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欺负我。”月牙儿红着脸,小声跟夏至说。
“我姐这么说了,那这次就放过你吧,姐夫!”夏至就笑。
刘奉采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夏老爷子就把夏至叫过去,跟她说不要对刘奉采那么凶。人家毕竟是新姑爷第一次进门。
“就是这样我才要凶一点儿。”夏至却笑着说。
这也算是一种下马威。虽然刘奉采和月牙儿看着相处很好,而且以后还有九姑太太照顾月牙儿,但夏至还是要让刘奉采知道,月牙儿的娘家有人,绝不是谁能随意欺负的。
夏老爷子就笑了笑,也没再说什么。
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像新媳妇进门要面对考验,新姑爷回门,娘家人热情招待之余,也会表明表明立场。
至于是怎样的考验,以及怎样表明立场,那就看各家自己的情形了。
刘奉采这边被夏至给了个下马威,转过头去他就跟李夏抱怨去了。
“这么厉害,你怎么受的了!”
“我觉得挺好啊。”李夏不以为意地道,因为看见夏至远远地走过,他就朝着夏至笑。
刘奉采觉得李夏这模样有些傻。然而他也还是年轻人,李夏的心情他是能够理解的。
这就是各花入个眼,情人眼里出西施。
夏家人对刘奉采很满意。
夏老爷子觉得刘奉采是个读书人的样子,言谈举止一看就是有很好的家教。夏老太太觉得刘奉采性子温和,跟月牙儿处的来,不会给月牙儿气受。
夏秀才也觉得刘奉采是读书人,很对他的脾胃。田氏对刘奉采也没有意见。
刘奉采对田氏很恭敬,一口一个岳母地喊。
“大哥家的姑爷一个赛一个。”夏二叔在东厢房里跟夏二婶说。
“可不是。这老刘家没有老李家那么有钱有势,那也是个大财主。你看人家送来的那些东西,再看看人家两口子身上的穿戴…”
刘奉采和月牙儿把五月、张坊给比下去了。
夏二叔和夏二婶还有些自知之明,从来不敢把五月、张坊跟夏至、李夏相比。
“一样的兄弟!一个娘生的,一个爹养的。你看看人家,再看看咱!”夏二婶斜斜地看了一眼夏二叔。
“嘿!”夏二叔冷笑,“我哥是秀才,我大字不认识几个!我哥人家定的是漂亮媳妇。我定的就是你这个歪剌货!那我也没让你光着饿着。要不是我,二柱、五月还不如现在呢。”
外面欢声笑语,热热闹闹的。夏二叔和夏二婶两口子也没继续相互挖苦。
“五月该来了吧。”
“是应该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他们话音刚落,大门外又是一阵热闹。
五月和张坊来拜年,然后六月两口子也来了。
夏家更加热闹了。后院上房东屋坐不下,就有往西屋挪了坐的。夏至就带了月牙儿、田觅儿,一众大姑娘、小媳妇的到前院孙兰儿的屋子里说话。
大家先是给孙兰儿道喜。然后话题就转到了月牙儿的身上,有的就问月牙儿有没有身子。
月牙儿的脸立刻又涨红了。虽然成了亲,做了媳妇,但月牙儿还是那么腼腆、爱脸红。
“没,没有。”月牙儿红着脸回答。
“哪儿那么快的,月牙儿姐这才成亲几天啊。”孙兰儿就说。
“还是得快点儿怀上。”田氏也跟了过来,她正色地教导月牙儿,说她年纪大了,再不早点儿怀上孩子,往后就更困难了。
不仅是怀的困难,生的时候也艰难。
而且月牙儿是去做填房的,就更加需要早点儿添个儿子傍身。
“你看你奶能在咱家立住,那就是因为添了你三叔。”田氏还说,根本就不介意腊月还在。
“娘啊,我姐夫她们都在后院呢,你不过去看看啊。”夏至好说歹说地,就把田氏给推到后院去了。
田氏不在场,大家的话题就轻松了。
“姐夫对你咋样啊?”大家都抢着问。
“挺好。”月牙儿回答。
不论大家怎么问,月牙儿都是这两个字。大家都拿月牙儿没法子了。
夏至就问月牙儿刘家在府城的宅子整理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这个话题月牙儿很有的说。她跟刘奉采来大兴庄之前就去过府城的宅子。“就再添置点儿摆设就够了。”
那就是收拾好了。
摆设之类的,到时候九姑太太会又不少陪嫁。她的屋子里,当然要摆她喜欢的东西。
“等我回去也过去看看。到时候我带人帮你收拾屋子。”夏至就对月牙儿说。
月牙儿点头,对于搬回府城生活很是期待。
“姐,你在那儿还习惯吗?”夏至就小声问月牙儿。
月牙儿想了想:“还行。”
哪能那么快习惯呢!
