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萱不由暗自腹诽,凌孟祈什么时候是个例外了,他的脸皮也很厚好吗,只不过他一般不在旁人面前展露而已,原来竟是家学渊源?呸呸呸,凌孟祈脸皮厚的性质与凌老太太等人脸皮厚的性质是一样的吗,后者们给他拾鞋都不配好吗!
主仆三个就这样一路说笑着,一步步走到了花园里,如今已是二月早春的天了,虽天气仍很冷,园子里却不复以前光秃秃的景象,而是有了几抹新绿。
陆明萱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与丹青丹碧道:“总算是要春回大地了,日日闷在家里,人都快要闷得发霉了。”
丹青笑道:“之前端王妃娘娘还说开春以后,要约了夫人去城外踏青游玩呢,如今总算是可以如愿了。”
陆明萱点点头,正要再说,猛然从假山后面闪过两个人影来,不是别个,正是凌仲佑与欧承文,这两人倒是臭味相投,不论什么时候,只要看见其中一个,另一个必定在旁边或是附近。
凌仲佑与欧承文上前几步,便对着陆明萱作起揖来:“请嫂子安。”一边说,一边忍不住拿眼不停的觑陆明萱,只觉心痒痒得厉害,暗想这么漂亮的女人,就是哪日死在她身上了,也心甘情愿啊!
陆明萱对二人那不是一般的厌恶,尤其是凌仲佑,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冷冷说了一句:“丹青丹碧,我们走,回头把吴妈妈给我叫来!”竟让这两个人渣混到花园里来了,吴妈妈的差事到底怎么当的!
凌仲佑等了这么多天,好容易才等到了这个将陆明萱堵住的机会,如何肯轻易放过,向旁边的欧承文使了个眼色,后者便上前缠住丹青丹碧说起话来:“两位姐姐别急着走啊,我们说说话儿不好吗,两位姐姐生得这般漂亮又这般有气派,差不多小户人家的主子姑娘都还及不上呢,可见是表嫂调教得好,将来一定是有大造化的…”
欧承文以前在临州时,便是凌仲佑的头号狗腿子,没办法,谁让凌仲佑将来十有*是要做侯爷继承广平侯府偌大家业的,凌仲佑拔根毫毛,尚且比他的腰粗呢,有大腿不抱,他又不是傻子。
等到凌家被夺了爵抄了家,凌仲佑虽大不如前了,凌老太太和赵氏的嫁妆却不少,也足够凌仲佑一辈子丰衣足食了,欧承文自然仍乐得做他的狗腿子,以致如今他都做成习惯了,更何况凌仲佑还承诺了他,得到好处后,除了美人儿,什么都分他一半?所以他今日的任务就是拖住丹青与丹碧,好让凌仲佑与陆明萱搭上话,最好能得到陆明萱的首饰或是帕子什么的,以后不愁她不听话。
彼时凌仲佑也拦住了陆明萱,自认潇洒的一笑,说道:“我与文表哥今日闲来无事,便想着来花园逛逛,也是合该我与嫂子有缘,我偶然来逛一次园子,便能遇上嫂子,这不是有缘么?”
他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陆明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便勃然大怒,冷冷说了一句:“滚开!”转身便往后走。
凌仲佑一向自谓很有女人缘,不管是凌家没落前还是没落后,像陆明萱这样直白让他滚的女人,他还是第一次遇上,当下也动了几分真怒,但见陆明萱越生气就越漂亮,又禁不住越发的心痒难耐。长腿一伸,便挡到了陆明萱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嫂子别这么无情嘛,我也是想着嫂子长天白日的在家里难免寂寞,所以想为嫂子解解闷儿,嫂子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这样骂我?”
说着便要探手拔陆明萱发间的簪子去:“嫂子这簪子倒是别致,难得我与嫂子有缘,不如就送了我罢,我明儿见不到嫂子时,见了这簪子也是个念想不是?”
陆明萱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只恨不能立时戳瞎了凌仲佑的双眼,打折了他的四肢。她敏捷的一闪身,避过了凌仲佑的手后,便朝丹碧喝道:“丹碧,你还与姓欧的废什么话,把这两个渣滓都给我扔池塘里喂鱼去!”
丹碧早不耐烦欧承文至极了,碍于对方到底也算个主子,陆明萱没有发话,她不好主动对其动手,如今听得陆明萱终于发了话,她再没了顾忌,自然不会客气,猛地上前一个用力,便摔了欧承文一个狗啃泥,然后飞起一脚,干净利索的将其踢进了池塘里。
陆明萱喝命丹碧时,凌仲佑还满不在意,想着丹碧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能有多大的力气,只当陆明萱是在虚张声势。
直到欧承文的惨叫声响起,然后是他“噗通”一声落水的巨响传来,凌仲佑才知道丹碧竟是身怀武艺的,自己今日是踢到铁板了,唬得立时转头便逃,只可惜已经迟了,丹碧飞身一掠,便挡在了他的面前,先左右开弓揍了他十来拳,然后才跟刚才替欧承文一样,一脚将他也给踹到了池塘里去。
初春的天池塘里的水虽然都解冻了,却依然冰冷刺骨,凌仲佑与欧承文又穿得厚,大毛衣裳一浸水便重了好几倍,当下二人都在水里大力的扑腾起来,一边扑腾一边还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陆明萱将二人的狼狈样儿看在眼里,犹不解气,只恨不能就此将二人淹死过去,但想着到底是两条人命,死了也麻烦,关键她才不想让他们弄脏了自家的池塘。
是以到底赶在二人即将沉到水底之前,打发了丹碧去叫邢大几个来救人,至于救起来之后,就不关她的事了,她自己气还没消呢,遂冷着脸,领着丹青先回了正房去。
丹青也气得不轻,回房后仍余怒未消,恨声骂道:“两个作死的畜生,没人伦的混帐东西,晚间大爷回来后,夫人一定要与大爷说,让大爷狠狠收拾他们一顿,替夫人出气!”
