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猛地意识到皇上忽然就升了元哥儿的官,莫不是真是皇上要杀他,如今事发了,怕自己一直与他闹下去,所以在变相的补偿元哥儿?
皇上只看罗贵妃的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心下虽甚是不悦,也只得道:“朕可以向你保证,事情真不是朕做的,但到底是谁做的,朕也不知道,横竖他也安然回京了,事情就到此为止罢,至多朕答应你,以后不再让他出京公干,便是实在需要他出京时,也暗暗派人保护他,再不让此番之事重演也就是了。”
这番话在皇上看来,已经是自己做了最大的让步最大的妥协,他心里真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可听在罗贵妃耳朵里却蛮不是那么一回事,她只当皇上仍是敢做不敢当,在敷衍自己,霎时又炸了毛,冷笑道:“皇上这话是把臣妾当三岁孩子哄吗,您说事情不是您做的,那便把真正的幕后主使揪出来,让臣妾口服心服啊,可您偏又要说您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天下还有您想知道而不得的事吗?您这样只会让臣妾越发的看不起您,觉得您身为一国之君,出尔反尔不说,明明做了的事情还不敢承认,您这样的行径若是传了出去,您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君无戏言’四个字在满朝文武甚至天下万民眼里,岂非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儿…啊…”
罗贵妃越来越激动的声音在“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戛然而止了,她的人也在一声惨叫之后,摔到了地上去,却是皇上气急到了极点之下,终于没忍住给了她一掌。
然后皇上便后悔了,忙抢上前将她扶了起来,半抱在自己怀里急声道:“惜惜你没事儿罢,朕…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气糊涂了,不是有心的…你让我瞧瞧,可打坏了哪里…”
皇上硬扳过罗贵妃的脸瞧了一回,见清晰印着几根手指印的如玉脸庞已是又红又肿,嘴角还有血迹渗出,越发后悔不来,忙向外吼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罗贵妃却一把挣脱他的怀抱,游魂一般行至内室的门前后,才转身看向皇上强忍眼泪冷声说道:“臣妾跟了皇上整整十七年,皇上别说弹臣妾一指甲了,连重话都少有对臣妾说,今日却动手打了臣妾,还是因为皇上做了对不起臣妾的事在先,臣妾心里现在乱极了,还请皇上先回乾元殿,或是去别的姐姐妹妹那里坐坐都好,就是别呆在臣妾这里,让臣妾好生静一静,不然臣妾怕一时悲愤之下,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越发伤了彼此本就已有裂痕的情分,有生之年都再回不到过去了!”
说完,连看都不再看皇上一眼,便当着皇上的面儿,重重关上了内室的门。
余下正后悔懊恼得不行的皇上看着那两扇黑漆漆的门,想着罗贵妃方才冰冷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先是难以置信,继而便愤怒到无以复加,上前一脚便踹在了内室的门上:“别说事情不是朕做的,就算真是朕做的,那又如何,你为了那样一个贱种,就置与朕这么多年的情分于不顾,朕真是白对你掏心掏肺这么多年了,就算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下来,朕也该将其捂热了,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也太让朕寒心了!”然后也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了。
——至此二人之间的误会是越来越深,原本亲密无间的二人之间的裂痕也是越来越大,就像罗贵妃说的,是真再回不到过去了。
皇上与罗贵妃闹矛盾的事除了高玉旺与香橼以外,连乾元殿与重华殿其他服侍的人都不清楚,宫外的人譬如定国公府上下和凌孟祈自然就更不清楚了。
定国公府上下只知道短短两个多月以内,凌孟祈就升了两次官儿,如今已是锦衣卫数得着的人物了,消息传进内院后,众女眷都纷纷向陆明萱道喜,陆二奶奶更是满眼艳羡的笑道:“这样的大喜事,虽说如今不好摆酒唱堂会大宴宾客,咱们自家人却很该庆祝一番才是,就看萱妹妹愿不愿意做这个东道了?”
谁能想到凌孟祈一个等同于被家族放逐了,如今家族又没落得不堪一提的破落户,官运竟会这般好呢,关键如今他还二十不到,便已是正四品的中高级官员了,指不定以后还会有什么大造化呢,陆明萱倒是好福气,一过门便是四品诰命夫人,便是国公府正牌的姑娘们也未必有这福气,她这个“旁支”倒真是当得面子里子都占尽了!
陆明萱红着一张脸,啐陆二奶奶道:“二嫂子这话说得好没道理,又不是我升官发财了,我凭什么做东道?”
陆二奶奶笑道:“虽说升官发财的是凌世兄,也等于是萱妹妹升官发财了,难道萱妹妹不该做这个东道不成?大家伙儿说是不是?”