夏至就明白了:“我姐夫那大嫂子,好相处吗?”
“还行。”月牙儿还是这两个字。
夏至不高兴了。
月牙儿一看夏至的脸色,忙就补充:“说话也挺好的。我也不管家,我也不管事。我还啥都用不着她的。往后我也是跟九姑一块过。”
夏至察言观色,就知道刘家那位大当家奶奶定然是个棘手的人物。
但也正像月牙儿所说的,妯娌两个井水不犯河水,刘家大~奶奶难缠,以月牙儿的性子,就离着那位刘大~奶奶远些好。
就是有什么,还有她,还有九姑太太呢。
“我姐夫怎么说…”夏至又悄悄地问月牙儿。
“他跟我说,让我跟他大嫂客客气气就行。他还跟我说,他大嫂说啥,让我别往心里去。他…他是护着我的。他大嫂说话不好听,我不会回嘴,他帮我怼回去了。”
“哦,哦…”夏至问清楚了细节,心中对刘奉采便也欢喜起来。
只要刘奉采知道护着月牙儿,刘家大太太之类都是浮云。毕竟月牙儿是要跟刘奉采过日子到老的。
她们说着话,小黑鱼儿和小树儿就带了大青跑来,说是要带田觅儿出去玩。
田觅儿来大兴庄的次数多了,庄户人家小孩子能玩的,小黑鱼儿几乎都带她玩了个变。
但田觅儿也一天大似一天。而且夏至觉得今天特别冷,就没让田觅儿跟小黑鱼儿出去。
“就在屋子里玩吧。”夏至说。
夏至的话,比夏老太太的话还管用。
小黑鱼儿虽然不满地嘟囔,但也没有反抗。他和小树儿跑出去一会,就用油纸包托了几团黑乎乎的东西进来。
那东西还冒着热气,闻着还挺香。
“烧的家雀,可好吃了。”小黑鱼儿笑着说。
这个可以吃。
结果就是夏至、田觅儿,月牙儿几个把烤的麻雀都给吃了。孙兰儿跟着吃了一口,竟然也很喜欢。
“一会我跟我哥说,让他逮家雀给你烤着吃。”夏至就笑。
“你别跟你哥说。你哥从来不会那个。”孙兰儿忙就拦道。
夏桥小时候就特别的斯文,从来不像其他庄户人家小子那样爬树上墙的。庄户人家小子小时候都特别痴迷的弹弓子他都不大爱玩。
“我侄子要是像我哥的话…”夏至放开了想象的翅膀,然后就笑了起来。
夏桥知道了孙兰儿想吃烧家雀。他虽然自己不会逮,但他也有他的法子。孙兰儿怀~孕期间没少吃烧家雀,这当然就是后话了。
夏至请的戏班子今天也来了,就在搭好的戏台上吹奏弹唱了起来。
大家吃过饭就在戏台下看戏。
李夏和夏至相距不远。趁着中间的人走开,李夏探过身来低声地说了一句:“差点儿忘了,田括明天不能来了。”21046
第 532 章 第五三零章 意外
田括这个人不能说是特别守信的君子,但是他跟夏至说过的话还没有失信过。
夏至就看了李夏一眼,然后立刻就确定,田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她往左右看了看,就给李夏使了个眼色。
李夏会意,找了个借口就起身离开了。夏至略等了一会,也站起身走了。
李夏就在前院的后院墙边等着夏至。
两人见了面,夏至也没说话,就将李夏领到樱桃树下。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戏台下看戏,夏家前后院都很安静。
“是出啥事了?”夏至问李夏。
“并不是啥大事。”李夏就说。
“肯定也不是小事,要不然田括不能说了又不来。李夏,你跟我还有啥不能说的?!”
李夏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么回事。夏至不仅是他最亲爱的人,而且还是极为聪慧且有分寸。不管是什么事,他都能够跟夏至说,而不必又任何的担心。
“是冰儿。”李夏对夏至说。
何冰儿丧夫,李家和田家打发了人去奔丧。算着日子,那两个人应该回来了。这是带回来什么关于何冰儿不好的消息?
“并不是。”李夏闷闷地回答。
“那还有啥事?”夏至不解。
“比那个更严重些。”李夏就说。
“你也别等我问你了。你就原原本本地跟我说吧。”夏至干脆地说道。
李夏这才告诉夏至:“何冰儿跟着我们两家的人…一块回来了,现在就住在大舅舅家里。”
夏至顿时就吃了一惊:“怎么会这样?!”
