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清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去找银针。”她急促嘱托,而后唤来秋琳,命她去问店主寻几味药材。

屋内一时安静,她伸手轻轻触上公子清双腿,已昏迷的人猛然颤栗。一定很痛很痛吧!她狠狠心,找准穴位轻轻按摩揉搓。他的腿寒冷如万年玄冰,哪怕旁边火炉正旺,指尖却也传来刺骨的寒意。

昏迷的人痛得抽搐,叶凝额头有冷汗沁出。

楚天落片刻即回,一溜十二枚银针排开,叶凝镇定下来。她迅速拿起银针,手法娴熟地刺入十二处穴位,抽搐的人渐渐安静,然腿部依旧冰寒。

叶凝再喂他服下玉露丹,又将丹药化在温热的酒中,让楚天落轻轻在他腿部涂抹。叶凝身为医者,此时也无避忌,解开公子清衣衫,由头顶至小腹,一路按摩轻揉。

僵冷的肌肉渐渐和缓开来,公子清微微睁眼,眼神空茫。

“阿凝…”他蓦然开口,声音模糊低沉,叶凝并未听清,凑过去道:“什么?”公子清瞳孔有些涣散,将她打量片刻,合上眼帘。

痛苦缓解之后,他的脸色已不再扭曲,脸颊浮上可疑的红色,唇角似乎略微牵起。

叶凝不敢松懈,手掌快速抚过公子清双腿,取下几枚银针换个穴位扎下去,公子清疼痛之下一阵颤栗。

楚天落在旁看得心惊胆战,叶凝却从容不迫,调好银针的穴位深浅,片刻后那些红线渐渐褪去,隐入血脉之中。

秋琳寻来的都是扶青常见的药材,捣烂后放在火炉上温热备用。叶凝携毒防身,自然也带有些妙药,她自瓷瓶挑出些药末融在热水里,将药材搅入。

叶凝再次扶过公子清脉像,手指抚过,腿上只余两枚银针,封住寒毒不令其扩散。

“用药水浸湿毛巾,给他敷腿。”

楚天落秋琳齐出手,宽大厚软的毛巾带着暖意覆上细弱的双腿,公子清隐隐叹息一声。

一柱香后,公子清的双腿终于恢复原状,肌肤恢复如常。叶凝又将暖玉膏涂抹上去,帮他系好衣衫,盖了薄软的毛毯,点了一炉醍醐香。

三人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忙碌之后浑身被汗湿,各自躺在宽大的椅中,懒怠动弹。

外面暴雪纷飞,屋内温暖如春,萦绕的醍醐香中,内心渐渐安静平和。

醒时竟已天明。

驿站外风雪已停,厚重的毡帘被卷起,雪光自窗中透进来,明亮阔朗。叶凝和秋琳并躺在床榻,公子清坐在炉边宽大的椅中看书,其他人已不知去向。

叶凝起身披衣,公子清闻声回首,笑道:“醒了?”温煦笑容如和风,想是已无大碍。闲谈几句,才知公子清是自西南侧的陶唐国而来,穿越扶青欲去花间国,谁料途中暴风雪突至,使得毒发。

叶凝回思昨日情状,依旧心悸,便道:“附近有温泉么?”

“去此五十里,雅里圣湖畔就有。”

“我们绕道去那边,给你泡腿吧?沿途都是雪原,万一再次毒发…”想想便觉得可怖。

公子清自是答允,叶凝便去洗漱,忽然想起昨日她因寒昏迷,又觉得蹊跷。虽然体寒畏冷,却从未严重至此,扶脉细察,却无异象,叶凝行医数年,竟不知此症是因何而起。

推窗望外,积雪高至人胸前,如此情形自是无法赶路,只得耽搁一天。

叶凝所乘的马车已为风雪埋没,然附近无处可买马车,无奈之下贾笙和秋琳带着枣红马返回原处,将车拉了过来。到得客栈门口时,两人均是汗湿重衫——

他们轻功在身,踏雪而行并不难,车马却很难在积雪中前行,两人一路走,一路以掌风清理积雪,十分费力。

在淞阳驿站驻留了三天,积雪才渐渐消融,可容马车前行。

路上闲谈,听罢公子清描述,叶凝犹自庆幸——

暴风雪席卷方圆数百里地面,仅数里之隔的古道上积雪厚重,业已大雪封山,人畜难行。他们所选的这边相对较暖,雪化后尚能前行,不至于困在驿站无处可去。

后晌到达雅里,竟是荒原上一处绿洲。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景色似画,如嵌在荒原中的明珠。