段氏与陆大奶奶都笑着附和道:“这话很是,萱姑娘(萱妹妹)的确该做这个东道。”
惟有陆明欣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上头陆老夫人见陆明萱脸红得都能滴出血来了,忙笑道:“你们都别欺负萱丫头了,虽说这事儿的确该她做东道,不过现下到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样罢,我出五十两银子替她做这个东道得了,廷哥儿媳妇,你待会儿便找你张嬷嬷关银子去,明儿好生整治一桌酒席,再叫两个女先儿,咱们自家娘儿们乐呵一日。”
陆大奶奶忙笑着应了,大家又说笑了一回,也就各自散了。
陆明萱回到空翠阁,甫一屏退众服侍之人,脸上的笑容便被凝重所取代了,皱眉沉思起来,皇上忽然就升了凌孟祈的官儿,这代表什么,难道是罗贵妃知道凌孟祈差点儿被宁王害死了之后,在变相的做补偿?那岂不是意味着皇上也知道这件事了?不然凌孟祈也做不了正四品同知。
如此一来,她的初衷倒是达到了,既让罗贵妃教训了宁王,让他们母子之间有了嫌隙,顺利给他们添了堵,也让宁王自此有了一定程度的顾忌,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对凌孟祈不利。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罗贵妃在皇上心目中是真的很重要,这便意味着,宁王这个太子是当定了,等他上位以后,以他对凌孟祈的忌恨,要凌孟祈的命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届时他们可该如何是好?宁王可不像皇上那般在乎罗贵妃的感受。
那么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尽量拖延时间让宁王晚些被立为太子,在此期间尽可能的为端王制造上位的机会,毕竟一旦宁王被立为太子,那便是国之储君,是要敬告天地与太庙的,届时宁王便在道义和舆论上都占了大道正统,端王若再想上位,只这一条,便名不正言不顺,再说难听点,便是造反了,到时候端王便是侥幸上位了,只怕也会遗臭万年,更何况他还未必能上位。
陆明萱想起自己以往读史时总结出来的规律,不由越发皱紧了眉头,即便届时端王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反宁王,可凌孟祈能活到那时候吗?还有最关键的一点,也不知现在凌孟祈可已与端王有了更深层次的交往?
念头闪过,陆明萱坐不住了,扬声叫了丹碧进来,低声吩咐道:“你这便出去见公子,请他晚间务必过来一趟,我有要紧事与他说。”
丹碧忙屈膝应了,自退下换衣裳去了,陆明萱方继续沉思起来。
入夜交二更天时分时,凌孟祈裹着一身的酒气来了,陆明萱想起他大病初愈,不由皱眉嗔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也不怕伤身体!”说着行至门前开了门,低声吩咐丹青丹碧打热水,拿醒酒石,沏浓茶去,醒酒汤却是不敢做的,怕大晚上的平白惹人动疑。
凌孟祈噙着醒酒石,嘴角带笑的看着她为自己忙活,心里不知道多受用,待洗过脸又喝过浓茶,觉得浑身舒服了不少后,才柔声道:“你有什么要紧事与我说?是不是今日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自他身体渐渐好转起来后,他便隔晚就要来一次空翠阁,昨儿夜里他才来过,并没见陆明萱有什么异样,他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今日白日陆明萱有可能遇上麻烦了,故有此一问。
陆明萱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嗔道:“你自己的身体难道自己不知道不成,此番真正是大伤了元气,再不好生保养,该忌讳的都忌讳着,一旦坐下病根,不是闹着玩的。”
凌孟祈见她一脸的严厉,只得正色应道:“今日忽然有圣旨下来,我被擢升为了正四品的同知,同僚们都嚷嚷着让我请客,若只是他们起哄也还罢了,偏曹指挥使与两位副指挥使也这样说,我推脱不得,只得在醉仙楼包了几席,做了个东道,期间大家你敬我我敬你的,难免就多喝了几杯,你别生气,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这样了。”
说着,冷不防想起传旨的太监走后,卫所里从上至下所有人看自己那或是艳羡或是猜忌或是忿恨或是谄媚的目光,不由皱起了眉头,自己前阵子才升了从四品佥事,这还也罢了,原是自己辛辛苦苦以命博来的,众人心里虽酸,到底也有限。
谁知道才短短一个月不到,自己便又升了正四品同知,还是皇上亲自下旨擢升的,这会儿众上峰同僚并下属心里还不定怎生想他呢,天知道他一点也不想做这劳什子的同知,就算他要做,也是凭自己的真本事去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靠那个女人施舍,她这算怎么一回事呢,得知自己宝贝儿子欲要他命之后给他的补偿?可她又怎么会知道的!
陆明萱见凌孟祈眼里有厉色一闪而过,只当他是不耐烦自己管太多,因忙说道:“我没有生气,也不是非要管你,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小酌怡情,大酌伤身,等你身体真正痊愈了,你在外面有再多应酬,我也不会说什么的。”
凌孟祈见她明显误会自己了,忙缓和了神情,笑道:“我不是因你管我在不高兴,我巴不得你时时刻刻,从头到脚都管着我呢,我只是想着自己巴不得一点关系都不与那个女人扯上,却每每总要不是主动便是被动接受她的施舍,心里不舒坦罢了!”
呃…陆明萱迟疑了片刻,才道:“若我告诉你,造成你心里不舒坦的罪魁祸首极有可能是我,你会不会怪我?”
