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就略问了几句,心里有了底。

刚才在夏老爷子跟前,夏老爷子就曾经提起过吴春林,说吴家是本分的耕读之家,话里话外的意思对七月这门亲事比较满意,还觉得七月给吴家是高攀了。

说了这半天的话,小奶娃都坐在夏至的怀里,众人逗着他。不过到后来小奶娃还是坐不住了,含含糊糊地跟夏至说话,意思是想找他爹和他的哥哥姐姐。

小奶娃的姐姐先过来了。小姑娘方才和一众表姐妹们到前院去玩抓子儿了,现在都走了过来。

小奶娃还是要找他爹和他哥,他也想出去玩。

北镇府的冬天虽然冷,但只要是晴天,穿的暖和一些站在太阳地里却也冻不着。

今天的太阳就很大。

夏至在屋子里坐久了,也想去走走。所以她就给小奶娃包裹严实了,然后抱了小奶娃出来。正巧李夏众人都回来了。

小奶娃就朝李夏怀里扑。

李夏笑呵呵地从夏至怀里将小儿子接过去。小奶娃贴在李夏的怀里,叽叽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夏至听着,似乎是在抱怨他爹没有带他一起出去玩。他的哥哥小男娃还火上浇油,躲在李夏和夏至看不到的角度朝小奶娃做鬼脸,气的小奶娃哇哇叫。

“不许欺负你弟弟。”夏至说。

小男娃立刻老实了。他还凑到夏至身边,挨着夏至的腿喊娘。夏至心疼小儿子,但一对双胞胎儿女也是她的心头宝。这个大儿子虽然淘气,但聪明嘴甜,尤其得李山长和田夫人的欢心。

夏至多年没有回大兴庄,如今趁着天气不错,就和李夏带着三个儿女前后院地慢慢看起来。

夏家还是有不小的变化的。

日子过好了,人口也增加了许多,夏至和小黑鱼儿都捎回银钱来,让夏家老爷子选一块好地,也建上一所大宅子,足够一家几代人共同居住。

夏老爷子不就是最喜欢儿孙们都在他眼目前,欢聚一堂吗。

然而出乎夏至的预料,夏老爷子并没有建什么大宅子。

夏老爷子给夏至写信说的很清楚。他住惯了现在的房子,而且老房子虽然有了年头,却并不残破。那毕竟是祖上留下来的。夏老爷子不仅自己打算在这个房子里面终老,他还打算让自己的儿孙们世世代代地在这屋子里居住下去。

当年夏家先人建造这些房屋的时候,可是做了百年的打算的。

夏家后院的老房子也确实结实,冬暖夏凉。

而且,夏老爷子还有别的顾虑。

如果要扩建大宅子,现在的地方肯定不够用。夏老爷子是绝对舍不下现在的房址去另外寻什么风水宝地的。如果要在原地扩建,就得买下两面邻居的房舍。

可邻居们的房舍也是祖宗传下来的。就算是他们因为夏家的银钱和势力肯答应卖房子,夏老爷子也不肯做这样的事。

李山长知道了这件事,还给夏至和李夏写信很是赞扬了夏老爷子一番。李山长说夏老爷子古道热肠,有古君子之风。

夏老爷子这样的人确实少见,他固守着某些规则,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让旁人吃亏。

不能扩建大宅子,但人口多了总不能一直都挤在一起。

夏老爷子发话,让夏二叔和夏三叔可以自己选地方再盖房子。

夏二叔和夏三叔都不肯。

夏三叔放心不下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他们如今虽然没在一股过日子,但夏老爷子和夏老太太的生活起居基本都是他们在照看着。

