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药还未言语,远处又跑来一侍卫,他手中提着一个包袱,见公主为走,庆幸还来得及,心一宽,对着府尹大人话就顺溜溜的冒了出来:“颜大人的骨灰送来了!”

裴敏多日惊心,换得公子已去。

她瞪眼看着那小小包袱,半晌没说出一个字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世间总有一人,疼我,爱我,只有他,也唯有他。

虽不能成就姻缘,但一世牵挂。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也只书中才有。

48保平安

第四十八章

尽管裴沭还是什么都不肯说,但他一入狱,修坝一事便剥茧抽丝一般,一层层被掀了开来。工部安插的人,先是挪用了经费,经过周转招兵买马,那坝体偷工减料,怎么经得住洪水侵袭?

自始至终,他就没想过让裴毓活。

开始是姑姑对其婚事多加啰嗦,裴毓闲极无事,便被他荐了去监察。

顾长安也是池鱼一只,二人一路,如今嫌疑尚未洗清。

皇宫内外,人数不多。

裴毓联合清王裴越,将赌注押在了路上对裴毓进行堵截,所以兵败。

上上下下涉及几十官员,裴毓着手清查,每日进出必带多名侍卫。近侍乌苏不在,他必须倍加小心。日夜难以心安,刚忙了两日,乌兰进言说叶家出了点小事情。

裴敏走后,他将乌兰送入叶家服侍叶恬。

裴毓知道叶恬对裴敏的重用性,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命人将叶家围了个严实。原先裴沭留下的人也早撵了出去,只剩下部分女婢和女兵留守。

乌兰与乌苏一般耿直,侍奉了哪个哪个便是主子,宫变那日叶家被陶了空,叶恬受了点惊吓,经风一吹竟然起了热。

本来是找了大夫的,可开了点药,熬了下去,人更是迷糊了,胡言乱语的说着胡话。

正是特殊时候,宫里的御医也不便出宫。

就是起了热,裴毓揉了揉额角,两夜未睡,眼底一片青紫。

胡言乱语?

这姑娘一向依赖晚晚,他站起身来,这便走了一遭。

叶家守卫森严,裴毓留了侍卫在门外守着,老大夫还在一边写着方子。乌兰挑起床幔,露出脸色通红的叶恬。

裴毓站了床边,盯着他的脸不悦道:“怎么还没退热?”

那老大夫抖了抖方子,连忙过来施礼:“回王爷的话,内里太虚,还是唤醒多喝点水才好,不然灌了药也于事无补啊!”

乌兰连忙解释:“姑娘一直喊着姐姐的,不肯喝水。”

裴毓叹了口气,突然有了一种家妹的感觉。

他也不回头,只吩咐她说道:“再去倒点水来,叫两个丫鬟按着,就这么热下去人还不糊涂了去?”

乌兰领命而去,老大夫还站在身前:“请王爷过目。”

裴毓垂目:“这是什么?”

他长袖遮手,纸单在上:“老夫新开的方子。”

裴毓虽然不耐却是下意识伸手去接:“只管去熬药就是,给我看有什么用!”

说时迟那时快!

他手一动,那老大夫袖下银光一闪,匕首就直直刺了过来!

裴毓最快的反应也就是从下向上伸手一挡,那匕首偏了一点刺入肌肤些许。他大喊一声,只觉得尾指尖一凉,身上疼痛已然感受不到,抬脚将人踢了出去!

听见屋内声响,外面的侍卫全都涌了进来。

一击不中,许是看出他对叶恬关心心切,那老大夫很又是向叶恬扑身过去!

裴毓下意识上前,他返身又是一刺,幸亏涌上来的侍卫长剑隔住,他心下狂跳,眼见着将人押住了,这才坐在了床边。

许是屋内声响太大了,叶恬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我姐呢?”

裴毓胸前伤处不重当然也不轻,他不敢乱动,撇过目光只背对于她:“她快回来了,你喝点水再等等。”

那老大夫半句话也没说,突然抽搐了两下,再不动了。

乌兰带着丫鬟回来时候,正见裴毓苍白的脸。

进门就是惊呼一声,裴毓伸指一指,示意她噤声。

突然间愣住了。

倒是乌兰瞪大了双目,跑到了身边来:“殿下你的手怎么了!”

