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这章主要埋线,还有顾月遥的命不是白算的哟
40、【四零】 ...
陈俨提出要亲一亲常台笙的要求,虽没有被立刻拒绝,但也迟迟得不到对方的回应。过了好一会儿,常台笙喝完杯中酒,忽然偏过头看他一眼:“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面对常台笙这样的问题,陈俨想了半天:“也许亲一下就知道了。”
他说完便转回头继续喝他那半杯小酒,一旁的常台笙似乎思考了很久,霍然起了身:“起来。”
“恩?”陈俨将手里的杯子搁在地上,不明所以地跟着站了起来。
“太晚了,走回客栈不实际,这里能住么?”
陈俨没有直接回她,而是转过身往东边走廊去了。这里他只来过几回,上次来还是很久之前,但苏府的人会定期过来清扫,理应是能住的。他循着许久前的记忆走到一间卧房前,打开门果真没有闻到灰尘味,他未点灯,径直走到柜子前翻出被褥,根据手感和干燥程度能判断出这些前阵子刚刚曝晒过。
一切都很好。
陈俨抱着被褥前去铺床,常台笙这时走进了屋。他摸黑铺完,想想这夜可能会冷,遂又去柜子里抱了一床被子出来。
他在黑暗中行动自如,全然不会被什么边边角角磕到撞到,做事也很是利索。
常台笙站在离床不远的地方淡淡开口:“铺床加被这些事你做得很好。”
陈俨俯身压被角,闷闷回说:“因为是给你铺。”
常台笙无端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若我有兴趣养什么,那就一定要做到很好”,这么说来他还当真是对照顾自己没有兴趣,而照料起别人的生活来却兴致勃勃的。那只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常台笙忽然靠着身后的墙轻叹一口气。
陈俨铺好了走过来,常台笙抬头看看他。这时候屋里还没有点灯,黑暗之中彼此神色都看不清楚。
陈俨正要开口,常台笙忽然伸手,飞快地攀上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尖,抬头就亲了上去。她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瓣,趁他还未回神却已经探进了他的领地,舌尖自上颚扫过他的口腔,陈俨回过神来无师自通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常台笙亲得很霸道,她甚至转了个方向,反将陈俨压在了墙上。陈俨温柔又热情地回应她,手一直放在她腰间,也没有更近一步。常台笙这时很清醒,她想做一次试探,试探清醒时候的自己,到底对陈俨存了怎样的念头。
陈俨放在她腰间的手虽然没有温度,但她能隔着棉衣感受到他掌心指尖传来的压力,结果是她自己的身体开始发烫,因为陈俨显然胜她一筹,虽然双方实践过的次数一致,但不得不承认,脑子好的人做什么事都更容易找到窍门。陈俨做出回应,并且开始引导她时,常台笙明显感觉到心底涌上来的一阵渴望,她甚至想要去亲他的耳朵、脖子,剥开他的外袍,去感受他的体温。
真,要,命。她及时制止了自己,忽然就离了他的唇。因为黑黢黢的环境里知道对方看不清自己的神情,常台笙动作自然地收了手,语调一如既往地凉薄,又带着些懒怠的玩世不恭意味:“亲一亲似乎也没什么,你找到答案了么?”