不待凌孟祈发问,便老老实实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遍,“…我是想着,不能让他们母子好过,就算奈何不得他们,也要给他们添添堵,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忽略了你的感受,你别生我的气,我也答应你以后再不自作主张了。”
凌孟祈这才明白过来自己为何会忽然“喜从天降”,他虽没猜到过程,倒是将结果猜了个*不离十,果然是那个女人因自己的宝贝儿子欲要他的命,在变相的补偿他,他是该高兴自己在那个女人心目中好歹还是有一定的地位呢,还是该可悲自己的命竟就值一个从佥事到同知这区区一级的升官呢?
思忖间,耳边又响起陆明萱的声音:“这事儿我虽做得欠妥贴,可不做也已做了,如今再来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了,我只能向你保证,以后再不这样自作主张。我今儿叫你来,其实是想问你,你与端王可已搭上了线,本来这样的事我不该过问的,所以这些日子我也没问你,但今日却是不得不问了,皇上这般在乎贵妃娘娘,宁王这太子已然是当定了,等他真做了太子,就占了大道正统,届时端王虽未必就没有机会了,可我们却未必能顺利的活到那时候,所以如今属于我们的时间,真的很有限!”
关于这一点,就算没有自己此番忽然升官之事,凌孟祈其实也早想到了,沉吟道:“我已私下与端王碰过两次面了,我能感觉到,他未必就没有那个心思,只是我们毕竟交浅言深,至今他也不曾与我有过更深层次的交流,所以我这两日都在想着,要不要递一份投名状给他,向他表达我的诚意,如今听你这么一说,这投名状更是非递不可了。”
端王的心思凌孟祈约莫能猜到,毕竟兹事体大,他们之间又算不得有太深的交情,他自然不会轻易就与他推心置腹,他本来想着这也是人之常情,一步一步来也没什么,可如今看来,他得立刻下一剂猛药了!
“投名状?”陆明萱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孟祈已勾唇道:“若是我告诉端王,前番慕容恪与齐长枫之事之所以闹得满城风雨,都是皇上一手策划的,再建议他,找合适的机会将此事透露给皇后和安国公知道,让皇后安国公一党与贵妃宁王一党鹬蚌相争,他再从中得利,想来他自然就能明白我的诚意了。”
陆明萱瞬间就明白了凌孟祈的意思,点头道:“便是不知道前番之事乃皇上策划,皇后与安国公府也已恨透宁王和皇上了,更何况知道以后,必定会用尽一切方法来阻止皇上立宁王为太子,如此虽未必能改变皇上的初衷,至少也能为我们争取到更多时间,亦为端王争取到更多时间。”
皇上当初密令凌孟祈做这件事,原是为宁王铺路,只可惜到头来,恰是宁王坏了皇上的这一番苦心,也不知道回头皇上与宁王双双知道后,会是什么心情?
☆、第三十九回 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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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陆老夫人与陆明萱都笑了起来,只陆明萱脸上虽在笑,心里却忍不住酸楚,只因她恍惚觉得陆老夫人的头发比昨儿又白了几分,即便心知这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她依然满心的怆然,若是祖母能一直不老该有多好?
陆明萱闻言,并不多说,只笑着上前给陆老夫人揉起太阳穴来,倒是张嬷嬷笑道:“萱姑娘也是一片孝心,您心里明明高兴得什么似的,偏又要嘴硬,这份口是心非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果见陆老夫人已经醒了,正靠在大迎枕上,一瞧得陆明萱进来,便笑嗔道:“不是说了让你以后被再这么早过来的吗,我这病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的,你伯母嫂子们我都说了,大家各有各的事,就别拘那些个俗礼,不分白天黑夜的侍疾了,不然养这么多丫头婆子都是干什么吃的?她们都将我的话听了进去,惟独你,怎么说也说不出来,这份固执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陆明萱忙打住话题,撩帘轻手轻脚进了里间。
二人正说着,冷不防里面传来张嬷嬷的声音:“可是萱姑娘来了?老夫人已经醒了,请萱姑娘进来呢!”
双瑞一一答了陆明萱的话,才小声叹道:“谁说不是,张嬷嬷自己都要人贴身服侍呢,偏她又不肯听人劝,我们也没有办法。”
陆明萱抬手示意她们起来后,才低声问双喜道:“昨儿夜里老夫人睡得可还好?有没有再咳嗽?一共睡了几个更次?张嬷嬷呢,又是她守了老夫人一夜?其实她比老夫人小不了两岁,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照理不该再让她值夜贴身服侍老夫人的,偏她又不放心让别人服侍,老夫人也离不开她。”
陆老夫人还没醒,在外间值夜的双瑞并两个婆子见她来了,忙都轻手轻脚的上前给她见礼。
这日,陆明萱又是五更天一过便起了,草草梳洗了一番,用过半碗燕窝粥后,便领着丹青去了荣泰居。
饶是如此,老人家依然缠绵病榻至今,也没能大好起来,陆明萱心系祖母,每日除了睡觉,其余时间都待在荣泰居里侍疾,不但身体处于极度劳累的状态,心里更是时时都充斥着焦灼与不安,一时间自然也就顾不得去想旁的事了,毕竟旁的事再急,也急不过陆老夫人的病情,陆明萱不敢想象,一旦陆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和定国公府以后都会怎么样?
