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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念念接过,喃了声:“谢谢。”

声音轻飘飘的,宛如一片羽毛划过他的耳廓。

闻宴心里痒痒的,问道:“她们有没有为难你?”

温念念摇头,说道:“你很受欢迎啊,看她们这么来势汹汹的样子,应该给你挡了不少桃花。”

闻宴忽然伸手,指腹抵在了温念念的唇边,说道:“不是桃花,是麻烦。”

温念念蓦然失声,感受着他指腹的粗砺质感…

冬日正午的阳光温煦,闻宴嘴角扬了扬,耳垂边那颗黑色耳钉越发耀眼夺目。

也太会了吧这男孩。

温念念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赶紧将手里的亚麻色提袋递给他:“喏。”

闻宴接过口袋,翻了翻,问道:“这是什么?”

“复习资料,你不是准备要考德新高中么,这份资料,应该是有帮助的。”

“谢了。”

闻宴的视线只是在资料本上轻描淡写地扫了一眼,便立刻挪开,说道:“我不大爱看书。”

“那就算啦。”

温念念也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反正不管他接不接受,人情是还了,她也不欠他什么了。

“资料随你怎么处理吧,扔掉,或者送给需要的同学。”

闻宴看着女孩淡漠的表情,舌尖轻轻舔了舔干燥的下唇。

“看书我是不怎么喜欢,不过...”他叫住了她:“你可以亲自给我辅导。”

“你想得美啊。”

才没有时间帮他辅导呢,她有很多事情要做好吧。

温念念转身走了几步,回头,看到闻宴颀长的身影站在原地,一枚枯黄的银杏叶子飘飘摇摇落到了他的肩头。

她心里莫名感觉到一阵内疚。

就像当初在小巷里听到他名字时,涌上心头的刺疼感。

这应该是属于原主的情绪,原主对于这个男孩,曾经产生过某种同病相怜的感情。

她犹豫了几分钟,重新折返了回来,不大自然地望他一眼——

“去哪里补习。”

……

半个小时之后,奶茶店最里面的长桌边,女孩拿着铅笔,专心致志地画了一个抛物线,并且勾连出AB两点。

阳光透过天窗玻璃,斜斜地扫入屋内,落在她漆黑的发梢间,发丝被晒出某种淡褐色的通透感。

她皮肤白皙,白里泛着红润,耳垂间有细细的白绒毛,显得乖巧极了。

闻宴挑了挑眉,指尖的中性笔又转了一圈。

温念念抬头往他,他的视线立刻落到了图纸的抛物线上,通透的深咖色眸子透着某种深沉的思索。

“你...在开小差?”温念念怀疑地问。

“绝对没有。”闻宴笃定地保证:“我在听你讲。”

“那你把这道题做出来。”温念念将草稿本递给他:“按照我刚刚讲解的方法。”

闻宴拿起笔,鼻尖在草稿纸上点了一个黑色的圆点。

奶茶店外面的一桌男孩,全神贯注地看着高脚桌边的两个人。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闻宴努力抑制着右手的颤抖,艰难地在草稿纸上写下答案,不由得为他捏了一般汗。

闻宴有神经方面的疾病,很难集中注意力。

在他眼中,这些字符和文字会像旋转的黑洞一样,将他的脑子深深吸入永劫不复的漩涡之中。

秦川紧张捏着徐阳的手心肉,捏得他呲牙咧嘴,却又不敢出声惊扰这两人。

五分钟后,闻宴将笔用力按在桌上,同时闭上了眼睛,草稿纸递到温念念面前,略微干哑的嗓音道——

“做完了。”

温念念接过草稿纸,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心里还挺纳闷。

这题不算难,他做得这么痛苦,想来...基础是真的很差啊!

嗯,不仅基础差,字还奇丑又凌乱,看着就像打瞌睡的人在梦中的鬼画符。

不过...好在他是认真听进去了她的讲解,答案是正确的。

温念念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两点了,她收了笔,说道:“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讲的内容,你回去也一定要温习哦。”

闻宴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嗯。”

“那我走了。”

“谢...”

他只说了一个谢字。

温念念收拾了书包,转身走出了奶茶店。

她刚出门,几个男孩赶紧冲过来,扶住了已经摇摇欲坠的闻宴——

“靠!宴哥休克了!”

“快快快...快送医院!”

周围喝奶茶的同学们瞪大眼睛,看着男孩们将闻宴背出奶茶店,肃然起敬。

做题做到休克的男人,牛逼啊!