夏二叔却有小算盘。他也知道其他几股人不大看的上他,外面很多人也知道这个情况。离开了夏老爷子跟前,另外盖房子住他倒是松快了,但外面人看他只怕就没那么重了。

夏二叔和夏三叔就在原来的东西厢房下面又各自盖了三间厢房。目前这样是够住的了,以后还可以在后园子再盖上一层院子,多少人大概都能住下。

这样虽然挤占了原来菜园子的地方,但现在夏家地多,挑一块离的近的当菜园子就行了。那些院子小的人家都是这么干的,没有那么多地或者舍不得的,也会另外开出一片地来种菜。

夏至一面慢慢走,一面就告诉几个孩子,这里原本是什么地方,那里原来是什么样的。

看过了后院,他们又到前院来。

田氏从炕上起来,迎着夏至和李夏说话。

“娘,你还起来干啥,就在炕上躺着吧。”夏至说。

“躺了半天,身子都木了。”田氏就说。

夏至和李夏就带着几个孩子在屋子里坐了下来。

前院上房还是老样子。

夏至也曾经给夏桥送钱,让他重新翻盖房子。夏桥很多地方都随了夏老爷子,他念旧,同时也特别的节省。

他们的房子虽然不如后院的房子结实,但却比较新,如今还很是住得,如果翻盖就太浪费了。

夏桥说这房子起码他能住到老。到他儿子的时候,就看他儿子的。有能力,就自己翻盖房子,没能力,就住这留下来的房子。

夏桥还把夏至给的钱重新还给了夏至。

按照夏桥的说法,夏至虽然富有,可他陪着李夏在京城,一家子的花销也大。他做大哥的没能力帮夏至,不能总倚靠夏至,扯夏至的后腿。

而且,夏至给他们的已经够多了。

夏至出嫁的时候,对自己手中的产业是整理过的。大部分她当然还是攥在自己的手里,但她对自己的两个兄弟还是很大方。

夏至没分给两个兄弟房舍或者田产,她将自己连锁铺面的股份分了几股出来给夏桥和小树儿。

夏桥和小树儿兄弟两个以及他们的子孙靠着夏至给的这些股份就能过上很富足的日子。

夏桥不能再要夏至的钱。

夏桥虽然没有翻盖原有的房子,却在正房下面新盖了三间厢房,平时就当书房用。夏家现在小一辈的孩子们都在这里随着夏桥读书。不过这几天夏至回来了,夏桥和孙兰儿就搬到了厢房来,将西屋给夏至一家住。

这前院不像夏家后院,它前面还有一大片的空地,如果有需要,只要修整一番,就能盖房子,另起一个院落也不成问题。

夏桥已经是打算他这一股往后世世代代都在这里居住了。

田氏也是第一次见几个外孙,虽然精神不济,却也打起精神来。她其实并不知道该跟外孙们说什么,但是一双眼睛却总是落在三个孩子的身上。

夏至离开北镇府这些年,她跟夏家其他人的感情并没有淡,但是跟田氏之间似乎是更加疏远了。母女两个人从前见面互相都看不顺眼,说几句就能吵起来。不过现在她们都没有了吵架的心绪。

两人难得心平气和地面对对方。她们都能感觉到彼此态度的软化。

夏秀才带着小树儿的儿子走了来,他看出田氏和夏至两人之间的情绪,因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夏秀才告诉夏至:“你娘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这些年,你娘没少受罪。”

别说这个医疗条件并不怎么发达的时代,就算是到了医学极其昌明的时代,也有很多医治不了的病痛。

这些年夏家花在田氏身上的银钱不少,但还是不能让田氏不受罪。

之前田氏虽然病着,但心气儿还是足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田氏的身子和精神垮了下来。夏至细想往事,觉得那应该是田老头死后的事。

田老头的死表面上被处理的很利索,但暗地里却有着某些深远的影响。

“娘,我和李夏这几年都在寻好的郎中,看有谁能治得你这个病。等我们寻到了,就请来家里。”夏至跟田氏说。

田氏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你们也别费劲巴力费那银钱踅摸啥好郎中。我现在这样,我就知足了。…我这个病,药治不好。”

田氏觉得自己并不是实病,而是某种鬼神作祟。她为此没少求神拜佛的,因为一直不见好,慢慢地她开始害怕,开始检讨自身,进而觉得她这病或许是鬼神报应。

别说是庄户人家,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就是京中那些仕宦大家,李夏那些同僚中的大儒才子们也不乏相信这些的。

