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璋点点头:“是。”

宋晚玉此前也没见过几次弩机,此回见了,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做这个?”

其实,时下的战场上多以骑兵与陌刀手最为盛行,如秦王便极擅以轻骑掠阵,手下骑兵更是颇有威名。

但弓和弩也并非毫无用处,这两样兵器虽是相似却也算是各有优缺点。弩虽能够精准瞄射,但却需要合适且稳定的阵地,还需要装填蓄能,与可以灵活运用的弓箭比起来自然是有些费时死板。

故而,若是要从弓、弩中挑一样,时人一般都用弓,毕竟如今战场上骑兵动如风雷,时局瞬息万变,灵活的弓箭自然更加合适。当然,在围城和守城时,偶尔也会用上弩手——需要臂力与经验的弓手,弩手显然更易培养。

霍璋扫了眼那才粗粗成形的弩,随口应道:“我如今拉不了弓,便是重刀只怕也使不好,想着是该寻个更合适些的器具,就想起了弩。”

这原该是极令人难受的事情——此前十多年,霍璋都在练弓箭,使刀剑,可他如今却又不得不丢下那些他用了十多年的弓箭和重刀,反倒尝试起了旁人不怎么看得起的弩。

然而,霍璋的语气却极淡定,以至于宋晚玉听着,心下的难受也跟着稍稍减了些。她忍不住道:“你要是想要用弩,也别自己做了,我叫人给你寻个新的就是了。”

霍璋却是不以为意:“没事,我就是闲着无聊,研究一下弩机,看看是不是能有改进的地方。”他多少也能明白宋晚玉想要帮助自己的心情,想了想,又补充着说了一句,“我自己做的,自然更加合手。”

宋晚玉听了也觉是这么个理,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去和二兄说一声,让他派个动弩机的人过来?你自己一个折腾,那多累啊,有个帮手总是能好些的。”

霍璋想了想,到底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其实,他并不十分在意这些——无论是□□还是什么兵器,终究只是小道,正如他和宋晚玉说得他就是“闲着无聊,研究一下”。所以,他也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而是转口问起宋晚玉:“我听说,你一早便入宫了?”

一说起这个,宋晚玉便也把弩的事情给放下了,下意识的与霍璋诉苦道:“是啊!我昨日一晚没睡,原还想着晨间补一补眠,谁知二兄一早便入宫告状去了,阿耶便把我们几个都给叫进宫了!”

霍璋素来敏锐,虽然宋晚玉并未直说“昨日一晚没睡”是因为什么,可他心念一转便明白了,不由也是弯了弯唇。

宋晚玉看了眼霍璋此时神色,见他似乎感兴趣,便也将宫中那些事都说了出来。

霍璋听了,倒是觉得秦王将这事推到洛阳那头倒是妙招,笑与宋晚玉道:“这黑锅也就只能叫洛阳那头背着了。”

宋晚玉抿了抿唇,小声道:“你和二兄都能猜到的,难道阿耶他就猜不到?查不到?”

霍璋道:“人只会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对圣人来说,无论是秦王还是太子都是他的爱子,比起兄弟相争这样的事情,他肯定更愿意相信是外人挑拨........”

说到底,人都是偏心的,哪怕明知道儿子之间出了事,可做父亲的心里却未必愿意相信,多半还是觉得这都是外人挑唆的,觉得几个儿子还和以前一般的友爱和谐。

霍璋想了想,还是说得更仔细了些:“这也是秦王将事情推到洛阳那头的原因之一——若直接说了对于东宫的怀疑,圣人信不信且不说,哪怕不和稀泥,多少也要怀疑秦王是不是在使苦肉计.......而提了洛阳,圣人信了,也有了要彻查的决心,也算是达成了一般的目的。”

“至于之后查到什么,那就要看圣人的心思了。”

宋晚玉小声道:“二兄说,这事查不出结果的。”

“是啊。”霍璋微微颔首,见宋晚玉睁大眼睛还有些茫然的模样,便又笑着与她解释了一句,“下头做事的人多爱揣摩圣心,肯定不会直接把这事扯到东宫,徒惹圣人不快的。当然,若能查到一二证据,圣人见了,心里会怎么想就说不准了。”

