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毓伸手扳过她的脸,硬是咬住她的唇瓣吮吸了两下才放开她:“什么时辰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就侧身躺在自己身边,支着脸就在旁边盯着自己。

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竟然几近说不出话来了:“你说什么时辰了?”

“我猜猜,”裴毓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轻轻游弋:“你睡了一个晚上又一个白天,现在还是晚上。”

裴敏抽出手腕,坐起身来,她原本是和衣而眠的,这会儿低头一看竟然只着中衣裤了。不过本来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她靠在床璧上微微叹息。

裴毓仰脸看着她,只在她腿上轻轻按着。

她揉了揉疼得一抽一抽的额头,垂目瞥着他:“裴毓你这是干什么…”

说到后面已经是言语不能,嗓子疼得厉害,只剩淡漠的无视。

裴毓笑:“他可真是个呆子,不过看在他救了你的份上总也该网开一面。”

裴敏目光如刃,忍不住开口嘶哑道:“他受我托去裴沭那边,不过是掩人耳目,这么耿直的人,一直都在为皇帝做事,别人都道他是先太子耳目,我却知他是保皇一派…”

话到最后已是无声,再说不出来,眸中只剩愤怒的小火焰。

他赶紧安抚:“好好好,别费神说话了…”

她气愤难平,裴毓赶紧起身下床,桌上还有凉了的水,抓过来递给她叹息道:“喝口水润润嗓子,他人都死了难道我还能为难他不成?你若是难受就…”

话未说完,一碗水已是都泼了他的身上,裴敏一把摔了茶碗,嘶嘶出几个字眼来:“我不难受,你给我滚…”

裴毓抹了把脸,水渍从脸上到身下到处都是。

他身上衣衫未除,这会盯着她的眉眼开始扯开腰带。

她警惕地瞪着他,抓起手边软枕扔在他身上,泄愤一样,裴敏能摸到的东西都扔下了床去。

裴毓闷哼一声,连里面中衣都脱了去,露出包着布条的胸膛。

然后大大方方地躺了床上,抓起地上被褥将自己和裴敏密密盖住。

她不断挣扎,甚至恶意地戳着他的伤口,可尽管如此,还是被他压住了手脚,裴毓上身赤1裸,也在她颈窝处轻轻喘息。

他甚至感受到了湿润的血迹从身上流淌出来…

可,可抱着这个女人,心中那空了的一大片地方才觉得被填满了一样。

裴敏挣扎不休,出了一身的汗。

她心中的无力感越积越多,竟是哭出声来。

泪水不断从眼底流出,裴毓最终还是松开了她,重新揽她入怀。

“别哭了,有什么委屈我给你找回来就是。”

“哭有什么用,还不叫恶人看了得意?”

“怎么还就没完没了了?”

“好吧好吧哭就哭吧,我陪着这一次就是。”

她不知自己哭了多长时间,那些舍不得,得不到,不甘心,种种负面情绪一下冲击到了内心深处,即使再坚强,也因书呆子的离世而变得脆弱起来。

她哭着哭着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次日一早,裴敏是在甜粥的香气中醒过来的,叶恬早早起了熬了粥给她。

她也是饿了,吃了三碗多。

裴毓早走了,她养足精气神,吃了润喉的药,在挽香阁呆了半日。

皇宫中的事情,真是一样也不想理会。

过了晌午,他处理完宫里的事情来接她去见裴沭。

修坝一案已经彻查清楚,裴敏悲痛不已,竟将何言给抛之脑后了。裴毓这一查,却是他舅舅得了便宜,撇清了干系,又恢复了官职。

在路上得知,这一切都是裴沭弄出来的事,甚至包括隐瞒瘟疫,裴敏难掩恨恨之色。

天牢当中,如果坐在地面上玩着手指,裴沭坐在对面宠溺地看着她。

裴敏走到二人当中坐了,她面对着如果,见她一脸娇羞又转身看向裴沭。

裴沭的目光略过她直接落在裴毓的身上:“横竖不过一死,随你们怎么折腾去。”

裴毓摊手表示毫无意见,裴敏看着他笑:“你还蛮自得其乐的么。”

她嗓音低沉,虽然较晚上已然好了很多,但听起来仍旧是破锣嗓子。

裴沭的目光只贪恋地看着如果:“死有何惧,你们也太小瞧了我。”

裴敏走过去,遮住他的视线,对他叹息:“有时候死真的没什么,因为那一刻可能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人生苦短,别离苦,求不得,亲见亡,不得终,总有让人心痛的理由,是吧。”

裴沭蓦地抬眸:“你想做什么?”

她平淡无波的眼神只紧紧盯着他的:“多少百姓性命你不顾,多少良臣宦官你不看,多少兄弟情义亲生枉然,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说你白披了一张好样貌,怎么如此禽兽不如呢!”

