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至云泽,沿途山川锦绣,晚秋天气渐寒,黄叶连绵不绝却还未掉落,满目澄黄令人心旷神怡。
公子清带着叶凝游山玩水而过,令她眼界大开。譬如古怪奇绝的险峰石山,云蒸霞蔚的巍峨峻岭,如诗如画的偏居村落,烟水迷蒙的世外仙境,或宁谧或壮阔的景致令叶凝心中积郁尽散。
有种陌生的情绪在滋生,如春草蔓延,却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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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云泽已近十月中旬,容城街旁的银杏皆已纯黄。一场雨夹杂着寒风,吹落黄叶无数,厚厚堆叠在路边,踩上去十分松软。街上行人加了厚衫,三三两两的赏景,茶楼酒肆的窗户皆是洞开,观者无数。
叶凝瞧着满街银杏,隐约品味出容城的独特韵味。
从扶归园出来时她撑了竹骨伞疾行,寒风裹挟雨丝吹过来,渐渐觉出几分萧瑟,却令人神识清明。
到得住处,当归两月没见叶凝,甫一见面便攀在她身上,道尽喜悦与担忧。是夜两人生了炉火,拥被坐在床上说话到深夜才抵不住困意,昏然入睡。
次日推窗望外,烟雾迷蒙雨丝冰凉,雨还未停。
两人饭后翻箱倒柜,将些保暖的厚衣服寻出来,打算再上街买些衣服。
雨点打在院里芭蕉叶上,淅沥不止,忽然响起叩门声,当归撑伞出去开了门,便见秋琳一身劲装,正立在门口。
她发丝上沾了点点雨珠,脸上却笑意盈满,进屋道:“叶姑娘,公子派我来保护你。”
叶凝便道:“那以后你就住在这里罢。正好待会去买些衣服,你这一身穿出去太扎眼。”
秋琳看看自身衣饰,失笑:“习惯了这身打扮,倒没注意。”她上前几步,脸色微有凝重,“公子让我转告,昨夜得到的消息,皇帝被太后囚禁了。”
“什么!”叶凝和当归同时惊讶出声。虽然郑太后篡位之心路人皆知,但她这也太操之过急吧?
秋琳冷笑:“小皇帝上朝时,有只鸽子从他衣服里飞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郑太后十分气怒,斥责皇帝贪玩不思进取,让他在宫中思过半年,期间由她摄政。哼,谁知道那鸽子怎么进去的。”
“满朝文武无人反对?”
“有几位前朝元老替皇帝求情,却没争过太后。”
“定亲王呢?”
“定亲王名曰辅国,在郑太后打压下没甚权力。何况他本就缺乏决断,也觉得郑太后处罚不错。从始至终,听说他毫无异议。”
“毫无异议?”叶凝觉得有意思。
先帝亲命的辅国重臣居然是这样的作风,是他掩藏太过,还是他本就庸碌无为?念及先帝宠妻过度,能令后宫干政,养虎为患,致使今日的局势,却又觉得也许本就是先帝识人不明。一时揣测不定。
先帝重感情,世人皆知,然而朝政天下,岂是能让感情主宰的?感情用事,恶果自食!
