手扶住她脑袋,替她理了理柔顺黑直的秀发,又将自个儿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好小姐,您赶紧醒一醒,过会儿迟了,太夫人该心里不喜了。”那个太夫人一瞧就是不太好相处的,对苏丽言也是颇有些刁难,宁愿早些去,也比迟了给她抓到把柄来得要好,到时指不定她要想出什么法子来说些闲话了,如今都已经对苏丽言十分不满的样子。
苏丽言自然也知道苏玉说的是对的,不过她确实是眼睛睁不开,心里哀号了一声,眼皮却是涩得厉害,晚上时元凤卿没个节度,他一大早的倒是出去了,自个儿的这具身子本来就弱,这么折腾下去迟早命得去一半,晚上时得陪丈夫,白天时又得侍候公婆太夫人,这日子也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小姐,快起了。”苏玉听着外头的走动声,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句。
“起了起了。”苏丽言眼皮儿涩,身子不适,双腿更是如同灌了铅一般,连挪动也不行,抖得厉害,听苏玉催促,也知道不能赖床了,这太夫人可不是她嫡亲的祖母,一次不请安问好侍候汤茶不与她计较,她如今是巴不得抓自己小辫儿,好收拾自个儿了,要是因为这么一次赖床,而被她抓到痛处,那可就是太不值了。
苏丽言微微仰头,又眯着眼睛养了会儿神,在苏玉受不住时,这才开口道:
“去给我用冷水拧条帕子过来。”她声音淡然轻柔,虽然带着少女特有的绵软娇柔,不过却少了睡意的慵懒,显然是已经有些清醒了。
苏玉有些犹豫,这时候虽然天气暖和了些,不如前些时候冷,可是如今也是二三月份,这清晨的井水可凉得跟冰块儿没什么区别,自家主子皮肤一向娇贵…不过她也明白苏丽言的意思,想到太夫人那张含着笑意可是却让人不寒而粟的慈祥面孔,她生生打了个冷颤,也没等苏丽言再嘱咐第二次,答应了一声,就放下手里的衣裳,转身向外头走了去。
回来时已经拧了条还泛着白气的帕子进来,这冒着烟却绝不是温热的,反倒是太过冰凉,接触到手的温度之后,散发出来的寒气,苏丽言接过苏玉递来的帕子,刚一入手,就冻得打了个冷颤,一覆到脸上时,更是忍不住一个哆嗦,还埋在被窝里的身子也跟着抖了抖,拿开帕子时,却是彻底的清醒了下来,只是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原本一向淡粉的唇瓣也是冷得如同泛了层艳色般。
苏玉看得心疼,可是却并不敢伸了手过去,刚刚她拧了冰水帕子,自个儿的手也是冻得通红,如今冷得好似要僵硬了一般,只能先将手放进自己的腋下,温暖了许久,这才敢伸手接了帕子,等到确认手不再凉了,才从一旁的衣架子上取了两件衣裳下来,一边拿了一件用刚烧好灌了沸水的羊皮袋子上头,一边转头对冲苏丽言道:
“小姐,这元家也真是够苛待您的,这取暖的铜炉也没半个,这衣裳早晨穿着还不得冷了您?也不知道”
“没大碍的。”苏丽言摇了摇头,就怕隔墙有耳,这丫头却只顾着抱怨,而被人听了去,到时惹出大麻烦来。
苏玉也明白她的心思,虽然心里还替她抱不平,不过却是忍住了还未说完的抱怨,只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小姐,这两件衣裳,您今日是想要穿哪一件儿?”她说完,又将之前举起的衣裳拿了起来,笑嘻嘻道:“婢子瞧着这件粉红色绣岁寒三友的衣裳倒是不错”说完,举起的是那件已经烤在热水袋上头,此时已经微温脱了冰凉的衣裳来。