宋晚玉叹了口气:“我真是不明白,明明是一家人,怎么就要用上这么多心思。”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与霍璋抱怨了一句,“我现下对着阿耶他们,都没有以前那样自在了,说话前都还要想一想。”

霍璋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不由也是笑,反问道:“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晚玉眨了眨眼睛。

她一时间也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她自然是很喜欢以前那样的自在随意,想什么说什么,毫无顾忌,也好不担心;但是,现下回想起来又觉得那样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点,指不定就是因此才被萧清音和太子妃这些人骗了。

现下这般,虽然没了一开始的自在和随意,说话时似乎也多了些顾忌,但也少了被萧清音和太子妃这些人蒙骗或是坑了的可能。

这么一想,还真不算是坏事。

宋晚玉仔细的思忖了一会儿,一手托腮,长叹了口起:“好像,也不是坏事吧?”她道,“我觉得,萧清音她们以前肯定拿我当傻子哄,现在至少不用当傻子了。”

霍璋被她逗得弯了弯唇,忽而又挑眉,凝目看着宋晚玉,似认真似打趣的道:“大概是因为你长大了吧?”

他声调温和,语声极轻,似还带这些揶揄的笑意。

宋晚玉听着他的话,与他对视片刻,忽然便觉颊上烧红,雪白的双颊浮起霞色,仿佛有说不出的热烫。

她现下年已二十,若是放在寻常人家,二十岁的姑娘早已嫁人生子,便如秦王妃这般的都已生了两个嫡子.........可是,此时与霍璋四目相对,听他含笑揶揄说“大概是因为你长大了吧?”时,她仿佛又变成了还未长大的小姑娘。

像是回到了十三四岁,像是回到了第一次遇见霍璋时。

那时候,仅仅是因为他的一个笑容,他的一句话,甚至是一枝桃花,她便心如鹿撞,不可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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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既是起意要查,首先要查的便是太医署。

既然那“刘掌柜”能信誓旦旦的与人说,“秦王妃这一胎养得太好,孩子太大,生产的时候肯定要出事,多半是要用上催产汤”这样的话,说不得就是太医署有人。天子年纪渐大,身上也总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如太医署这样的地方自然也十分在意。

而这一查,蓬莱宫中的萧清音便得了消息。

萧清音正在蓬莱宫中煮茶。

紫金瑞兽香炉烧着暖香,香雾袅袅升起。

宫人行动之间,帘幔轻轻的拂动开来,似有一缕茶香正随着香雾掠过。

萧清音跪坐在案前,慢条斯理的抬起手,将才煮好的茶分入青瓷茶碗里。只是,没等她品一品这新煮的茶汤,便见着心腹宫人上前来,低声道:“娘娘,圣人已派了人去太医署。只怕是已经知道了秦王妃脉案泄露之事,欲要从太医署查起。”

萧清音不以为意,淡淡一笑:“圣人既是要查,那便去查好了。左右也与我无关.......”说着,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唇,面上掠过一丝沉思之色。

宫人垂首屏息,站在一侧等着她的吩咐。

过了一会儿,方才听到萧清音的声音:“点灯,备笔墨,我要给东宫去书。”

宫人闻言,低应了一声,然后便依着萧德妃的吩咐,抬步点灯。

不一时,便见着灯光亮起,光影如流水般的流淌开来,照在在空旷的殿中,澄亮明净如秋水。

很快便有人取了笔墨送到案前来。

灯光之下,萧清音的脸容雪白,犹如凝脂,看上去温柔而沉静,真就仿佛是画中仕女一般。她抬手执笔,略写了几个字,便叫人封好送去东宫,特意道:“叫人送去给太子妃。”

有些事,有些话,她不好提,可太子妃却是能提的。

话声未落,她又蹙了蹙眉头,一顿,出声:“等等!”