裴毓在她身后轻笑出声。

裴沭脸色已变。

她‘勉为其难’地转了一圈,只在这对鸳鸯中间站定:“宁王殿下要本公主做这个决定,还真的找对人了,我不怕恶名远扬,不怕旧党报复,惟愿你也尝一遍我的苦。”

裴毓怔怔地看着她,裴敏回头挑眉:“将裴沭打断双腿挑断手筋送进救济营地,千万别让他死了,因为她心爱的女人,还要送入瘟疫灾区,若是这般他二人能存活下来的话,便放了如何?”

这样…还能活吗?

裴毓腹诽着,却是点了点头。

她表情郑重,连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变态的狠戾。

够味儿!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没话说,作者困死了。

50公主笑

第五十章

“为什么不行?”

裴毓跪在佛堂前面,与姑母一起跪着。

高阳双手合十,半阖着眼,半晌才道:“不是姑母说不行,是敏敏不愿嫁你。”

姑母有如亲娘,他不敢放肆,只轻言轻语的劝:“姑姑你也知道晚…敏敏她和我早就有夫妻之实了,若不成婚,以后让人怎么看她呢?”

她不理会:“既然你以前都不在意,现在何必在意这个?”

裴毓顿时语塞,他自知理亏,呐呐道:“以前姑姑也知,侄儿何曾真想过娶妻?现在这般低声下气求她,她都不给好颜色…”

高阳知道女儿脾气,也丝毫不担心。

他拉了她的袖子:“姑姑~侄儿现在知道错了,可敏敏整日连面都不让见,如何能知道我真心真意呢!”

她随手摔了他手去,裴毓犹如劣童般赶紧又拉住,软趴趴唤着她:“姑——姑~”

高阳任他在旁哀求,不动声色:“同姓不婚,世人皆知。”

他更是低了声音:“可世人也知我和她是姑表亲,不是直系的本家。”裴毓仔细探着姑母脸色,其实他的心里是根本不在意什么同姓不同姓的,就是她亲妹妹,那又如何!

高阳回头瞥他,她难以静心,本来在房内看了会儿书,可那杨柳儿又来哭诉,柳如风在屋内好生安慰,她却逐渐不耐。

或许是男人和女人的视角不同,柳更多的是对这孩子怜惜,而她更多的心思是在自己的亲生女儿身上,至于那杨家女,已经仁至义尽,若是见了她乖巧或者作怪倒也笑的出来。偏就这顾家一直不安生,杨柳儿一回郡王府,都是夫妻不和,她离不开顾长安,又受不住委屈,真是让人心烦。

这才躲了佛堂来。

谁想到他这会也追了来,高阳瞪他,可自小也是自己带大的,到底是骨肉亲情在,裴毓不断小声哀求着,总也不好再恼他那点混蛋事。

裴毓也是知道姑姑认女之后,对他先前与裴敏的事情是气急在身,虽然当时二人不知以后会有这般际遇,但忽儿心切,当然是将过错都按在他的头上。

也是知道急不来,左右不见姑姑开颜,他捡了几个有点头痛的政事故意说给姑母听,她权势一生,意见独到,自然是好生分析。

如此一起处了会儿,高阳说累了,裴毓才从佛堂出来。

裴敏身为永乐公主,是第一次尝到了权利的便利。

她回到京城之后,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便是送了裴沭和如果去灾区‘赈灾’,未免出现任何差错,她特地调遣了女兵营地的女兵,配合裴毓押解着俩人去了最严重瘟疫疫区。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绝望。

她便要裴沭也活着不易,死去不能,生生遥望着如果,她多活一天,他便多痛一日。

囚车从京城出发,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面,久久不去。

第二件,裴敏亲自带队送颜玉书一家上下离开京城,颜妻抱着他的骨灰,准备回老家下葬。他死于灾区,如同为国捐躯,小皇帝御赐大周第一文,京城百姓无不站街送行。

她一路陪行,却未去看着他下葬。

总觉得一切发生的太快,快的都来不及准备好自己的情绪。

原来失去是这么的伤。

第三件,她从叶家搬回了郡王府,在朝中挂了虚职,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闲下来便与原凤白游湖品茶。

总是很…忙。

也是碍于高阳的病情,裴毓不敢过于逾越,她乐得不见,日日避开,只从线报上得知一点动静。

说不上为什么。

他站在了高处,老摄政王退了去,整个朝野也算是个顶处,可每日在奏折当中一抬头,面对空空的大殿,越发的觉得空虚。

回到宁王府去,更多的是对着自己断指的手发怔。

老总管甚至给他寻了多名女子,可裴毓透过她们的脸,总是想起裴敏,他只是觉得,她仅仅是一个人,就能生出各种各样的脸。

不知她在做什么,裴毓从郡王府回到宁王府,在长廊上躺着。

乌苏在身后站着,一样一样汇报裴敏的去处。

“公主今天比昨日早起了半个时辰,先是去挽香楼吃茶看戏,后去的挽香店。边家的大公子早早就等在路口候着,不过她坐了马车没有见他…”

“边家?”