冷雨依旧淅沥,幼帝被软禁的消息长翅膀般飞出京城,没过两天就传遍了云泽。
据说事后有位言官执意为幼帝求情,被太后一顿怒斥,险些贬官。那人不屈不挠,惹得太后大怒,终是寻了个由头令他锒铛入狱。
这事闹得沸沸扬扬,引得百姓议论不止。
不知京城中和其他州郡是何情形,在容城之中,消息抵达时经几番添油加醋,已然变了味道。消息如一方巨石投入湖中,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在有心人的催波助澜下,民怨沸腾。
有些消息叶凝无法探知,却能猜到大概。和公子清说起此事时,公子清只是笑了笑道:“时机未到,静观其变。”言语之间却隐然有局势在控之态。
素来轻佻风流、行事张扬的君昊倒是收敛了些,不似先前那般驱车横行街市。几次偶然碰面,君昊依旧戏语笑颜,似乎幼帝被软禁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
叶凝心中惦记十方的事情,也无暇理会君昊,同林夫人聊了药娘子过去的经历,却无任何线索。
时光如指间细砂流走,院中叶落草枯,萧瑟肃杀。
隆安元年的第一场雪便在这肃杀之中悄然降临。
叶凝晨起时裹着披风推窗望外,雪珠子被风裹挟入窗,几乎迷离双眼,落在脸颊冰凉。她拉起毛领护住脸,触目所及皆是白茫茫的——几株花树如雪伞舒张,紧邻墙跟摆着的花盆皆被雪覆盖,起伏的轮廓悦目,院中积雪平展如新,像是铺了松软的雪毯。
目光越过墙头积雪和隔壁人家的屋顶,只能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如春日里随风扬起的柳絮,天空中铅云如扯絮,不见半只飞鸟。
这场初雪在昨天半夜悄然到来,积雪已有两寸,却无停下的征兆。
空气清寒,叶凝掩窗呵手,往火炉中多加了些炭,过去喊当归起床。隔壁的秋琳不见踪影,叶凝只当她出去练武,便去洗漱。
两人正在厨下做饭时,房门开处秋琳飞身而入,手里拎着几只野兔香獐。
叶凝接过来瞧了瞧,啧啧称赞,秋琳笑道:“以前每年初雪,公子都会带我们打猎。今早走时你们还在睡,就没说。”
当归凑过来跃跃欲试:“好食材啊!”秋琳便道:“待会就给你剥了。”
饭后几人在厨间忙碌一通,待得酒热时架起火堆慢慢烤肉细嚼,香气满院。
雪还簌簌下个不停,叶凝回屋又翻出那张十方的画像来,她拿纸笔梳理,皱眉不止。目下她对十方的了解太少,偏处云泽也无法打探消息,唯一的办法就是合巫夜族人之力,可时间紧促,她哪里认识半个巫夜人?
叶凝将笔扔在桌上,溅起数点墨汁,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她盯着画得凌乱的纸笺站了半天,终是决定妥协,待雪晴后去拜访君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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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天气转寒,君昊已搬到了他在山间开凿的水殿别居之中。
叶凝问明道路后由秋琳陪着进山,连日的骄阳已将道上积雪消融,路上略是泥泞。两旁的草地树林中雪还未融尽,在灿灿阳光下晶莹生辉,有飞鸟野鸡在其间扑腾跳跃觅食,生机焕发。
水殿建在山腰,远远便能瞧见起伏的屋檐轮廓和悬空架设的观景亭。
叶凝缘山径而上,渐渐积雪薄淡,唯余青石台阶积水潮湿。
这山名曰隐鹤,因山中藏有温泉,致地气和暖温煦,四时风景与别处迥异。连日的大雪落地即融,反浇灌了这一方独特山林,地上青草愈发茂盛青翠,林间树叶还未凋尽,正随风摆动,悉索有声。
地势渐渐平缓,飞宇重檐近在眼前,护院家丁远远就看到了她们,此时便拦住去路,问道:“两位有什么事?”
“回春堂叶凝,求见逸王殿下。”
那护院的汉子常年驻守此处,并不识得叶凝,将她狐疑打量了一番,便飞身入内通报。瞧他身高体壮,行动之间却十分轻盈,几个起落如蜻蜓点水,片刻即隐身不见。
旁边秋琳赞了声:“好身法!”
那汉子不到片刻便即折返,躬身道:“叶姑娘请。”
叶凝举步入内,走过两重院落后便是大片开凿出的湖,碧绿中隐然有红蓝之色。水面上成片的青荷叶如圆盖,竟在这寒冬之中开出连绵的荷花。
菡萏香倾十里波,陡然从冰雪天地走入这方温软湖中,恍然两重世界。
湖上曲廊蜿蜒,置身其间只觉湖水温暖润泽,荷花香气清芬,而远处白雪皑皑覆满山顶,此处便如人间仙境。
一炷香的功夫后才行至彼岸,那婢女将叶凝送至湖边,屈膝行礼:“王爷就在观景亭中,不许旁人打扰,叶姑娘沿此路前行就好。”眼神投向秋琳,歉然而笑。
叶凝便道了声谢,让秋琳在此观景等候,自己沿那山间石阶拾级而上。
观景亭悬在半空之中,通向它的石径也是修在绝壁之上,叶凝并无功夫在身,行到亭边时已出了身薄汗,半因登山劳累,半因险路费神。
君昊蹲着的身影近在眼前,她扶着膝盖喘口气,步入亭中,便见君昊脚边一束嫩草。
她疑惑走过去,入目是一只肥硕的灰毛兔子,额间有片心形的白毛,十分可爱,君昊手中捏着嫩草送到它嘴边,竟是在喂兔子!