若不说还不觉得痛,他看着自己的手,也愣住了。

五指连心,本应该能感觉到了,可尾指上被削断了一小节的指节,他这时候才发现。

众位侍卫连忙拖人的拖人,找断指的找断指。

裴毓身上还被刺了一下,血迹从他身上不断蔓延开来,乌兰赶紧唤了人来,将他扶到了另一间屋子歇着,包扎伤口。

紫剑从状元府抵赶了回来,刚巧见到那老大夫的尸首被拖走。他奔波于郡王府状元府和叶家三个地方,也是多日无安,此时见裴毓被刺杀,差点见了阎王爷,更是不敢耽搁,配合着宁王府的侍卫,将叶家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幸好这人毫无准备,刺杀是临时起意,也可能是时间仓促来不及涂染毒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也是裴毓命大(作者在找借口你们懂的…)命不该绝,他虽断了指,但性命无忧。

未免恐慌,裴毓命人将消息压了下去。

他在叶家住了一晚,次日一早,终于得了裴敏回京的消息。

裴敏宁愿自己还不知道,可她天生敏感,竟然一猜就中。怎么也不敢相信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她曾一度认为是书呆子为了让她先离开灾区才故意造假的。

可他真的死了。

死亡是什么滋味,她前世也是稀里糊涂的,可上了马车时候,却还在想,那时候,颜玉书穿戴整齐,无非就是跟她来告别。

她对他打着手势,其实是叫他休息一下,去睡会儿,可他竟然真的听话去睡了,还一睡不起,怎么能这样呢?

因为瘟疫横行,连尸首都未保存得住,最后的一刻,裴敏无比懊恼地回想,那时他的每一个动作,到底是在表达什么,可她想了又想,总也想不明白。

她很想哭,抱了他的骨灰就缩在车厢一角,眼泪怎么也落不下来。

就像他还活着那样,好像温暖的,就在她怀里。

是那个呆子。

于是她开始跟他说话,不停地跟他说话。

裴敏就问他,怎么就那么傻?

她一直问他,可他再没回答她,一味的沉默。

曾经已经决然放下,她给自己的理由是,对他的温暖只是习惯,对他的怜惜只是依赖,那不是喜欢,不是爱,可他留给她的仅仅是个缅怀的背影,和似梦似幻的叶子二字,裴敏那沉入骨髓当中的温柔一下全都涌了出来。

她怎么就不喜欢?她怎么就不爱?

这样一个男人,纯净美好,她只是自卑,配不上而已。

她宁愿看着他娶妻生子,宁愿一直看着他,也不想他,就这么消失不见…

裴敏三天不吃不喝,红药和当归劝慰无数,却不见一点回心转意。

她挨了第四天,开始喝了点水,偶尔也吃一块糕点,始终不愿离开颜玉书半步。

又过几天,车队终于回到了京城。

京中已是另一番模样,裴沭还在天牢关着,不少官员已经处理完毕,只几个特殊的还等着裴敏回来决断。

这是裴毓的意思。

状元府被封,他带人进去之后发现颜玉书已然不在,他的妻子见裴沭兵败,这才说了实话。这书呆子对裴敏的奋不顾身也是救了他的家人,否则,恐怕都遭连累。

裴毓的世界里,没有纯粹的忠臣。

很多事情,随心所欲而已。

顾长安也再次被□,柳如风将杨柳儿接了去,这些与裴敏有关的事情,他都留着给她决定,也包括裴沭。

那一天,天气忽然转晴,拨云见日,可是一个好天气。

听闻裴敏已到了皇城门口,裴毓从奏折当中抬起了头,对镜梳妆,他仔细换了新衫,包了断指,带人出去迎接。

他成功了,他想让她感受一下站在高位上的滋味,到他身边。

禁卫军鸣锣开路,裴毓只身站在大街上面,两边百姓皆不敢言,都好奇地看向缓缓而行的车队。

乌苏见了主子,连忙下车,车队停住不前,红药在车内看见了外面情景,小声跟裴敏说了。

当归下车掀起车帘,裴敏也不言语,随即走下马车。

裴毓站在当街,他下意识负过双手,等她走过去。

裴敏身上衣裙已是几日没换,发髻也微乱不整,可她颜色肃穆,叫人看了,偏就生了一分敬畏的心。

她站在马车旁边,打开了包袱露出里装骨灰的将军罐。

怔怔地看了片刻,这才稳稳拿住高高举起…

裴敏看着前方,轻声说道:“呆子,我送你回家。”

她一步一步,走得极其缓慢,行至裴毓身边时候,也未做半点停留。

乌苏到他跟前,连忙将颜玉书的事情说了,裴毓只愕然转身,看着裴敏僵直的背影。

红药和当归只跟在她的身后,状元府只封了门面,颜家人还住在里面,裴敏站了他门前,看着红药上前敲门,留守的侍卫不耐地开了,又不敢放人进去,当归一脚踹了,直接亮出公主腰牌,才消停了些。

裴敏才没听那些声响,她只听见呆子对她引路,径自走向内院。

不多时候,颜家人见她在内院胡乱行走,得了消息跪了一地。

她这才停住脚步,看着她们微微出神。

他妻子赢弱不堪的身子还微微颤抖,裴敏一眼便从一地奴仆当中看见了她,这才缓过神来。

“都起来吧,我将他送回来了。”

颜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红药高声说道:“颜大人不幸捐躯…”

话未说完,颜母已经哭叫了起来!

他家本就没有几个奴仆,此时更觉凄凉。

颜妻哆嗦着接了将军罐:“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

裴敏看着她抱了罐子在脸边紧紧贴着,木然转身。

颜妻见此立刻又跪了下来:“公主留步!”

