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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还是噤声了,艰难地将他拖进了屋里,转身拉上玻璃门,将寒意挡在窗外。

温栾双手支撑着身体,努力爬上轮椅,温念念关上门之后,赶紧走过去将他扶上轮椅,稳稳地坐好。

全程温栾都紧紧咬着下唇,不说话。

温念念将他扶上轮椅之后,又赶紧去房间里拿了毛毯和暖手宝来。

毛毯搭在他的腿上,不过他没有接暖手宝。

三楼的灯泡有些暗淡,冷灰色的光笼着他锋锐的脸部轮廓。他很瘦,身形单薄,不过五官却英俊而凌厉,嘴唇锋薄,带着一股冷硬的质感。

“刚刚,是温翰和温泽他们?”

“温栾没有回答。

温念念已经猜到这是一场恶作剧,肯定是刚刚下楼的两位堂兄,温翰和温泽。

这两位堂兄年龄与温栾不相上下,但是自小被家里的父母溺爱着养大的,心性还跟小孩一样,最喜欢捉弄腿脚有疾的温栾。

多半,就是他们两人,将温栾从轮椅上弄下来,推出去关在了寒冷的露台外面。

温栾的下半身几乎使不上力气,而玻璃推拉门的开关半人高,没有辅助他根本够不到...

无法想象,这么寒冷的夜里,他被关在外面冻了多久。

温念念给暖手宝充好了电通了热,递给温栾。

温栾手一挡,暖手宝掉在了地上。

温念念望向他,他紧咬着牙,漆黑的眸子就像外面的风雪一样,寒凉彻骨。

不甘心。

温念念太懂那样的眼神了。

她耐心地捡起了暖手宝,自己捂了捂,然后放在温栾触手可及的壁橱上,转身下了楼。

……

温翰和温泽两兄弟正在后院放烟花。

温泽担忧地说:“咱这样搞,会不会闹出人命啊?”

温翰摆摆手:“怕什么,闹出人命了也与咱们没关系。”

“也对,反正又没人知道。”

温翰冷哼:“那家伙骨头硬,就该给他点教训尝尝......”

就在这时,只听“哗”的一声,一盆凉水浇在了温泽身上,浇了个透心凉!

温泽瞬间傻了——

“我靠!”

温翰他一瞬间成了落汤鸡,捧腹大笑了起来,然而下一秒,又是一盆水落到了他自己身上,全身湿透。

“是谁干的!”

“他妈的给老子出来!”

楼上的窗户被关上了,他们没能看到是谁往下倒水。

寒风一吹,两兄弟被冻得瑟瑟发抖,决定先暂停“骂街”,赶紧回屋换身衣服取暖。

却没想到,刚刚出来的后门竟被人从里面反锁上了!

整个后院是封闭式的,与前院有围墙隔绝,只有通往屋内的后门是唯一通道。

刚刚出来的时候还敞开着,这会儿居然被锁上了!

“靠,这是谁干的!”

“开门!快开门啊!”

后门与客厅还隔着储物室和厨房,因此他们的叫喊声根本传不到客厅。

“你的手机呢!快打电话。”温翰急切地说。

温泽躬着身子,哆哆嗦嗦道:“放、放在屋里了啊。”

“靠!”

后院天寒地冻,他们全身都湿透了,寒风一吹,那叫一个“苏爽”。

温泽一个喷嚏接着一个喷嚏,而温翰则暴躁地疯狂谩骂,说要让他逮到罪魁祸首,一定不会放过他。

温念念站在二楼的橱窗边,手里拎着两个空桶,往院子里探头探脑,捂嘴偷笑。

不设防地回头,温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二楼走廊尽头的电梯口。

他坐在轮椅上,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腿上搭着那条深灰色毛毯,手里,捏着她毛茸茸的小兔子暖手宝。

☆、29(一更)

温翰和温泽两兄弟被关在后院足足冻了两个小时,直到跨年的钟声响起, 一家人来到后院放鞭炮迎新年, 这才发现他们。

两兄弟哆哆嗦嗦地坐在后院的狗屋里, 相互依偎着取暖,身上的羽绒服硬邦邦都已经结冰了。

而金毛狗则坐在在温暖的落地窗背后, 歪着脑袋看他们。

还真是人不如狗啊!