叶凝对这位逸王殿下有些扶额的冲动,君昊却转头冲她一笑:“这只兔子怎么样,可爱吧?”
作者有话要说:
拾肆 往事成伶仃
悬于半空的观景亭背靠峭壁,三面临风,虽说山中有温泉,站在此处时却也觉山风清冷冰凉。
君昊习武之人,自是不惧寒冷,只穿了件金线绣边的暗紫色锦袍,与叶凝裹着的狐裘对比鲜明。
那只灰毛兔子细嚼慢咽,君昊耐心喂他,随口道:“叶姑娘难得来,看我这里风景如何?”
此处视野开阔,山环水绕,风景自是绝佳,还需多说?叶凝不答反问:“王爷曾说要引我去见巫夜人,有什么条件?”
“果然郎中也是生意人。”君昊假意感叹,站起身来,“不过叶姑娘能相通也是好事,我便不能免俗的提个条件。我引你去见巫夜人,你帮我辨别几味毒药,看有何功效,是否能解。”
“跟眼儿媚相似?”
“来路更加复杂,牵涉也更多。我手下的人分辨不出,也就你这巫夜的公主伴读能指望了。”
“王爷过奖。”叶凝客气而疏离,“何时起行?”
“五日后我派人接你,回来你抽空帮我辨药,如何?”
叶凝没有异议,便转过头去看风景。君昊走到她身边,也扶栏观景。良久,他指着起伏的城郭山峦,忽然开口:“站在这里看风景,感受如何?”
叶凝简单回应:“很好。”
偏头看他侧脸,便见他脸色略有肃然,手指轻轻敲着朱栏,暗紫锦袍衬出浑身的贵气。此时的君昊收了风流纨绔的外形,隐然王者之势。
秀丽江山收入眼底,令叶凝心底亦是澎湃。
山风扬起她的青丝,有几缕钻入狐裘柔软的毛领间,她伸出手捋出来,微微垂首的模样映入君昊眼中,他忽然笑了笑:“走罢,这里风冷。”
叶凝凌空占得久了,也稍有晕眩,闻言便举步要走。哪只君昊忽然舒展手臂,将她揽入怀中,纵身跃出亭子。
耳畔风声掠过,叶凝惊呼一声,只觉身子忽然随他急速下坠,大骇之下顾不得其他,忙环紧他的腰。
峭壁之上偶有突出的嶙峋山石,君昊足尖在石上轻点,几个起落后稳稳着地。
叶凝惊魂未定,呆站了片刻才仰起脸来,脸色微微泛白。
她见君昊眼中笑意盈满,一时气怒非常,指尖在袖中略一摸索,便要施以颜色。耳际忽然传来声娇斥,一道浅紫色人影须臾即到眼前,利刃带着寒意刺向君昊脖颈。
君昊腾身而退时松开扶着叶凝的手,叶凝身子微微晃了晃,便即站稳。
两团紫色人影交织,秋琳手中短剑一尺三寸,泛着清冷的光招招紧逼。
君昊手无寸铁,加之技输于人,应付得捉襟见肘,然而他宽袖飞舞腾挪跳跃之间,却丝毫不滞涩。秋琳剑术精绝,轻功更是公子清暗卫中的翘楚,君昊却不比她逊色,如鹞鹰起落,敏捷非常。
两人还未拆几招,忽有数枚飞梭破空而来,逼得秋琳不得不收手。她退至叶凝跟前,怒瞪君昊一眼,收了短剑。
君昊朗声笑道:“没想到叶姑娘身边还有这样的高手!”他挥了挥手,四周风寂,更无人影,想是那些暗卫已退回原处。
叶凝懒怠理他,拉起秋琳便行向湖上曲廊。
君昊转身进了湖边水榭,在一张琴旁坐定,铮然起奏。
