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了吗?”

“嗯。”

“那…”她不知哪来的勇气,望着他,询问:“有没有什么英式礼仪是关于晚安的?”

说完,俞晓鱼窘迫地要跌到被子里,她连忙扯起被子遮住脸,耳尖通红。

祁言的眉目逐渐柔和下来,原本的凛冽渐渐被温柔取代。

他长腿一跨抵至俞晓鱼的床前,手掌松合,似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将手指滞留在俞晓鱼的眉心,渐渐的,轻抚了一下她顺滑的长发。

俞晓鱼探出头来,她的眉间涌起一阵暖意。一抬头,就将自己落到了祁言的眼瞳里,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又意识到了什么,嗫嚅:“晚…晚安。”

“晚安。”

祁言回到了隔壁那间公寓,他原本想先洗个澡再上床休息,可余光间瞥见桌上的手机,伸手拿住,点开联系人页面,里面有一条短信是俞晓鱼发来的。

他写下两个字:晚安,再发送出去。

短信转啊转,显示发送失败。

他笑了一下,合上手机的页面。

手机里并没有插卡,所以没有发送成功的可能,他只是在习惯了做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好像…每天都在发送恋人间的短信一样。

他还在观望,选择不触碰也不去打扰。

如果她还喜欢沈畅,那么,祁言会选择放手。

喜欢一个人是她的权力,也是她的选择。祁言不是济世的圣人,无权指责别人的感情。即使觉得她所托非人,可如果她坚持要飞蛾扑火的话,那祁言也大概会选择在原地守候着她,就像自己对她一样。

如果有那么千分之一的几率,她会回头的话,或许就能看到自己一直在原处,远远的,虔诚的,注视着她。

再怎么不甘心,从认识的早晚来看,好像也输了一半。

祁言辗转反侧,脑海里是过往的回忆,不断盘旋,不断回放,刺激着他的神经——

“大小姐是要去见沈先生吗?”

“嗯…你觉得那件好看?你喜欢我穿这件吗?”

“怎样都好,大小姐都很漂亮。”

“是这样吗?那么,在你看来…你喜欢我穿什么?”

“我…”

她仍旧小心翼翼地追问着:“你们男人的眼光应该差不多啦,你喜欢的,他应该也喜欢,所以你帮我选一件吗?选…你喜欢的。”

“…”

祁言起身,吃了安眠药再躺下去,一夜好梦。

隔日清晨,祁言如同往常那般打理好自己,叩响俞晓鱼的房门。

又是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他无奈地推开门,将窗帘掀开一点,让阳光照射进充满馨香的房间。

俞晓鱼睁开眼睛,四周的景物还是模糊的。隐约间,她看见有一个男人站在窗口,手指被阳光映衬地白皙透亮,手腕挡住喉结,下颚线条分明又流畅。

他…似曾相识。

原来是祁言。

“早安,大小姐。昨晚睡得如何?”

“喝了牛奶好像比平时睡得都要好了,祁言,你呢?”

“有一点失眠,不过无须担心。”他如实说。

俞晓鱼爬出被窝,走进屋内的小浴室里洗漱。

祁言已经将她洗牙的杯子还有漱口水都准备好了,甚至毛巾也加湿过,温度正好。

俞晓鱼吃过早饭和祁言一起下楼,与此同时,屋外又出现了一名不速之客。

沈畅坐在橙红色的跑车里,车头倾斜横在俞晓鱼面前,他扬起车门,对俞晓鱼绽放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丫头,今天要不要我送你去上课。”

俞晓鱼侧头看了祁言一眼,他面无表情,许久才说:“抱歉,沈先生。学校有规定,上课期间,非本校学生禁止入校参观,还是说,您打算让大小姐独自在离教学楼的一千米外的校门处步行过去?”