尚书家的公子才去世多少天,何冰儿还在热孝里呢。就算是她守过了亡夫的孝期,之后也必定要留在尚书府守寡。
现在那位尚书公子也就是安葬完了。何冰儿怎么可能来北镇府?那尚书家里怎么肯答应?再者说,虽然何冰儿走的时候大家都给了她足够的体面,但何冰儿自己应该清楚,她是对不住田家和李家,尤其是对不住田家的。
可以说何冰儿是摆了田括,摆了田家一道。
这个时候,何冰儿就算是回到她自己的娘家,也不可能回来北镇府啊?
夏至就把自己的想法跟李夏说了。
李夏嘿嘿了两声:“这里面当然有缘故。”
何冰儿成亲之后,给外界的印象一直都是她生活的很好。何冰儿在尚书府也确实是锦衣玉食,作为少奶奶应该有的她都有。尚书府还不至于削减何冰儿的份例。即便尚书府的供应有什么短缺,何冰儿自己可是有着丰厚的嫁妆的。
但何冰儿在尚书府的日子却不能称之为好过。
尚书公子年轻爱玩,即便是娶亲之后也没有任何改变。何冰儿为了表贤惠,为了能笼住丈夫的心,竟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给尚书公子买美人做妾室。
那位尚书公子却是消耗无度的,他知道何冰儿有钱,又看何冰儿贤惠,从那之后就经常跟何冰儿开口。
后来花费的多了,何冰儿有些不愿意,但她却再也抓不住自己的钱口袋了。不论是尚书夫人,还是何冰儿的父母祖母,大家伙都觉得何冰儿守着丰厚的嫁妆,就应该供给自己的丈夫。
结果就是尚书公子死了,何冰儿的嫁妆也没剩下多少。
还有一件更要命的。
尚书公子虽然历来身体就不算强~健,但在娶何冰儿之前却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可就在他娶了何冰儿之后,却生了两回病。到这一次还一病不起、一命呜呼。
尚书府众人,尤其是尚书夫人在心痛爱子的早逝之余,就将罪责都推到了何冰儿的身上。
尚书夫人曾经有一次因为太过伤心,没有控制住自己,竟在灵堂上指着何冰儿的鼻子骂丧门星,说何冰儿命硬,是何冰儿方死了丈夫。
尚书公子还没下葬,何冰儿还每天都守在丈夫的灵前,尚书夫人就已经这样了。那么何冰儿在尚书府的日子就可以想象了。何冰儿以后在尚书府的生活会是怎样,也没有任何的悬念。
何冰儿就跟李家、田家打发去的婆子哭诉,说尚书夫人如何指使下人刻薄她,还说尚书夫人曾经透露出话来,说她就应该跟着丈夫去。
何冰儿说,她并不害怕以后过苦日子,可她担心等李家和田家的人走后,尚书府的人根本就不会容她继续活下去。
何冰儿就提出不想在尚书府守着了。
但何家并不支持何冰儿的这种想法。实际上,何冰儿的父亲和继母知道何冰儿有这种想法之后是非常恼怒和害怕的。
何冰儿“方死”了尚书公子,尚书已经对何冰儿的父亲非常不满了。如果何家还接何冰儿回家生活,那就彻底得罪了尚书府。何冰儿的父亲别说升迁,只怕当前的官帽子都戴不牢。
用何冰儿的话说,她父亲恨不得用她的一条命平息尚书府的伤心和怒火。
但何冰儿却并不愿意为此而死。
何冰儿是自己离开尚书府,并且也表示了跟娘家的决裂,然后跟着李、田两家的人回到北镇府的。
李家和田家派出去的都是干练的子弟,他们自然不会兜揽何冰儿这件事。可何冰儿硬要跟着,他们也不能把何冰儿给绑了送回去。
如果他们将何冰儿送回去,何冰儿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之间的各种闹剧自然不少。总之,何冰儿现在是跟着李、田两家的人回到了北镇府,并住到了田括的家里。
田括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不能来大兴庄拜年了。
夏至抬手扶额。
“怎么你能来,他就不能来?”
李夏就不言语了。
“五娘怎么样?”