叶凝遥遥闻得琴中之意,哼了一声,更不回头。水榭中的君昊琴声未停,目光却随着青荷中渐行渐远的女子流转。直至她走远,惘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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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凝往百草堂辞别时,顺道安排了如兰姐弟课业。林夫人轻轻握住叶凝的手,语气伤感:“这一趟去京城,你可消瘦多了。”
“路途奔波,当然要清瘦。”叶凝浑不在意,同她步出客厅,院里如兰正在捣药草,如松蹲在旁边歪着脑袋观察。
林夫人瞧着一双子女,掩不住的欣慰。忽又想起什么,便命丫鬟取了个包袱过来,里面是件紫色织锦斗篷,散落绣着白色雪花,风毛出得极好。另有浅灰色貂裘和猞猁裘,皆是上品。
叶凝自来到云泽后生活中受林夫人不少照拂,此时便待推辞,林夫人已道:“北边天冷风寒,多带几件保暖衣服总没错的。你帮如兰如松那么多,若还推辞,可就是嫌我不好了。”
叶凝推辞不过,只得道谢。回去时顺道去扶归楼,配情九思的药材已集齐,正在按叶凝给出的方法炮制。叶凝许诺回来便配药,公子清只说不急。
时日匆匆,须臾即到约定之期。
当归收了个极大的包袱抱上马车,又装了几坛药酒糕点,看得秋琳笑个不止。
当归委屈瞪着秋琳:“出门要照顾好姐姐,她畏寒怕冷,夜晚定要看好火。”
秋琳点头称是,当归又唠叨:“姐姐爱喝酒吃甜点,记住啊。”
“知道啦,小管家。我们走了你要看好家哦。”秋琳瞧着当归委屈担忧的模样,几乎要笑出声。陪着公主出行,她怎会不尽心?何况,昨夜扶归园中有人也曾叮嘱过这些事情。
君昊派的马车宽敞结实,正宜远行,大小包袱塞进去占了半壁车厢。叶凝和秋琳相对而坐,抱着手炉取暖。
赶车的人名叫贾笙,自称是君昊手下的管事之一,生得精干高挑,穿着普通的深蓝长衫,戴了瓜皮小帽,并不惹眼。然秋琳一眼看过去,便凑在叶凝身边低语:“逸王殿下倒不吝啬,这人功夫在我之上。”
叶凝嗤笑:“他还等我活着回来配解药呢,当然得保我周全。”
贾笙扬起长鞭,马车骨碌碌前行。当归立在门边挥手,目送他们拐过街角,渐渐湿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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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得云泽天气渐寒,经呼戎草原时马车折而向北,往杞国的邻国那勒而去。
贾笙沉默寡言,车却赶得稳当,选择吃饭住宿的店铺客栈时也极有眼光,似对沿途极为熟悉。
叶凝乐得万事不理,只捧着手炉在车里避寒,偶尔掀帘望外,但见开阔的草原被薄雪覆盖,偶有青色草叶伸出雪面,引来与雪同色的野兔竞食。
沉溺于美食中的兔子尚不自知,秋琳却戳戳叶凝肩膀。抬头便见苍鹰振翅盘旋于半空,如沉缓的江波流畅,却暗蓄汹涌。
猛然一个俯冲下来,惊得群兔四散奔逃,苍鹰振翅滑翔,愈来愈低。雪下泥泞湿滑,兔子的短腿陷入雪中,哪能跑得快?便见苍鹰自地面轻轻一掠而起,爪下的野兔尚且挣扎不休。然天高风劲,既已落入敌手,哪还有逃脱的可能?