陆明萱闻言,却皱起了眉头,片刻方道:“这事儿还是别告诉大爷了,省得他生气。”
想起凌孟祈当初对平王和贺知行的手段,她还真担心他知道此事后,会立刻要了凌仲佑与欧承文的命,要他们的命容易,善后却不是那么容易,除非他连凌老太太凌思齐和赵氏等人一块儿灭口,可那到底是他的亲祖母和亲父亲,她不能让他做那样的事,一旦传开,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便是侥幸不传开,也是大伤阴鸷的,为了那样两个渣滓,未免太不值得!
丹青忙道:“怎么能不告诉大爷呢,更何况事情闹得这么大,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啊,回头那两个渣滓铁定要向老太太恶人先告状的,倒不如与大爷说了,让大爷先找他们兴师问罪去,若是能趁此机会将他们都赶出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凌老太太事后会不会兴师问罪陆明萱既不关心也不担心,而且她有感觉,以凌老太太的精明,应当不会主动找凌孟祈兴师问罪,只会吃下这个哑巴亏,但凌老太太不会这么做,赵氏就未必了,若凌孟祈自赵氏口中得知此事,只怕怒气更会加倍,到时候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的确还不如自己与他说。
因点头向丹青道:“你说得也有道理,罢了,晚间待大爷回来后,我亲自与他说这事儿罢,顺便再劝劝他,省得真闹出人命来不好收场,横竖他们在池塘里泡了这么一会儿,也算是受到惩罚了。”
主仆两个说话间,丹碧回来了,丹青立刻问道:“怎么样,那两个渣滓死了吗?”
丹碧没好气道:“因为救起来得及时,且死不了,真真应了那句话‘祸害遗千年’,不过大冷的天在水里被这么一泡,在路上时我又悄悄嘱咐了邢大叔几个,千万记得好生‘照顾’他们,邢大叔几个在救他们起来的过程中,很是下了一些黑手,他们虽死不了,活罪却也少不了,也算是为夫人稍稍出了一口气了,如今那边正乱着请大夫呢,吴妈妈让奴婢回来问夫人,要不要给他们请大夫?”
依照陆明萱的本意,自然不想给凌仲佑和欧承文请大夫,但还是那句话,二人若是现在就死了也的确麻烦,还脏了她家的屋子,她少不得只能冷声道:“传话给吴妈妈,给请个大夫便是,再就是告诉她,这样的事以后若再发生第二次,她也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是,夫人,奴婢这便去。”丹碧一一应了,方屈膝行礼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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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累死人了,嘤嘤嘤…
☆、第六十七回
晚间凌孟祈回来听陆明萱说了白日之事后,果然勃然大怒,阴沉着脸二话不说拔出墙上的剑,便要去西跨院杀了凌仲佑和欧承文。
急得陆明萱忙自后面抱住他的腰,迭声道:“杀他们两个容易,可杀了之后呢,老太太与老爷定不会善罢甘休,定是要闹腾的,届时事情如何瞒得住,除非你把他们也都杀了,可他们到底是你的亲祖母和亲父,一旦事发,那可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便是咱们能一直瞒着不事发,这样的事也是大伤阴鸷的,我不想让你因为他们遭到任何不幸和报应你明白吗?我们还有大好的几十年要过呢,何必为打老鼠伤了玉瓶,那也未免忒不值当了,横竖我也让他们受到惩罚了,他们此番就算不死也要大病一场,你就看在我终究没受到什么伤害,他们甚至连我一片衣角都没碰到的份儿上,别与他们一般见识了罢,啊?就当我求你了,我等闲不求你的,难道偶尔求你一次,你也不能让我如愿吗?”
好说歹说,到底说得凌孟祈愤而扔下了手中的剑,恨声道:“这次且便宜了他们,若有下一次,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他们也休想再活命!”
