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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做梦,睡得很好。
酒店的门口有不同档次的餐馆,梁平走进一家中餐馆,随便点了几个菜,味道还不错。
晚饭之后,梁平步行来到附近比较热闹的一条大街。这条街上正在摆夜市,各种小吃摊、烧烤摊和小饰品、小工艺品摊子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卖宠物的,好不热闹

。梁平好久没逛过这种小城市的夜市了,倒有几分亲切感。其实为什么会有亲切感他也说不上来,他从小就是在大城市长大的——大概是以前旅游的时候,曾经逛

过类似的夜市吧。
虽然刚才已经吃饱了,梁平还是有兴趣尝尝本地的特色小吃。他在一个烧烤摊前坐下来,点了炭烤猪蹄和烤玉米。等待的时候,他望着夜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神


突然,人群中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空缺。梁平赫然看到,街对面站着一个披着长发的黑衣女人,似乎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梁平浑身一颤,头皮倏然绷紧,他迅速站

起来,但人流已经遮挡住了他的视线。等他拨开人群,再次望去的时候,街对面已经看不到这个女人了。
梁平感到毛骨悚然。这代表什么?我已经被盯上了?
他没有心情吃东西了,付了烤猪蹄和烤玉米的钱,对老板说不要了,请别人吃吧。老板呆呆地望着他。
回到酒店,是晚上九点。梁平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心绪却始终有些混乱。十点钟过后,他洗了个澡,上床睡觉了。
他有心理准备,会做一个梦。
他确实做了一个梦。
但是跟冯驰描述的不一样,没有什么黑衣女人到床前来托梦,甚至都不是一个噩梦,而是一个美梦,就像在看一部爱情电影。
唯有一点体会跟冯驰一样。梁平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没有醒来。
一对年轻男女,挽着手在夜色中散步,就算只能看到背面,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甜蜜和浪漫。女孩留着一头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靠着男生的肩膀,或者依偎在他怀里

,情意绵绵。
然而两人同时驻足,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女孩的头以不可能的方式转动了180度。这个过程缓慢而惊悚,当她整颗头转到背后的时候,梁平看到了她的脸。这是一张被扒了皮的血肉模糊的脸,失去了眼皮

的血红色的眼珠直愣愣地盯着他。
“啊!”梁平惊叫着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睡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在没有心理防备之下受到的惊吓是最大的。如果一开始就有噩梦的暗示,倒不至于吓成这样。但之前分明就是一个普通而美好的生活场景,毫无预兆地转变画风,

任何人都会受不了。
梁平甚至可以理解,冯驰为什么会在噩梦中被吓死了。
他从床上起来,喝了一杯温水压惊。然后开始思考这个梦境带来的启示。他没有忘记,自己是研究“梦”的专家。
梦中的这个女孩,跟冯驰所说的“黑衣女人”,显然是同一个人。但不同的是,黑衣女人通过托梦要冯驰去做一件事。而这个梦,却旨在展示某个故事,或者某件

发生过的事情。也许是上次托梦失败,这个女鬼换了一种方式,让我直接通过梦境获知关于她的事情?梁平揣测。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梁平从行李箱里拿出笔记本电脑,将刚才的梦境记录下来。
然后,他意识到,因为从梦中惊醒,导致他没能完整地“看完”和获知整件事情。他只能像观看连续剧一样,明晚继续。


这个晚上,他无法再入睡了。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二十分。梁平穿好衣服,离开酒店。
此刻的街道冷清而寂寥,梁平朝夜市的方向走去,途中找到了一家通宵营业的卖炒龙虾的夜宵店。他随便点了一两个菜,只求食物能温热自己的心。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梁平双眼无神地望着前面的一桌人发呆。五六个年轻人,啤酒瓶堆了一地。其中一个大声讲着什么段子,引得同伴阵阵发笑。不过梁平一句

没听进去,独自想着心事。
这桌人当中,一个背对着梁平的长发女孩无意识地扭头望了梁平一眼,梁平也正好看见她了。突然,他眼前出现了幻觉,这长发女孩的脸变成了刚才梦中那张血肉

模糊的脸。
梁平“啊!”地惊叫一声,身体往后一仰,竟然摔倒在地。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声惊呼吓着了,几个年轻人一起回头望着他。那长发女孩更是满脸惊诧。
“怎么了,怎么了?”店老板赶紧过来把梁平扶起,“你怎么摔倒了?没事吧,先生?”
“没事,没事……”梁平从地上爬起来,脸色苍白。他又望了长发女孩一眼,幻觉消失了,却仍是心有余悸。
长发女孩带着怒气说道:“你什么意思呀?我长得有这么丑吗?把你吓得栽一跟头?”
话音未落,这女孩的男友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借着酒劲就要发飙。他指着梁平骂道:“你他妈什么意思,我女朋友是怪物吗?把你吓成这样!”
说着几个年轻男人一起围了过来,准备发难。梁平只身一人,不敢在外地惹事,只有解释自己并不是看到女孩才被吓到,而是另有原因。为了息事宁人,他表示愿