四婶尤其溺爱家里的这两个儿子,见他们被冻得快要神志不清了,急得直跺脚:“怎么搞成这样啊!多大的人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谁把你们关在外面的?”

温翰和温泽两兄弟脸色惨白、嘴唇哆嗦, 早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

因为四婶总是吹嘘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对温家有多大多大的贡献,而伯母只有一个女儿温兰, 所以她经常奚落伯母——

就算温兰再怎么能干,终究不过是要嫁出去的女儿家, 不像他, 两个儿子,晚年也有个依靠了。

伯母本来肚子里就窝了火,这会儿逮着机会,便笑着说:“哎呀,温泽温翰, 你们俩兄弟怎么睡到狗窝里了啊,这可真是...难怪你们妈妈总说你们是人中龙凤,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四婶满脸忿懑,推着自己家里的两个傻儿子进屋, 口气也很不客气:“快笨得要死了,快进去!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虽然有这样的小插曲,但还是没影响一家人辞旧迎新放鞭炮的心情。

晚上一点多,亲戚们陆陆续续地离开温宅。

温念念回到房间,看到那条灰色的羊绒毛毯规规整整地叠成了豆腐块,放在入门的小桌上,毛茸茸的暖手宝也放在毛毯边。

同时,桌上还放了两枚大白兔奶糖。

温念念睁大眼睛,拾起奶糖,莫名有些受宠若惊。

这糖是...温栾送的?

这可不像那个浑身带刺儿的孤僻堂兄做的出来的事儿啊。

……

春节那几天,温念念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没跟叶辛懿和温庭轩各处拜年。

叶辛懿倒是很想带着温念念出门,但温庭轩说,冲刺阶段,不要打扰孩子复习功课。

这段时间,爷爷温哲倒是经常去温庭轩家里走动着,爷孙俩在暖阳照耀的冬日午后,去河边堤坝走走。

河边柳絮下有棋局,温念念经常代温哲跟这些老爷子们下下象棋,听这些老人们讲讲过去的故事,一下午的淡漫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温念念无论是围棋还是象棋,棋艺相当之精湛,这些“久经沙场”的老人家都不是她的对手。

这可给温哲老爷子长了不少脸。

没几天,河边花园的这些老人家就都认识温念念了,还问温哲是从哪儿找来的小神童。

温哲乐呵呵地笑着说:“这是我家的小孙女。”眼里眉间颇为自豪。

叶辛懿时常抱怨,温念念有时间跟老爷子出去下象棋,都没时间陪她出去参加聚会。

温庭轩安抚说:“你不就是想带温念念出去,在你那帮闺蜜面前炫耀?”

叶辛懿撇撇嘴:“得了吧,你以为老爷子带她去下棋,目的就单纯吗!”

温庭轩本来以为老爷子已经到了乐天知命的年龄,没什么攀比心,直到某天经过河边小花园,看到自家闺女坐在榕树下拉二胡开嗓唱黄梅戏,一堆老人围着她,拍手鼓掌,叫好声不断。

而温哲站在边上,笑逐颜开,直对周围人道:“这是我孙女,是我孙女,哈哈哈哈。”

温庭轩嘴角咧了咧。

这小丫头,居然还会拉二胡?

……

元宵节的下午,江屿一身西装革履坐在奔驰车里,司机开车带他去参加公司年会,顺手端起一杯咖啡。

路过小花园,他无意间转过头望向窗外,恰看到温念念和坐在树下,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二胡唢呐大合奏。

江屿手微微一抖,咖啡撒在了洁白的袖上。

“……”

司机靠边停车,赶紧去路边便利店给江屿买了一包湿纸巾。

江屿按下车窗,远远地望向温念念。

这丫头穿着一身喜人的大红色羽绒服,像只小熊似的坐在树下的木凳子上拉二胡,白皙的脸颊泛着自然的潮红,冬日的阳光下,她耀眼极了。

江屿嘴角浮现一丝浅淡的微笑,摸出手机,拍下一张照片。

直到司机重新坐回车里,买回了湿纸巾,递给江屿:“少爷...”