陆明萱闻言,方松了一口气,忙叫丹碧进来收了剑拿走,令丹青重新摆了饭,比往日越发温柔小意儿的劝凌孟祈吃了,又亲自服侍他梳洗了,才与他一块儿歇下了。
次日,凌孟祈去了锦衣卫卫所后,吴妈妈过来见陆明萱,屈膝行礼后苦着脸道:“那边闹腾了一整夜,二少爷与表少爷都烧得浑身滚烫,满嘴的胡话,太太几次都想过来找夫人讨说法,被老太太软硬兼施的阻止了,只说二位少爷都那么大的人了,定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才掉进池塘里的,让太太不要无理取闹,当务之急,是照顾好两位少爷,让他们早日好起来,让奴婢过来回夫人,能不能另换个大夫来瞧瞧,昨儿个那个大夫的药吃了貌似没什么效果。”
凌老太太看见宝贝孙子与宝贝侄孙的狼狈样儿,自然也是又气又急,可她却更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德行,就算丹碧带着邢大几个将人送回西跨院时,只轻描淡写说了一句:“二少爷与表少爷逛园子时,不知道怎么的就掉进了池塘里,适逢我们夫人远远看见,就让奴婢叫人来将二位少爷救起来,送过来了。”
她也约莫能猜到当时的情形,必是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垂涎那陆氏的美色,将人堵在了花园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甚至还极有可能动手动脚了,才会惹怒陆氏,落得被扔下池塘的下场的。
还亏得陆氏好歹留了二人一条性命,不然就算二人真被淹死了,论起来理亏的也是他们,祈哥儿又摆明了不待见他们,怎么会为了他们对陆氏怎么样,到头来他们才真是死了也白死!
如今好容易祈哥儿昨晚上没有过来兴师问罪,也不知是陆氏压根儿没告诉他这事儿,还是告诉了他却又将他劝住了,总之于他们来说都是好事,赵氏不知道庆幸也就罢了,还上赶着要去找陆氏的麻烦,是巴不得祈哥儿趁此机会将他们都赶出去是不是?
所以凌老太太喝住赵氏,趁机又教育了她一回,让她以后千万管好自己的儿子,难道上次在临州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后,只托了吴妈妈过来让陆明萱另请个大夫,旁的话一句都没有多说。
陆明萱之前就有预感凌老太太会吃下这个哑巴亏了,如今一看,果不其然,不由哂笑一声,果然凌老太太是个能人,她既愿息事宁人,那自己也乐得顺水推舟,且就先这么着罢。
因吩咐吴妈妈道:“既然老太太想换个大夫,你就替他们换个便是,顺道再瞧瞧老太太的身体如今怎么样了,早点养好了身体,也省得回头舟车劳顿的又嚷嚷吃不消。”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过两日凌仲佑与欧承文好些了,便立刻将他们送去庄子上。
吴妈妈听得陆明萱那句‘省得回头舟车劳顿的嚷嚷吃不消’,心下不由一喜,难道大爷与夫人已商量好,过阵子就要将西跨院的人都送走了吗,那岂非意味着自己的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早知道这差事这般磨人,她当初就不该接下的…可话说回来,夫人当时根本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而是在通知她,哪里有她拒绝的余地,若她真拒绝了,谁知道她这会儿在什么地方?这便是为奴为婢的悲哀罢,主子让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否则主子随时可以发卖甚至打杀了你!
胡思乱想着,吴妈妈又听得陆明萱道:“这些日子妈妈也辛苦了,虽然昨儿个有失职之嫌,总体来说也算是没有功劳有苦劳,我心里都知道,回头必不会亏待了你的。丹青,把前儿老太太赏下的那堆纱绢花拿出来,让吴妈妈挑两朵戴去。”
吴妈妈闻言,心里那几分悲哀瞬间荡然无存了,她相貌很是寻常,年轻时便只能勉强算清秀,何况如今上了年纪,但却长了一头乌黑浓密的青丝,如今都快五十的人了,也不见几根白发,绾发时更是从来不用戴假髻,是她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陆明萱的赏赐,显然赏到了她的心坎儿上,她立时满脸的笑容,屈膝道谢道:“夫人真是折杀奴婢了,那可是老太太赏下的东西,给奴婢一介下人戴,岂非糟蹋了?”
“好马配好鞍嘛,妈妈且不必推辞了。”陆明萱笑着摆手。
正说着,丹青捧着个红漆剔雕匣子出来了,一打开便露出了里面七八朵色彩绚烂,做工精巧的绢花,陆明萱便让吴妈妈挑。
吴妈妈又岂敢真挑,不过捡了两朵最不起眼的,又再四向陆明萱道了谢,方喜滋滋的退了出去。
至此打理起西跨院的琐事就更经心了,愣是没让陆明萱操半点心,也没让赵氏说的难听话传到一句半句到陆明萱耳朵里,让她不痛快。
如此过了三五日,凌仲佑与欧承文都好多了,陆明萱便与凌孟祈商量:“先前不是说要送他们去庄子上吗,我瞧着如今也是时候了,你几时与老太太说去?”
凌孟祈淡淡一笑,“不急,后日我不是休沐嘛,我打算带我的好弟弟和好表弟去诏狱走一趟,老太太不是说让我给他们谋个小吏目做做吗,我一直都在锦衣卫,也是在锦衣卫起的家,除了锦衣卫,旁的衙门我还真插不进手去,就先带他们去诏狱瞧瞧罢,若他们能做得了,我也不介意做这顺水人情,若他们做不了,可就不干我的事儿了,以后老太太也别想我再替他们谋差事。”
他话虽说得好听,可陆明萱却总觉得他打着什么旁的主意,因说道:“诏狱那地方是出了名的人间地狱,进去的人便是侥幸能出来,也已废了,你不是想在那里废了他们罢,这样公器私用会不会不太好?”