*

寒假来临,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齐聚在了温庭轩家里吃年夜饭。

温家二老,爷爷温哲已经不管事务,每天钓鱼喝茶下棋,悠闲自得乐呵呵。

而家族事业的重权还是把握在温家老太太舒珏手里。

冬日的太阳暖烘烘的,下午,舒珏在花园院子里晒太阳,家里的几位叔伯辈的儿女,以及孙儿辈的堂兄堂姐,热热闹闹地围在老太太身边。

叔伯们讨论着自家孩子期末考的优秀成绩,虽说都是不经意的漫谈,但还是会用眼神有意无意地去戳老太太。

毕竟,将来温氏集团的继承人,都是要从这些孙儿辈里面选出来,而最终人选,还是要老太太钦定。

所以现在能否得到老太太的青眼,至关重要。

这些堂姊妹兄弟也是个顶个的人精,伶俐着呢,聪明的就展示自己优秀的成绩;成绩不是那么好的,就乖巧地承欢膝下,说好听的话讨老太太欢心。

叶辛懿低声问温庭轩:“念念呢,老太太过来,她怎么反而没影了?”

温庭轩说:“她在楼上书房陪老爷子下棋呢。”

“哎哟喂,这会儿她还下什么棋啊,你看看,连你三弟家里没过足岁的孩子都抱过来讨老太太喜欢了。”叶辛懿无奈地揉了揉脑袋:“她还能定得住心在楼上下棋?”

温庭轩望了望自家三弟,他还真抱着自己刚生了没过一岁的儿子,献宝似的凑到老太太面前,说道:“妈,你看我们家正则,天庭多么饱满,这眼睛,多么炯炯有神啊,算命先生说了,正则将来有大出息呢!”

老太太舒珏笑了笑,说道:“有没有大出息不知道,只是这外面风大得很,还是别吹着小孩了,快抱回去吧。”

“没事没事,算命先生说了,这孩子天赋不凡,吹点风,不碍事。”

叶辛懿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真是丧心病狂!

“快把温念念叫下来啊。”叶辛懿催促温庭轩。

温庭轩似乎很佛系,气定神闲地说:“随他去吧,别这么功利,难得老爷子过来,让她陪陪老爷子,也好啊。”

叶辛懿伤神地揉了揉眼角。

……

楼上书房里,碧螺春袅着余烟,红木桌边,一老一少,黑子白棋,博弈正酣。

倒是颇有意境。

温念念过去在哈佛念书的时候,就是围棋高手,曾经还代表学校和其他高校比赛,拿过第一名。

爷爷温哲一生痴爱围棋,跟温念念对上,竟还打了个棋逢对手、不分伯仲的局面,倒是相当难得。

“丫头,没想到你的棋艺这么好,我倒是小看你了。”

温念念笑了笑,落下白子:“跟爷爷比,还差得远呢。”

“嘴上哄我高兴,但是落子一点都不会留情啊。”

“当然了,如果我故意让爷爷赢,那可就太没意思啦。”

“哈哈,小丫头口气倒不小,咱们的胜负还没分出来呢。”

两人继续悠哉悠哉地下棋,叶辛懿遣仆人上来看了好几眼,他们的对弈还没有结束。

温哲看了眼门边观望的仆人,自然知道儿媳妇的心思,笑着对温念念说:“丫头,你不下楼去陪陪你奶奶啊?”

温念念说:“哥哥姐姐们都在楼下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呆会儿吃晚饭的时候,我再跟奶奶告罪,这会儿陪爷爷下棋才好玩啊。”

“嘿,陪糟老头子下棋有什么意思的。”

反正温念念觉得,跟爷爷下棋,可比在楼下看姊妹叔伯真情实感的“表演”,有意思多了。

“念念,你将来长大了,想要做什么?”温哲跟自己的小孙女闲聊了起来。

温念念说:“我想要研究量子力学。”

这也是温念念过去在哈佛念博士的主要课题。

“哦?说说你为什么想做这个?”

温念念眸光清澈,从容答道:“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啊。”

“这有什么关系吗?”爷爷不解地说:“外面的世界,你老爸出差的时候,可以让他带你出去看看嘛。”

温念念走到窗边,看着天尽头燃燃的火烧云,回头说:“不是,爷爷,外面的世界,指的是天外面的世界...我想要知道黑洞的尽头是什么,想要知道我们说生活的世界以外,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个、或者无数个平行空间。”

说到自己的研究领域,温念念脸颊微红,眼睛里泛着光芒。

温哲看着她,眼底透出欣赏之意。

这小孙女自小憨厚,小时候还有些痴傻,听说是最近才变得伶俐起来。

但不管痴傻还是伶俐,她眼神里那种单纯干净的东西,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

和楼下那些为蝇头小利争抢的小辈,截然不同。

也只有最澄澈干净的眼睛,才能够穿破重重黑暗的层云,穿过灿烂星河,看到更遥远的宇宙。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每天都是2更哈

☆、27(一更)

晚上吃过年夜饭之后,一家人聚在客厅看春晚、叙家常。

儿孙辈齐聚, 家里的叔伯妯娌嗑瓜子儿的时候, 难免相互攀比自家小孩的期末考试成绩。

每年的这个时候, 温庭轩和叶辛懿基本上只有在边上看的份儿。

谁让自家女儿不怎么争气,考试每次都垫底。

虽然这两年, 他们收养了温可儿,成绩还算争气,但终究不是自家人,亲戚们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而这些亲戚当中, 最爱炫耀的...莫过于温念念的伯父家。