“不说也罢?这图乱麻他们有的理呢。”李夏就说。
“李夏,你说田括会不会…”夏至就问李夏。
“这事你别问我。你要问,还不如回到府城直接去问田括。…我觉得吧,不至于。田括可能对冰儿还有些…,不过他知道自己的责任,他应该就是怜惜冰儿。”
“你都用了怜惜了。我看这件事不乐观。”夏至就说。
“还有大舅舅和大舅母呢,不能让他们闹出乱子来。”李夏就说。
“但愿吧。”夏至心不在焉地说。
到了晚间,夏至就跟夏老太太说起了这件事。夏大姑、田氏两人都在场。
夏老太太很是感慨:“这真是想不到的事。这冰儿姑娘…不是一般人啊。”她说话委婉,心里大概想说何冰儿的脸皮很厚。
“她是尚书府的媳妇。就算是跟到北镇府来了,她敢不给尚书府守着?我看她最后还得回尚书府。这李家和田家总不能为她得罪了尚书府。”田氏就说。
“我看这何冰儿不管不顾地回北镇府来,恐怕是有别的打算。夏大姑沉思着说。
“她还能有啥打算?”田氏就说。
“依我看,我就随便说说啊。她年纪轻轻的,又是那么个不肯安分的性子,她只怕不肯给尚书府守。”
何冰儿逃离尚书府并不只是为了活命,她还不想给尚书府守寡。那么她来到北镇府的目的就非常明确了。
何冰儿还是要算计李家和田家的人!
夏至琢磨了一会:“还是我大姑看事情看的透。”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婆婆她们不一定就想不明白。可她们要还是疼这个何冰儿,那就不好说了。”夏大姑就说。
“这何冰儿是打着主意给田括做妾吧。”田氏听明白了夏大姑的话。
夏大姑和夏老太太都没说话。
田氏又琢磨了一会:“夏至,我好像听你说过,这个何冰儿心气儿挺高的。那她…哎呀,她不会还想着李夏吧。”
“李夏不能。”夏大姑就说。这不是说她不认为何冰儿不会打李夏的主意,而是她认为李夏不会对何冰儿动心。
如果李夏对何冰儿有意思,也不会等到现在。当初要是李夏愿意,何冰儿就不会选择嫁给尚书公子了。何冰儿对李夏的前途还是非常看好的。
“李夏不能,那也架不住…”田氏皱着眉,话说了一半就顿住了。她扭过头急急地跟夏至说,“夏至,你可不能稀里糊涂的。赶紧的,李夏不是说要提前成亲吗,你们赶紧成亲。”
夏至没理田氏。
李夏这次来还没有提提前婚期的事呢。
田氏很不满,她觉得夏至的反应太冷淡了。“你咋没事人似的。”然后田氏就跟夏老太太和夏大姑抱怨夏至。
“都说她精明,那可得分啥事。她有时候吧,我都觉得她缺心眼。”田氏不仅是指夏至分不清里外亲疏的事,还有在男女情爱上头,她觉得夏至也很迟钝。
夏至要是不迟钝,早几年就该嫁出去了。当然了,对象就不是李夏了。
虽然现在李夏是很好,但这并不能改变田氏对夏至的看法。
田氏让夏至赶紧跟李夏成亲,省的让何冰儿钻了空子。
“…这个何冰儿要是真特别想做啥诰命夫人,那做妾,也是给李夏比给田括强。”夏大姑就说。
她这也是委婉地在给夏至提醒了。
这一晚上,她们就没说别的。夏至听了满耳朵这样的话,却并没有跟李夏说。
她不说,不代表别人不说。
田氏就急巴巴地找到李夏。夏至也不知道田氏都跟李夏说了些什么,李夏就找她来表白了。
李夏让夏至不用担心。“我的心你还不清楚吗。”
“我没担心。我要是不知道你的心,那咱们这几年也白过来了。”夏至就说。
李夏就笑了,然后她才跟夏至说,关于提前婚期的事情,他跟李山长和田夫人说了。
李山长和田夫人并没有反对,不过田夫人请了人来算日子,却算不出好日子。
在两人定的婚期之前的日子,也有不错的,但都对李夏的前途有妨碍。
这所谓的妨碍在一般的人家根本就不算是做妨碍。但李家对于李夏的期望却很高,他们希望李夏将来能够入阁为相,成为李家的第三位阁老。
原先算出来的日子,对此就是极为相宜的。
“我回去再跟我爹娘说。那些说法,我根本就不信。再说了,啥阁老不阁老的,都没有你重要!”李夏笑眯眯地跟夏至说。
“哎呀,那就算了。还是别改日子了。”夏至就摆了摆手,“别等将来你做不上阁老,人家不说你读书不成,本事不成,就说是跟我成亲的日子选错了。这个锅,我不背。咱们还是按着之前定的日子成亲吧。”夏至干脆地说。
李夏无语地看着夏至。
夏至噗嗤一声笑了:“我相信你。这算出来的日子,就是长辈的念想,还是随了他们的意,省的他们心里别扭,往后还是咱俩吃亏。”
“真不改日子啊。可我想改啊。”
“不改了。你去说了要改也不行,等我回去就跟你~娘说,还是按着原来的日子来。”夏至笑着说。
婚期的事情就这样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