不过陆明萱也只在是夜感叹了大半宿,到次日天亮时便不得不暂时将其丢开了,因为陆老夫人自那日定国公府的女眷们为庆贺凌孟祈升官,在园子里小范围的乐呵了一日,不慎吹了风后,当夜便病倒了,还发起了高烧,急得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连夜打发陆文廷亲自去请了太医院的医正来,至次日傍晚,陆老夫人的烧方渐渐退了。
可事到如今,他们是不豪赌这一把也只能赌了,毕竟赌了还能有一线生机,不赌,就只有做别人砧板上的肉,想什么时候宰割,便什么时候宰割了!
陆明萱不由松了一口长气,但很快她的心便又提了起来,他们是终于踏出了第一步,可也自此踏上了一条荆棘满布,一个不慎便会满盘皆输的不归路,成则一步登天,败却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凌孟祈与端王这一场密谈旁人自然无从知晓,却瞒不过陆明萱,事实上,凌孟祈在与端王密谈后的当天夜里,便去见了陆明萱,将事情的经过事无巨细都告诉了她,连同端王为投桃报李,告诉他的自己一些不为人知的事也告诉了她。
算是正式与端王确立了主从关系,正式投入到了夺嫡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里。
‘共享天下’这样的话凌孟祈自然不会真的相信,不过端王的态度仍感染了他,他立刻单膝跪下,郑重说了一句:“臣一定不负主公厚望!”
端王的豪气一下子都被激发了出来,他也不刻意遮掩自己的情绪了,一掌便拍在了凌孟祈的肩膀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沉声说道:“得能孟祈这般青年才俊相助,实乃我慕容慎生平之一大幸事,慕容慎在此以天地为证,将来若我真有傲视苍穹之日,绝不亏待有功之臣,愿与有功之臣共享天下!”
谁知道到头来最先明确点出他心思,说他‘注定要傲视苍穹’的,竟会是凌孟祈这样一个严格意义上来说,与他并无深交的人,还送给了他这样一份大礼做投名状,以表达诚意。
只不过端王知道自己既不占嫡又不占长,还不受宠,所以一直将自己的心思都隐忍得很好,哪怕是在自己的母亲萧定妃面前,也不曾表露出过分毫来罢了。
而唯一能改变自己和母亲处境的法子,便是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让自己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端王自然也不例外,尤其他还自小都受到来自自己父皇的不公平的对待,他心里又岂会没有几分忌恨与怨怼?还有萧定妃在后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隐忍与寂寞,他都看在眼里,又岂有不心疼,岂有不想让自己母亲真正扬眉吐气?
眨眼间的功夫里,端王心里已是百转千回,就像凌孟祈说的,就没有哪个皇子是没有向往过那个至高无上位子的,毕竟他们离那个位子从理论上来说,不过一步之遥,只要跨过了那一步,他们便是整个天下的至尊,是整个天下至高无上的存在,拥有对世间所有人乃至所以事生杀予夺的权利,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又有谁能忍住不动心的?
喜幸的则是凌孟祈竟将这样的密事告诉了自己,而不是告诉自己其他两个兄长,也不是像父皇以为的那样只忠于他这个皇上,莫不是在凌孟祈看来,自己不但比自己的兄弟们,甚至比父皇都更值得他效忠,他才是真正的明主?
震惊的是自己的父皇竟然会偏爱宁王至厮,为了扶他上位,竟不惜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使那样的阴招,虽说他向来也不喜欢大皇子,依然忍不住有兔死狐悲,唇亡齿寒之感,难道除了四弟,他们兄弟三个就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不成,从小到大偏疼他也就罢了,如今在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也只记得他一个,浑然忘了还有其他三个儿子,父皇凭什么偏心至此,他们兄弟三个到底比他慕容恒差了什么!
端王没想到凌孟祈竟会送自己这么一份大礼,一时间不由又是震惊又是喜幸。
不待端王发问,便已主动压低声音,娓娓说道起来,这一说便直说了半个时辰才停下,然后笑向端王道:“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臣的诚意如今已摆在这里了,臣也相信殿下绝非池中之物,而是注定要傲视苍穹的,只不知殿下愿不愿意接受臣的诚意,若殿下愿意,臣定当竭尽所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听端王已不再叫自己‘凌大人’,而是改口直呼起名字来,凌孟祈知道端王怕是已约莫猜到自己的意思了,遂也不再藏着掖着,索性开门见山道:“殿下英明,臣今日的确不是为与殿下切磋而来,而是…有一件极要紧的事禀告殿下,待殿下听臣说完以后,自然也就明白臣的心意了。”
端王先就笑道:“孟祈今日煞费苦心的与本王在这荒郊野外的‘偶遇’,应当不是为了与本王切磋一二那么简单罢?”