明明是黑暗的环境,陈俨却盯住她的眼睛不放,呼吸平稳,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些蛊惑——
“我感觉到你想要我。”
一语中的,仿佛撕开黑暗中常台笙那张假面,举着火把逼近她,将她的脸烧得滚烫。
常台笙没出声,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又转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请”他出去。
陈俨这回倒没有死皮赖脸地想要留下来,而是在临走前忽然伸手轻拍了拍她的头,很愉悦地走了。
常台笙意识到自己在自寻死路,她若不回头,就将一头撞进一条完全陌生且失去掌控的路。星星点点的火苗在黑暗中晃动,吸引着人往更深处走。刺激,又撩人心神,但若抵达终途,却似乎有什么温暖之源在等待,让人能不那么冷。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她也说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害怕什么。
酒后的常台笙反倒想得更多,她辗转反侧至后半夜方睡着,早上醒来时精神差到极点。陈俨不知从哪儿弄来了早饭,手里还拿了几本书。
待常台笙吃饭时,他神色如常地坐在一旁翻书。常台笙瞥见那书封上的名字,陈俨抬眼看看她:“你上次带回的那部书不全,我找到了后面的几册,在看到结局之前发表看法有些草率,我会尽快看完。”
常台笙低头继续吃早饭,等她吃完,陈俨却还在专心看书。她没有管他,静静起身出了门。可她才刚走到门口,低头看书的陈俨忽然补了一句:“问苏晔借了一辆马车,就在门外,你可以使用。”
“谢了。”
“你可以谢谢苏晔。”依旧没抬头。
常台笙出了门,办完事已是傍晚,她很自然地回了客栈。而陈俨在府里待了一天,见常台笙迟迟不回,搁下手里的书,打算起身时,苏晔却提着食盒进了府。
苏晔找到亮着的屋子,打开门,见陈俨坐在团垫上,身旁摞了一堆书,猜也能猜到他一天都没有出门。
苏晔搁下食盒,取过团垫边的书随意翻了翻,又放下:“你刚刚打算去找她?”
“如你所料。”
苏晔沉默了一会儿,黯光中他的俊容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你在担心什么?”
“没什么。”苏晔松口气,“先吃饭罢。”
而陈俨却动也未动那食盒:“我想我先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吃比较好。”
“她是成年人。”苏晔言声淡淡,“成年人被另一个人成年人念叨着吃饭会不高兴,你希望她不高兴么?”
陈俨似乎是想了一下,低头打开了那食盒,将碗筷拿了出来。
他边进行着手上的动作,边说道:“你今日有些奇怪,而且心思很重。”
苏晔没有说话,站在屋子里直到看他吃完,才轻皱着眉问他:“当初问你为何回杭州,你为何没有说实话。”
“我一直说的是实话。”他重新盖好食盒,“弘文馆的确有些无趣。”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不用跟我装糊涂。”苏晔的语气虽然平稳,但其中还是有一些发现事实情委后的着急意味。
陈俨起了身,轻松地开了口:“啊,那你一定是知道了,那就省得我说一遍了。”他神情看起来很愉快:“我打算去找她了,谢谢你的晚饭。”他说完便携书走了。
苏晔则在他府里待了一会儿才离开。
见他出了门渐渐走远,站在巷子口静静等着的陈俨步子缓慢地往回走。他没有去找常台笙,而是回了漆黑的宅院,进了漆黑的屋子,躺进了冷冰冰的被窝里。
再过了一会儿,他又从被窝里爬出来,出了门。
之后几日,常台笙都没有见到陈俨,他仿佛从苏州城消失了,一点讯息也无。而她也很忙,书船初十就要开往杭州,从苏州书商那里筹集的各类书册都在整理打包,准备装船。
初六那天下午,她恰好去见一位书商,路过陈家那宅子,可却见大门从外边紧锁,想来里面是没有人的。
她想陈俨也许提前回了杭州,又或者索性去京城了。各番猜想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她竟对他毫无预兆的不告而别有些担心。
会出什么事么?
她将这担心在心底压了好几日,直到初十那天早上,她特意去了一趟苏府,说是跟苏老太太告别,实则是想问问苏晔有关陈俨的去向。可她却被告知苏晔去了京城,好些日子不在府里了。
而顾月遥的一句话让常台笙陡然心紧了一下。
顾月遥说:“初一那日晚上苏晔去找他,听说是吃过晚饭便要去找你的,没有见到吗?”