宫人抬目去看她。

萧清音似是自语一般的道:“这时候派人给东宫送信,似乎有些显眼........”她毕竟谨慎惯了,很快便又吩咐道,“叫人收拾收拾出三份礼,先给太子妃,然后再去给秦王妃和齐王妃。”

如此,这般一分摊,夹在礼里送去东宫的信自然也就不显眼了。

便是天子问起来,萧清音也已想好了解释的理由:秦王妃诞子,乃是天大的好似,是该送些贺礼去。只是,若单给秦王.府送又显得厚此薄彼了些,尤其齐王妃前段时间经了那些事,如今还在养病,总不好落下她.......索性便连东宫也一起送了,也算是一片心意。

第54章 惯子杀子

太子妃接到宫里送来的信后倒是暗暗的吃了一惊。

她本以为德妃是个聪明人, 应该知道这时候更该小心谨慎, 没想到德妃居然竟然还叫人将信夹在礼上一起送来。

不过, 她也明白, 德妃既然挑了这时候给她写信,这信上必有要事。她展信看了几看, 眉心果是渐渐蹙起, 不一时便将这薄如蝉翼的性子揉了揉,丢进熏炉里。

纸片被火星点燃, 很快烧成了灰黑。

然后,太子妃方才唤了人进来,问道:“太子回来了吗?”

“是, ”宫人微微俯身,“还在前头与几位大人说话。”

太子妃并未立时开口, 先是转目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见时候不早, 已是快用晚膳的时候了,这才开口说道:“你派人去与太子说一声, 我等他回来一起用晚膳,有事要与他商量。”

宫人应声下去了。

太子妃坐在坐榻上, 稍稍的出了一会儿神,这才开口吩咐人准备晚膳—— 她心知,自己难得派人请一回太子, 太子肯定不会驳了她的意思。

果然, 没等多久, 便见着太子从前头回来了。他与太子妃一向相敬如宾,心知太子妃特意派人请他来用晚膳必是有事要说,故而也没拖沓,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便回来了。

太子妃见他回来,倒是如往日一般的温柔,先替他解了外衣,这才道:“虽说政务要紧,可你的身体也一样要紧,无论如何你也该仔细些才是。”

太子一笑,握住了她的手,一齐坐下,转口问道:“你特意派人叫我回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太子妃蹙了蹙眉,面上掠过一丝犹豫之色,还是道:“先用晚膳吧?用过晚膳再说也不迟。”

太子听出她话语中的郑重,略顿了顿,这才认真道:“好吧,先用晚膳。”

待得夫妻两人用过晚膳,太子搁了手中木箸,这才道:“到底是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太子妃面上似有犹豫之色,但还是开了口:“是关于明月奴的事。”

“明月奴?”太子听了,面上神色也跟着端正了些,不由关切道,“她怎么了?”

太子妃见太子直到此时竟还这般关心宋晚玉这个见风使舵的妹妹,不免暗暗的咬了一回牙。只是,对着太子,她是绝不会说宋晚玉的坏话的,此时面上便带了些担忧之色:“我听人说,明月奴她在府里养了个人。”

太子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反问道:“养了个人?什么人?怎么了?”

太子妃深吸了一口气,索性道:“听说是秦王送的——你不也说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见着她吗?我寻人问了问,这才知道她竟是真把秦王送的男人收了下来,算一算日子,大概也快一年了吧.......”

太子闻言,眉头立时便蹙了起来——在宋晚玉的婚事上,他和秦王的观点是完全不同的。

秦王觉得以宋晚玉这样的身份,哪怕不成婚,在府里养几个美人,便是做个乐子打发时间也好,故而才会一而再的给宋晚玉送男人。太子就很看不惯秦王这行径,只是因为宋晚玉往日里对那些男人也不大在意,一向都是前脚收下,后脚便设法给放出去,太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在太子想来:无论宋晚玉是不是公主,她都是个姑娘家,姑娘家自然还是该相夫教子,这才算是过日子。

故而,听说宋晚玉居然在府里养男人,太子脸色都变了,转目去看太子妃,追问道:“倒底怎么回事?”

太子急得脸色都变了,太子妃反倒欲言又止起来,轻声劝了太子一句道:“明月奴年纪也不小了,你也别总拿她当小孩看待,她也有自己的想法,我们做兄嫂的管多了也不好。要是真逼得她拧了性子,那可怎么好.......”

太子妃越是如此说,太子便越觉心急:“明月奴自小便被阿耶阿娘宠着长大,现下还是小孩性子,天真得不行!真要是放着不管,指不定就被什么人给骗了。”这般说着,太子也难得的抱怨了一句秦王,“二郎也是,怎么总给明月奴送些个不三不四的男人!”