两人两马在丛林里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确定无论他们说什么周边都绝不会有任何人听了去后,二人方各自“吁——”了一声,勒住了各自的马。
凌孟祈见状,忙也吩咐了虎子一句:“你也留在这里。”然后打马追端王去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端王便先打马往丛林深处跑去,临行前还不忘吩咐一众亲卫:“你们都不必跟来,有凌大人在,本王自会安然无恙!”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背地里多了个“玉面修罗”的外号,意在说他生得面若冠玉,实则心狠手辣,对敌人比修罗还狠,他听过也就算了,并不打算去辩解或是追究什么,嘴长在别人身上,他难道还能去把那些人的嘴一一缝起来不成?
“王爷谬赞了,臣不过就是比旁人多了几分好运而已。”凌孟祈自然要谦逊一二,对端王方才没说出口的话也是心知肚明。
端王就越发肯定凌孟祈是有话与自己说了,自是不会拒绝,笑道:“锦衣卫有位武艺过人,有勇有谋,小小年纪便已屡立奇功的玉面修…”话没说完,想着凌孟祈那个外号并不是什么好话,忙及时改了口,“凌大人的威名早就满朝皆知了,待会儿可得让着本王些,别让本王输得太难看才好。”
凌孟祈笑道:“殿下今日知道也不算晚,殿下不是说欲与臣切磋一二吗,相请不如偶遇,不如现下臣便与殿下切磋一场,只不知殿下可愿赏臣这个脸面?”
思忖间,端王已笑道:“本王素来爱狩猎,只素日琐事繁多,抽不出太多时间,一月里充其量也就一次而已,还只能在这样的小山头上白过过干瘾,倒是不知道凌大人也有此爱好,若早知道,就该约了凌大人切磋一二了。”
心里却在想着,以往这凌孟祈不是对自己退避三舍,便是偶尔遇上了,也恪守臣子的本分,绝不多说一句话,绝不多走一步路的吗,近来却一再的主动与自己“偶遇”,难道是他终于想通了?若真是如此,自是他之幸事,可人心隔肚皮,他总得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才敢与他有更深层次的交流,毕竟这是关系到他身家性命的大事。
又向自己一众严以待阵的亲卫挥手:“凌大人与本王不但是旧识,还救过本王的命,你们都退下,不得无礼!”
端王一身黑色劲装,身上背着弓箭,瞧着比往日的温文儒雅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锋芒,乍见凌孟祈,他不由怔了一下,才微眯起双眼笑道:“原来是凌大人,的确好巧,凌大夫免礼。”
凌孟祈往前跑了一段后,马蹄声便越来越近了,他却并没有就此上前见过端王,而是循着他们的马蹄声,一直上了山,进入丛林深处后,才在端王欲射杀一头雄鹿时,抢先出了手,然后出来与端王相见:“没想到竟有幸在这里遇上端王殿下,真是好巧。”说完单膝跪下给端王见礼。
虎子见状,忙也调转马头跟了上去,及至跑出一段距离后,隐隐听得前方有阵阵马蹄声传来,他方明白过来自家少爷那句‘说曹操曹操到’是什么意思,不由暗自叹服,少爷的功夫真是越发精进了!
虎子话没说完,就见凌孟祈忽然摆手示意他噤声,然后竖起了耳朵,片刻之后方沉声说了一句:“这不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吗?”然后调转马头,往回驶去。
原来两日前丰诚便打探到今日端王会出城来狩猎,凌孟祈想着京城人多口杂的,自己要说的事又兹事体大,绝不能为任何其他人知晓,遂将自己向端王递投名状的地点定在了城外,这也是他今日会出城来的原因。
虎子讪讪道:“我这不是替少爷您着急吗…”
凌孟祈低声斥道:“急什么,该来的总会来,便是今日不来,总还有其他机会,你没听过一句话‘好事多磨’吗?”
虎子忙道:“已经快交午时了,怎么…”压低了的声音不自觉带出了几分焦躁,“端王殿下还没出现,莫不是咱们的消息有误,端王殿下今日根本不会出城?”
却并没有回家去,而是径自打马去了城外,在城外纵情驰骋了一番后,才沉声问后面马上的虎子:“什么时辰了?”
是日,凌孟祈去锦衣卫卫所应了卯,见没什么事后,便与曹指挥使打了个招呼,离开了卫所。
☆、第四十回 新宠
猪猪的《摄政长公主》已经V了哦,亲们可以开宰了,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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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妨那宫女生得十分的温柔美貌,温柔美貌还是次要的,要紧的是一身的书卷气与韵味,像极了年轻时的罗贵妃,皇上一时兴起,就在寿康殿的偏殿临幸了后者…
只是皇上人虽在寿康殿,心却早飞到了重华殿去,罗太后看在眼里,知道儿子在想什么,也不点破,只说他既心不定,她前不久才得了个宫女,声音十分好听,尤其是念佛经时,更是让人莫名的心静心安,叫人即刻传了后者来。
于是等到过了午时,宴毕人散之时,皇上便破天荒没有像往年那样,先去徐皇后的凤仪殿点卯,然后回乾元殿让人悄悄儿将罗贵妃接来与自己一块儿守岁,而是去了寿康殿陪罗太后守岁。
自己母亲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皇上又岂会有不同意的,更何况他接连被爱妾和发妻拒绝,也缺一个下台的梯子,便也笑道:“儿子自是愿意的。”
遂立刻接过皇后的话头笑道:“哀家倒是很想皇帝能陪哀家一块儿守岁,只不知皇帝可愿意?”