凌孟祈勾唇道:“你放心,我不会公器私用的,只是带他们去见识见识而已,会把握好分寸的。”
他既保证会把握好分寸,陆明萱也就不再多说,令丹青取了近日为他新做的春裳来让他试穿不提。
到了第三日上,凌孟祈果然在用过早膳后难得去了西跨院。
凌老太太很是高兴,拉着他好一通嘘寒问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素日多疼爱这个孙子呢。
却没想到让她更高兴的事还在后头,凌孟祈竟忽然提出要带凌仲佑和欧承文出去一趟,“老太太前儿不是与夫人说,想我为二弟和文表弟谋个什么差事吗,我已与人打过招呼了,难得今日我休沐,正好可以带他们过去瞧瞧,看能不能应付得来那差事,若能应付得来,以后也算是有了生计。”
凌老太太大喜过望,忙不迭说道:“我这便让人叫他们两个去,对了,衣着打扮什么的可有讲究,总不能让他们给人的第一印象便不好不是?也亏得你有本事,才能这么快便为他们谋好差事,回头我一定让他们好生谢谢你,以后万事也一定惟你马首是瞻。”
凌孟祈淡淡道:“不必那么讲究,就做平常打扮即可。”
凌老太太心里有了底,忙打发了春华嬷嬷亲自去传话,不想凌仲佑与欧承文都不肯去,只嚷嚷凌孟祈向来与他们不对付,更何况又才出了那件事,他心里还不定怎生恨他们呢,又岂会好心的为他们谋差事?不弄死他们就是好的了,他们待在家里好歹还有长辈护着,去了外面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听春华嬷嬷附耳说了二人嚷嚷的话后,凌老太太不由皱起了眉头,暗忖二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祈哥儿莫不是真打算将二人哄到外面去再收拾他们?
可万一祈哥儿是真为二人谋了差事呢,一旦错过了这次机会,只怕就别想再有下一次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和亲表弟,身上多少流着相同的血液,祈哥儿应当不至于那么狠心罢?
西跨院就那么点儿大,凌仲佑与欧承文的声音又不小,凭凌孟祈的耳力岂能不听见几分?再结合凌老太太的神色一推测,他立时便能想到凌仲佑与欧承文必是忌惮他所以不敢去,不由暗自冷笑,这两个渣滓倒还没蠢到家!
他索性以退为进,淡声道:“看样子二弟与文表弟都瞧不上我为他们谋的差事,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了,且先告退了。”冲凌老太太欠了欠身,便要离开。
急得凌老太太忙道:“没有的事,他们怎么会瞧不上你为他们谋的差使,他们只是、只是…春华,你再催催他们两个去,告诉他们,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以后他们也休想我再管他们的事!”
说到最后,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严厉,心里则暗想,就算祈哥儿真想收拾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至多也就是打他们一顿而已,难道还能要了他们的命不成,以一顿打换一个差事,也算是赚到了,不行,自己今日就算是用绑的,也定要将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绑来随了祈哥儿一道出门去!
春华嬷嬷忙应声又去了一趟凌仲佑和欧承文的屋子,奈何二人仍是死活不肯去。
凌孟祈也懒得再与凌老太太废话了,抬脚便走。
急得凌老太太忙叫住了他,挣扎着就要下地亲自劝凌仲佑和欧承文去,适逢凌思齐过来,听得事情的原委,想着自己自进京以来,碍于身上没有银子,还从没去外面逛过呢,难得今日那个孽子肯带次子和侄子出去,自己何不跟了出去,待办完了正事,就说自己肚子饿了,要上酒楼,大庭广众之下,难道那个孽子还敢不听自己的话不成?
到时候自己再相机逼他给自己些银子,以后不就可以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再不必憋在这巴掌大的地方,白受闲气了?!
遂自告奋勇,说自己也要一块儿去替凌仲佑和欧承文掌眼,看到底是什么差事,让春华嬷嬷给二人传话,有他在,难道凌孟祈还敢将他们怎么样不成?
凌仲佑与欧承文听说凌思齐也要去后,方松了一口气,忙忙换了衣裳,到了凌老太太屋里,与凌思齐一样,他们这些日子也憋得狠了,如今好容易有出门的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相形之下,差事反倒是次要的了。
才大病一场,二人看起来都憔悴了不少,一副葳蕤至极的样子,与旁边长身玉立挺拔如松的凌孟祈一比,简直就是泥猪癞狗与天上谪仙的差别,凌老太太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叹道,如今看来,也就只祈哥儿最有亡夫年轻时候的风采与气度了,只可惜当年…若不然,以祈哥儿的能力与志气,自家的爵位与家产如今指不定都还在罢?
可除了暗叹一句‘造化弄人’,凌老太太也别无他法,只得严词叮嘱凌仲佑和欧承文:“你们大哥为你们谋差事不容易,你们可得加倍争气才是,若是胆敢不听你们大哥的话,回头我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待二人应了,又再四叮嘱过凌思齐:“早去早回,不许与祈哥儿添麻烦!”后,才打发父子叔侄四人去了,心里还在想着,思齐也一并跟了去,看来祈哥儿就算真有收拾那两个不成器东西的心,也少不得只能暂且按下了。
却不知道凌孟祈方一转头,嘴角便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他那位好父亲真以为有他在,他便会改变初衷了,他可真看得起自己!