“嗯,”乌苏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就是摄政王老王妃的侄子,给老王妃做寿才来的京城,那日见了公主一面就一直找机会与她巧遇来着。”

裴毓冷哼了声:“真是不要脸。”

乌苏垂目,论起不要脸,谁比得过他家主子…

“然后呢?”裴毓斜眼:“我在郡王府坐了半日也没瞧见她半个人影。”

“然后…”乌苏顿了下说道:“然后凤白殿下派人去接,公主与他垂钓去了。”

“一直未归?”

“嗯。”

裴毓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我上朝时候她便在家,我下朝她便出去,这是故意的吧?”

乌苏没有答言。

原凤白现下就住在宁王府,他给人邀请了来,无非也是因裴敏而起。

垂钓?

他抬眸看了眼天,已近黄昏,人还没回来。

正是烦躁,一个小丫鬟蹦蹦哒哒从门口小跑了来,她手中拿着捧花,见了他才放慢了脚步。

缓缓走过来,见他盯着自己,脸还红了红。

裴毓认出,是原凤白身边的个丫鬟,平日就好吃懒做的,他袒护得紧。

眼见着这丫鬟就要从前院走过去了,他不悦地招了招手:“过来!”

原飞燕捧了花,期期艾艾地走过去。

裴毓瞥着她手里的花,挑眉道:“你家殿下怎么还没回来?”

她看着他的脸,笑道:“我先回来的,他…”

许是她表情太过于欢快,裴毓看了心里十分不快,对她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飞燕却没有离开,他俊美的容颜就在眼前,一时间竟忘记了自己还是丫鬟装扮。手中的一捧野花,蠢蠢欲动。

乌苏以目光示意她快退下去,她犹豫片刻,上前一步,将花放在他的双膝上面。

她心如捣鼓,从未这么靠近过。

裴毓却是皱眉挥臂,野花零零散散地从他身上掉落。

乌苏怒斥道:“大胆!”

原飞燕吓了一跳,裴毓一脸的嫌恶,只瞪着她不悦道:“你们殿下就是这么教你的?见了本王都不知道见礼?”

她…平常都跟着哥哥糊弄了过去。

可若是下跪的话…

她抬眸,只看着他委屈地抿着唇。

其实裴毓见过她,知道她身份定然特殊,但是他喜欢将原凤白想象得很龌龊,所以,只当是他屋里的,却从未往别的地方想过。

只今日不顺,看着她迁怒于此。

原飞燕从小也没受过什么委屈,看着他神色相逼,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正是犹豫,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几名侍卫拥簇着原凤白,走了进来。

她再忍不住,扑身过去就喊了一声哥!

裴敏坐在马车上面,闭目养神。

红药在旁吃着零食,一边吃一边嘻嘻道:“凤白殿下真是有心了,这么好吃的糕点不吃真是浪费了啊!”

她见裴敏人后又是一副木然模样,叹息道:“家里有一个木头桩子就够了,公主你若总是这样,难不成真是想跟紫剑凑成对?”

也是相处的时间长了,知道她的脾气秉性,才敢这般大胆调侃。

裴敏抬眸瞥了眼她的脸:“擦擦你的嘴。”

红药赶紧拿出帕子胡乱擦了擦:“诶呀不用公主每次都提醒我嘛!其实就是故意沾上一点想让逗你一笑么!”

裴敏无语地看着她:“我没觉得这有什么好笑的。”

红药给了她一个白眼:“公主殿下诶,既然都出来玩了,高兴一点嘛!”

她点头:“就是为了能高兴才出来的。”

红药瞪眼:“可我怎么就瞧着公主殿下一点也不高兴呢?”

裴敏靠在车壁上面,也微微叹了口气:“没有让人高兴的人。”

正说着,车夫吁了一声马车忽然停住,红药挑了车帘,只见车前站着一人,他面目清秀,一身青衫,身后还背着箱笼。

叫…叫什么来着!

他爬公主的床被她一下打折了肋骨。

红药瞪大眼睛看着他,他见马车停住,赶紧小跑着到侧面也跳上了车。

本就是轻装出来游玩,也没带任何侍卫,只红药一人。

红药大笑:“呀!公主快瞧瞧这是谁?”

见没事,车夫又举起了鞭子赶车。

裴敏认出何言来,他一下就钻进了马车车厢里去。

因为身后的箱笼,根本坐不下,只随着马车的摆动扶着车壁不敢乱动。

“嘿嘿…”他看着她傻傻笑着。

“何言?”

裴敏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回你舅舅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