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都知道,阮婉心中微沉,名知她在长风,…

也该知晓她去入水寻过他。

即便他回了慈州,也未同她说起过。

眼中失落无从掩饰,阮婉缓缓敛起方才笑容,“若是无事,我先走了。”指了指一旁,是驿馆方向。

苏复僵住。

她向来喜欢同他一处,从未开口先辞别过。

见他不言,阮婉心中猛然一沉,眼中盈盈泪光打转,拂袖转身而过。

苏复眉头拢得更深,眼见她背影渐远,身后之人却开口唤了声,“昭远侯。”

阮婉微讶,错愕转眸,竟是先前的洛语青。

她如何知道自己是昭远侯的?

苏复亦是错愕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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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州老字号传承的皮影戏多在北市。

江南水乡,近乎家家户户都有码头。

拱桥石洞处,停泊的船只就不在少数,北市便有一处与旁的不同。船头高挂着素雅灯笼,船身可容五六人,便是晚些时候专门看皮影戏用的。

可以点戏,泛舟江上一两时辰,别有一翻韵味。

苏复说的看皮影戏的地方便是指的此处。

葡萄自然兴奋不已,西秦国中本就少见船只,皮影戏又新鲜,要在小船上看皮影戏,葡萄就欢喜非常。

拉着苏复跑在前头。

洛语青便同阮婉远远落在其后。

三月里的风,波澜不兴,阮婉时有打量她,女子都有的小心思,苏复喜欢何种样的女子?

“昭远侯是如何认识苏复的?”洛语青语气和善,是有意同她说话,阮婉也就温和应声,“从前在入水,苏复帮衬过我。”并不想多言,只是好奇苏复同她之间,就也问道,“夫人与苏复如何认识的?”

有意唤她夫人而不是洛姑娘。

葡萄唤苏复苏叔叔,那洛语青的夫君另有其人。

而洛语青并不在意,凡是笑道,“苏复帮衬过你?那倒是好相与多了。”

阮婉峨眉微蹙,好相与?

前方是葡萄嘻嘻哈哈的笑声,阮婉也似心情好了几分,“嗯,他定是与你好相与的。我记得从前认识苏复的时候,他还只会横眉冷对,我那时便想,怎么还有这般令人生厌的人。”

阮婉也跟着笑出声来,苏复不说话的时候便真似横眉冷对不假。

“后来呢?”阮婉就像兴致正浓。

洛语青想了想,继而摇头亲叹,“那时初到入水,我女扮男装戏弄过他,他便记仇到现在…”

阮婉恍然驻足,愣愣看她,这一句便似钝器刮过心底,良久喘不过气,她往后所言,阮婉近乎全未听进。

脑中嗡得空白,又像被幅幅片断填满殆尽。

入水时,他不认得她,便出手护短护她。

时常看着她笑而不语,眼中的复杂意味,彼时她不知为何意,眼下心底倏然隐痛。

一场皮影戏,洛语青同葡萄看得津津有味。

苏复同阮婉未着一语。

他时有瞥她,她佯装不觉。

戏至一半处,葡萄靠在洛语青怀中入睡,孩童心性便是如此,方才吵吵着不行,下一刻就香甜入梦。

梦里还拽着娘亲衣襟唤爹爹。

苏复就唤了师傅演到此处。

苏复先行上岸,洛语青抱起葡萄跟着上来,苏复要搭手她也不必,竟是比他还稳当几分。

趁着间隙,阮婉自顾上了岸。

“葡萄睡了,我带葡萄先回客栈。时候尚早,苏复你同昭远侯叙旧吧。”不待苏复反应,点头致意,与阮婉辞别。

阮婉回礼。

苏复盯着一袭背影看了良久。

阮婉才缓缓敛了笑意,直言不讳,“苏复,你喜欢洛语青?”

就似一语道破,苏复转眸看她。

不答便是默认。

阮婉压抑心头颤抖,深吸一口,“苏复,洛姑娘已经嫁人了…”

“我知道。”

阮婉目不转睛看他。

“她嫁人,我还是喜欢。”

眼底氤氲倏然浮上,阮婉低眉,唇畔浮起一抹自嘲,淡然问道,“在入水时候,你为何出来替我解围?”

苏复缄口不言。

阮婉又道,“为何送我去京城?”

“为何每年在慈州等我?”

“为何亲我?”

阮婉哽咽得更甚,“为何躲我?”