如今却是懒得再理会这些了,暗忖我儿子身为一国之君,已经那样抬举你了,你偏不知好歹,要天长日久的与他怄气,真以为我儿子这辈子都只能守着你一个人过,无论你怎么作,都飞不出你的五指山不成?
罗太后在一旁早将皇上与罗贵妃的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了,她也早知道罗贵妃与儿子怄气的事了,以往是碍于儿子喜欢,罗贵妃又顶着个她娘家侄女的名头,她不好落她的面子,少不得只能跟着容忍她,抬举她。
却没想到徐皇后竟也笑着婉拒了皇上:“臣妾答应了正月初九以前,要为母后抄足三千卷经书的,如今离正月初九只得寥寥几日了,臣妾却还差好几百卷,今夜虽是辞旧迎新的好日子,少不得也要秉烛夜书了,皇上不若去母后宫里,陪母后一块儿守岁,一年里皇上也难得有这样整宿陪着母后的机会,想必母后心里一定会很高兴。”
罗贵妃却似没听见一般,只顾欣赏着下面的歌舞,实则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每次都是这样,每当自己下一刻就要动摇了,皇上却在上一刻失去耐心,不是放这样那样的狠话,就是做这样那样戳她心窝子的事,让她继续生气伤心,还只知道指责她不识好歹不念多年的情分,明明不念多年情分的人就是他自己好吗?
一边说,一边还不忘似笑非笑看了罗贵妃一眼,意思是告诉罗贵妃,别以为朕只有你的重华殿一个去处,只要朕想,这皇宫里朕哪里去不得!
当下只淡声说了一句:“既是如此,便不必换了罢!”转头与自己下首的徐皇后说起话来,末了更是笑道:“朕记得也有日子没吃过皇后烹的好茶了,只不知今夜皇后可有雅兴让朕一饱口福?”
她话说得很是恭敬,脸上也一直带着笑,旁人瞧着并无任何不妥,但看在皇上眼里,却分明觉得她是用客气与疏离在彼此之间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墙,打定主意要兑现她当时说过的狠话与他‘再回不到过去了’,霎时只觉说不出的烦躁,说不出的恼怒,忍不住暗自埋怨起罗贵妃来,这几个月来朕还要怎么做小伏低?为了能立我们的儿子做太子,朕更是在前朝与文武百官费尽了唇舌与心机,可你倒好,不知道为朕分忧也就罢了,还为了一个外人一味的与朕怄气,真当朕离了你便活不下去是不是?
罗贵妃闻言,忙起身恭声应道:“回皇上,臣妾并不觉得这歌舞表演不好,皇上不必为臣妾扫了大家的雅兴。”
皇上看了一眼坐在太后下首的罗贵妃,这几个月来虽被她饱含了客气与疏离的恭顺和以礼相待弄得满心的不痛快,见她轻蹙娥眉,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般,依然没忍住软声问道:“爱妃怎么了,可是这歌舞表演不合你心意?朕立刻让她们退下,另换一批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舞女乐女们鱼贯入殿,开始表演起歌舞来,殿内的气氛也渐渐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待所有人都到齐后,罗贵妃与徐皇后才一前一后到了,稍后皇上与太后也被簇拥着到了,宫宴随即拉开了帷幕。
她满心的忿怒与羞恼,大皇子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在看到宁王被簇拥着进来,虽然脸上的笑看似谦逊,实则眉眼间全是遮掩不住的意满志得之后,心里就更是火烧火燎一般,慕容恒,你别得意得太早,哪怕父皇一心欲立你做太子又如何,哪怕真让你当上了太子又如何,笑到最后的才是笑到最好的,我们且走着瞧!
陆明凤一身正红的皇子妃礼服,打扮得雍容又不失清雅,脸上的笑也十分得体,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衣袖下的指甲已快嵌进肉里,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今日嘲笑过她的所有人,有朝一日,她定然都会将他们都踩在脚下,让他们悔不当初!
不过这份热闹在大皇子与陆明凤进入殿中后,短暂的停止了一小会儿,才渐渐又恢复如常。
稍后淑贵嫔也带着平王夫妇,*抱着皇长孙到了,接着又有几位贵嫔婕妤陆陆续续到了,大家忙着厮见寒暄,本就热闹的殿内也因此越发的热闹。
一时端王与卫玉华夫妇携石侧妃最先到了,众妃嫔忙起身低眉顺眼的见了礼,便复又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与交好的妃嫔喁喁私语起来。
于是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力求能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于人前,指不定届时就有幸入了皇上的眼,不说成为下一个罗贵妃,至少也比现在好过得多呢!
众妃嫔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不由都生出了几分希望来,以往皇上只专宠罗贵妃,罗贵妃也将皇上看得极紧,她们没有机会也就罢了,如今罗贵妃不知好歹与皇上天长日久的闹矛盾,机会就摆在眼前了,只要她们能有幸抓住,立刻便能飞上枝头变成真正的凤凰,她们又岂能轻易错过,谁知道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她们有生之年还能不能等到下一次?