太子妃听了不免也有些意外之喜——虽说因着秦王战功卓绝的缘故,太子心里是存了些不满,但面上还是要讲长兄风范,顾念兄弟之情,甚少在背后提及秦王的不是。

没成想,今日倒是因着宋晚玉的缘故抱怨了两句。

太子妃心下暗喜,火上添油一般的替秦王解释道:“秦王毕竟也是做兄长的,他疼爱明月奴的心,自是与殿下一般。”

太子不由冷笑:“我可不会给自己未出嫁的妹妹送男人!”

太子妃还欲再说几句,太子便已摆手止住了她的话,转口问道:“先不说这些,你先说那个男人吧——以往二郎也不是没往明月奴府上送人,可明月奴是从不肯收的。这回居然破了例,可见着男人确实是有几分本事。”

太子妃想了想,还是侧过头,贴在太子耳边说了几句。

太子脸上先是愕然,随即便是惊怒和气愤,拍案而起:“真是.....真是荒唐!”他整张脸都气得涨红,当即便要抬步出门去,口上道,“不行,这事必须要与阿耶说——不能再叫明月奴胡闹下去了!”

太子妃连忙起身拉了太子一把:“殿下,殿下莫气,且缓口气!这个时辰,宫里怕也要歇下了,便有什么事,明日再去禀了圣人也是一样的。”

太子冷着脸,没有应声。

太子妃便把他拉到身边坐下,柔声劝道:“就等一晚,我这就让人备车,明早便能入宫。”

太子沉默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太子妃叹了口气,又道:“要我说,这事就不好管,真真的吃力不讨好——这人是明月奴喜欢的,又是秦王给送的,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去禀了圣人,知道的说你是好心,不知道的还要怨你呢!便是明月奴,只怕也未必领情,反倒觉着秦王这二兄比你这大兄更体贴她呢。”

太子原就为着宋晚玉的事情愁心,听了这话也觉心下一酸,但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认真道:“俗话说‘惯子如杀子’,二郎原就不该纵着明月奴,这事就不该由着他们胡闹!”

太子妃只得佯怒:“算了,我说不过你。我叫人备水,早些洗漱安置,明早也好早些入宫去见圣人。”

太子听了,不由也是苦笑:“出了这样的事,哪里还睡得着?”

一想起自家妹妹这事,太子便觉愁的很,头发都要被揪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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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晚玉浑然不知东宫这头的一番对话,她与霍璋一起用了顿晚膳,还给小松鼠松松喂了些坚果,直到天色渐沉,不好再留下去,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离开。

她本以为今日出了这么多事,自己可能会睡不着,然而当她沐浴过后,抱着锦被躺在榻上时,竟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颇好,直到天快亮时方才做了个梦,迷迷糊糊的从梦中醒了来。

待得她醒过神来,方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梦——其实,这样的梦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可那会儿她自觉对霍璋全无旖旎之心,绝对非分之想,虽有些羞恼但也没太在意。

如今两人已是揭开了隔在中间的那层薄薄的窗纱,宋晚玉再想起自己那个梦,便觉得胸口心脏似乎也开始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然而,没等宋晚玉缓口气,回忆梦中情景,便听得珍珠隔着帘子轻声禀道——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是圣人让您进宫一趟。”

宋晚玉:阿耶怕不是和我有仇吧?昨天这样,今天也这样,一大早的派人来扰人清梦!

好气呀!

第55章 你就嘴硬

宋晚玉一个人抱着被子生了一会儿的气, 最后还是气鼓鼓的从榻上下来。

然后, 起身洗漱, 更衣打扮, 准备入宫。

她素来便极得天子宠爱,时常会得天子传召, 此时入宫自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更何况, 在她想来:秦王妃的那事,昨日里便已是说完了的, 天子总不会重提旧事。

就是不知道,天子这会儿把她叫进宫是做什么?

心里这样想着,宋晚玉便毫无压力的入了宫, 见了天子以及站在一侧的太子后,她还噘着嘴, 小小声的抱怨了一句:“阿耶下回可别这样早的派人去叫我——我这几日都没睡好,眼下这片儿都黑了.......”