换做夏至前世时流行的说法,这就是迷信。

这个时代,谁不迷信。就是夏至也不敢说自己是绝对唯物的,因为这世上真就有许多用唯物论解说不明白的事。鬼使神差的事情,夏至也见过不少。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头,田氏真正的老实了下来。虽然本性难移,大家都觉得田氏这些年是好相处了许多。

“…第一胎就是两个,你那罪肯定也没少受…”田氏低声跟夏至说。

“还好,我并没觉得咋受罪。”夏至说。实际上双胞胎当年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和下生的时候是没少折磨她,不过好在她平时勤走动,小时候在村中的劳作给了她相对健壮的身体,所以过后回忆起来,竟是比别人都强些。

当然了,那也是因为对两个孩子的爱,就算是当初有些苦,回忆起来都带了甜。

“我怀你大姐的时候可没少受罪…”田氏竟絮絮地说起她自己第一次怀孕和生产时候的事。

夏至只能静静地听着。

如果田氏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人闹腾,她只怕就没这个耐心。但是看到田氏衰老干瘦的模样,夏至只有唏嘘心软。何况田氏终于有了人情味。

“卖你大姐的时候,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田氏竟然说到了多年以来最为禁忌的话题,一边说还一边落下泪来。“可我也是没法子。我从小…你姥家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其实怕你姥和你姥爷。小时候我没少挨过打。”

所以后来她自己有了孩子也动不动就打骂,抬脚就卖。

当然这话夏至没说出来。田氏的问题从来不仅仅是田氏个人的问题,那跟她自幼生长的环境密切相关。

“你爷你奶都是好人。可当年我就是觉得他们看不上我,看不起你姥家。”田氏又说。

总结起来,田氏觉得自己最为亏心的,就是卖了月牙儿的事了。

“…可你姐后来也过好了,你哥和小树儿也念上书了,你也出息了。你爷你奶人家多福多寿的,哎,我这罪孽…”

她的罪孽还没还清,所以她这罕见的病还不见好。

夏至想,大家的日子是都过好了,可那并不是田氏悔过的结果。在她们兄弟姐妹成长的路上,田氏并没有做过什么积极的事情。

田氏不再作恶,那是被压制的结果。

当然,田氏现在悔悟了,总算没有继续荼毒后代。

“你们啥都瞒着我,当我啥也不知道,其实我都知道。天赐…”

夏至干咳一声打断田氏的话:“娘,咱说自己家的事。”

田氏深深地看了夏至一眼:“我都知道,你姥爷…”

“过去的事了。”夏至淡淡的。

“我知道。这些年你听见我说啥了。”田氏就说。

夏至沉默。

“你姐那孩子我见过两回。长的挺像你姐小时候的。”说到月牙儿的儿子,田氏的神色中带出了些欢喜来。

“那孩子还是像他爹多一些。”夏秀才在旁边说。

月牙儿终究是个最为宽厚的女子。这些年来,她跟田氏就如同一般的母女那般走动,不仅不念旧恶,还对田氏很孝顺。

“你姐跟你不一样。你姐一点儿都不记恨我,对我是打心眼里的好。这几年我心里痛快些,就是因为你姐。”田氏突然又说。

夏至根本不介意:“我姐本来就好啊。我没我姐那么好,我记仇,我心肠恶着呢。”

田氏定定地看了夏至一会:“你跟你姐是不一样。好坏你都记着,这一点儿你不像她。你也不恶,你心肠跟你姐一样好。”

别人说这话夏至不奇怪,但田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夏至不由得十分纳罕。

“娘,你不是糊涂了吧。”夏至说。

“你这孩子,你娘说两句真心话,你看你。”夏秀才笑着抱怨夏至。

“我可不糊涂。你跟你姐不一样,你姐是面团,你是…镇鬼的。”

夏至不由得笑了。

“娘,你是不是鬼神的故事听多啦。”

“多听听有好处。”田氏说。

夏至陪着田氏说了一会话,依旧出来。她能感觉到,田氏想从她身上得到一些什么。不是金银,也不是依仗,田氏想得到她从心里往外的,由衷的谅解。

孙兰儿和夏桥一会也都出来陪着夏至。

“娘这些年大不一样了。她知道过去做错了。那也不…不能全怪她。娘她,她家就那样,她觉得理所当然的。她现在每天都在后悔。”