凌孟祈带着凌思齐三人去到二门外,知道三人既厌恶自己更惧怕自己,正好他也对三人深恶痛疾,遂自己翻身上马,让三人一块儿坐车,一马一车很快出了自家的大门。
因另有布置,今日少不得要虎子亲自来驾车了,早年虎子可没少受车内三人的种种闲气,更兼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待马车上了大道后,便有意往道路上凹凸不平的地方驶,直把车内三人颠得是东倒西歪,头晕眼花,却敢怒不敢言,因为心知虎子虽是下人,在凌孟祈心中的地位只怕比他们三个合起来还要高得多。
还是虎子眼见马车已渐渐驶入了闹市区,不好再左摇右晃的以免撞着路人,方将车子驾得平稳起来。
马车既不再颠簸,车内三人自然渐觉舒服起来,也有心情撩开车帘看外面的景象了,就见道路两旁店铺林立,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比之临州繁华了不知多少倍,当下不止自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来京城的凌仲佑和欧承文看住了,连自小在京城长大,只已阔别了二十年的凌思齐都看住了,心里不约而同只余下一个念头:京城这么好,他们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死在京城,再不回临州那个鸡蛋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去了!
在闹市区行进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拐入了一条小巷,然后又往前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停下了。
凌思齐父子叔侄三人正纳闷儿不是说约了人见面吗,怎么来这么偏僻的地方,就听得外面传来虎子吊儿郎当的声音:“老爷,二少爷,表少爷,请罢,难道还等着奴才一个个儿来扶你们不成?”
这个狗奴才,总有一日他们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三人暗骂着虎子,嘴上到底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由欧承文先下了车,回过头来搀了凌仲佑下车,二人再一道搀了凌思齐下车。
凌孟祈早已下马立在一旁了,见三人下了车,面无表情说了一句:“进去罢!”便先抬脚走进了不远处两扇开着的大门里。
凌思齐几人自然要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一看两扇洞开的大门上的匾额竟写着“诏狱”两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当即唬得几乎不曾昏死过去,全大周的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诏狱这种地方竖着进去容易,要出来却只能横着,凌孟祈把他们带来这样的地方来,到、到、到底想干什么,他果然没安好心!
三人本能的便转身想逃,却被虎子皮笑肉不笑的堵在了前边儿,若只虎子一个,没准儿他们三人合力还能逃出生天,可要命的是,虎子后面竟不知何时多了四个着飞鱼服配绣春刀的大汉,这样的大汉只一个他们已不是对手了,何况还是四个?
说不得只能哭丧着脸,被“簇拥”着走进了门里。
就见凌孟祈早已居高临下等在台阶之上了,凌思齐一见了他便虚张声势的嚷嚷道:“孽子,我可是你父亲,朗朗乾坤之下,你难道竟敢弑父不成,你就不怕天打雷劈,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吗!”
凌仲佑跟着颤声叫道:“你别以为你做个区区四品同知,就可以想杀人就杀人,这可是京城,天子脚下,还轮不到你只手遮天!”
凌孟祈冷嘲一笑:“不是老太太说,让我为你们两个谋个差事的吗,总要先去瞧瞧这差事具体都做些什么,你们才知道到底能不能胜任不是?”说完向虎子使了个眼色,便径自往里走去。
这话说得凌思齐父子几个心下稍松,暗忖凌孟祈应该不会这么傻才是,要对他们不利不是在自己家里更好,更能掩人耳目?也许他真只是要为他们谋差事呢?
念头闪过,虎子已在催促他们:“老爷,二少爷,表少爷,请罢!”
三人无奈,只得随虎子进了里面,然后下了一段台阶,穿过一段阴森森黑沉沉的路,到了一个地下室里,所幸这里总算不再那么黑沉阴森了,而是用铁黑色的火盆将整个空间映得亮如白昼。
从黑暗中忽然到强光里,凌思齐三人的眼睛被刺得本能的一眯,待再睁开时,映入他们眼帘的景象就差点儿没让他们吐出来。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十字木桩上,有个人正被呈大字形绑着,不,那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只因他身上好些地方都没有了肉,只剩下白惨惨的骨头,看起来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早他们一步下来的凌孟祈却似没事儿人一样,端坐在离那个人不远处的一张太师椅上,优雅的品着茶,凤眸因享受而微微的眯起,闲适从容的样子与这阴森的诏狱格格不入。
有人上前抱拳恭敬的请示他:“大人,这个姓王的从昨儿个起,先是经历了廷杖,然后是站重枷,再是钉刑,再是梳洗,如今四刑已毕,却仍没有招,想是真什么都不知道,请大人示下该怎么办?”
凌孟祈面无表情:“他能受得住四刑,也算是条好汉,既这么着,就送他上路罢!提下一个人犯来,我亲自审问!”
那人应了一声“是”,右手一挥,便有两个锦衣卫上前,将木桩上的人解下,拖死狗一般拖了下去,很快又有两个锦衣卫押着个四十来岁、浑身伤痕累累的人进来了。
“凌孟祈,你这个恶鬼,我等着看你死后下阿鼻地狱…”那人一见凌孟祈的面儿,便开始恶毒的诅咒起他来,却才只起了个头,已被人堵住了嘴。
凌孟祈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双手放到太师椅的扶手上,不怒自威的看着那人,淡声道:“既然邬大人骨头这般硬,想来一般的刑罚对你是没用了,你们直接服侍邬大人梳洗罢!”