不过比起往年每个人都只是冲着好吃好喝好玩而来,今年众妃嫔不约而同都多了旁的念想,皇上与罗贵妃一闹矛盾就是好几个月,就算乾元殿与重华殿的人嘴巴再紧,这么长的时间里,又怎么可能不泄露一丝半点的风声?
申时一过,乾元殿正殿便已是人头攒动,近乎所有低位份的妃嫔们都先到了,毕竟她们不但位份低还无宠,这便意味着她们素日的吃穿用度好不到哪里去,也别想有什么其他娱乐,似今夜这般既有好吃好喝还能看戏听曲儿的场合,她们自然能多待一会儿,便多待一会儿。
又因是皇室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家宴,连永巷内最低等的妃嫔们都有份出席,没了统摄六宫权利却仍是皇后的徐皇后,与大皇子陆明凤夫妇自然不可能缺席。
转眼便到了大年三十,饶阖宫上下近乎所有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烦心事,整个皇宫依然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每个人至少脸上都洋溢着过节的喜气。
所以当得知陆中冕近乎是摆明了车马支持皇上立宁王时,徐皇后对陆明凤原有的几分怜惜与愧疚霎时都被愤怒所取代了,已不知在心里后悔过多少次当初自己为何非要坚持替大皇子娶了陆明凤,不然大皇子今日又何至于明明有一个如此显赫的岳家,却比没有还糟糕,他又何至于堕落到这个地步,说到底都是陆明凤这个做妻子的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拢不住丈夫的心!
虽然一直知道定国公府不看好自己母子,但人都是那样,在事情没有真正发生之前,总会抱几分侥幸的希望。
徐皇后方面色稍缓,问起大皇子与陆明凤来:“如今二人可已歇到一处了?你明儿再传话给凤丫头…罢了,还是大年三十晚上的宫宴本宫亲自告诉她,她和恪儿两边论起来都只需要服大功,开了年也就出孝了,出孝后至多三个月,她若不能怀上身孕,就休怪本宫不念这么多年的姨甥和婆媳之情了,横竖她自己的父亲都不心疼她了,本宫还心疼她做什么!”
高嬷嬷忙肃色应道:“娘娘放心,绝对万无一失!”
徐皇后沉默了好半晌,才又冷声问高嬷嬷:“寿康殿那边可已布置得万无一失了?眼见火都要烧到我们的眉毛了,本宫不想再出任何岔子,我们也再出不起任何岔子,否则我们所有人都只能有一个下场!”
想想也是,夫妻父子之间都到这个不是仇人却胜似仇人的地步了,再来委屈自己又有什么意义!
高嬷嬷见徐皇后气得脸都扭曲了,本欲再劝她的,想着这些年来皇上对他们母子的冷漠无情,想着过去几千个深夜里她独守空闺的寂寞与悲凉,劝她试着借此机会与皇上重修旧好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徐皇后冷笑一声,“别说他一颗心都给了那个狐媚子贱人,本宫又早已年老色衰,他即便回心转意也不可能来俯就本宫,就算他真如此,本宫也早不稀罕了,本宫的心早在得知他竟对恪儿做那样的事之时起,便已彻底死透了,如今本宫唯一的心愿,便是早日将他和贱人母子千刀万剐,让恪儿登上宝座,我们母子彻底一雪前耻,扬眉吐气!”
不由自悔失言,忙道:“娘娘不必生气,皇上毕竟是皇上,由来只有他给别人气受,几时有别人给他气受的?那贱人如此不知好歹,咱们且走着瞧,再要不了多久,皇上便会彻底厌弃了她,届时娘娘再对皇上施以柔情,不愁皇上不回心转意,毕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娘娘才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将来要与皇上同葬皇陵的,又岂是那些个狐媚子外道的贱人能比的!”
高嬷嬷见徐皇后面上虽看不出喜怒,笔下却一连错了好几个字,最后更是将已抄了大半页的经书一把团了,猛地扔到了地上去,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毕竟哪个女人面对丈夫对自己弃之如蔽,却上赶着去别的女人哪里找气受这样的情形心里都好受不起来。
“是吗,那可真是天助本宫也!”徐皇后手不停笔,只淡淡应了一声。
徐皇后正坐在靠窗的长案前不疾不徐的抄着经书,高嬷嬷自外面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娘娘,皇上方才又怒气冲冲的从重华殿离开了,前后一共还不足一盏茶的时间,想是那个贱人又给皇上脸色瞧了,真是不知好歹,作死的东西!”
陆明萱暂时松了一口气,凤仪殿里徐皇后也是一样,至少她又能多半个月的时间了,希望这半个月里她的一番精心布置能收到预期的效果,希望她的一片苦心不至于白费!