第一声 ,江屿并没有听见,直到他又唤了第二声:“少爷。”

江屿这才回过身,放下手机,接过司机递来的纸巾,擦了擦手。

司机看着他嘴角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笑意,有些莫名其妙。

已经多久...没有看见这位高冷的少爷展露笑颜了?

晚上,温念念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江屿给她发来一条信息,附带了她在公园数下拉二胡的照片——

“你还有多少隐藏技能?”

温念念:“啊啊啊!立刻,马上,删掉!”

江屿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

“不。”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还说出了几分天凉王破的霸总气质。

温念念无语了,赶紧编辑短信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啊,季驰那家伙,会笑话我好几年的!”

尤其她还穿的是爷爷带给她的喜庆中国红小夹袄。

江屿看到信息,笑了笑,说道:“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这是他会一直珍藏保存的照片。

江屿指尖顿了顿,打出了一行字:“今天晚上元宵,河边很热闹,要不要出来看烟花?”

思索了几分钟,又觉得不妥,他删掉了信息,重新写道:“今天晚上,你有安排吗?”

江大少爷恐怕是非常不擅长做这种事,邀约的短信删删改改好几次,最终成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温念念在收到江屿短信的时候,同时也收到了闻宴的语音消息:“下楼。”

温念念:“哈?”

“我在你家楼下。”

温念念探出窗户,看到闻宴的摩托车就停在大门前的街道边,他扬起下颌,冲她笑了笑。

路灯暖黄的灯光勾勒着他英俊的脸庞,一双桃花眼埋进了深邃的眉廓,看不真切,透过窗户菲薄的雾气,隐约能见他似乎在对她笑。

温念念心里一颤,赶紧问道:“你在那里做什么呀?”

“约你去河边看烟花,去吗?”

“可我...都换了睡衣呀。”

“这跟看烟花有什么必然联系?”ta嗓音低醇有磁性,让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好吧。

纠结了片刻,温念念终于道:“等我十五分钟。”

……

她素来是个严格自律的女孩,说好十五分钟,一分钟都没耽搁,趁着夜色偷摸出了门,跑过去跳上闻宴的摩托车——

“快走快走,千万别让我爸妈发现了。”

闻宴给她戴上了安全头盔,也给自己戴上了灰色的护目镜:“你还挺自觉。”

“什么?”

“就这么坐上来了。”

“不能坐吗?”

她似乎记得以前他好哥们说过,闻宴不轻易让人坐他的摩托车。

“不是。”

闻宴启动引擎将车驶了出去,嘴角挂起微笑:“有点冷,本来是想让你坐前面。”

温念念:……

*

摩托车在江边停了下来,江边很热闹,有不少年轻的男孩女孩在烧烤。

江面粼粼波光倒映着对岸的灯火,天空中时不时会有烟花绽放。

篝火旁的几个男生都是熟面孔,闻宴的几个好哥们,一头闷青发色颓废男徐阳,还有身上有纹身的肌肉男秦川,周围还有几个女孩子。

见闻宴带温念念过来,男孩女孩们跟着都在瞎起哄了——

“宴哥,终于把女朋友带来了?”

“滚犊子。”闻宴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才几岁,思想能不能纯洁点。”

“嘿。”

女孩们很是友善,拉着温念念过来,将刚刚烤好的肉串递给她——

“说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咱们社会主义兄弟姐妹情不好吗,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对吧妹子。”

温念念连连点头,顿觉亲切感倍增,听这些男孩女孩们讲学校里的八卦趣事,感觉好玩极了。

这些男孩女孩应该都是闻宴在十三中的同学们,和德新中学你追我赶的学习状态不同,这些同学们日常相处似乎要轻松有趣很多。

隔着明明昧昧的火光,闻宴时不时抬头望向温念念。

篝火照耀着她六角脸蛋,显得白皙而柔和,两片薄唇精工雕琢,涂着亮汪汪的唇膏,娇红欲滴。

她笑起来很美,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星星。

这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闻宴接起手机听了听,忽然扭过脖子望向远处街道。

街边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车,车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闻宴脸色沉了下去,转身朝着那男人走了过去。

温念念自然也注意到有人来找他,朝街道的方向望了望,那男人隔得远,模样看不真切,但隐隐约约可以推测年龄不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