公子清在前引路,几人直往山腰的雅里圣湖而去。

山脚河汊纵横,暖热湖水所经之处芦苇丛生,当地人撑了小船在其间捕鱼捞虾,清亮的山歌盈耳,在巍峨雪峰之下别具风情。

到达山腰地势陡然平坦开阔起来,半月形的湖泊在狭长的山坳中绵延无际,湛蓝湖水映出雪峰和成片的冷杉绿林,湖中云移鱼戏,蔚为悦目。众人便宿在湖边的客栈之中。

客舍青青柳色新,芙蓉花娇雨浥尘。在隆冬严寒的北域陡然见到这番温软的南国春日景象,叶凝叹为观止。

因附近有几十处温泉,山风抚过时也是柔暖的。这个时节,远离温泉处依旧略微寒冷,站在此处但见半湖春.色半湖冰,十分美丽壮观。

叶凝同公子清沿湖岸行过,盛开的野菊浮动清香,嬉戏的山鸟腾挪清唱,生机勃勃。

渐而山风清冷,湖水清凉,有薄如蝉翼的冰层出现,在晴日雪光下晶莹剔透。

越往前行,冰层愈厚,置身其上宛如踩着通透的琉璃,脚下各色游鱼相戏,深蓝色的湖底水草摇曳。

“阳光透过冰层而入水底,下面的水是温的。”公子清负手吸一口清冽的空气,几分惬意。叶凝难得畅怀,舒展双臂:“以前从没想过北域还有这样的天地,令人眼界大开!”

回到下处已近黄昏,叶凝泡完热澡咬一口新制的芙蓉软糕,竟觉美味惬意无比。

厚暖的裘衣大氅暂被收起,她只披了件薄衫在窗边观景。

远处雪峰连绵,明月升起时银光万缕,粼粼波光映出月影,蒸腾的雾气弥散薄淡,远看便如皎月自雪湖中升起。

天地间清光洒满。

公子清就在窗外的柳树下闲闲把玩一支羌笛,叶凝踱步出去,与他同坐在湖边雕花长椅上看雪湖月色。

旁边的桫椤树枝叶长垂及地,夜光蝶翩然飞舞,公子清忽然侧首看她:“药娘子似乎叫你阿凝?”

叶凝点头:“那是我的乳名。”忽然间好奇心起,“向来只知你叫公子清,却不知真名。”

“傅清,字澹之。”

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身侧的人静若沉渊。其时其景,叶凝不由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拾捌 玉楼笙歌起

隆冬时节路途难行,是以雅里圣湖边的旅人少之又少。数十处温泉星罗棋布,水质颜色不同,其中矿质和腐烂沉积的药材不同,则功效各异。

叶凝为公子清选了合适的水质,将些药材给他,详细叮嘱了用法,便自去逍遥。

离开雅里圣湖时叶凝大为不舍,贪婪地看遍风景,似要将这人间仙境深深铭刻在心中。待回过神时,又觉这想法殊为可笑。

穿扶青而过便是花间国境,两拨人都是要去往花间国的国都贝曲,便继续结伴而行。

花间国紧邻大海,气候湿润,土地富饶物产丰富,贝曲城内的繁荣与杞国相比也不遑多让。公子清等人自去忙碌,贾笙驱车直入闹市,择一处深巷,停在一座三层的阁楼前。

阁楼紧邻闹市,人语喧哗笑语不绝。

三层洞开的窗户旁,几位女子浓妆艳抹临窗而立,看着巷中往来的男子,偶尔含笑瞧过来,眼神笑容皆是柔媚,勾人心魂。

叶凝陡然明白过来这是何地,略为尴尬。贾笙在旁面不改色:“要见的人就在此间,叶姑娘请罢。”

入得楼中,顿觉气氛热烈。宽敞的大厅中挤满了男子,皆翘首看向舞台,齐声喊着“水含珠!水含珠!”