“你像她。”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16号更新。

明天下午回上海,晚上的更新还会延迟,实在对不住,但是会尽快补上的。

第四十三章 旧时事

第四十三章旧时事

待得叶心从吉祥坊拎了蜜饯回来,东市早已寻不到阮婉身影。

叶心虽有疑虑,也并未太过上心。

小姐素来不是冒失的人,断然不会无缘无故离开,更何况明知自己花不了多些时候就会从吉祥坊出来,若是寻不到她会着急。

起初,叶心便只道她是性子好玩。想是一路看着挑着些有趣的玩意儿便不知踱步到了何处。

所幸在远处等她。

不想这一等便是个半时辰,叶心心中渐生不安,寻着近处摊铺的老板询问,一面比划阮婉的个头和外貌。

慈州向来是繁华之地,东市夜市尤其兴盛,往来的人不计其数,摊贩老板哪里记得清。听她说起这般高的个头,生得斯文好的公子的确见过不少,就不知她说的是谁。

沿着集市大致询问了一遍,都没有分毫消息,叶心便也没来得及细看周围。

绕了一圈回到远处,依旧没有阮婉踪迹,叶心无错,脚下漫无目的移步,却兀得不知踩到何物,险些绊倒。

俯身拾起,眸色却是突然一紧,似是小姐方才攥在手中的珠钗。

这根珠钗算不得珍贵,放在摊贩之中也并不起眼,先前小姐偶尔瞥见,觉得簪钗上的珍珠大小不一,不着修饰,甚是少见。小姐平日里就喜欢这些独一无二的东西,她也才对这根珠钗多看了几分。

而眼下,珠钗上的珠串生生断开一截,应是掉落时摔断的,也就是说走得匆忙,亦或是意外。

叶心慌乱顿生,扔了手中的蜜饯锦盒,撒腿跑开四下去寻。

肖跃好酒。

早前邵文槿替敬帝来慈云寺取信物,就曾在慈州陪肖跃痛饮至午夜过,肖跃是邵老将军的旧部,为人又豪爽不拘,与邵文槿很是谈得来。

此番便又约在八宝楼。

一席话间,聊得甚是尽兴。

由得翌日还要启程返京,肖跃也未敢留他喝太晚,亥时刚过,两人就离了八宝楼折回驿馆。

肖跃执意要送,邵文槿却之不恭。

夜风徐徐,酒后好似清明几分,悠然踱步,随意说起了此次长风之行的见闻,隔三差五便都提及阮少卿。

肖跃怔了怔,“文槿似是同昭远侯走得近?”

语气中的意外稍有掩饰。

邵文槿脚下踟蹰,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觉说起阮少卿种种。当下,又不知晓肖跃为何出口相问,继而会错了肖跃意图,解释道,“其实昭远侯也不似传闻中…”

话到此处,余光却突然瞥到叶心自不远处仓惶跑过。

邵文槿竟然走神,叶心该是同阮少卿一处才对。眼下,阮少卿不在,叶心又一脸惊慌,莫非,又惹了什么祸事?

心中就似静不下来。

略微滞了片刻,还是转向肖跃,“肖兄稍等。”才又开口唤住叶心。

叶心回眸,见是邵文槿就迎了上来。

“你一人在此处作何?昭远侯呢?”

叶心眸间难掩慌乱,微微泛起红润,惶恐道,“侯爷不见了。”

阮少卿不见了?邵文槿微讶,只道是他又在何处惹是生非,叶心的模样却不似有假。惶惶将手中半截珠钗递于他,叶心都能猜测出几分端倪,何况邵文槿?

遂而眸色一沉,开门见山,“在何处不见的?”

“东市。”叶心据实作答。

“我去东市寻,你先回驿馆看看阮少卿在不在?如果没有,就通知江离和赵荣承带人去找。”

叶心闻言点头,邵文槿一席话让她宽心不少。心底攥着这般侥幸,便一路飞奔回驿馆,小姐许是回了驿馆忘了同她说

自己先前为何没有想到这么一出?

又听闻邵文槿去寻,就好似心中踏实了不少。

脚下生风,心间却后悔不已,早知如此,方才千不该万不该去买吉祥坊的蜜饯做什么!

邵文槿便也踱步至肖跃旁,“肖兄,突然有些要事要办。”

肖跃也爽朗一笑,“无妨,你我二人来日再聚。”

邵文槿不做耽误,拱手作别,就往东市而去。

肖跃才缓缓敛了笑意,方才起,便隐隐在他二人对话里听到了阮少卿三字。

昭远侯,阮少卿?