叶凝既为野兔叹息,又因苍鹰叹赏。
记得幼时往北境的草原玩耍时,也曾见鹰击长空,野兔竞逃,相似的画面陡然令她忆起那时的情形——
那勒国主携王子前来,父王设宴款待,赛马为戏。彼时她顽皮好动,带着那勒的小王子纵马游玩,无意中便见到雄鹰掳兔的场景。
那勒小王子拍着胸脯,豪气满怀:“我以后也要像雄鹰一样,当天上的霸主!”她只划着脸皮羞他,心中去也艳羡那些盘旋的苍鹰。
人事变幻无常,那勒小王子已安然成长,据说即将继承国主之位。而巫夜却在短短数月间灭国,那些年轻的勇士们曾驰骋于旷原,豪爽威猛,如今却都消失在时光中。
生命曾浓墨重彩,波澜壮阔,却最终轻如羽翼,不堪碰触。
叶凝握住秋琳的手,温热触感传来,一时间百感交集。
马车徐缓前行,贾笙始终沉默,到达那勒一处小镇后便安排食宿,秋琳在左他居右,将叶凝护在正中的房间。
睡至半夜,叶凝迷糊之间忽然被秋琳推醒,叶凝出门在外也颇警觉,迅速裹了件大氅,随秋琳跃窗而出。
午夜寒冷的风如利刃灌入脖颈,她裹紧大氅,意识已然清醒。
秋琳脚步极快,将叶凝半拖半拉至客栈后的一排民宿,贾笙已在那里备了马车,迎叶凝入内。
静夜中忽然有人语响起,渐而嘈杂混乱,回身便见刚才栖身的客栈已陷入火海之中。滚滚黑色浓烟随风倾斜,看那情势,是有人用了火油等物故意纵火。
客栈周边人声鼎沸,马嘶由远及近,马蹄声夹杂着许多人的呼喊回应。客栈中早已乱成一团,本打算救火的人见了这阵势,忙扔下水桶四散奔逃。
叶凝脸色微变:“是马贼?”秋琳点头宽慰:“放心,这里安全。”
马贼将那客栈围起来,扬着手中的弯刀,呼啸不止。有行旅客商慌乱间奔出来,他们也不在意,只催马绕着客栈打圈。
叶凝看得心惊,低声道:“你们怎知马贼会来?”
“有人浇火油被贾笙发现了。”
“那你们不阻止?”
“这帮马贼是那勒边境最猖狂的一伙,与驻军交好,来头很大,招惹他们并非好事。”秋琳久经江湖,对北域各国的事情较叶凝更加熟悉,“他们寻常不会惊动百姓,既然来了,就说明客栈中有值得他们前来的人物…”
话还未止,火海中忽然传出一声长啸,尖细如蜂鸣,却起伏不稳,不知是为了传讯,还是发啸之人气息不继。
秋琳闻之微微色变:“果然来头不小!这声音是丘勒国师部下传讯用的。听声音,他应是身负重伤难以逃出重围,恐怕是在叫他的伙伴。”
车帘外贾笙难得的开口:“来者不善,我们走罢。”
叶凝点头,贾笙便选了偏僻巷道缓行。幸而他和秋琳早将行李搬回车中,无物落下。
叶凝倚在车壁沉思,频频皱眉。
据她所知,那勒的国师极得国主倚重,为何他的部下会遭人围剿,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问秋琳时,她亦不解,只听贾笙在外道:“国师意欲弑君自立,事情败露后被国主通缉。昨天的事。”
“知道这么清楚!”
“既然送叶姑娘来此,自然要探清形势。”贾笙的尾音融入夜风。
叶凝和秋琳对视之间却大为惊叹——三人同行同宿,她俩竟不知贾笙是如何取得的消息。君昊此人的传讯渠道与野心图谋,不可小觑。
作者有话要说:
拾伍 流言惑人欲
客栈遭马贼洗劫的事在第二日传得沸沸扬扬,秋琳外出打听一圈,回来时叹息不止:“那国师真是愚蠢,本来位极人臣,大好富贵,偏偏想弑君自立,却又没那本事。昨晚那群马贼可不简单,活捉了国师的儿子和亲信,收获不小。”
叶凝心血来潮:“你说国师是自己想不开,还是被人蛊惑?”
“公子暗线探出的消息是,国师原本安享富贵,两月前忽然心血来潮去拜佛,结果和个云游的野僧闭关长谈七天,出来便有了异动。”
“那和尚定是巧舌如簧,很会蛊惑人。”叶凝随口道,脑中电光霹雳,忽然想起了十方。她霍然抬头,疾声问:“你是说一个和尚?叫什么?”
秋琳诧异于她的反应,摇头答曰不知。
叶凝取出十方的画像,借店家笔墨就地描了一副交给秋琳:“能否打听到那和尚的去向,看看是不是这人?”
秋琳接过画像,叹道:“此人倒是面相奇特,我现在就送过去,让他们查清。”
“记得小心行事,不管是与不是,都不要打草惊蛇。”
秋琳往来匆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归来。她问过公子清的暗线,无人识得画像上的和尚,不过会尽快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