画楼之中装饰精美,笙歌不断。正中的舞台上,身姿妖娆的舞女正做回旋舞,双臂舒展如翼,赤着的双足间金铃清脆。

女子面上覆了层红纱,栗色微卷的长发披散两肩,玲珑的身体上只裹了件轻薄的红衣,露出柔软腰肢,轻微扭动之间如扶风摆柳,曼妙异常。

叶凝瞧着那飞扬的窈窕身姿,竟也有些入迷。

旁边贾笙轻声提醒:“上面有雅座,上去看吧。”便引着叶凝和秋琳上楼入座,就着甜酒点心观舞。

那女子回旋作舞之间似有魔力,举动皆牵动人的心绪,看得久了,似乎自身也随她自如挥洒,张扬而美妙,逸兴遄飞。

一曲舞罢,场中掌声雷动,喝彩声经久不绝。那女子盈盈一笑,步入帘后。

直至红衣身影消失,叶凝才回过神来问贾笙:“我们要见的人在哪?”

“随我来。”

步过曲折木廊至门口,阁楼后连着一处大的院落,角落里有处两层的小楼,掩在几树高大的桫椤树下。阁楼旁不见人影,屋门虚掩,贾笙在门上虚敲两下便推门而入,里面的绿袍女子躬身道:“含珠见过贾公。”

贾笙要引见的,居然就是刚才的红衣舞女——水含珠!

此时她身上已披了件碧色锦袍,包裹住曼妙的身段,收却方才的飞扬,肃容相接。

叶凝这才看清她的脸,杏目桃腮,柳眉入鬓,容色上佳。然而眼角眉梢的媚色遮掩不住,那份浑然天成的柔媚气质,哪怕上京之中,也无人能与之匹敌。

水含珠抬目看过来,轻声道:“敢问哪位是叶凝姑娘?”声音如三月初化的春水。

秋琳退开一步,叶凝与水含珠四目对视,各自打量。贾笙便掩门退出。

屋内甜香温暖,三人围坐谈话,水含珠欢场中人,专事搜罗打探消息,说话也十分谨慎。待得叶凝道明公主身份,水含珠才消却疑虑,郑重拜见后和盘托出——

花间国中有三百多巫夜人散居,因分布广泛,由五人负责各自区域的消息,而后在水含珠处联络。

问及族人现状,水含珠只是苦笑:“客居他乡,大家也不过是讨生活罢了。如今大家都长大了,公主,我们都在等巫夜复国的那天。”

“所有人都在等,并且为之努力。”叶凝顿了顿,“你觉得辛苦么?”

“含珠觉得很幸运。”

这一次长谈从晌午直至深夜,叶凝坐在马车中行向客栈时,心中感慨万端。

蓦然想起了君昊那张轻佻不正经的笑脸,叶凝头一次觉得那笑容也许是诚挚的,而那人的所作所为,也值得她去感激——

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能让失散的巫夜人重新联络相依,而不至各自流落孤苦,这点就足以让她感激。而沙朗若、歧阳、水含珠待贾笙皆是恭敬,想来贾笙确曾帮助他们良多,其中君昊也出力不少吧。

那些本应是她的责任啊,如今却是由君昊来完成。

叶凝看着贾笙驱车的背影,目光清朗:“回去请代我致意逸王殿下,我会登门道谢。”

街巷间夜风轻轻掠过,贾笙只淡淡“嗯”了一声。

而后便是深深的沉默。直至就寝前秋琳才开口说话,一改往日的干练,脸上还残留着半分犹豫:“公主,你觉得水含珠好看么?”

“容色上佳,气质独特,加上眉眼含情、举动柔媚,是个出色的美人。”

“有这么好吗。”秋琳似乎不太认同,“她…很喜欢公子。”

“是说公子清?”