意请客。
几个年轻人见这么大一桌酒菜有人埋单,这才罢休。梁平也没心思吃东西了,一共付了七百多元给老板,自认倒霉。
结果,梁平在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起床已经十一点了,洗漱之后,他压根儿不知道该干吗,在百无聊赖中度过了白天的时光。
晚上,梁平又住进了紟州饭店的507房间,并早早地入睡了,等待着今晚的梦境。
果不其然,连续剧一般的噩梦再次上演了。
又是那对年轻男女。夜晚,他们手牵着手在河边漫步,同样甜蜜温馨。走到河岸的某一处,女孩观察到四下无人,就大大方方地脱掉裙子,穿着内衣跳进了河里。

男生也脱掉了衣服,穿着短裤跃入水中。两人在水里嬉戏打闹,好不快活。
但是梦境中,始终只能看到他俩的背面,或者是黑夜中一两个不清晰的侧面,无法看清其长相。
两人在水里玩闹了一阵,男生捧着女孩的脸,亲吻着她的嘴唇。女孩看起来十分享受。
然而,就跟昨天晚上的梦境一样,恐怖而意想不到的画面瞬间就出现了——男生捧着的,其实是女孩的头颅,只有一颗头颅!女孩的四肢慢慢漂浮到了水面上,河

水变成了暗红色。女孩只剩一颗头,脸色也变得像纸一样白,却还能伸出舌头和男生亲吻,仿佛两个人都毫不介意、浑然不觉……
这个画面太吓人了,令人生理和心理都无法接受。梁平再次从惊叫中醒来。
这一次的惊骇程度,比昨晚更甚。但毕竟是有心理准备的,梁平擦掉额头上的冷汗,跳下床来,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这次梦境的内容记录下来,并对比了两天晚上

的记录。
第一晚噩梦的关键词:情侣;散步;背面;血肉模糊的女孩(暗示女孩已经死去)。
第二晚噩梦的关键词:情侣;河边;侧面;身体七零八落的女孩(暗示女孩可能被肢解,并抛尸于河中)。
很明显,比起第一天晚上的噩梦,第二天晚上有了进一步的提示。
梁平意识到,这个女鬼是想通过这个“递进式”的噩梦告诉他,自己的遭遇和整件事情的过程。而最关键的,应该就是传达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她的男友)的样貌

信息。第一天晚上是背面;第二天晚上是侧面;那么第三天晚上……应该就是这个杀人凶手的正面了。
也就是说,明天晚上,就是这场“噩梦连续剧”的大结局。
梁平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感觉头有些痛,又是那种脑子里有根筋被拉扯了一下的感觉。他知道,这件事太令他伤神了。
白天,梁平询问了酒店服务员,得知紟州市内确实有一条河。梁平坐车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某处时,他浑身一震。
这个场景,跟他昨天晚上梦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从没来过紟州市,却在梦中见到了跟现实一模一样的河岸景致。
梁平感到自己快要揭开谜底了。就在今晚。


九点,吃过晚饭的梁平回到了紟州饭店的507房间。他早早地洗了澡,喝了帮助入眠的温牛奶,准备上床迎接“噩梦的结局”。
然而,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梁平感到诧异,他在紟州市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会是谁呢?
带着疑惑,他打开了房间的门。
站在门外的人,居然是他的妻子——张玥。
梁平惊讶地说:“张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张玥带着愠怒的口吻说:“这两天打你电话,你要不就不接,要不就几句话敷衍我。你把我当老婆了吗?”
梁平让张玥进屋,关上门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事我必须解决,不然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张玥说:“我后来也没硬要你回北京呀,我说我过来陪你,有什么事咱们夫妻俩一起解决,这都不行吗?”
“不行!”梁平说,“我不想把你也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
“那我已经来了,你要怎么着?把我轰出去?”
梁平摇头叹息,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怎么找到的?哼!”张玥气呼呼地说,“我挨个儿一家一家问的!还好紟州不大,好点的酒店也就这么十来家。要是北京,我累死也不一定能找到你!”
梁平心里有些感动,他搂着老婆的肩膀,两人一起坐到床边。
张玥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问道:“这就是冯驰住过的,闹鬼的房间?”
梁平:“不能说是闹鬼吧,是托梦……”
张玥瞪着眼睛:“有什么区别?”她顿了一下,骇然道,“这么说,你住进来两天,也被托梦了?”
梁平沉吟片刻,点了下头,又摇头,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托梦,但我确实接连两个晚上,都梦到一些连续的、诡异的情景。”
张玥紧张地问:“你梦到什么了?”
梁平:“一男一女,在街上散步,或者在河里玩水。那女的突然像被大卸八块一样,变成残肢碎肉了……”
他没法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张玥已经被这段描述吓得浑身发抖、面无人色了。梁平赶紧抱着她:“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张玥却一下子跳了起来:“梁平!我们今天晚上必须离开这里,返回北京!”
梁平烦躁地叹了口气:“你不是说来陪我的吗?怎么又变成游说我回北京了?”
“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么可怕的噩梦呀!你不觉得这一切不对劲吗?我跟你说梁平,现在回北京,远离此事,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你怎么知道?”
“我……”张玥一时语塞,她叹着气、摆着头,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之后站在梁平面前,一字一句地说,“听我说,梁平,这件事肯定有什么隐情,不是你

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相信我,咱们先回北京,从长计议,好吗?”
梁平说:“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是有隐情的。不然的话,那女鬼会跟冯驰和我托梦吗?我要做的就是揭开谜底。”
“梁平,你为什么认为冯驰说的一定是真的?”张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