苏丽言懒得在这样的一件小事上逆苏玉意,更何况她多的却是一片好心,那件粉红色的衣裳已经是烤热了,而另一件水红的还没来得及烤着,她就是怕自个儿身子骨弱,到时穿了凉衣,给冻出个好歹来,此时要再温上一件衣裳,又来不及了。因此点了点头,看苏玉不过是这样一件小事,却是笑得有些惊喜明媚了起来,倒是令她心里有些羡慕这样单纯的快乐了。
任由苏玉将她扶了起来,两条细致的大腿还微微有些颤抖,一边襦裙里头却是湿了,热流还在顺着大腿往下流,这绝不是葵水来的征兆。苏丽言又气又羞,却是想到昨夜欢好后,她累极不支睡了过去,却是没有打理过自己,照理来说她已经是失了妻子的义务,此时就算是觉得心里不适,却也是发作不得,只能自个儿呕气,越想,就越是有些郁闷,却偏偏是无可奈何,转过头时,望着苏玉道:
“玉儿,你瞧瞧厨房如今有水没?”她没说完,就看到苏玉一脸的难色,显然是已经去过大厨房,估计是受了什么欺负,吃了亏,所以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难怪一大早的,为了一羊袋热水烤衣裳,她刚刚也是那般反应。
苏丽言心里憋火,却是拿这大厨房没什么办法,只能暂时忍一忍,等过会儿给太夫人请了安,又侍候了大夫人用饭之后,将自个儿院子里头的小厨房赶紧收拾了出来,以免她自个儿吃苦受不自在。苏丽言脸色微沉,只能让苏玉端了已经微凉的洗脸水过来,将脸只匆匆拿帕子抹了抹,也没敢用洗面的胰子净脸,就怕这水洗得不够彻底,到最后时,将那羊皮袋子里原本用作暖手用的水也给倒了出来,将自己清洁了一番,重新换了身衣裙,她这才爽利了起来,由着苏玉替她穿上了那件淡红色的小袄。
时辰已经不早了,天色微微亮了起来,耽搁了这么一大通,苏丽言自个儿坐到了梳妆台下,看到镜子里熟悉的人影眼睛下头黑影又深了些,眉头不由就皱了皱,无奈的取了妆枢,从里头取了些细粉出来,揉均了,这才细细的按到了自己眼睛下头。苏玉正替她收拾凌乱的床铺,看到床上的痕迹时,脸上的热度就没褪去过,收了脏污的床单,将干净的换上,跟苏丽言打了声招呼,匆匆忙忙的抱着床单有些逃难似的模样往外头跑了去。
也不知道这丫头究竟是怎么了,苏丽言心里微微奇怪,只是等她将自己收拾妥当了,苏玉才满脸彤红的从外头走了进来,目光微微躲闪,好似有些害羞不敢与她对上的样子,苏丽言微微好奇,不过看着时辰不早了,也没问她,只匆匆领着苏玉往太夫人的院子走去。
一路遇着了好些洒扫的人,看苏丽言的目光不若第一天时的那么烁烁,不过窃窃思语总是免不了,来到太夫人院子时,太夫人果然是没起,侍候在她身边的一个贴身嬷嬷虽然语气恭敬,不过态度却是肯定的让她站在了院子里头等着,很显然是要给她颜色看的样子。
苏丽言微微一笑,早就知道太夫人不会轻易的就放过她,更何况昨日她还吃了个亏,要不会找机会弄了场子回来,苏丽言还都会担心她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更过份的计划了,此时不过是罚站而已,虽然也很辛苦,可比她想像中的,要来得好多了。
足足在院子里站了一个多时辰,已经快卯时中了,太夫人房里才渐渐开始有了动静,一阵咳嗽声传了过来,苏丽言浑身酸疼,只觉得站得两条腿都僵硬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头发上都结了些露珠,那替太夫人传话的婆子才又出来,看到苏丽言时,眼里闪过一丝异色,心里倒是谨慎了些,这三少夫人昨日微不可察的就让太夫人吃了个闷亏,可见不是个容易忽悠的主儿。