如果田氏不病,不是病的治不好白白受罪,只怕她也难悔悟。夏至心里想。

“十六,你这两天有空多陪陪咱娘,跟她说说话。咱娘总说,你给她花钱,对她好,可你心里头还记恨着她。”

“我没记恨她。”夏至说。

这是实话。她不记恨田氏,也谈不上原谅。

正说着话,就有人说小树儿回来了。

小树儿如今也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了。他跟夏桥站在一起,还比夏桥略微高了些,不过比夏桥窄了一条,没有夏桥那么肩宽背厚。

“姐。”小树儿亲亲热热地喊夏至。

“事情办好了?”夏至就问。刚才她打发了小树儿去镇上办事。

“都办妥了。”小树儿回答。

夏至就没再多问,她对小树儿很信任,不仅信任小树儿的忠心,也对小树儿的能力有自信。

夏家这兄弟叔侄几个,在读书上面小树儿是最没天分,也是最没心思的。不过这些年来,只有他始终跟着夏至。

当年因为夏至和小黑鱼儿好,夏老太太经常取笑,说夏至出嫁的时候得把小黑鱼儿打包当成一件嫁妆带过去。事实证明,这句话更加适合小树儿。

小树儿在北镇府考了个秀才,之后乡试一直失利。小树儿很苦恼,到后来夏至不得不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好在小树儿为人精明,于人情世故上更是通达,他跟着田括帮忙料理夏至的产业,一入门就如鱼得水,并且以此为乐事,完全不像觉得读书那般辛苦。

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

夏至认清了小树儿的专长和喜好,就放心地将更多的事务交给小树儿打理。小树儿不仅帮忙料理夏至外面的产业,他还帮着夏至料理家务。

夏至和李夏住在京城,小树儿跟他们一块住,庶务上料理的很是精心周到,有时候还陪着李夏在外面应酬,可给李夏和夏至分担了不少。

两个舅子,李夏本来跟夏桥最为亲厚。这些年下来,李夏早就将小树儿当做亲兄弟一般了,又比亲兄弟多了一层父亲似的慈爱。小树儿也对李夏敬重,如父如兄。

不用夏至开口,李夏也不会亏待了小舅子。他不仅给小树儿活动了个官职,还给小树儿娶了亲。

番外五

这些年夏至虽然没回来过,但是小树儿却回来过两回。因为他小小的年纪就离开家,跟在了夏至和李夏的身边,所以无论是夏桥和孙兰儿两个,还是夏秀才和田氏,大家在看到小树儿的时候都不免多了几分慈爱。

看小树儿跟夏至说话,夏桥就走过来揽住了小树儿的肩膀。

“好像比上回看见的时候又长高了。”夏桥说。

小树儿嘿嘿笑:“哥,我比你高。”

“是啊。”夏桥感慨地点头,“长大了。”

夏桥看着小树儿的目光很是欣慰。实际上,夏家人都没想到小树儿会出息成今天的样子。

“十六会教导人。”夏桥和孙兰儿都说。

他们说着话,后院就过来人告诉他们,说是七月和她女婿吴春林来了。

夏至就将几个孩子都交给孙兰儿和奶娘们照看,她自己和李夏、夏桥、小树儿、小树儿媳妇几个往后院来。

七月和吴春林迎了出来。七月脸上有些讪讪的,吴春林很恭敬地给夏至和李夏行礼。

小树儿是见过吴春林的,就上前笑嘻嘻地叫五姐夫。

大家寒暄着到后院上房坐了。

夏老爷子刚才歇了半晌,这会又很精神了。大家说话,夏至打量七月和吴春林。

或许是因为发福了的缘故,七月的模样有些变了。白白胖胖的七月一看就是生活的不错。吴春林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个庄稼人,倒像是个读书人。

吴春林也读过书,因此几次都没考过童生试就专心务农了。有李夏和夏至在场,吴春林显得有些拘谨。但大家聊着家常,吴春林说话很是周到有礼。

这个吴春林确实比七月强很多。

七月还是跟从前一样并不善于言谈,沉默了好一会,她才干巴巴地跟夏至说话。

“四姐,你好些年没回来了。”

夏至笑了笑:“是啊。大家伙的变化都不小。七月,你过的咋样?”