沈畅好看的笑容顿时有点僵硬了,他咬牙切齿说:“祁先生倒是留了后手啊。”

祁言瞥了他一眼,并不言语。

沈畅又问:“那么,丫头有没有兴趣和我漫步在校园中,让我亲自送你到教学楼底?我可以考虑伪装一下青涩的大学生陪你上课。”

“沈先生如果执意这样做,那么我会记得及时通知保安查验您的身份。”

“祁先生好像就是和我过不去?”

祁言毕恭毕敬鞠躬:“我只是担心大小姐的安危,这次是您,下次如果是其他人和大小姐一起步行在校园中,而那个人仅仅只是与大小姐洽谈甚欢的校外陌生人的话,我会不放心。”

他顿了顿,又补刀:“何况,与现在的大小姐而言,您是陌生人。”

“我是她的未婚夫!”

“好的,那么您稍等,我验证一下。”祁言转头看俞晓鱼,问:“大小姐,这位在昨晚之前,您见过吗?”

俞晓鱼:“没有,昨晚是第一次见面。”

“那么就是说,您因为没有见过所以也不能肯定他就是您的未婚夫,对吗?”

“按理说…是这样的。”

“好的。”祁言扫了沈畅一眼,“沈先生,您也看到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恕我不能再那样毫无防备,我要以大小姐的安危为首选。所以,请您在五分钟之内离开,否则我要报警了。”

“…”沈畅见过大风大浪数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他输了。

祁言:“只是一次安全演习,您不要在意,我这是为了授予大小姐一些应对陌生人的手段而已。何况,您并没有做什么,即使报警被抓了,也不过是审讯半天。”

“…”

沈畅看了俞晓鱼一眼,甩了一个飞吻给她,留话:“晚上八点我来找你,希望你在今天能好好调\教好你的小管家,不要让他妨碍我们爱的约会。那么,晚上见。”

俞晓鱼目送他驱车,扬长而去。

世界清静了。

不过…祁言这样赶走她的未婚夫,真的没问题吗?

俞晓鱼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企图在祁言的脸上找到什么异样的情绪。

祁言也只是将手抵在心口,俯身,朝她致意:“如若不介意,大小姐不妨坐我的车去学校,然后再陪您步行一千米抵达教学楼楼下。”

俞晓鱼狡黠:“那我要不要提防你呢?你也算是陌生人。”

祁言说:“我是您最亲密的人。”

俞晓鱼的心脏蓦然一跳,她怔怔地看着祁言。呼吸变得格外不顺畅,愈发艰难起来。

她微张唇,想要汲取空气,可那股莫名的燥意却怎么都平复不下来。

俞晓鱼又看了一眼祁言,他垂下眼帘,将眼瞳的光泽掩去。日光落在他的发间,侧颜打下无数斑驳的暗影,静谧而姣好,让人心悸。

“你…”她欲言又止。

祁言垂眸,补充:“这句话出自管家协议的第一条——签订这份合同的下一秒开始,我就将是您最亲密的人,以守护您的安危为己任,将会以您想要的任何方式,无条件照顾或陪伴您,直到合同协议失效的那一刻。”

Chapter 10

自作多情。

这四个大字又一次映在了俞晓鱼的脑门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无端想要亲近祁言,或许是觉得他温顺而又可靠,被当做依赖的对象。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真想签订长达一百年的管家协议,然后再填上一大笔违约金,让祁言无法从她的身边逃离。

咦?这样听起来好像霸道总裁啊。

何…何况,她也只是依赖他,并不是喜欢他。

在想什么呢!

俞晓鱼揉了揉额头,试图将那个想法从脑子里抖出去。

不过,她是有未婚夫的人。还是…不要再招惹祁言为妙,而且那个沈畅看起来也十分棘手啊。

都是不好处理的货色,一丘之貉!

俞晓鱼决定再装傻一段时间,她不想接受现实,按照之前的套路按部就班走下来。因为现在的她,根本就不喜欢任何人,就这样嫁了,还真是太委屈了!