周边站立着的锦衣卫如狼似虎的应了一声“是”,便有人去抬了张约莫两尺宽的铁床来,其上血迹斑斑,有些还未干涸,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气,让人不寒而栗。
邬大人眼里闪过一抹恐惧,嘴里“呜呜呜呜”的叫着也不知是想说什么还是想求饶,但凌孟祈显然没那个闲心听他多说,冷冷睨了一眼最近一名锦衣卫:“难道你们是打算让我亲自动手?”
几名锦衣卫瑟缩了一下,就有两个上前粗暴的将邬大人“咚”的一声给重重的按在那铁床上绑定了,然后另一个锦衣卫则不知从哪里弄了桶滚水来,舀起一瓢便往邬大人身上泼去,当即烫得后者“嗬嗬嗬”的惨叫并大力挣扎起来。
本就是伤痕累累的身体,被这样以滚水浇在其上,到底有多疼可想而知,一旁凌思齐三人方才听得凌孟祈说给邬大人梳洗时,虽本能的害怕,更多却是好奇这锦衣卫也未免太奇怪了,下了大狱的人还给他们梳洗打扮到底是何道理?如今方知道所谓的“梳洗”到底是什么,当即唬得尿了裤子,没出息的直往地上瘫。
却被早有准备的虎子令人将他们给架住了,强迫他们继续往下看。
彼时方才架着邬大人的那两名锦衣卫已各拿了把三尺有余的铁刷子状的东西在手,待邬大人浑身都被滚水淋遍后,便拿那铁刷子开始刷洗起他的身体来,直刷得其血肉横飞,很快便露出了森森的白骨来。
至此凌思齐几人方知道方才他们进来时,瞧见的那人为何会露出骨头了,原来竟是这样弄出来的,心里恐惧加上视觉冲击,三人再也忍不住“哇哇”的大吐特吐起来,只后悔他们今日为何要随凌孟祈来这趟诏狱,不,早知如此,他们甚至连京城都不会来!
呕吐惊惧的间隙,余光看见凌孟祈,却见他仍是一派的泰然自若,就好像没看见眼前的这一幕幕般,三人心理的恐惧越发放大,终于再也忍不住,齐齐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六十八回
凌思齐父子叔侄三人再醒来时,已不在方才的地下室了,三人望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先是一阵懵懂,及至渐渐看清气定神闲坐在上首太师椅上的凌孟祈和旁边侍立的虎子后,三人才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现下到底在什么地方,方才又发生了什么事。
“孽、孽子…不是,不是,孟祈,你既公务繁忙,我们便不、不打扰你了,且先回去了,你忙你自己的,不必管我们了…”凌思齐先就说道,出于习惯性张口就是叫凌孟祈‘孽子’,话已出口了,方反应过来眼下自己万万不能再这样叫他了,不然他那般心狠手辣,谁知道会对自己怎么样,因忙又改了口,结巴了半晌,才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凌仲佑与欧承文闻言,忙也哆哆嗦嗦的说道:“是啊,大哥(大表哥),您公务繁忙,我们便不打扰您,且先回去了,您不必管我们了。”
一边说,三人一边就强撑起发软的双腿站起来,争先恐后的想往门口方向跑去。
只可惜还没走到门口呢,已被虎子堵住了路,笑道:“老爷与二少爷表少爷急什么,二位少爷不是说要我们爷为您二位谋差事吗,我们爷已与诏狱的丁副千户打过招呼,就将您二位安排在这边儿当差了,当然一开始可能差事不太好,也就帮着抬抬尸体冲冲血水打打杂什么的,不过有我们爷的关系在,你们再勤勉一些,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做个挂名小旗什么的,就不必亲自抬尸体打杂了,只需要看着别人做就好,俸禄油水什么的,自然也要翻番,十足是一门表面看似不起眼,其实大有可为的行当,您二位就不必感谢我们爷了,他看的并不是你们,而是老太太和老爷。”
不但要他们日日目睹方才那一幕幕令人发抖作呕的景象,还要他们动手去抬那些血肉模糊的尸体,打扫那些横飞在地上的人的血和肉?