秋琳点头:“两年水含珠落难时公子救过她,后来她又为公子生意上的事情牵过线,名义是报答公子的恩情,实际是想多和公子接触。公子虽拒绝受她好处,每次来贝曲,还是会去看一次水含珠跳舞。”

“公子清风华卓然,确实能让女子倾心。”叶凝觉得这事有意思,言语中几分打趣。

秋琳却是摇头,肃然道:“跟公子接触的人,我们都会详细打探底细。水含珠身份藏得深,以前我以为她是普通的巫夜人,今天才知道身份。她这个人,平时温婉柔和,但有时候做事有些乖张。”

“哦?”叶凝挑眉。

秋琳单膝跪地:“水姑娘确实为巫夜做了很多,秋琳说这些并非挑拨,只是事关复国大事,必须提醒公主。水含珠对公子的爱很偏执,以前她的好姐妹寻欢也喜欢公子,曾和公子说了几句话,”她仰起脸,一字一句:“而水含珠得知后,暗中将寻欢毁容,残害至死。”

“残害至死!”叶凝失惊,不可置信,“怎么如此偏激!”

“水含珠嫉妒心很重,感情上偏执疯狂。为了巫夜她确实可以在欢场中打拼,可如果她知道…”秋琳咳了一声,“知道公子喜欢公主,那她就未必会如现在这样了。”

也许会用比对付寻欢更加阴狠的手段来对付叶凝,甚至,将仇恨转移到巫夜身上。

叶凝闻之悚然。水含珠的心态确实疯狂偏激,往后确须谨慎。但是——公子清喜欢她?

秋琳目光中几分笃定:“看得出公子很喜欢你。自从跟随公子后,喜欢他的女子并不少,但公子向来只是客气礼遇,或是干脆忽视。他对你很不同。”

“因为师父托他照顾我。”叶凝浅笑,避过不再深谈。

就寝时客房外风声嘶吼不止,渐而万籁俱寂。叶凝听那风声减弱,便至窗边望外,冷峭夜风灌进来,裹挟着冰凉的雪花。

贝曲城中九尺深巷,灰土尘埃、笙歌笑语转瞬已被大雪埋没。

庭院中雪落无声,只有寒风回荡,卷着梳理不清的心思,直入暗沉的夜幕。

-

出得花间一路南下便是那勒国境,贾笙驱车驶过无边的雪原,入目唯有天的蓝色和云与雪的白色。

偶尔马车在雪山小径之中蜿蜒,可以看到踏雪而行的野狼和狐狸,在绿松墨杉之间疾驰或缓行。秋琳兴起时捉了只白狐,叶凝逗它玩了一阵,见它惧人瑟缩,只好放了。

旅途漫长,渐渐觉得百无聊赖。如果在贝曲多逗留几日,也许还能和公子清同行?

那么途中就会少些寂寞。

抵达九影镇是后晌,如意赌坊中依旧人满为患。贾笙带叶凝前往别院小憩,向晚时分沙朗若前来拜会,带来几条消息——

那勒国师事发后潜逃无踪,国主下令追捕,悬赏万金取其头颅。当日国师与野僧密谈的普罗寺已被下令焚毁,其中僧人被勒令还俗,据说私底下被处死不少。

关于十方的假消息放出去后,与国师谋反的事情掺杂,疑者甚少。而据他们打探,虽然关于巫夜的传言沸沸扬扬,真正去往巫夜的人其实少之又少。

叶凝闻之欣慰,沙朗若又是肃容:“关于十方的消息放出去后,有人曾追溯消息,查过这件事。”

“果真?”朗然笑意浮起,叶凝转着手中茶杯,有些期待:“是什么人在查?”

沙朗若出门片刻,带进来个年约十八的男子:“他叫九微,专事搜罗消息。”

九微并不识得叶凝,只按沙朗若的吩咐如实回答:“消息放出去的第三天就有人来查,是个跛足和尚,功夫很高,身子矮胖。得知消息是我放出去后,他就没再出现过,后来我查出他曾是普罗寺的和尚。那野僧便是由他引入寺里的。”

“可知他为何没再出现?“

“九微身在天鹰教中,想必他是以为此事和天鹰教有关,不敢妄动。”天鹰教是那勒国教,信奉者极多,势力遍布整个国境。九微以此为掩护,倒省了不少麻烦。

叶凝大为欣赏:“那跛足和尚的下落呢?”