好在一直到腊月二十八皇上宣布封印时,都没有传来宁王被立为太子的坏消息,陆明萱方暂时松了一口气,朝廷一直要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后才开印,也就是说,至少接下来半个月里,绝不可能有坏消息传来,她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过个年了。
她更害怕哪日陆中冕回来时,便带回了宁王已被立为太子的坏消息。
然陆明萱却不敢听过就算,每日陆中冕来给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请安时说的每一句话,只要她有机会在场,她都要竖耳细听,惟恐错过任何有用的信息,虽然如今凌孟祈仍是隔晚就要来带一次空翠阁,陆中冕到底阅历更丰富一些,所处的位置也不一样,也许能自他口中听到一些凌孟祈无从得知或是想不到的东西呢?
此事虽大,于定国公府众女眷其实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她们都是听过就算,毕竟还有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这些男人为她们撑起头上的一片天,她们只消躲在下面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只是争国本之事既已被摆到台面上,自然不可能轻易善了,之后的每一次大朝会,以昌国公为首的立宁王派和以安国公为首的反对派便都要吵个天翻地覆,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都是坚持己见,毕竟事涉各自的切身利益,还不是蝇头小利,而是天大的利益,自然不会有谁轻易就妥协屈服。
皇上眼见今日是议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了,事实上,他也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遂让高玉旺宣布退朝。
又有内阁五位辅政大臣之一的戴阁老出列说:“大皇子虽犯了错,到底不是什么有伤大雅之错,连孔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大皇子能浪子回头,臣以为仍是可造之材,却万万不能因此便抹杀了大皇子嫡长的身份,乱了嫡庶尊卑,故臣以为国本虽当早立,却也不必急于这一时,一来皇上春秋正盛,二来总得再给大皇子一次机会,不然若全天下的人家都以嫡长子犯错,便剥夺了嫡长子应当享有的一切权利,天下迟早要生乱象,还请皇上三思!”
面上却不表露出来,只义正言辞道:“天子无家事,国即是家,家即是国,若皇上执意立宁王,臣等也无话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皇上还没要臣等去死。臣只担心他日史书工笔记下皇上‘不以江山社稷为重,只凭个人好恶行事’,有损皇上千古明君的美誉!”
安国公不由大怒,在心里将陆中冕骂了个狗血喷头,不为自己的女婿争取也就罢了,反还拖自家的后腿,等将来自家妹妹做了太后,安国公府成了当朝第一权贵之家,看他饶得了饶不了他!
陆中冕当然知道皇上想立宁王,事实上,满朝文武只怕就没有谁不知道这一点的,便执笏出列,朗声道:“此乃皇上家事,自当由皇上一力做主。”虽未明说也支持立宁王,意思却已很明白了。
两方人马就此扛上了,皇上脸上看不出喜怒,也不再问他们,只问陆中冕:“爱卿以为如何?”
当下安国公府的拥趸们也纷纷出列反对立宁王,跪请皇上三思。
虽说眼见大皇子已没了做太子的资格,徐皇后在宫中的地位也已名存实亡,安国公府到底是百年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岂会没有几个自己的死忠追随者?
安国公却出列启奏,说哪怕大皇子之前被人陷害名声尽毁,平王瞎了双眼不予考虑,不论是论长还是论贤,也轮不到立宁王,请皇上三思。
皇上自然要问文武百官谁堪立为储,昌国公便说:“宁王允文允武,可当大任”,奏请皇上立宁王,之前也上了折子的众人立刻附议。
上月月底,昌国公贺昭当先上了奏请皇上‘早立国本’的折子,随后承恩侯并另几位勋贵也上了折子附议,文官里也有十来位三四品的中高级官员附议,算是正式将立国本之事摆到了台面上。
要说如今朝廷最大的一件事,当非立太子莫属。
如此各自忙碌着,不觉便已进入腊月了,陆老夫人的病情本就时好时坏,如今天冷了,不免又加重了几分,老国公爷放心不下,从嘉禧居搬回了荣泰居起卧,连带陆中冕等人出入荣泰居的次数也比以前成倍增加,一些前朝的事众女眷自然而然也知道几分了。
而凌孟祈那边则是在为休憩整改房舍而忙碌,又将花园全部翻新整修了一遍,还在园子里挖了个池子,引了一泉活水进来,瞧着方觉得有了些样子,待陆明萱过门以后,不至于太委屈她了。
当下双方都开始百般忙碌起来,陆中显这边是忙着给陆明萱准备嫁妆,就算知道陆老夫人自会给她准备的,陆中显依然按照当初陆明芙出嫁的规格,给陆明萱也准备了一份;陆老夫人这边是明着不好再给陆明萱太多嫁妆,毕竟有打着她名头,实则是罗贵妃给陆明萱的那个庄子在前,她明面上若再给陆明萱太多东西,怕是要引起阖府上下的公愤了,于是只在嫁衣凤冠并头面首饰上下功夫。
凌孟祈都已做好得后年才能迎娶陆明萱的准备了,不妨喜从天降,陆中显竟暗示他明年待陆明萱及笄后便可以成亲,还说陆老夫人与陆明萱也都已同意了,他自然不会傻到将这样的大好事拒之门外,次日便请了高副指挥使去陆家,在与陆中显商量过后,将二人成亲的吉日定在了明年的九月十六,也就是陆明萱行过及笄礼一个半月之后。