他们家的女儿名叫温兰,跟温念念同龄,今年也念初三, 是所有晚辈中最优秀的一个。

温兰就读于南城的一所贵族初中,每学期都能拿下学校的年级前列, 听说她也参加了今年德新高中的自主招生考试。

要说聪明, 温兰是真的聪明,小学的时候,父母带她去权威机构测过智商,测试表明IQ125,几乎可以说是天才了。

这些年, 伯父伯母家对于温兰也是竭尽全力去培养:给她请了昂贵的家庭私人教师,教习古筝钢琴的、辅导日常功课的、指导体态仪表的、甚至还请了外教,专门教授英语和法语........

跟同龄的孩子比起来,温兰可以说是十项全能, 优秀至极。

只要有温兰堂姐在的地方,其他长辈就没有说话的分了,自家孩子和温兰一比,根本拿不出手。

这会儿,温兰正在客厅里弹钢琴。

温念念远远地望了她一眼,她穿着束腰的裙子,挺直了小小的月匈脯,马尾用束带系着,扎得老高,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闭着眼睛,俨然一副清丽出尘的姿态。

温念念和她接触得不多,原主小时候的记忆中,这位堂姐似乎就不怎么爱搭理她。

堂姐因为从小便备受瞩目,被家人朋友呵着、捧着长大的,骨子里便清冷高傲,像温念念这样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自然入不了她的法眼。

大家闭着眼睛,认真地倾听着温兰的钢琴曲。

她钢琴的确弹得好,比温可儿那半吊子水平好多了,温念念听得出来,是有多年功底的。

曲毕,在众人齐刷刷的掌声中,她拎着裙摆,颇有仪态地走过来,温婉服帖地坐到了自己母亲身边。

伯母拍了拍她的手背,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老太太舒珏满意称赞了她几句,不过也没有说太多。

毕竟,老太太并不常夸人,能得她金口夸赞哪怕一句,已经相当不易了。

伯母望向身边的叶辛懿,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说道:“听说可儿患抑郁症回乡休养了啊?”

叶辛懿闷闷地应了声——“嗯,这丫头心事重,压力也大。”

“哎哟,现代社会,谁家的孩子没压力啊。”

伯母摆摆手,以玩笑的口吻道:“但也没见都得抑郁症啊,像我们家温兰,每天除了学校的课程以外,还报了不少兴趣班,书法、绘画、钢琴、仪态礼仪...什么都要学,但这丫头心态就很好。”

温兰含蓄一笑,对伯母说:“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我好呢,我喜欢学习,学习就是我最感兴趣的事,所以没关系。”

周围的妯娌们纷纷点头,称赞伯母的教育方法得当。

伯母含笑望向叶辛懿,故作平常的口吻,说道:“所以啊,家庭教育对于孩子真的很重要,可以影响孩子的一生呢,辛懿,不是我说你啊,你们家的家庭教育,真是太糟糕呢,难怪家里两个孩子都不成气候。”

谈及家庭教育,伯母自然是最有发言权的,她家里的温兰这么优秀,这就是她成功的家庭教育的结果。

叶辛懿心里已经非常不舒服了,奈何老太太在这里,她也不好表现出不快,只能勉强笑着:“当然比不得你们家的家庭教育。”

“你看,温可儿,多好的苗子吧,让你们给活生生养成了抑郁症,你说说,你们当父母的...问题有多大啊。”

伯母依旧用拉家常的口吻说:“对了,有本书可以推荐你去看看,叫《天才儿童也需要天才爸妈》,就是专门讲培养小孩的。”

叶辛懿脸上笑容也快绷不住了,敷衍地应了一声。

伯母数落了叶辛懿一番,那细长的三角眼又扫向了坐在一旁的温念念。

“听说念念这学期考试,进步很大啊,终于不再是年级倒数了。”

提及温念念,叶辛懿的脸色才稍许有所转变,脸上浮现了一丝骄傲之意:“念念的进步是很大,上次荣光杯的比赛...”

她话音未落,就被伯母给打断了:“荣光杯的比赛,也是我们温兰没有参加,那时候比赛正好和英国文学座谈会冲撞了,她啊,最后还是选了文学座谈会。”

温兰恰如其分地说:“虽然荣光杯的比赛名气很大,但是我觉得学习不能带有功利性,所以我选了英国文学座谈会,因为知识不是用来炫耀的,自己学到手,才是属于自己的。”

周围的亲戚们满意地看着温兰,纷纷点头称是。

他们也听说了叶辛懿家的傻瓜女儿在竞赛里取得了不凡的成绩,但也亏得温兰没有参赛吧,如果温兰参赛了,还能有她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