她那天晚上根本没有遇见他。
顾月遥见她神色有异,忙问怎么了,常台笙却紧着眉说没什么,就匆匆忙忙走了。
她中午时就得随同书船一道回杭州,她收拾自己包袱的时候,看到陈俨从杭州带来的包袱还留在她的客房内,心中绷着的一根弦怎么都松不下来。
那晚上她做得过头了么?可他又不该是会被吓坏的性子,明明隔天早上他还气定神闲地看着书。
常台笙很着急。
可船期已定,书都已经装上了船,根本不好再改期。她提着行李上了书船,离岸前还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打探清楚了再走。可等船开了,她便只好希望他只是不声不响地一个人先回了杭州,而不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
头一回常台笙因为这样的事紧张得一口气一直提着,想松都松不下来。
她右眼皮突突跳着,心里那不大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半夜里运河安安静静,视野里只看到寥寥几只货船或客船。常台笙进了舱,翻来覆去睡不着,到后半夜方支撑不住浓浓困意搭了眼皮,她睡得很浅,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说话,可以听到水声,能感受到船体的晃动。
她被冻得坐了起来,这时她却忽然听到舱外有人喊道:“不好了!装书的那一舱进水了!”
41、【四一】 ...
常台笙被这句话彻底惊醒,她披上外袍赶紧出了舱,船工见她出来,忙喊道:“刚刚见船头似乎有些往下沉,才发现进了水,已有人下去看了!”
冬夜里的运河冷飕飕的,不巧的是,这时候起了风,常台笙被吹得后脑壳疼。她没有急着回话,立刻便往出事那舱跑,上边的舱门已被打开,里面有河水涌进来,堆在最底下一层的书箱已完全被泡进去了。
常台笙手心发冷,好在船只水密隔舱,就算一舱进水也不会殃及其他,能最大程度止损。她随即自己下了小梯,也不顾底下水已没到膝盖,常台笙卷起袖子就吩咐道:“先找到缺口止漏。”她说着打开书箱便要往上搬书,免得水位再往上会淹掉上面的书。她跟甲板上的船工道了一声:“搭把手。”
但这船上船工不够,这会儿已有两个下了舱,他们在找破口堵漏,常台笙则将书往甲板上递,劳力实在有限。
搬了一会儿,从船头又跑来一船工,探头往里吼道:“两边舱室也进水了,应该是连隔层也坏了,隔层不好修啊,恐怕够呛!”
“我们先堵住破口!隔壁舱里的书你尽量搬出来!”常台笙紧紧皱了眉,大声回他。她一双手冻得麻木,也不知道自己搬了多少,但脑子里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不可以沉!这百来只书箱都不可以沉掉!
“来不及了!书会吸水,我们的船只会越来越沉!”船工皱着眉头就要将甲板上已经被浸湿的书箱往下扔。
常台笙一低头,原本只没到膝盖的水位越来越高,已经没到了她胸口,船的确越来越沉了!原本还在舱内搬书的船工已经不顾她地爬了上去,常台笙想拦都拦不住。她屏吸埋下头去找破口,可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这时船已微倾,破口越发大,水直往舱内涌。
常台笙浮上水面,伸手抱住那通往甲板的木梯,甲板不断地有书册掉落进来,那些她筹集了近一个月的书,价值不菲的书册,数以千计的书册,几乎都埋在了水里。
她还没能完全回过神,冬夜里的冰冷河水冻得她全身麻木。
她几番试图爬上去,可木梯滑得要命,一次次失败后,她忽然松了手,整个人埋进了水里。
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自己,那声音越来越近,她在水里却已将近窒息,无法回答。常台笙拼尽全部的意识再次抱住那木梯,探出个头来猛喘一口气,却呛进了水,拼命地咳嗽起来。
模模糊糊中似乎听到脚步声渐近,但又陡然停住,随后便听得有人入水的声音。常台笙刚回头,便被人托了一把:“快上去。”
她从猛咳中缓过来,费力地从木梯上爬了上去,脱力地瘫在了甲板上。
再看舱内,只见陈俨浑身湿漉漉地从梯子上爬了上来,喘口气道:“船工已经跑了,这条船快沉了。”他说话间水已漫上了甲板,陈俨低头嫌弃地看了一眼漫上来的河水,然后在常台笙对面坐了下来。
常台笙这时回过神,刚要问他为何会在这里,没料这家伙却指指地上的书道:“你可以挑几本当纪念品带走,左右这一船书不可能救回来了。”
甲板上的水位越发高,两个人几乎是眼睁睁看着这条船往下沉。常台笙看着水面上四处飘着的书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像做梦一样。
陈俨仍旧从定地坐着,看看这河道,约莫算了一下:“我游到岸边只要半柱香不到的功夫,你呢?”