这话倒不是骗人的, 她平日里甚少有什么烦心事,这几日却是为着秦王/府还有霍璋的事情烦心了许久, 也算是好几日都没睡好了。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宋晚玉还把雪白的小脸朝着天子的方向扬了扬。

正是白日里, 殿中通明,果是可以看见眼睑下的一点儿黛青色。

天子瞧着下意识的便有些心疼,便要安慰几句, 只是这个“你”字方才开口, 眼角余光便瞥见了站在一边的太子。

于是, 天子立时便改了口:“你睡不好,那也是因为你整日里胡闹,与其他人又有什么关系?”

宋晚玉很不服气,理直气壮的反问道:“我哪里胡闹了?!”

要说宋晚玉胡闹这事,天子要是想说能说出一本书来,只是对着女儿这气鼓鼓的小脸蛋又觉说不出口,只得转目去看太子。

太子:就知道阿耶对着明月奴时总板不起脸!这才纵得明月奴越发的任性胡闹!

他可不能再如阿耶似的纵容无度,无论如何也得狠下心来,好好的教一教明月奴!

太子心里转了一转,面上倒是不露分毫,只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端出长兄模样,问道:“听说二郎去岁便给你送了个人,至今都还留在你府里?”

宋晚玉再没有想到,天子这一大早的把自己叫来宫里竟是为了这事!

虽没有脸色大变,可心下却不由的跟着一慌。

毕竟事涉霍璋,宋晚玉也没了往日里的从容,只勉强维持着面上神色,心里却是又慌又怕,乱麻一般——听着太子这口气,连秦王是什么时候被送来公主府的都一清二楚,说不得就知道霍璋的身份........这,可要怎么解释?

只是,慌乱只是一瞬,她很快便又冷静下来:不能这样自乱阵脚——指不定,太子就只是诈她的呢!

宋晚玉便稳住情绪,仰起头反问道:“只是留个人而已,又不是大事,大兄做什么这样生气?”

太子闻言,很是不悦:“你如今还未出嫁,怎可不知自爱,作出这等败坏皇家名声之事?”他是真心疼妹妹,越说越气,“这样的事,要是传了出去,你日后可怎么嫁人?”

宋晚玉耸耸肩,状似不经意的应道:“那就不嫁呗,我现下还更自在些呢!”

太子被她的话一噎,脸上涨红,险没给自己的口水呛死,短促的咳嗽几声,一时说不出话来。

宋晚玉连忙上去给他顺气,又道:“大兄,我又不是小孩儿了,这些事我自己心里有数的。你就别为着这些生气了,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怎么好?!”

太子缓过气来,看了眼身侧给自己拍背顺气的妹妹,心下也有些软了。

只是,他为人处世一向都有自己的坚持,哪怕心下软了,还是要教训妹妹几句:“就算你.......要养男人,也该寻个自己乐意的!岂可仗着身份强迫他人?”

“我听人说,那人还是叫二郎打折了腿,给抬进你府里的?!是不是有这回事?!”

宋晚玉:“........”

宋晚玉都不知道太子究竟是从哪听来的假消息,可他这话也不好驳——虽然,霍璋那腿不是秦王给打断的,可当初也的确是给人抬进府里的,霍璋心里也未必是真的愿意来公主府.........

这种真假掺半的事情,辩驳起来太容易夹缠不清了。

想了想,宋晚玉还是委婉解释了两句:“我没有强迫人。他那腿就是不小心摔了,现下已经好多了。”

太子半信半疑的看着宋晚玉。

宋晚玉朝他眨了眨眼睛,眼眸墨黑,像是两丸养在清水里的黑水银。

那模样,真真是天真又乖巧。

太子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信她,寻不出话说她了。

天子适才一直没出声,眼瞧着一对儿女你来我往的说着话,等到太子没了声,他这才笑着开口:“行了,也不是大事,哪里值得你们兄妹这样吵来吵去的?外头那些流言也未必可信,事情说开了就好.......”

说着,天子说了太子,又说宋晚玉:“你也是!要不是你整日里胡闹,惹得父兄成天为你操心,你大兄何至于听着丁点儿的事情便愁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