适逢一阵阴风吹过,屋里的油灯晃了一下,半明半暗的墙壁上顿时影影绰绰,像是有不知道多少冤死的鬼魂在挣扎嬉戏一般,再结合方才他们的亲眼所见和心中所想,凌仲佑与欧承文又忍不住干呕起来。
片刻方涕泪横流的看向凌孟祈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哀求道:“大哥(大表哥),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个差事我们实在当不了,没的白与您添麻烦,您还是为我们谋其他差事…哦不不不,您不必管我们了,我们有手有脚,怎么也饿不死的,您真的不必管我们了…”
凌孟祈一脸淡淡的没有说话,虎子却忍不住故意用大家都听得见的声音嘀咕道:“死赖在我们爷家里,看在老太太和老爷的份儿上,我们爷当然不会让你们真饿死,我们爷又没有责任养你们一辈子,倒是打得好算盘…也不瞧瞧自己肩不能挑背不能提的到底能做什么,就这差事还是我们爷请丁副千户在醉仙楼吃了一顿,花了足足八十两银子,又另给了丁副千户一百两银子才谋来的,竟然有了肉吃还嫌毛多,哼哼…”
凌仲佑与欧承文这会儿别说在凌孟祈面前只剩下畏惧,连带对虎子都畏惧到了十分,因为虎子也能面不改色的看着先前那一幕幕,可见有其主必有其仆,他的心与凌孟祈的心一样狠。
是以听得虎子的话,二人并没有像往日那样怒形于色,甚至连在心里骂虎子几句都不敢,只是赔笑道:“虎子哥误会了,我们并不敢嫌弃大哥给寻的差事,我们只是、只是能力有限,没有金刚钻,实在揽不下那个瓷器活儿啊…而且,我们不像大哥与虎子哥这般天赋异禀,用其过人,我们实在受不了那样…的场面…”
话没说完,虎子已笑道:“原来是这样,两位少爷且不必担心,我们爷和我一开始也不适应,后来看惯了自然也就好了,说来今日二位少爷才看了一样刑罚呢,还不足以让二位少爷了解到你们的差事具体都要做些什么。”
说着看先凌孟祈,“爷,不如让奴才领了二位少爷再去见识一番,像什么燕儿飞、梨花带雨、鼠弹筝,好歹也是来诏狱一趟嘛…二位少爷不知道,诏狱的酷刑就爱取个文绉绉的名字,比方鼠弹筝,就是拿尖刀一直在人的胸肋骨上刮,那种痛,听说可以痛得让人后悔自己来到这世上,整好今儿个有个犯人要上这道刑,二位少爷这会儿随奴才过去,还可以看个全场呢!”
凌仲佑与欧承文已是骇得面如土色,都快要疯了,半晌都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多、多谢虎子哥美意了,我们就不、不去看了…”终于彻底明白为何世人提及锦衣卫便谈虎色变,不寒而栗了。
适逢有锦衣卫来请示凌孟祈:“大人,八号牢房的犯人好生着实打着问后,仍是不肯招,请大人示下下一步上何刑罚?”
凌孟祈一脸的闲适,轻描淡写道:“我记得那人是因贪赃枉法进来的?本朝自太祖爷起,便最恨此类人,太祖爷为此还亲自发明了‘剥皮’之刑,就赏那人这个罢,回头拿着处理好的人全诏狱都走一圈儿,以儆效尤!”
“是,大人。”那锦衣卫应声而去。
虎子立刻又“好心”的给凌仲佑几个解释起何为‘好生着实打着问’来,“锦衣卫办事自有一套暗语,比方笞杖,下手轻重全在上头人的字里行间,最轻的便是‘打着问’,通常打过一遍还能让人开得了口说话,再重一些的叫‘好生打着问’,一顿下去皮开肉绽,离死还差一截子,至于‘好生着实打着问’,就是打死不论,那人能撑过这一关,也算是个硬骨头了。”
顿了顿,笑得有些邪恶,“不过再硬的骨头,也定是熬不过剥皮这一关的,剥皮具体如何操作呢,就是把人的皮活生生揭下来,中间用稻草填上,做成稻草人,不过这个稻草人可不是用来吓乌鸦,而是用来吓贪官的,听说诏狱最多时曾同时有十几个稻草人竖在方才老爷和二位少爷待过那间地牢里呢,真是想想都好生壮观,二位少爷要不随奴才瞧瞧去?”
十几个人皮稻草人齐齐被竖在方才他们待的那个地方…凌仲佑与欧承文脑中同时闪过这幅情景,二人瞬间都崩溃了,齐齐跪倒在了凌孟祈面前,语无伦次的哭道:“大哥(大表哥),昔日都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才会慢待了您的,求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我们身上到底流着一样血的份儿上,就饶了我们罢,求您就饶了我们罢,我们给您磕头了…”
凌思齐虽没有下跪求饶,也是瘫软在地上,没比二人好到哪里去,再没了以为自己是凌孟祈的亲生父亲,好歹给了他生命,他一定不敢真对自己怎么样的那份盲目的自信与自得,实在是今日受到的震慑太大,大到足以彻底摧毁他的心理承受能力。
凌孟祈没有说话,只接过虎子奉上的茶碗,拿碗盖有一下没一下的刮起水面上的茶末儿来,显然对凌仲佑与欧承文的跪地求饶仍不满意。
凌仲佑与欧承文察言观色了一会儿,忽然福至心灵,凌仲佑因先哭喊道:“大哥,您放心,回去后我们便立刻搬出去,不,我们立刻离开京城,以后再不碍您的眼,求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求您了…”
“时辰不早了,回去罢!”凌孟祈这才站起身来,抚了抚有些褶皱的衣襟,抬脚走了出去。
凌思齐父子三人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虎子说:“老爷与二位少爷还不走么,难道还想再多留一会儿?”
三人方反应过来凌孟祈这是让他们离开诏狱了,如蒙大赦,立时爬起来争先恐后的往外跑去,早把规矩仪态什么的抛到了九霄云外去,虎子看在眼里,不由暗自痛快,你们也有今日,活该!又暗自嘀咕,少爷也未免忒心善了一些,换了是他,就不止是让他们观摩,而是要让他们亲身体验了!