她仿佛是什么都没听见,只向前走,颜妻起身快走几步追上她身前又是屈膝跪下。

裴敏这才看向她,轻声说道:“你跪我有什么用,他回不来了…”

颜妻眼含热泪,只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包递给她:“我知道,他走的时候也说过恐怕不能全身

而退,留了后路给我。”

裴敏接在手中,有点恍惚。

“玉书说若你在而他不在,拿此物给你,定保平安,”她抱着将军罐,深深叩首:“我腹中已有他的骨肉,求公主救我颜家脱离苦海。”

裴敏接在手中,将小包打了开来,里面竟然是两个手工极差的香囊,一新一旧。

正是她送给颜玉书的那两个。

新的那个还好些,旧的面料粗糙,也洗得泛白,低头闻了闻,里面的干草一点香味都没有了…

她捏紧了在手中,忽然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下一本再写虐我就剁手!!!!

我自己都哭了真是…

49彼之道

第四十九章

从状元府出来,裴敏先回郡王府报平安。

虽然已经有人去送了信儿,但总怕母亲太惦记了,她先回自己的屋里梳洗一番,又换了干净的衣裙,这才去高阳面前请安。

早就得了裴敏回京的消息,高阳安心了许多。

多日来,她的病情已经好了很多,说话也利索了,走路也基本能行。

裴敏从外面走进去,她一眼瞧见了,顿时笑道:“可算回来了!”

一边的柳如风也是激动地看着女儿:“敏敏瘦了都瘦了…”

她到了床前,一双通红的眸子再无法遁形,只抱了母亲腰身,哽咽地叫了声娘,就再什么都说不出了。

高阳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难免唏嘘不已。

正是拥着抚慰,屏风后面走出一个端茶的女子,她刚一走出见着裴敏,手一松,茶碗立刻滚落了地上去。

下意识回头,正是杨柳儿,当初的裴瑾。

柳如风皱眉呵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赶紧叫人收拾了去!”

杨柳儿提着裙摆小跑了出去,不多时候一小丫鬟随她进来收拾东西。裴敏字盯着她,高阳伸手轻拍她的脸颊:“她也可怜的,若不是你爹去求情,顾家全都给小六诛了去!”

柳如风也是恳切地看着她,裴敏嗯了声,再看杨柳儿,后者站在一边,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算了,到底是养育十八年,怎么能没有感情?

她也不能总在面前尽孝,就算便宜了她去吧!

高阳搂紧了她一口一个我儿我儿的,母女二人又是说了阵话,裴敏才从郡王府出来。临行前柳如风送到门口,悄悄与她说了,顾家彻底没落了,杨柳儿是打算跟他回老家的,好歹留得人在,也算富足,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

他有点紧张地看着裴敏,甚至还说她若不愿意,就再不管杨柳儿的事,也就是真的看她可怜云云。

裴敏只笑笑,转身就走了。

叶家跟离开时候一个样子,只多了许多守卫的人,红药早去了消息,紫剑就守在门口等候她的归来。

她走得很慢,整个一日也拒绝坐车,只在人流中慢慢的走,这样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也是疲乏,等到家门口时候,已到黄昏。

他一身紫衫,只站得笔直。

裴敏到他面前:“你做得不错,虽然交代你的事情多了点,但还是全部都做到了。”

她大步迈入,他随即跟上。

自然有人来告诉她叶恬的病情,小姑娘退了热也很虚弱,断断续续的起热,整个人都恹恹的,在床上躺了不少时日了。

裴敏要回来的事,谁也没告诉她。

她出现在床前的时候,也就是真的吓了她一跳!

叶恬还以为是做梦,只揉了眼睛不敢相信,继而低叫着扑到了姐姐的怀里,裴敏拥着她慢慢倒在床上,甩了鞋子与她一起歪着。

叶恬是又哭又笑,抱着她的腰身讲诉那些令人恐惧的梦境。

裴敏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叶恬又开始讲她为什么会搬到姐姐的房里住,说裴毓在她房里掉了一节手指,弄了一屋子的血,她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小姑娘一口气说了很多的话,裴敏只安抚着说了几句没事,不自觉地也放松了身体。不知过了多久,叶恬心满意足地抬脸去看姐姐,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裴敏睡得很沉,她似乎也听得到耳边的声音,又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等她蓦地睁开眼睛,正对上裴毓低垂着的眼帘。

动了动,发现自己腰身被钳着在他怀里,这个人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在了自己身边。她下意识一摸身侧,叶恬早不知哪去了。

裴毓紧紧揽着她,在怀中,他似乎也睡得很沉,动了动也没被惊醒。

裴敏伸手挪开腰间的大手,他不耐地动了动,长腿一伸,即刻又将她两腿压住。

“裴毓!”刚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竟然哑了。

“嗯?”裴毓下意识向前凑了凑,浅浅呼吸就吞吐在她的唇边。

裴敏别开脸:“你怎么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