九微歉然躬身:“还没查到。”他从袖中取出张羊皮纸,“这是他的画像。”

“慢慢查吧,辛苦你。”叶凝瞧着那副画像,回思十方容貌,竟觉眉眼有几分相似。

九微已被沙朗若带出,叶凝便招手叫秋琳:“你瞧他们,像不像?”

秋琳看了一阵,摇头:“不像。”叶凝皱眉,捧着那画像细看,直至秋琳唤她用饭时才放下。思虑过多,竟有些魂不守舍。

在九影镇歇了一日,叶凝叮嘱沙朗若重在养精蓄锐,不要轻举妄动,而后三人驱车回云泽。

行过苍茫覆雪的呼戎草原,到达云泽时天气晴好。远山上尚有松柏苍翠,近处林中树叶落尽,层层堆积在地,有鸟雀在其间觅食,偶尔翻出几丝冰冻后的墨绿。

护城河中结了厚冰,孩童嬉笑着溜冰抽陀螺,河边歌坊里的丝竹声依约传来,伴着歌女的清唱和酒客的调笑。

走过南曲街时,繁华热闹如旧。街角的扶归楼里伙计奔忙,白掌柜正送云泽刺史出门,微胖的脸上堆着笑意。

久违了啊,叶凝掀起车帘,深吸口冷冽的空气。

作者有话要说:

拾玖 水殿暗香满

时已腊月,冬日阳光柔和。深巷风静,老者依旧聚在槐树旁下棋闲谈,行于其间便会让人生出几分倦懒。

叶凝回来后饱尝当归绝佳的厨艺,又将路上见闻说与她听,连续几天均是深夜才睡。

此时她独自走着,心中想着要去扶归楼看看炮制的药材,也不知公子清是否已回来。暖阳熏得人昏昏欲睡,她揉揉双鬓踢着脚下石子,抬头便见崔文的笑脸近在眼前。

“叶姑娘,许久不见啊。”

“崔老板!又要去淘字画?”

崔文笑了笑:“闲着无事瞎转罢了,上次说好要送你的小玩意已做好了,改日给你送过去。”

叶凝道了声谢,便听崔文续道:“前些天去逸王府上做事,听人闲谈,似乎叶姑娘和逸王很熟?”

“也不算熟,只是帮他诊过病而已。”本想问逸王府上出了何事要做棺材,转而作罢。

崔文脸上露出几分失望,不再说此事,寒暄几句,告辞去了。

叶凝继续往扶归楼而行,遥遥看见棺材铺门前停着拉板材的车,却又想起崔文来。也不知他那失望是为何事,但是她和君昊的关系尴尬…确实不算熟。

扶归楼中顾客盈满,公子清还未回来,楚天落有事在外,白掌柜忙得脱不开身,药材的事情只得问白豆蔻。

砌上一壶清茶,摆开两枚小巧玲珑的白瓷茶杯,白豆蔻将成堆的账务文书抛开,同叶凝坐在窗边,看街上行人往来。

上次京中一别,从重阳至腊八,时日匆匆流转无声,竟已是三月时光。

叶凝啜一口茶,微微有些感慨。白豆蔻道:“听爹爹说,公子在扶青时毒性发作,被叶姑娘救了?”

“凑巧碰上,也只能压住毒性,却还不能拔除。药材都炮制好了吗?”

“都好了,在坤明岛备用。公子过个四五天就能回来,到时还请叶姑娘费心。”白豆蔻微微一笑,脸颊便现出两个酒窝,十分可爱。

叶凝便道:“应该的。”受公子清照拂良多,她所能回报的,似乎也只有为他解毒。

而那猛烈的毒,还是源自巫夜。

叶凝忽然有些失神。公子清身上的情九思是遗自娘胎,想来她的母亲便是因情九思而亡,终究是宫廷倾轧防不胜防罢。他而今藏身民间,性好山水恬淡,却又不肯抛下坤明岛和扶归楼这些羁绊做个自在闲人,如此苦心经营,他所求的是什么呢?

一时间思绪纷飞。

回到住处时秋琳和当归正坐在屋脊上剥栗子吃,顺便眺望四周风景。庭院中已被她们打扫得干净整洁,就连院角未融尽的积雪都被清理干净。

秋琳架起当归一跃而下,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