常台笙几乎是冷静非常地跟他说了三个字:“我不会。”
“可是你方才都没有在水里乱扑腾我以为你会水的!”本来淡定非常的陈俨惊得连忙站起来,他飞快地将盖舱板拆下来,推过去给常台笙:“幸好这只是河道……”
他甚至找到绳子将那板子捆好,让常台笙抓紧那绳子,一边还嘀嘀咕咕道:“你一个南方人竟然不会水,诶你不要松手,脸色不要那么差,只要没被困在舱里都不会死的,不要担心,放松,我不会让你在这区区河道里的。”
不远处的一艘客船越驶越近,应是看到了这边沉了船。那边船头站了俩嗑瓜子的,其中老大看清楚不远处船上的景象,吐掉瓜子壳说:“太淡定了!放小船给他们!”
于是就在陈俨打算拖着常台笙游回岸边时,旁边的客船给他们放了下了小船。陈俨看看那只小船,又看看被冻得受不了的常台笙,非常坦荡地就接受了对方的帮助。
*——
待他们上了客船后,常台笙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被河水泡透的书。她牙关咬得死死,这会儿冻得嘴唇发紫,全身湿淋淋的,样子看起来有些骇人。
她脸色惨白地将袖袋中的钱袋子悄悄递给陈俨,什么也没有说,只接过对方好意递来的毯子,将自己裹起来站在一旁努力想要恢复身体的热量。
这种内河客船虽比不得海上客船那般豪华,但该有的基本都有,且幸好还有空舱房,可以让他们住上一晚。大概是跟常台笙相处久了,陈俨竟能干脆利索地问清楚价钱,还额外加了一些银子给对方,之后又道:“如果有热水和衣裳可换就更好了,哦对,有姜么?”
那船工一副了然的样子,匆匆忙忙就去伙房了。而另一边又有船工领他们往舱房去,末了还丢给他们两身粗布衣裳,瞅瞅他们原先身上穿着的衣服道:“将就一晚上吧,明儿就到苏州了。”
这……又回去了么?
旁边常台笙抿紧了唇,没有开口。陈俨相信,就算今晚没有这客船,她也会再折回苏州。
一切都整理妥当后,陈俨看看舱中那狭窄的床铺,说:“喝了姜茶就睡吧,反正明天就又回去了。”
常台笙依旧没有说话,只看着小案上放着的那本潮湿的书走神。她很久没开口了,方才帮她脱那湿淋淋外袍的时候,她浑身冻得发抖,雪白的中衣上有血迹,应是在水里被什么锐物划伤了。陈俨卷起她的袖子,看到伤口已经被泡开……心都替她疼了一下,可她哼也没哼过一声。
想想那么多书今夜沉于水底,陈俨也沉默了一会儿,但他随即又扭过头去跟一言不发的常台笙道:“何必为了这些分明还可以再印的东西折腾自己,在我眼里你比那一船的书都金贵千倍万倍。”见常台笙并没有动容,他又转回头,看着门闷闷道:“书不是你的人生的全部啊,常台笙。”
常台笙终于抬起头看看他的背影,握起案上装姜茶的杯子,仰头喝掉了一半,走过去将余下的一半递给了他:“今晚谢谢你,但……”
后半句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原本想说,书的确就是她人生的全部,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
陈俨象征性地喝了一口:“我身体好,喝一口就够了,剩下的你全喝掉,我出去问问还没有别的空舱房。”
他说完就出去了,似乎是怕被追问,又似乎在躲避什么。只是今晚的常台笙并不能意识到他与往日的不同。
可没过一会儿,常台笙刚躺进被窝,某人又耷拉着脑袋回来了:“没有别的地方可以睡了,我就睡地上……”他说着拿过一条毯子,将自己卷起来,吹熄灯躺了下来:“你也睡吧,不早了。”
常台笙这会儿觉得周身渐渐暖和起来,这才侧过身,望着黑暗中那一团身影走神。陈俨翻了个身,常台笙问:“还没睡着么?”