凌老太太自凌孟祈带了凌思齐父子三人出门后,便一直悬着心,既怕凌孟祈是真打算带了凌仲佑和欧承文去外面施暴,又怕二人臭脾气不改,以为凌孟祈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他们欺凌的人,出言不逊,双方一言不合便吵起来甚至打起来还是轻的,关键凌仲佑两个的差事也落了空,凌孟祈以后也不再管他们的事,可该怎么着?
是以虽身体仍有些虚弱,凌老太太也再在床上躺不住,扶了春华嬷嬷的手一圈一圈的在屋里来回走着,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赵氏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只碍于眼下不能顶撞凌老太太,所以只能强自憋着,心里却是急怒至极,暗自发狠今日自己儿子能安然无恙的回来也就罢了,若是少了一根毫毛,她绝不与老太婆和小杂碎善罢甘休!
婆媳二人正暗自焦灼,就听得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大爷、老爷、二少爷和表少爷回来了!”
凌老太太与赵氏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长气,凌老太太因如释重负的与春华嬷嬷道:“可算是回来了,我这心总算能落回实处了!”
赵氏更是猛地站起来便往外冲去,直到看到走在凌孟祈后面的凌仲佑安然无恙后,然后才有了笑容,上前向凌孟祈道:“大爷你们几个可算是回来了,才老太太还念叨着呢。”
凌孟祈看都不看她一眼,脚下不停的径自进了屋里,赵氏不由撇了撇嘴,才几步上前拉了凌仲佑的手,小声问道:“怎么样,那小杂…他没有把你怎么样罢?差事呢,可已经说好了?”
凌仲佑呆呆的,片刻方认出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母亲,第一反应便是向母亲告状,让母亲替自己报仇出气,可话到嘴边,却一个激灵咽了回去,凌孟祈有多心狠手辣他今日是亲眼看见了的,他如今又是强势的一方,万一母亲听说自己的遭遇后,口不择言惹恼了他,回头他们母子指不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因忙强挤出一抹笑容,摇头道:“没有,大哥没有对我怎么样,那差事我不喜欢,也给推了,回头再与娘细说。”
“真的?”赵氏将信将疑,虽然儿子看似安然无恙,可却脸色苍白,脚步虚浮,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可儿子若真受了那小杂碎的气,照理也不可能瞒着自己才是,也许是他大病初愈便出门给累着了?
赵氏还待再说,凌思齐与欧承文已经进了屋子,凌仲佑紧随其后,她见状只得暂且按下满心的疑虑,也跟了进去。
就见凌老太太正满面是笑的与凌孟祈说话:“今日实在辛苦你了,等明儿你二弟与文表弟拿了俸禄以后,我一定让他们置了席面,好生敬你三杯!”
凌孟祈似笑非笑:“老太太的想法是好的,只是怕要落空了,二弟与文表弟都不肯做我给寻的差事,还说他们有手有脚的,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以后都不劳我费心了,说不得只能让老太太失望了。”
“不肯做?”凌老太太又惊又怒,立刻看向凌仲佑与欧承文厉声道:“你们两个到底想什么呢,好容易你们大哥费心为你们谋了差事,你们为什么不肯去做,这不是白白辜负你们大哥的一番好意吗?你们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如果你们眼里还有我,就立刻与你们大哥说,你们愿意去做,请他千万不要与你们一般见识,快点!”
凌老太太哪里会想到凌孟祈为二人谋的“差使”竟是那样,只当这二人是嫌弃那差事不好,气得两肋生疼,这两个不省心的东西,还当是以前呢,祈哥儿愿意为他们谋差事已是不错了,他们竟然有肉吃还嫌毛多,岂不知错过了这个村,便极有可能没这个店了?
而且他们也不想想,既有了差事,要设法往其他行当调或是往上升,都容易得多了,等明儿她再找机会让祈哥儿给他们往上调,前途不就越来越光明了吗?真是气死她了!
凌仲佑与欧承文如何肯去诏狱当差,听得凌老太太的话,立刻大摇其头,语无伦次道:“不,我们不去,死也不去,求老太太不要逼我们,求老太太不要逼我们…”说到最后,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可见凌孟祈还立在一旁,到底还是将眼泪强忍了回去,只一叠声的说‘不去,死也不去’!
凌老太太也不是傻的,见此情形,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尤其是见不止凌仲佑与欧承文脸色惨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连一旁的凌思齐也是一样的反应,因忙问凌思齐:“你不是同了佑哥儿和文哥儿一块儿去吗,你来说,那差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差事,竟把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吓成这样?难道祈哥儿还会害自己的弟弟不成!”
从离开诏狱到回来的路上,凌孟祈半句威胁他们不得将今日遭遇说出去,否则便如何如何的话都没说过,可凌思齐三人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现在凌孟祈在时不敢说,等待会儿凌孟祈离开后,一样不敢说。
凌思齐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说道:“孟祈给他们谋的差事是好的,是他们两个自己不上进,怕苦怕累不肯做,娘,既然他们两个这般不成器,您也别为他们多费心了,他们都有手有脚的,难道还能饿死了自己不成?倒是我们在孟祈家已打扰了这么久了,我觉得也是时候该搬出去了,也省得孟祈在他媳妇儿面前难做不是,依我说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便收拾一下,明儿一早便搬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