“就那样吧。”七月说,似乎对自己现在的生活还不大满意。

夏至给李夏使了个眼色,然后就从东屋出来。男人有男人们的话题,女人也有自己的话题。

七月也跟到西屋来,夏老太太、夏三婶带着夏林媳妇张罗茶水点心。

夏家的孙女们如今都是客人了。回到娘家来,她们都不用做这些。

七月并不多问夏至的寒温,她一屁~股坐下之后就开始吃喝,还很自然地支使夏林媳妇去给她煮红糖水荷包蛋。

“给我煮老点儿,我不像他们别人爱吃溏心儿的。”

夏林媳妇飞快地看了众人一眼,就答应着出去了。

“七月的脾气还跟小时候一样。”夏至笑着说。

七月听不出夏至的褒贬来。她的世界显然是只围着她自己转的。因为刚才夏至问了她过的怎么样,所以七月就打开了话匣子。

“…老实头一个,说一说才能转一转。啥事都听他爹娘的,没个刚性儿。干啥啥不行。”

夏老太太听不下去。

“七月啊,不是奶说你。奶也是为了你好。该你干的活你也多少干点儿,别啥事都支使你女婿。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做个锅台转儿。外头的事还不够他忙活的!你女婿孝顺,可也没亏待你。你公公婆婆对你就算不错。”

七月哼了一声:“反正你们都向着他。”

“奶这么说你,那不还是为了你好。”腊月不高兴了,“七月姐,这也就是老吴家人都老实,换个人家,人家不一定能容你。”

“他谁敢不容我。我还不容他呢。”七月虽然这么说,但声气却缓和了下来。她竟是有些惧着腊月。

“就是个庄稼汉,啥出息都没有。我不屈的慌!”七月低声说。

就算吴春林是庄稼汉,可七月不也是庄稼人吗。七月到底对自己的身份有怎样的误解?!

夏至本不打算说什么。可她想了想,还是问了七月一句:“七月,你难道不是庄稼人的闺女?”

七月就有些愣住了:“我咋是庄稼人的闺女?”

“你咋不是庄稼人的闺女。”夏至淡淡的。

七月盯着夏至,慢慢地脸色就变了。

夏至也不再搭理七月,只跟夏老太太众人说话。众人也没有理睬七月。

七月坐在那里发呆,脸上变颜变色的。好一会,她的脸上突然堆出笑容来。

“四姐,我是你妹子。有你在,那我、我咋能是庄稼人呢。还有我小叔,我大伯,我大桥哥,听说小树儿都是个官了。”

难得七月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软话来。

看来七月养成如今这幅模样确实是有仗势的。而且能够这么快就转换了脸孔,七月这也是习学了不少的生存技能啊。

“可你还是你。”夏至不客气地说,她从来就不喜欢自己什么都不是,却偏偏仗势欺人的人。

七月脸上灰灰的,大家只当没看见,都只顾自地说话。这个时候,夏林媳妇端了个托盘,里面是几碗荷包蛋。夏林媳妇模样并不是十分出色,可是显然心里有数,很会来事儿。

夏林媳妇端了荷包蛋先让夏至,按照次序才让端给七月。

七月似乎就在炕上坐不住了,她从炕沿上起身接了荷包蛋:“…小林子媳妇挺能干…”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往后,七月就不像先前那么嚣张了。

腊月背地里就说:“七月眼睛里没人,还是得我姐收拾她。”

傍晚的时候,夏二叔一股人果然到了。

夏二叔、夏二婶几个是和张家老夫人一起来的。他们各自坐着大车,在大门口的时候,夏二叔还跟张家老夫人差点儿撞上,因为他抢着要在张家老夫人之前进门。

张家老夫人的脸上很快地闪过一丝厌恶。她没有跟夏二叔抢,而是往旁边让了让,并且停住了脚步,让夏二叔先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