“快了。”闷闷的,带了点鼻音。
“你为什么会在那条船上?这十来天去了哪里?你是在躲着我么?”
一连串的问题抛给他,结果只换来一句:“我就想试试悄悄跟着你到底什么时候会被发现。”
“你傻么?”
“很显然我比你聪明。”某人不服气地又岔开话题,“船工会丢下船跑掉,我认为这件事根本不是意外,建议你查一查。”
“你在敷衍我,真正的原因你没有说。”常台笙声音虽然低矮,但却非常确定地给了结论。
某人翻了个身,又恢复了背对着她的姿态。
“为什么要躲着我?我那晚上吓到你了么?”
蜷成一团的陈俨没有回她,他怎么可能会被她吓到,只是……他没让自己想下去,但他忽然睁开眼,闭上眼,再睁开……重复了几次之后,他沉默着再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常台笙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翻了个身叹口气道:“地上会冷的,你的毯子太薄了。”
陈俨没反应。
空气里一阵静默,常台笙却忽然下了床,光着脚抱起被子走到他身后,俯身将被子给他盖好。
她盖得很仔细,被角压平,似乎怕漏风进去他会着凉。
隔着单薄的毯子,陈俨甚至能感受到这被子里原先被她捂出来的温度,沉甸甸地,覆住他整具身体。
他闷闷道:“不用给我盖,你用就好了。我若是冷,会出去问船工要的。”
然他话音刚落,常台笙一言不发地掀开一侧被角,安安静静地躺了进去,再侧过身,面对着他的背,伸手从他身后抱住了他。
42、【四二】
常台笙的身体虽算不上有多暖和,但身后一下子贴上来一具柔软的身体,陈俨还是僵了一僵,但他动也没动,闭眼继续睡觉。
常台笙伸手环住他之后也没有其他动作,额头挨着他的背闭上眼睡了。这时辰已是后半夜,其实也睡不了多久,但历经沉船之难,紧绷的神经松下来,人真的是很累了。常台笙迷糊中还能察觉到手臂伤处传来的隐约痛意,但很快她就睡着了。
过了很久,陈俨悄悄挪开她环在自己身上的手,随后小心翼翼地翻个身,面朝着她,确定她已经睡着,才松一口气,偷偷地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他动作很轻,也不敢碰到她手臂上的伤处,凉凉的唇轻轻蹭过她的额,心头漫过一丝酸酸的情绪。
黑暗中一切都是黑暗,分辨不清无有边界,他知道这一点并领悟到了。
多年前母亲锁门离开时,是带着哭腔地跟黑暗里的他说“你会拖累我,求你就这样消失掉,跟着我你也只能吃尽苦头,人生太苦了,出身不好你一辈子都只 能这样……”,那时不过是稚童的自己,就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负累,就算跟母亲求情说“没有关系我只吃一点点,一天不吃也不会饿死的”也毫无建树,最终她还 是没有带他走。
因为他是个拖累。碍手碍脚,只会给别人带来麻烦,一无是处。
过去的二十几个年头飞快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黑暗中的世界因为脑海里丰富的故事而变得不那么乏味起来。
原来他也这样活了二十几年,努力地做过一些事,可那又怎样,他到头来还是会担心自己再次成为拖累。
再次闭上眼,母亲的话不停地在耳畔回荡,像个醒不来的梦。
早上常台笙醒来时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窄小的铺上,身上则裹紧了被子。她坐起来揉揉太阳穴,差点以为自己刚从昨晚的梦里醒来。发生过什么?她瞥见小案上放着的一册潮湿的书,才彻底地回过神。
书船沉了,多少书册全部泡了汤,这阵子的忙碌全打了水漂。
这就是全部的事实?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