俞晓鱼早上去学校上了几节课,下午就被祁言带到心理医生那里接受治疗。由于她的失忆还没好,还是无法想起事情,所以有必要去看一下医生,好好治疗一下她那怪僻的病。

何乔也跟来了,她根据自己敏锐的直觉发现俞晓鱼真的摔傻了,痛心之余又觉得好玩,一个劲要跟过来凑热闹。

她们来到某间环境幽静的私人医院,就有护士热情地请俞晓鱼到会客厅静候。

过了几分钟,走出来一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他的发短而硬质,气质清冷,双手随意地搭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隐隐可以看见手腕,白净而骨骼分明。

医生看了俞晓鱼一眼,说:“俞小姐,请问你现在看到我会激动吗?”

“不会。”俞晓鱼觉得很古怪。

“很好,是傻了。”

“…”谁能来告诉她是怎么回事?

何乔突然瞪大眼睛,连连后退几步,抄起包就想逃跑:“晓鱼,不行了。今天我看来是不能陪你了,我先跑了,下次再见。”

医生皱眉,说:“何小姐不妨先喝杯茶再走,等会儿心理咨询结束后送一送俞小姐,她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不是还有你送吗?”何乔有点怂。

“嗯?”医生似怒极了,抿出一点嘲弄的笑意:“很好。”

何乔赶紧装了孙子:“我送,我送。俞大爷你说什么都好,您一句话,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那么,去外面的等候室坐下,静候半个小时。”

“好的,没问题。”

俞晓鱼无语了,此时她盯着医生,就想看看他有哪里吓人的地方,能把嚣张跋扈的何乔吓成这样。

医生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及时回头,对上目光,说:“俞小姐,初次见面,我是你哥俞争。”

“…”俞晓鱼觉得世界有点小,是该去好好撞一下墙了。

“哥…”她改口。

“乖。”俞争说了一句,然后坐到沙发上,与她面对面说:“好了,把你记得的告诉我,一点都不能隐瞒。”

“我要是记得什么,我还来看医生?”

“嗯,逻辑思维没问题。看来智商还没下线,摔地不够惨重。”

“…”她现在提出换一个心理咨询医生还可以实行吗?

“您以前也这样刻薄我吗?”

“酌情考虑你的病情,选择不同的严厉程度。”

俞争打量她,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笑容,看得俞晓鱼头皮发麻。

她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祁言曾和她说过的有关兄长的信息——当时,祁言以一种极其纠结的表情说了一句话:“你曾说过他,反复无常,阴险狡诈。”随后,祁言也补充了一句:“不过,在我看来,他只是爱妹心切。”

反复无常,阴险狡诈。

果然如此啊!

俞晓鱼主动无视了后面那句“爱妹心切”的话。

俞争翻开一本诊断册,摸出圆珠笔斟酌着要写些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说:“你现在都记得什么人。”

“准确的说,我哪个都不记得。”

“那最近几天认识的,说说你的印象。”

俞晓鱼想了一会儿,说:“我认识了爷爷,祁言,以及何乔,还有沈畅。”

“哦,那么,请重点说说何乔。”

“嗯?”俞晓鱼还没反应过来,只说:“何乔这个人很仗义,就像祁言所说,她的确跟我关系很好。”

俞争垂眸,不知在想什么,随意问了一句:“她在学校异性缘如何?”

“脾气有点差,没男人敢泡她。”

“哦。”

俞晓鱼回味过来不对劲了,她瞪着一双猫瞳,难以置信说:“俞…医医生。”

“叫哥哥。”

“哥…哥。”怎么叫怎么别扭啊。

俞晓鱼开门见山:“你的病患,应该是我吧?”

“嗯。”

“那你为什么一直问何乔的事情?”

“你觉得多一个何乔那样的大嫂如何?”

“…”你等会儿,让我缓缓。

以俞晓鱼敏锐的直觉来看,这其中一定有诈。而且何乔之前见了她哥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难保没有发生过什么。但是…这分明是躲仇敌的架势,难道还能相爱相杀衍生出爱情?

真是见了鬼了。

俞晓鱼一副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之前那样的特殊待遇是想要泡她?”

俞争笑了一下:“嗯,尚在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