肖跃幽幽一叹,多年前的一幕就蓦地浮上心头。

彼时他还是邵将军身边的副将。

长风南顺交战几十余年,死伤无数。后敬帝与荣帝遣使议和,要修两国之好,便有了长风同南顺第一次联姻。

当时两国才将停战不久,远未和睦到让皇子公主联姻的程度。

双方妥协托让,才有了景王同长风盛家结亲的后策。

盛家是老牌的长风豪门世族,在长风国内地位举足轻重,盛家大小姐更是入宫为妃,诞下四皇子,深得荣帝宠爱。

南顺一边,景王又是敬帝的胞弟,双方可谓门当户对。

敬帝就让最信赖的昭远侯同邵将军前去长风迎亲。

昭远侯心高气傲,邵将军亦是趾高气昂,相互之间虽然言语不和,却远不到后来貌合神离,甚是针锋相对程度。

肖跃便是跟随他二人去的长风迎亲。

两国才休战不久,一路之上难免小心谨慎,还算安稳抵达长风京中。盛家二小姐出嫁,荣帝特准盛妃亲自送至城外,肖跃才见到盛婉卿其人。

肖跃当下就怔住,粉黛不施,却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当时见过盛婉卿的人不少,大抵神色都和他相仿。

僵在一旁的就还有昭远侯。

彼时肖跃未觉有异,但回程的一路,昭远侯都似神色不虞,十余日的路程,推三阻四竟然走了二十余日。

邵将军还曾私下提醒过,要他多留神昭远侯。

肖跃诧异至斯。

不想行至慈州,果然出了意外,有人劫走了盛婉卿,军中大骇!

当时的慈州守军是昭远侯的旧部,也率兵四处搜寻,肖跃一直未觉昭远侯何处有异?

直至翌日,邵将军一声不发寻回人来,听闻当夜,两人一言不合,昭远侯掀了桌台,二人拔刀相向。

昭远侯素来倨傲,肖跃唯一见过他恼怒至斯便是那次。

途中生乱,惊动敬帝,队伍尚未行至富阳,敬帝就命景王领了京中数千禁军来接。

而后昭远侯同邵将军一直针锋相对。

朝中盛传两人是因慈州意外闹得不可开交,就连敬帝也出面许下两家儿女亲事来缓和两人矛盾。

当时邵文槿不满两岁,昭远侯尚未成亲,朝野上下都知晓敬帝用意。

由得此间插曲闹得沸沸扬扬,景王大婚尤其引人瞩目。

所幸婚事还算平稳,并未再出乱子。

事情到此原本该告一段落,新婚不到七日,景王妃却突然染病去世,南顺费了不少周折才平复长风情绪。

后来两国虽也和睦而处,始终保持戒备。

直至此番嘉和公主出嫁长风,临近几国才算摸清敬帝和荣帝的底,两国交好,有了实质性进展。

一晃多年,邵将军不喜有人嚼舌根,这些早年旧事就也尘封久已。

肖跃心中多有不值。

盛婉卿香消玉殒,昭远侯却因此同邵将军闹翻。

坊间还有传闻,昭远侯厌恶邵将军至极,唯恐两家女儿结亲,就一直不曾娶妻。

自然都是笑谈,肖跃并未上心。

几年前,昭远侯突然过世,宁正领了阮少卿回京中,那幅模样是昭远侯世子无疑,肖跃心中就隐隐生出些许疑惑。

听闻敬帝和陈皇后待阮少卿甚是亲厚,而阮少卿在京中更是惹是生非,横行霸道,京中怨声载道。

陆相就曾向敬帝谏言,该管束昭远侯了。

邵将军却一直缄口不言。

那时肖跃已是慈州守军,偶然一次回京拜谒邵将军,竟无意在将军府中闻得邵将军交待邵文槿,“昭远侯年幼,诸事勿通他计较,多让着他些。”

肖跃就楞住。

邵将军全然不似往常的盛气凌人。

此后,便才听闻邵文槿同阮少卿水火不容,大小事宜都时常闹得不可开胶,肖跃哭笑不得。

而先前一幕,肖跃些许错愕,邵文槿竟会为阮少卿辩解?

还会为阮少卿奔走?

肖跃略有低眉,继而唇畔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