今日罚她站了这么久,居然连一声也没吭,而且倒真站了,不知道是该说她硬气,还是该说她心计深沉能忍得下这般的难堪与处罚,不过不论是哪一种,以一个主子的身份,在这儿罚了站,人来人往的下人注视下,她却是没露出丝毫尴尬与不耐的神情,反倒是极有耐心,神色淡然的样子,根本不像是罚站的,倒像是在这儿等着太夫人起一般,倒叫想看她热闹的下人,自个儿不敢将目光往这边挪了过来。
第三十二章 装昏迷躲刁难
想到昨日临睡时老夫人的吩咐,这婆子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知道太夫人的打算是不成了,这新三少夫人根本没觉得受辱而难受哭泣,反倒是显得雍容大方,倒是老夫人,真有些赌气般,落了下乘。婆子的心里微微起了番变化,神色间就透了出来,看着苏丽言时并不像刚刚一般只是单纯的轻蔑,反倒是带了些正视,含着笑意略有些恭敬的说道:
“三少夫人,老夫人请您去院子里呢,这会子,老夫人已经是醒过来了。”跟在太夫人身边侍候的下人,都习惯称呼余氏为老夫人,这么些年了,就算元老相公去世,这称呼也没变过,反正都是府里的老太君,怎么唤也不过份,都是老人儿了,也是懂分寸的,因此大老爷听见了,也没纠正下人们的称呼,反倒是照辈份,如今孙儿都有了的大夫人,原本的名称被太夫人若有似无的占了,她却也是像没察觉到一般,压根儿没就这称呼一事儿多过嘴。
得了这婆子的招呼,苏丽言微微点了点头,面孔虽稚嫩,可是却不怒自威,就是这般没有严肃的端起架子,可是她微笑的模样依旧是不敢让这婆子小觑了,虽然站了一个多时辰,双腿早已经如同灌了铅一般,可她却丝毫没表现出来,这才不过是刚开始而已,往后要打的硬仗还在后头,如果现在就喊苦,这平白得来的人生,也就如同游戏一般,得喊结束了。
先是提了沉重的步伐,迈进了太夫人的房里,苏玉心里担忧,却也被心里有事儿担了命令的婆子拦在了外头,留苏丽言自个儿进了内室里去。内室里闷了一整夜了,太夫人年纪大,受不得寒,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的,这一晚上,味道儿自然好不到哪儿去,如今正自坐在床边咳嗽,穿了身乳白色的单衣裳,一头花白的头发挽了个发髻在脑后,头上戴了个黑上描红色大团花朵的扁额,也许是刚起,脸色不太好看,一双眼袋大了些,更显目光阴沉骇人。
旁边两个丫头分别捧了痰盂在手上接在太夫人以腿间,拨步床旁边摆了两个噌亮光滑的大铜炉,里头不住散发出热气儿来,将屋子熏得温热异常,上头搭了件黑丝绒的外裳以及里头穿的小袄,难怪太夫人就算只是穿着单衣,也没见冷的样子。
苏丽言还是第一次进太夫人的内室,难怪苏玉心里愤愤不平,比起自己那新院子,除了有些新家具外,连一些摆设和基本的东西都没有,简陋得厉害,不如太夫人这边,铜炉不缺,连屋子角落里还生着炭火,上头烤了一双厚绵布鞋,果然是方便不已的样子。
“丽言来了?”太夫人咳嗽了几声,好似这才发现刚进门儿的苏丽言一般,丝毫不见昨日时的不痛快,好像昨天她与苏丽言这位孙儿媳妇之间根本没生过丝毫龌龊般,态度亲切又自然,好似真真是自个儿的嫡亲奶奶般,这般作派,却是让苏丽言打起了警惕,没有因为太夫人的示好慈祥,而真将她的这番作派当了真,要知道有一种人,是笑得越甜,可是捅刀子时,却是越狠的那种,太夫人显然不是面慈心也慈的那类,反倒是极像只笑面虎。
果然,太夫人亲切的招呼了她之后,又闷着声音低咳了好几声,抬头时脸色微微有些不好看,示意身旁的人将痰盂取了开去,这才冲苏丽言招了招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